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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廿四章女人禍水

情報販子 牛哥 8281 2018-03-22
宋宅的汽車把夏落紅載返成安街,他付過賞費,打發汽車走後,悵然若有所失,一夜的風流,惹來了無限的煩惱,正不知後果如何的嚴重! 他趨至樓梯上撳電鈴,那屋子竟像空了的一樣,過了十分鐘,還沒有人出來開門。 他又繞道至聖十字街方面去捺電鈴,同樣地並沒有人出來應門,他心中感到蹊蹺。 “假如屋子真的成了空的,那就只有從一○四號進去了。”他心中想。於是,又由樓梯上退了下來,轉至一○四號的大門進去。 當他跨上一○四號的樓梯之時,心中又暗暗猶豫起來,也許,因為他在舞廳裡突然失踪,他們一家人已全體總動員外出找尋他的下落去了,要不然,就是屋子內出了岔子啦。 他扣門之後,出來開門的是於芄,看見於芄,夏落紅的心中又起了內疚,自己的羞慚,與於芄的惡劣境遇,在心坎內雙重交煎,幾乎使他落下淚來。

“啊……你回來了。”於芄看見夏落紅,表示又驚又喜,連話也說不清爽了。 “怎麼回事?你那兒去了?怎麼到現在才回來?……” 夏落紅好說些什麼呢?他能夠坦白的說明自己因為喝醉了酒,在一個女人的家裡鬼混了一夜嗎? “我有應酬,在一個朋友家裡,打了一夜的牌。……”他隨口應付過。 “唉!那就太糟糕了……你家裡的人,昨夜鬧了一夜,全體出動,找尋你的下落,而且還要怪我呢。……”於芄不禁淒然淚下。 夏落紅看見於芄落淚,不覺又是一陣悲傷,他同情於芄的境遇,受共黨的迫害,孑然一身,流落到了香港,無親無故,無依無靠,才投靠到他們的門下,這也是因為她情有所鍾,所以才選擇了這條路線,自己非但沒有好好的待她,而且找到了機會,到外面胡混,現在闖下了大禍,他將來應對於芄怎樣安排呢?

“於芄,你別哭,是我不好!以後我不再在外面胡混就是了!”夏落紅摟著於芄說。這句話是出自他的良心。 於芄在堂屋裡哭哭啼啼的,竟把負責照顧那批孤兒的杜老夫婦也驚醒了。那老人,夏落紅在習慣上稱呼他為杜大叔的。原是殘廢人,慌慌張張的扶著拐杖,一跛一顛的走了出來。他的老眼朦朧,也看不清楚的怎麼回事,但夏落紅的嗓音卻是熟悉的,他一面喘著氣,一面指著夏落紅說話,因為他們對夏落紅全是以長輩自居,所以帶著責備的口吻: “唉!小子,昨夜裡你溜到那兒去了?可沒把你的義父急死!看這樣大的年歲,還這樣荒唐,唉!” 跟著,留在廚房裡正在為孤兒弄午飯的杜大嬸,也走出來了,她的背後卻跟著一大堆小孩子,大大小小均有,全是駱駝在各處收養來的。

杜大嬸搖頭嘆息,說:“唉!對不?我早就向駱駝說過,這小子絕對不會有意外,準是又溜到什麼風流地方去了。”她說到“風流”二字,偷眼了於芄一眼,想把話吞回去來不及了。 “你到底那兒去了?”杜大叔再追問著。 那些孤兒,一個個全是駱駝收養過來的,在輩份上和夏落紅是同輩,他們平日和夏落紅的感情很好,蠻親熱的,自然夏落紅的失踪,在他們的小心靈上,也留下了憂鬱的黑影。 這會兒看見夏落紅安然無恙回來,一個個甚為開心,把夏落紅團團圍住,天真地問長問短。 “落紅哥哥,昨晚上你為什麼沒有回家呢?乾爸爸急得幾乎要哭啦?……” “昨晚上,我們大家都在等落紅哥哥回來,都沒有睡覺……”一個年齡較大的小女孩說。

