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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四章杯弓蛇影

情報販子 牛哥 10335 2018-03-22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孫阿七懂得夏落紅的個性,只要是女人的邀約,任是上刀山下油鍋也不在乎的。 準是趁著混亂和張翠兩人偷偷的溜走了。 他這一走卻苦了孫阿七,當前的環境,危機重重,而且張翠的身份形跡俱有可疑,萬一出了差錯,如何向駱大哥交待呢? 孫阿七繞著場子找了兩遍,證實她們兩人的的確確是失踪了,恐怖之餘,便請侍役召舞女大班來說話。 “大班,我請問你,那個叫張翠的舞女住在什麼地方?”他把聲音壓得很低,不希望把這事情張揚出去。 ” “張翠——”舞女大班對這個名字好像感到陌生,仰起脖子默想。 “別裝孫子,張翠就是你介紹給我家大少爺的那個舞女!”孫阿七直截了當罵了一句。 “啊——阿翠,”舞女大班若有所悟,柔和地笑了笑:“湯糰舞女,誰會知道她的住址呢?”她非常鄭重地說:“您想找舞女的地址還不容易嗎?只要和她攀上一點交情就行了!”說時,笑口盈盈地。

“呸!誰要向她們攀什麼交情?張翠把我家的大少爺拐走了!” “拐走了?”舞女大班露出驚詫的神色。 “你家的大少爺有多大歲數了?” “剛二十歲……不管年紀多大反正張翠把他拐走了是事實!”孫阿七氣忿地說。 “別說笑話了,二十歲人,還會被人拐走嗎?你在開玩笑吧……”她狡獪地說,一面哈哈大笑,站了起來想離去。 “別忙!”孫阿七一把將她拖住。 “你是介紹人,張翠是你介紹給我家大少爺的,現在他失踪了,有什麼意外發生,我唯你是問!” “哼!”舞女大班忿然掙脫他的手,惱羞成怒說。 “我介紹你們跳舞,並沒有叫你們跟舞女跑,假如鬧出什麼欺詐盜騙案,你只管去警署報案就是了,於我何干?”她耍出了流氓腔。 “你世面都沒有見過,根本就夠不上逛舞廳!”大有瞧不起孫阿七之意。

“我要問舞女的地址!你是舞女大班,當然應當知道!”孫阿七也怒不可遏。 “我沒有告訴你的義務,也沒有告訴你的必要!”她怒沖沖地走開了。 孫阿七氣得七竅生煙,一方面是為著夏落紅的安全焦急,本擬衝上去給舞女大班兩記耳光。但礙在人單勢孤,又怕在舞廳裡把事情鬧大,反而不好收拾,正在焦慮間,忽然舞廳裡走進了吳策老、彭虎、查大媽三人,就單單沒看見情報販子來到。 “駱大哥呢?”孫阿七趕忙迎上去問。 “他有事情上灣仔去了——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吳策老東張西望已發覺夏落紅不在場。 “糟糕!夏落紅不見了……”孫阿七氣急敗壞地說,一面把他們帶到舞廳外的一隅。 “怎麼回事呢?”查大媽平日最為疼愛夏落紅,剎時驚駭不寧。

“他新認識了一個舞女,舞女邀他到家去玩……他趁我不注意之時,就偷偷和那舞女溜走了。”孫阿七說。 “唉——”吳策老跺腳咒罵:“我一接到消息,就猜想到是這麼回事——這小子,我看他遲早要葬送在女人手上,……唉!該死!” “現在不是發牢騷的時候了!我們該想想辦法呀!”查大媽焦急地說。 “這舞女叫什麼名字呢?”吳策老說。 “叫張翠——”孫阿七說。 “但別想動舞女大班的腦筋,這傢伙刁蠻無理,說什麼也不肯告訴我張翠的地址,我看她們可能是串同好的……” “揍她!”彭虎一直沒有開過口,這會兒擠出兩個字,因為他和夏落紅的交情甚篤,躍躍欲試,大有鬧事之意。 “不行!”吳策老制止說。 “駱大哥不在家,我們別輕舉妄動……”