“……彭虎伯伯急得要拿斧頭去劈人啦!……” “小玲玲說落紅哥哥不回來她就不睡覺。……”那一對孿生女兒,大的指著小的說。 “她說要等落紅哥哥回來給她講故事。” 這場面是相當感人的,夏落紅感動得幾乎落淚,那些孩子們天真地你一言,我一語,夏落紅實在不知道怎樣應付才好。尤其於芄佇立身旁,默無一語,更使他無地自容。 “我因為有應酬,時間晚了,趕不及回家,我今天晚上決定不出去了。……”他為掩飾自己的窘態,只好這樣敷衍著。 於芄自從投到這家奇特的人家以後,無異於做了這批孤兒的褓姆,也可以說是做了家庭教師,每日閒著無聊,便和那些孩子混在一起,教他們識字,教他們做做遊戲,這樣渡日,所以那些稚兒們很聽她的話,還稱她為老師呢。

這會兒,於芄也看出夏落紅的窘態,便把那些孩子一個個都拉開,叫他們回到房間裡去讀書,等吃午飯。 “為什麼隔壁的房子空著,義父他們呢?”夏落紅不願意回答他們煩絮的問話,便主動的提出了問題。 “他們全外出去找尋你的下落去了。”於芄答。 “只有查大媽一個人在家裡。……” “奇怪了。我兩邊的屋子全撳過門鈴,都沒有人出來應門呢!”夏落紅說。 正好藉此機會,夏落紅可以避開他們的煩擾,他匆匆走入走廊,扣開秘道。那是一條假裝的水泥石柱,可以自由移開,它掩蔽著一條窄狹的暗道,約有一尺來寬,剛可容身一人通過。那磚牆也不過只有尺來厚,所以一步即可跨過去,那便是聖十字街的屋子了。 夏落紅聽說查大媽一人留守家中,他卻曾經在成安街及聖十字街兩邊的屋子,撳過長久的門鈴,都沒有人出來應門,不由得不使他擔憂,以為發生了什麼變故。

走進屋子,便在四處兜轉,每一個房間都尋找到,於芄尾隨不捨,也幫著他找尋。 於芄原是驚弓之鳥,經不起風波,她懷疑到歹徒們施展鬼計,把查大媽架走。 兩邊的大門全鎖得牢牢的,除了平台及露台以外,可說再沒有出路啦。 於芄在“文化公司”內看得多,聽得廣,偵查綁案的第一道手續是先檢查門窗。 她細細的在每一道門窗上檢查,希冀發現有甚麼痕跡。果然給她發現了,有一扇落地長窗是暗掩著,其他的都得扣牢牢的。她如同發現了新大陸一樣,急忙推門走出露台,希望再進一步發現線索。 “噢!你不要走出露台!快回來!”夏落紅警覺,急忙把她叫住,因為這是聖十字街的屋子,假如給“文化公司”的匪徒發現於芄留在這裡,那末又會惹出許多新的麻煩。

但是於芄為了查大媽的失踪,已忘記自己本身的安危,她在露台上留連,沿著石欄杆找尋痕跡。 夏落紅不得不趕出去把她拖回來。 “你的麻煩還沒有夠嗎?假如給匪徒發現你在這裡……” 於芄又告潸然落淚,哽咽著說:“但是查大媽失踪了,我們總不能坐視不管……” “你查看露台,又能查出些什麼呢?……” “我只想儘自己的一份力量而已。……”於芄說:“到現在我始明白你是一個寡情薄義的人,當然,任何人的失踪,甚至於生死全於你無關。你長的英俊,又有錢去揮霍,那當然會有你的去處,可以逍遙自在,風流快活,但要知道,你失踪了一夜,家裡的人曾為你急成個什麼樣子?孫阿七曾偷進'三三一'的屋子去過一次,等到回家後得到你失踪的消息,又再次的冒險進'三三一'的屋子去偵查,但是全無發現。大家不得不懷疑到'文化公司'去,於是又逼著孫阿七漏夜趕到醫院道,翻屋進入'文化公司'。'文化公司'的屋子你是去過的,那情形不和'三三一'的屋子一樣,有花園,有空曠的院落可以容身,那隻是一座洋樓呢,由窗戶爬進屋裡面,便是亂七八糟的房間,他亂闖一通,就為了找尋你,他幾乎被捕了,你知道嗎?文化公司的匪徒發現了他,亂槍射擊,幸而老天有眼,孫阿七憑了一條繩子安然逃了出來。……”

這一席話很感動人,夏落紅的心中,更是一陣難過。 “是我不好!以後不再荒唐就是了。”他內疚地說。一面半勸半拉的,算是把於芄擁進屋裡去。 “你的義父為你焦急的要死……”於芄拭著淚痕繼續說:“他來來去去。曾經往'鬼屋'跑了三次,因為共匪在那兒殺了人哪!他恐防匪徒又要利用那地方對付你,這怎能使我們一家人不著急呢?”於芄竟把自己也算做情報販子的一家人了。 “……我投到你們這裡來,原因還是以你為中心,但是現在你們一家人都待我很好,就只有你……”她已是泣不成聲了。 “好了,不用多說了,全是我的錯,讓我以後自己好好的改過吧!”夏落紅慚愧之餘,只有盡情低聲下氣的安慰她。 “查大媽既不在這邊,我們到成安街那邊去看看!”