這時,舞廳內不時有人探出頭來查看他們四個人的動靜,大概舞女大班已經發現孫阿七搬來人馬,正在嚴密防範他們有不軌的企圖。 在這種情形之下,他們更不敢莽撞,在他們的心目中,已判斷這個舞女張翠是匪黨方面的間諜,而那個舞女大班卻是被匪黨用金錢收買,為匪黨利用。 這時候,舞廳已經快打烊了,他們三人經過再三商討之後,決定在打烊後對付舞女大班,從她的身上找線索。 孫阿七返回舞廳之內,結付過台賬,便匆匆離去。 舞女大班眼看著孫阿七搬來三個人來,氣勢洶洶,有意動武,現在又匆匆離去,摸不透他們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因之,更不敢稍為疏忽。
舞廳打烊後,照例舞女大班是要替所有的舞女結算清楚舞票,方才能夠離去。尤其生意好的時候,賬務更是繁瑣,那個舞女轉了多少台子?那個舞女和客人外遊? (因常有舞客將舞女帶到另外的舞廳去),那個舞女早退,都要一一計算清楚。

但是今天舞女大班卻提早告退,因為她的“拖車”已經來了。另外還帶來一個人,給舞女大班保鑣。 兩個人一左一右,擁著舞女大班,隨著人潮自廳內出來。他們預先叫好了一輛出租汽車,停放在舞廳門口,正準備上車之際,一個步履蹣跚的老太婆闖了上來,因為她只有一條手臂,形狀容易辨認,舞女大班便知道她正是剛才孫阿七所邀來的人馬。 因為來者是個獨臂的老太婆,她的兩個“保鑣”都不便於採取任何行動,僅僅嚴密地防範著再有其他的人衝上來。 “老闆娘,借個光!”查大媽攔住了他們的去路後,便開口說話。耍出一套江湖術語:“光棍怕打,絲棉怕拉,人有臉,樹有皮,別看老太婆衣衫襤褸,卻是和老闆娘攀交情來的呢!” “你是什麼人?羅羅嗦嗦說些什麼?我不懂!”舞女大班嬌嗔著。

“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出來跑碼頭的,都是姊妹,相見何必曾相識?”查大媽笑嘻嘻地說:“跑碼頭各有各的門路,河水是河水,井水是井水,界限分明,互不侵犯,你是靠山吃飯的,何必汲了井水向河裡倒?”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我一點也不懂!”舞女大班心驚膽戰,不住地抖索。尤其她身旁的兩個“保鑣”,聽得查大媽滿口江湖,更知道她的來意不善。本來,他們大可以報警制止。但是對付這種江湖人,又覺後患堪虞。 “寧與千人好,莫與一人仇!”查大媽已看出他們的心事,便直截了當地說:“我是要張翠的地址來的!” 舞女大班弄得進退維谷,她看看身旁的兩個“保鑣”,均呆若木雞,連動也不敢動。其實這也難怪,這兩個油頭粉臉的小伙子,俱是靠女人吃飯的“拖車”之流,本來就缺乏男人的骨氣,現在聽來人的語氣,竟是江湖上的人物,江湖人物從來就是不好惹,惹翻了,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那是家常便飯。得罪了舞女大班,頂多散伙,另外再找戶頭,當“拖車”,“抱茶壺”並不困難。

舞女大班想硬闖過去,但查大媽伸張鐵爪,一把將她抓住。仍是笑口盈盈地說:“老闆娘!念經只限一次,下次我就超渡啦!” 到這時,兩個“保鑣”才開口說: “老太太,你有著什麼事情?大家有話好說!” “男女授受不親,請兩位少管我們女人的閒事,假如扯破了衣裳,你們在旁邊幫著喊非禮就是了!” 舞女大班被她這樣糾纏著幾乎要哭出聲來。同時舞廳內打掃場子的侍役,也趕出來看熱鬧,因為舞女大班平日的人緣不太好,竟沒有一個人肯挺身而出。馬路上過路行人也駐足圍觀,但對於女人間的糾紛,卻沒有誰能說進話去。 “你到底想怎樣呢?我要叫警察了……”舞女大班狼狽不堪地說。 “我要張翠的地址!”查大媽說。 “叫警察,大家都吃不完兜著走!”

舞女大班無可奈何。嘆了口氣,說:“好吧!算你狠——在鵝頸橋,寶靈頓道十號三樓,你自己去找吧!” “你的話當真嗎?”查大媽松下了手。 “既然告訴你!又怕我騙你!”舞女大班怒不可遏。 “那末這樣就功德無量了!”查大媽獨臂當胸施禮後,便告離去。 舞女大班和她的“拖車”如獲大赦,一溜煙鑽進了汽車,飛竄而去。 吳策老、孫阿七、彭虎三人,靜靜守候在附近街口處。窺覷著查大媽玩弄江湖把戲,這會兒見她匆匆走過來,便知道已經得手。 “在鵝頸橋寶靈頓街十號三樓!”查大媽急切地說。 他們雇了一輛街車,上車後向司機報過地址,便風馳電掣,趕往鵝頸橋而去。 寶靈頓街是一條不怎樣繁華的街道,屋宇的建築,水泥鋼骨門面,背面仍是舊式磚牆,中下階層的居民較多,所以舞女大班說出這個地點,查大媽並不疑有詐,想不到她竟上了大當。

他們匆匆趕到十號三樓,豈料這層樓竟是一家時裝公司包租下的工場,住的全是男裁縫,那有甚麼姓張的舞女踪影?查大媽初時,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經過逐層樓查問過後,根本就沒有一家人是姓張的。於是他們才知道中計,舞女大班根本就是用的調虎離山計,把查大媽支開了事。 他們四個人撲了一個空,怒沖沖又趕回舞場去,舞女大班早離去了,舞廳的大鐵柵也上了鎖。 查大媽怎肯甘休,拼命拍門,終於喚起來一個懵懵懂的侍役,她想查問舞女大班的住址去興師問罪,但舞廳裡的下人怎會知道舞女大班的住址呢?再查問張翠的住址,因張翠是新下海的舞女,更問不出所以然來。 查大媽氣憤得五臟生煙,咬牙切齒說:“我下次再碰見這個騷婆娘時,我一定不饒她……”

“沒想到老江湖也會上當!”彭虎一著急,蹩出了這句話。 “看!”查大媽忽然自腰間掏出了一大把東西,有唇膏、脂粉盒、鈔票、鑰匙包、草紙……“我早就防備這騷婆娘使用詐術,所以才扣她一點東西在手裡,好作計較。” 原來,查大媽在攔路和舞女大班搭話之際,已經在舞女大班的身上施了手腳,舞女大班外衣的口袋全被搜過,手提包被刀片劃開,內中的東西全到了查大媽手裡。這就是所謂賊不空手,但可惜在這許多東西里面,竟找不到一點可以尋找舞女大班居住地點的線索。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呢?”查大媽急得六神無主說。 “我們只有找駱大哥商量了!”吳策老說。 於是他們乘汽車趕返聖十字街。 情報販子在灣仔辦妥了事情回來,跨進門就覺得情形有異,彭虎、吳策老、查大媽、孫阿七四個人排列整齊,端端正正坐在客廳裡。照說平常在這個時候瞌睡蟲孫阿七早該睡了,他還守候在客廳幹什麼呢? 情報販子的眼睛向屋子裡一掃,發現夏落紅並不在客廳裡,分明這天晚上是孫阿七伴陪他逛舞場去的,現在孫阿七呆在客廳裡不去睡覺,而夏落紅又不在屋子裡,他便猜出夏落紅是出事了。 “夏落紅呢?”他急切地問。 “他失踪了!”查大媽搶著說。 “我們正等待著你回來商量對策!” “落紅這孩子就是好色要不得!”吳策老捻著鬍鬚老氣橫秋地說。 “駱大哥,落紅是個好孩子,他本是天真無邪的,就怪你平日把他嬌慣壞了,養成一種放蕩不羈的性格,任何事情,都是任性得很,要如何便如何……照說在這種風聲鶴唳,危機四伏的環境裡,就不應該讓他上舞廳去,我早就料想到遲早要出事的……我們每天提心吊膽,已經有幾個星期了……” “好啦,好啦……”查大媽嚷著說。 “現在不是抱怨的時候了,我們要想個對策才是呀——” 情報販子便教孫阿七把經過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依你們看這個舞女是屬於那一方面的呢?”情報販子說。 “當然是屬於共黨方面的——要不然她不會拐去我們的人。”孫阿七說。 “不!我的意思是屬'文化公司'或是'統戰部'?” “嚇!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我老早就告訴過你要展開偵查,你又告訴我,不必打草驚蛇,你要放開引線,給她們一個反間戰,到現在又來問我?……”孫阿七表示不服氣。 情報販子開始躊躇思索,盡情運用他靈敏的腦筋,在渺茫中找尋對策。 忽然,他說:“據我的推想,可能是'文化公司'的成份較多,因為孫阿七在潘文甲的保險箱上施弄了手腳,所以潘文甲便出此下策加以報復!” “假如依照你的推想,夏落紅的安全便可以無虞了!”吳策老說。 “不過我認為你太過樂觀了!”