“你看,這裡有一扇窗門開著,可能匪徒就是由這裡把查大媽綁出去的!”於芄指著露台說。 “這不成線索,我們過成安街的屋子去!”夏落紅不管她同意與否,即強拖著她走進廚房。 成安街和聖十字街屋子相通的秘道,原是築在那座水泥的爐灶之內,那爐灶可以移轉,下面裝有暗輪,好像一座小推車一般。 夏落紅把鎖鍵扳開,略略用手一推,那座陳舊的水泥物便滑溜溜的轉到一旁。爐灶背後的牆壁,露出一個三尺見方的牆洞,可容他們彎身鑽過。 夏落紅和於芄剛鑽過牆洞,就發現查大媽縮做一團,正坐在爐灶房的一張小凳子上打盹,竟是熟睡如泥呢。 “啊!原來她在這裡……”於芄舒了一口氣說。她這時才知道她們是在庸人自擾。 也許,查大媽因為年老體弱,昨夜為夏落紅的失踪而擔憂,竟夜不眠,以致疲勞過度,坐下來不覺便睡熟了。所以夏落紅撳電鈴,她根本就不知道。

夏落紅看見查大媽這樣的睡著,心中又是一陣辛酸,到底他由小至大,查大媽都是疼愛他的,情份如同母子,夏落紅怎能不良心發現。 “是否被人下了迷藥?”於芄老是疑神疑鬼的,又拉著夏落紅這樣問。 “不會的,你看她的呼吸不是很正當嗎?” 這一點常識,夏落紅倒是真真實實由他的義父處學來的。這時,他心中可矛盾得很,他想把查大媽喚醒,讓她知道自己已經安然回來了,讓她放心,舒舒服服的躺到床上去睡。但是又怕查大媽醒來,向他羅羅嗦嗦的問長問短。 “既然這樣,把她弄到床上去睡吧!”於芄心中也有同感。 “不,她這樣很舒服,就別驚醒她了!”夏落紅答。 倏然間大客廳中的電話鈴響了,於芄便迳自走出去準備接聽。夏落紅大恐,他意識到可能是梅玲或宋丹麗打來的電話,慌忙喝止說: “嗨!你不要亂動!你想出亂子麼……?” 那態度是非常粗暴魯莽。 於芄大惑不解,為什麼一夜之間,夏落紅會轉變成這種樣子? 夏落紅拈起電話筒,說也奇怪,他剛說了個“餵”字,那電話竟告斷了。 他覺得事有蹊蹺,電話究竟是什麼人打來的呢?為什麼這樣神秘,一句話不說,就把電話掛斷了呢? “這就奇怪了,難道說,歹徒又在施弄什麼詭計不成?”他喃喃自語。 “不要疑神疑鬼,電話是常會接錯線的!”於芄加以勸慰說,她沉默了半晌,又把話題移轉。 “你可否坦白告訴我,昨晚上你究竟到那兒去了?大家全批評你是個風流鬼,任何女人都會把你迷昏了頭腦。……” 夏落紅的注意力仍集中在電話之上。他擔憂梅玲會撥電話來試探他的真偽,於芄坐在身旁可真太不方便了,但又有什麼辦法能夠把她支開呢? 這是女人所帶給他的煩惱,本來他的生活是無憂無愁的,他是情報販子的寵兒,有的是錢可供揮霍,又有的是人供他役使,就因為一時糊塗,種下了孽債,未知將如何了結呢? 他默對著於芄,由她那憂慼蒼白的臉上,可知道她的內心是如何的痛苦。夏落紅的心中,也不免湧起一陣陣的羞愧,他漸覺萬分對於芄不住,於芄確實是一心一意,不顧一切危難,拼著一家人的生死不顧,為著他投奔而來的,而他仍在外拈花惹草,辜負了她一片的痴心,這件事將來如何交待? 漸漸他的眼睛開始向於芄打量了,究竟是於芄漂亮還是梅玲漂亮呢?假如確實要娶妻成家立業的話,應該娶那一個比較幸福呢? 這個問題,一時他實在無法決斷。 論臉蛋於芄清秀,那是古典的美;而梅玲呢,熱情奔放,肆無忌憚,那又是時代的美了。 論面貌梅玲曲線玲瓏,充滿活力,雖稍嫌矮了一點,但看上去充滿了挑撥性;於芄卻是纖纖娉婷,像個大家閨秀,將來準是個賢妻良母型的女子了。 論性情夏落紅當可決斷是於芄好,她充滿了東方婦人的原始性情,對丈夫百般溫柔服從。