十分鐘後“文化公司”經理室中的電話響了。 在午夜間,所有的員工全在宿舍裡睡覺,值班看檔的是薛阿根,用一張帆布床睡在門市部裡。 電話將他驚醒,他拈起話筒,一聽便知道是情報販子的聲音。 “我要找潘文甲!”情報販子說。 “是否有情報出售?”薛阿根多嘴問了一句。 “這次我要他的腦袋!”情報販子怒氣沖沖地說。 薛阿根聽得情形不對,匆匆趕到三樓宿舍喚醒了潘文甲。 潘文甲睡得濛濛懂懂,被薛阿根突然喚醒,聽說是情報販子打來電話,不知道他又要耍什麼花樣,匆匆趕了下來拈起話筒,就听得情報販子說: “嚇!新娘子,我和你自從開始結交以來,總是明來明往,毫不見外,進行了幾次交易,也沒有什麼對你不住的地方。即算是你們'文化公司'破費了幾個錢,但你們所得的實惠也不算小。朋友之間,本就有通財之誼,何況我被你們的組織掃地出門,今天在你們的公司裡撈回幾個,也是理所當然,你們何苦要暗箭傷人,幹下不光明不磊落的事情?要知道我情報販子也同樣會用暗箭,你潘文甲有許多把柄落在我的手裡,假如你一定要暗箭傷人,那末別說我情報販子不近人情,我也會耍一兩套手辣心黑的玩意給你瞧瞧!” 潘文甲弄得莫明其妙,不知道情報販子指的是什麼事情。 “餵!老妖怪,你要把話說清楚!什麼暗箭不暗箭的?誰用暗箭傷了你而發牢騷發到我的頭上!要知道你出賣假情報惹得我們的主任委員極為震怒,這應該說是你用暗箭傷害了我們……” “呸!別裝孫子,你們在'凱璇'舞廳玩的好花樣!假如我的義子少了一根汗毛,我全找你說話。要知道,你的許多足以砍腦袋的把柄全捏在我的手裡,信不信由你!……” “什麼砍腦袋的把柄?……”潘文甲想起了他失竊的保險箱,不由心驚膽悸。 “你總不會忘記你那隻保險箱裡面的東西吧?” “啊……我早想到是你……”潘文甲又驚又喜。喜的是物件已有下落,驚的是不知道情報販子又將如何的勒索。 “既然想到是我,何必打我義子的主意?”他厲聲說。 “……我如何打你義子的主意呢?” “你是真不懂還是假糊塗?夏落紅失踪了!我限你在兩小時內把他交出來,要不然,我就立刻開始利用你的矛攻你的盾,你自己斟酌一下吧!” 潘文甲嚇得膽裂魂飛,不知道如何是好,本來夏落紅和舞女張翠的事情,他渾然不知,“文化公司”對付夏落紅的佈置,是女騙子宋雲珠與梅玲兩人主持,但是今夜她們兩人並沒有消息遞過來,如何夏落紅會失踪呢?這內情也許另有蹊蹺,說不定又是馬白風控制消息,冀圖邀功。潘文甲為自己著想,忽然情急智生。打算先嚇唬情報販子一頓再說。 他說:“好的!老妖怪,別嚇唬人!你的義子失踪了,便來和我攀交情,本來,以你我數月來的交結,攀交情也並非孟浪之舉,但我姓潘的也是個有心肝的人,我還不大相信你所說的捏住了我的把柄……” 情報販子報以一陣豪放的笑聲。 “我看你一肚子的民脂民膏,已經把心竅堵塞住了。保險箱出了毛病還想瞞人嗎?你瞞得住姓李的那飯桶,也瞞得住'文化公司'上上下下的蛆蟲,但是可別想瞞得住我!現在,你是否要我拿一點憑據給你看看呢?可以,不妨請你走向你的辦公桌的座位上坐下,伸手向抽屜底下摸,那下面,有一塊狗皮膏藥,你拉出狗皮膏藥,就有你的一封信,不!這也應該說是李統夫人給你的一封信……” 潘文甲剎時魂不附體,馬上放下話筒,匆匆跑到自己的座位上,慌亂無章地伸手在抽屜底下摸索。真的有一貼狗皮膏藥,牢牢貼著,潘文甲額上出了汗跡,慌忙躦到桌子底下,揭起膏藥,在那黑漆一團,油不像油,膠不像膠的膏藥當中,有一個信封,摺捲成一個小小的“人”字形,拔出來急忙展開來看,果然就是李統夫人寫給他的情書。 