而梅玲卻含有西方婦女的習性,在生活上比較愉快活潑得多。 “你為什麼不回答我的話呢?”於芄忽然又問,把夏落紅的思潮打斷。 “我……我早告訴過你了……”他吶吶地答。 “別騙我!”於芄揚起了手中的一條手帕,那手帕是夏落紅剛才在錯亂中遞給她拭淚的。上面還有口紅印,一股濃烈的酒氣,直撲到鼻子裡。 “這是什麼應酬?” 夏落紅啞口無言,知道辯論也沒有用,剛好查大媽也醒了,廚房內起了一陣悉悉沙沙的聲響。她似是在燒飯了。 夏落紅怕查大媽走出來,又是一番羅嗦,忙制止於芄說: “現在不要和我吵,我很疲倦,待我去洗個澡之後,休息一會兒,慢慢和你說個明白。……” 走廊上起了一陣腳步聲,夏落紅知道是查大媽自廚房裡出來了,急忙撇下於芄趨避,匆匆忙忙溜進浴室去了。 正在這時,電話鈴聲又告響起,夏落紅想回身來接,已經來不及了,於芄已經搶起了話筒。 很奇怪的,對方並沒有聲響,似乎又是接錯了線。 於芄忍耐不住“餵!餵——”叫了兩聲,還是沒有聲響,“找誰呀?”仍是沒有迴聲,她正要把話筒掛上時,倏的卻發生一陣陰險的笑聲。 “哈——”是一個男子的笑聲呢。 “你大概就是於芄吧!久違了,我們找得你好苦哇……”那正是馬白風的嗓音呢。 於芄楞住了,惶然不知所措。 幸而查大媽已經趕了出來,她看見於芄的臉色不對,就知道情形有異了,忙趕上前,搶起於芄手中的話筒便罵: “什麼人好大的膽子,在電話裡吃豆腐,不怕吃官司嗎?” 對方便吃吃而笑。 “不要裝腔作勢,我早知道你是獨手臂的查大媽了!”說完,即把電話掛斷。 查大媽矜持了半晌,喃喃自語說: “看樣子,事情是洩漏了,不過不要緊,他們還是無可奈何的。……” “查大媽,我真擔心……”於芄又告落淚。 “擔心些什麼?難道說你還怕他們來要你回去不成?我們已經在這裡替你報好了戶口,有戶口為憑,他們想搶你也搶不回去!”查大媽說。一忽兒,她又似乎想起了些什麼,楞住了說:“剛才我好像聽見你和什麼人說話似的,是誰呢?” “夏落紅回來了,他進洗澡間去了。” “這兔崽子!居然回來了,我早說過他在外面胡混下去,遲早免不了要毀壞在女人的手裡,當風流鬼……”她一面罵著,一面便向浴室走了過去。 這時候浴室的房門緊閉著,只聽得陣陣水聲,顯然夏落紅是已經泡在水里了。 查大媽在房門口間破口便罵:“小子!昨天晚上你鑽到那兒去了?一家人為你急得要死要活的,你的干爹為你奔走了一夜……你到底被什麼狐狸精迷住了,弄得昏頭昏腦的……我看你呀!遲早還是死在牡丹花下,做風流鬼啦……” 事實上罵來罵去還是這幾句話,夏落紅聽也聽夠了,乾脆閉著嘴巴不搭腔,任由她罵個痛快。 過了好一會,查大媽算是罵夠了,她像唱獨腳戲似地一個人對著板壁叫叫嚷嚷了一陣子,便歇下了嘴巴,迳自走開了。 夏落紅舒了口氣,開猛了“蓬蓬頭”,讓冷水由頭至腳淋個痛快。本來,昨晚上就沒有睡好,加上飲酒過量,腦門還是昏沉沉的,這會兒經冷水一淋,分外覺得暢快。 那浴室的牆壁上,有著一面長型的大鏡子,經過水鏽的腐蝕,早已斑花點點,夏落紅在淋浴之際,無意中對著鏡子一照,那斑花的鏡子中,現出一個臉龐,頭髮淋濕了水,自額上流下來,像個留了“瀏海”的女人,於是,夏落紅憧憬出昨夜照片簿子上比比的媽留給他的印象,看起來自己真像照片上的人物呢。 他開始懷疑,天底下那有這樣相似的容貌,而且又偏偏她會有一個失踪的孩子,而這孩子又偏偏落在孤兒院裡…… 夏落紅笑了一笑,他搖頭對著鏡子自語道:“別想得那末天真,總不致於我就是那個失踪的孩子吧!” 當他掉過身子去抹肥皂的時候,卻有了特別的發現,在那模糊的鏡子的反映中,他赫然發現自己的背上有著一顆殷紅的硃砂痣。 頓時,夏落紅毛髮悚然,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再三的扭著脖子察看,那是一點也不假,正在腰肢以上的脊背上,用手是撫摸不到的,用毛巾也拭不去,朱紅的一點,如蠶豆般的大小,分明是一顆痣。 他暗自奇怪,為什麼以前從沒有發現過呢?而駱駝、查大媽等人又從未向他提起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由這顆珠砂痣不就可以證明宋丹麗所說的故事一點也沒假!而且更可證明宋丹麗的外甥,黎立雲將軍失踪十多年的兒子是誰了! 夏落紅呆了很久,慢慢的才冷靜下來,躊躇地自說自話,他自己解釋說:“也許是這顆硃砂痣生長的部位難得看見,所以駱駝他們都沒有提及,也許是他們不願提起我的身世……” 夏落紅不由得就想起了梅玲,論關係來說,梅玲該是他的表妹了,他奪了表妹的貞操,良心上就得負完全責任;何況他母親的一家都為他遭受了一場極大的折磨,這份恩情,無以報答,假如以這段奇異姻緣來解決,那該是最圓滿了。 於是他決意要為梅玲負起完全責任,無論如何不能辜負梅玲的一片癡情。 這時候,他又暗自奇怪,假如說他確是黎立雲的兒子的話,那末他的姓氏該是姓黎了,為什麼會姓夏呢? 這個疑問把他的動作也凝呆住了,乾脆關閉了水龍頭,坐下來緘默苦思。 由他落在孤兒院時想起,相信他被孤兒院收容時,除了知道他的乳名為“比比”以外,姓什麼根本不知道。所以駱駝領他出院時,便胡亂替他起了個名姓。 駱駝以行騙為業,姓名隨環境更換,走到那兒姓到那兒,甚至於有時早晚不同。記得宋丹麗說,領比比出孤兒院的是一個姓樂的公務員,樂字與駱同音,論容貌也和駱駝相似,那末這人準是駱駝無疑了,當時他姓樂,照道理也應該讓夏落紅姓樂,為什麼又會姓夏呢? 夏落紅苦苦思索孩提時代的景象,但過去了的都很模糊,他只隱約記得上學以後的情形,多半是寄宿在學校裡,那種生活就如同孤兒一樣,沒有家庭的溫暖,沒有父母之愛,就只有駱駝常常來看他,他也把駱駝當做親生的父親一般。 除此以外,什麼也想不起了。 在他的記憶中,駱駝改名換姓的次數很多,但卻從來沒有改過姓夏的,他為什麼會姓夏呢? 這些問題當然不能向駱駝當面詢問,到底養育之恩難忘,總不能提起這些問題來,使他老人家傷心。 於是夏落紅便採用駱駝傳授給他的推測本領,要想出他所以姓夏的原因。 “也許那時候駱駝領我出來時,正是夏天!”夏落紅心中想。 “而且出孤兒院時,正值黃昏,所以稱為落紅。……” 倏然,客廳外起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是駱駝、吳策老、孫阿七等人回來了。 夏落紅知道使他麻煩的問題就要來臨。 嘴巴快的查大媽,首先向駱駝侃侃而談,報告夏落紅無恙歸來的前後情形。 意外的駱駝只想以一聲怪笑,說:“哈!我早知道這小子會'化險為夷'!就憑他那副俊俏的儀表,就可排除萬難,誰教我們長了這付凶煞面孔,就只著配乾著急了……”他這幾句話,好像已把昨夜的緊張完全一筆勾消了。 倒是吳策老不服氣,他指著駱駝叫嚷著說:“駱老弟!你不能裝糊塗,像夏落紅這樣的孩子,你真要好好管教他一頓才是;要不然,你一世的英名,就可能完全敗在他的手裡。