原來,潘文甲所以能夠在“政治局”爬得這樣高,全仗李統夫人的暗中提攜。 李夫人的原名是曾芳魂,也是“政治局”著名的女特務,和潘文甲是同一個“特種訓練班”出身的,算是同班同學,一見鍾情,早有曖昧行為,但“組織”卻把曾芳魂許配給李統,稱為“親身訓練”學習李統的技能,所以就變成了李統夫人。 曾芳魂和潘文甲的情絲未斷,明來暗往,以同學為名,以學習為藉口,就瞞住了李統一個人。 在共黨的婚姻制度下,女人是無所謂貞操的,不過共黨份子是專共人家的妻,輪到他們自己,也是不甘心戴綠帽子,這並非廉恥使然,而是他們的佔有欲特別強烈。 潘文甲冒著危險和曾芳魂暗渡陳倉,其目的是希望曾芳魂能在李統面前多加美言。 但曾芳魂卻是死心塌地看中了潘文甲,她預備等李統失勢倒下,就和潘文甲雙宿雙飛,所以她的一切體己,全交給潘文甲收藏,預備將來長久之計。表面上,她替李統做秘書,掌理秘密文件,暗地裡卻與潘文甲傳書遞柬。 她的情書,潘文甲一件一件收起,蘊壇而藏,萬沒有想到竟會失竊,而且如果落入李統之手,就難免要遭殺身之禍。 潘文甲看過狗皮膏藥中的那封信後,惶惶不安,手足無措地在經理室中來回踱著,一時想不出要怎樣安排自己才好。 忽然他發現薛阿根呆在門市部聽候差遣,不斷地探頭進來,窺看他的動靜。便咆哮說: “沒你的事了,快去睡覺吧!”一面把大門上了鎖。 因為這一夜李統和林琳俱留在“文化公司”裡歇宿,他生怕機密洩漏,事情弄得不可收拾。 電話機不時傳出微細的鈴聲,大概是情報販子敲動機盤催促他回話。 潘文甲靜靜地思索了一會,到這時他只有硬著頭皮,將計就計,向情報販子承認綁架了夏落紅,冀圖對方交還全部信函文件。於是,他拈起了話筒。 “嗨!潘胖子,我看你已經魂不附體了,何必這樣委決不下呢?我向來做事,是要錢不要命的,只希望你拿錢來就是了……” 潘文甲馬上以強硬的語氣回報:“老妖怪,我不想和你鬥嘴,你不要命那是你的事,我卻是要命的!你知道我綁架你的義子的原因嗎?這就是要報復你偷竊我的保險箱的陰謀……” “我請問你,李統知道這件事嗎?” “他當然不會知道的……”潘文甲說。 “那末很好,我可以把你的文件送給李統,交換夏落紅!”情報販子柔和地說。 “這內中有你的情書,有你在'文化公司'的貪污證據,你是否樂意把它一齊公開呢?” 潘文甲額上汗珠淋漓,用手指頭不斷揩抹。 “我們互相交換如何?依照你以往的規例,我們一手交人一手交物。” “那就太便宜你了,潘胖子。”情報販子說。 “我限你在兩小時內,把夏落紅送回我家裡來,順便取回你的文件!”說完,電話就掛斷了。 “餵,餵……我們何不在外面找個地方交換?……”潘文甲想追問時,電話已回复嗡嗡之聲。他凝呆了,既不知道情報販子在什麼地方打電話,想再談判已不可能。同時,夏落紅到底被誰綁架?下落何處?又是茫然不知,他更加困惑了。 潘文甲越想越難,復又在經理室中來回踱著方步,他在追想保險箱失竊的時間與情形,可能是那夜與情報販子談交易時,夏落紅與林琳鬥毆的一段時間,孫阿七一個人留在經理室中施了手腳。不過論當時的情形,孫阿七個人留在經理室中不過十來分鐘,他開了保險箱,偷竊了信件錢鈔,斷然不會把信件一一細看,那末這貼狗皮膏藥當然是事後另外有人進來,把它貼在桌子底下的了。這人又是誰呢? 他不斷地思索,他的這間經理室,平日出出進進的人,除了他自己和李統、林琳、於芄以外,其他的人,未經許可是不得進內的,那末這貼狗皮膏藥,又會是誰來貼上的? 