……” “對呀!”查大媽也從旁幫腔:“這是什麼時候!我們的生死全操縱在敵人手裡。那還有心思去胡天胡地的。……” 駱駝全不介意,反而大笑說:“工作不忘娛樂,這是人生應有的享受,青春苦短,一個人能有多少時光?應該及時行樂,誰叫上帝安排給人類以兩種性別呢,假如還有第三種性別的時候,女性也不會如此吸引男性了。吳策老!你我全老啦!回憶你我年輕的時候的羅曼史,相信也會被老年人申斥為糊塗蟲,'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們別妒忌年輕人,含糊一點,也就算了。……” 駱駝瘋瘋癲癲的說了一大堆莫明其妙的道理,實際上誰個不知道他在維護夏落紅呢?不過可把吳策老氣得發抖。 他說:“什麼話?什麼話?你簡直在助紂為虐嘛……” 查大媽也氣得跺腳不止,她向來是不愛和駱駝爭辯的,她最同情於芄的遭遇,因為大夥人已經回家,她便藉故把於芄送回一○四號去,避開這不愉快的局面。不過嘴裡仍喃喃罵著:“我看我們這幾根老骨頭,遲早還得喪到他的寶貝兒子手裡。……” 這時候夏落紅真不知道如何安排自己是好,他找到了親生父母的親眷,發掘了人類與生俱來的天性,但是對駱駝養育之恩,卻也不能忘情,他已能預料得到,假如投靠宋丹麗的一方面,即會對駱駝不住,假如繼續作駱駝的螟蛉子,又絕對不能使宋丹麗方面滿意。 真教他左右做人難了。 究竟一個騙子的家庭,是屬於下九流的生活,和豪門貴婦相比,無論如何也不能匹配的。人生總是追求上進,夏落紅的思想,傾向於宋丹麗的一方面。 “老呆在浴室內總不是事呀!”夏落紅忽然自語說,於是,他草草拭乾了水跡披上衣裳,硬著頭皮跨出了浴室,他自覺已面對現實的考驗。 自然那些剛從外面回來的吳策老,孫阿七、彭虎等幾個人的眼睛全集中到他的身上。 他們幾個人的眼光不是一樣的,吳策老是憎惡,彭虎是憐憫,孫阿七是譏諷,只有駱駝的不同,他的含意究竟是愛是恨,誰也看不出來。 “好小子,這一夜總不枉你活了這大的歲數了吧?”駱駝首先說話,笑口盈盈的。 “我吳策這把年紀,倒是活到狗身上去了!”倚老賣老的吳策老,有一點不如意總是要發作出來的。 “唉!人在年輕的時候,總是難免做些荒唐事情的!”彭虎向他解勸。 “我倒覺得無所謂!”孫阿七插嘴說:“不過人家在顛鸞倒鳳時,我們卻在翻屋爬牆,出死入生,這是從那裡找來的晦氣?” 夏落紅聽得有點不順耳,便向駱駝說:“義父,我以為我已經到了成人之年,事事可以獨立自主,沒想到竟把你們幾位弄得寢食不安,實在自覺也有點過意不去!” “好小子,別嘴硬吧!看你臉色慘白,像是睡眠不足,快去休息一會兒,今晚上我還有好活要你干呢!”駱駝以長輩的口吻說,他無異於給夏落紅解脫了目前的困境。 夏落紅如獲大赦,不走尚待何時,匆匆溜向聖十字街四樓的寢室,掩上房門,倒到床上,藉以恢復昨夜的疲勞。 但任怎麼樣也不能合眼。 他的心中,仍在惦念著未來的困局該如何解脫。剎時間,宋丹麗、梅玲、於芄、還有他失去的媽媽,從未有見過的爸爸,一個一個的暗影循環湧現於他的腦際。 “該怎麼辦?我將做出對不住義父……又對不住於芄的事情?……”他喃喃自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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