李統、林琳自然是不可能的,唯一嫌疑重大的就只有於芄一人,李統也曾經指出過,洩漏“文化公司”機密的人,於芄嫌疑最大,一個初入情網的女孩子,是不顧一切的,什麼事都乾得出來。 在這雙重疑雲下,潘文甲再不能給於芄以同情,他也漸漸覺得於芄太危險了。 時間一分一秒溜了過去,潘文甲在兩小時內必需向情報販子索回所有的文件。 他撥了電話給獨立小組的馬白風,詢問有沒有綁架夏落紅的事情?馬白風的回答是沒有,他復又撥電話至“統戰部”問王功德,王功德同樣回答是“沒有!” “他媽的,準是'統戰部'獨斷獨行,蒙蔽著我們,採取不合作主義……”他一面咀咒著,一面打開抽屜,取出他的兩支自衛手槍,有牌照的別在腰間,黑牌的用紗布綁在腿上。 由於時間迫促,他要挽救自己的危機,逼得他決定單刀赴會,冀圖用武力奪回所有的文件。 趕上宿捨去,怕驚醒李統林琳等人,輕手輕腳換過衣服,步出走廊時,還特注意一下於芄住的房間。豈料房間內正傳出陣陣哭泣的聲音。 潘文甲暗自詫異,輕扣房門,低聲問:“於芄你在哭什麼?……” “沒有……”她否認說。 潘文甲要推門,但門卻內栓著,同時,還起了一陣摺疊紙片的悉索聲音。 “潘經理,現在還只有三點多鐘,你就起床了,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這句話提醒了潘文甲,他已無暇去理會於芄在午夜裡哭泣的原因,他必需在兩個小個內趕到聖十字街去。 還未行出走廊,李統已經推門出來,攔在樓梯口間,他是被潘文甲和於芄說話的聲音驚醒的。 “這樣早,上那兒去?發生了什麼事情嗎?”他問。 “情報販子的義子夏落紅失踪了,據說是被綁架,我特意出去調查……”潘文甲隨機應變說。 “據我的猜想,可能是'統戰部'幹的……” “你的消息從何而來?”李統面帶詫異。 “是情報販子打電話來說的,他懷疑是我們的行動……”潘文甲說。 “那一定是統戰部弄的玄虛!”李統也同樣懷疑。 “所以我急切要去調查!” 潘文甲別了李統,走出“文化公司”,四下黑黝黝的籠罩著一層薄霧,夜涼如水,寒氣侵人,他為了避免公司的員工發覺他的行踪,所以不在公司裡召喚汽車,但是夜深人靜,馬路上那裡有出租汽車可搭? 他翻高了衣領,聳起肩膀,神色匆匆沿著馬路疾走,皮鞋的聲響劃破了寂靜的長空。
當潘文甲單人匹馬赴聖十字街準備拼命之時,“三三一”總機構正在研究聖十字街情報販子住宅的地形。 這是情報販子的冤家對頭常老么所提供的資料,他畫出了整條聖十字街的屋宇建築格式,並加以解釋說: “聖十字街背鄰的一條街叫做成安街,屋宇建築和聖十字街的格式相同,兩條街屋宇的背面,互相接連,並沒有小巷隔開。據我所知,凡是乾騙業的,都不會僅只有一個安身的處所,和一個出進口,以情報販子的住宅來說,只有一行樓梯直通上二樓,既沒有後門,又沒有其他的進出道路,通上三樓平台,就要跨越人家屋子,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他以行騙為生,萬一事發,大門的樓梯被人封鎖,豈不要束手待縛,所以我不相信他沒有另外的佈置。因為聖十字街的建築物和成安街的屋宇互相接連,我便斷定情報販子的住宅一○六號和成安街一○六號屋子是相通的,他們把兩座屋子同時租下,開闢暗門溝通,甚有可能。我因為沒有進去過,無從知道其詳細的情形,但這推斷大約不會有錯,我曾花費了很多時間,偵查兩間屋子內的動靜,當然,情報販子一家六個人平常出出進進,都是經由聖十字街一○六號,但在晚間情報販子和吳策兩人,卻常常會在聖十字街的屋子裡消失,我便斷定他兩個人的寢室定然是設在成安街一○六號裡。我也花了很多的時間研究成安街的屋子,我用'文化公司'的報告做線索:一、情報販子家裡有電話。二、訂閱工商日報。這兩點全相符合成安街一○六號有電話,也訂了工商日報。而且特別蹊蹺的是這家人家永久是窗幔深垂,絕少打開,我在警署的戶口簿,這家人共只有三個人,主人名錢金元,據說是個年逾花甲的逃亡政客,一個秘書,年紀也很大,叫龔也長,另外是一個女傭。於是我便假定錢金元是情報販子的化名,龔也長是吳策,那女傭就是查大媽了……” “查大媽是獨臂的!”顏主委說。 “奇怪的是這一家人連女傭都不輕易露面,日用品每日由供應公司送上門去!”常老么說。 “這倒值得研究!”顏主委說。 “上次'文化公司',夜襲聖十字街時,事情就有蹊蹺,初進屋時,屋子裡一個人也沒有,到後來進屋的人一個個被人暗中襲擊,最後還來個四麵包圍,好像天兵神將自天而降,弄得'文化公司'鎩羽而歸。當時我就懷疑到情報販子的住宅內可能有特別的機關,現在常同志的高見,給我們開闢了新線索,希望諸位同志參加意見!”他向在座的小組領導人徵取意見。 “我很同意常老么的見解!”王功德說。 “以一個做騙子的來說,絕對不會只有一個出入口,尤其像情報販子這種老奸巨滑的大騙子,所謂狡兔三窟,一定會有佈置。聖十字街一○六號的右鄰,是分岔道,沒有鄰屋,左鄰一○四號,我們已經調查過,住著一對老年昏庸的夫妻,而且有很多的小孩子,沒有絲毫值得懷疑的地方。常老么指出背鄰成安街一○六號與聖十字街一○六號互相溝通,很有道理,不管這個錢金元是否情報販子的化名,我們應該去冒險來一次夜襲……” 統戰部的行動組長胡偉說:“剛才有報告回來,情報販子的義子夏落紅,被舞女張翠勾引到家裡去了,到現在還沒有走。他們家中只有五個人了,我們以大吃小,分兩路人馬,一路闖聖十字街,一路闖成安街,相信他們五個人也玩不出什麼花樣……” “假如成安街錢金元根本和情報販子無關,又怎麼辦呢?”顏主委問。 “錢金元家中總共只有三個人,即算和情報販子無關,我們也可以把他制住!”另一個小組長說。 “據常同志說,警署的戶口冊上,錢金元乃是一個逃亡政客,家中必定有槍,而且家中有電話,恐怕不大好應付!”顏主委一再表示慎重。 “假如把事情弄大,不大好收拾!” “吩咐每一個行動員,身上不許帶任何證件,我們化裝盜匪打劫,假如發現錢金元並非情報販子的化身,我們就劫走他一部份東西以佈疑陣!”王功德說。 “不過,我認為兩路人馬,應走同一路線,同時由聖十字街闖入,好在聖十字街的屋背和成安街的屋背是通連的,我們分出人由屋頂翻過去,攻其不備,假如錢金元果真是情報販子,他們猝不及防,當然就容易被我們制住!” 顏主委不斷點頭,對王功德的戰略大為贊同。原來,這一夜的突襲行動是常云龍建議的,因為他想探究情報販子巢穴內的秘密,加以破壞,逼使情報販子不得不轉移新居,然後進一步予以控制,但顏主委鄭重其事,一再考慮,定要徵求大家的意見,現在見每一個人都有意思冒險,便決定採取這一項行動。 常老么又說:“在行動之先,我還有一個建議:成安街一○六號的電話號碼是二八八○八,我也曾利用這個電話偵查他們的行動,在白天我打電話去時,多半要相隔約兩分鐘方才有人來接;在晚間過十二點一點鐘以後,電話鈴聲一響,馬上就有人接。所以我又有一種推想,認為情報販子一干人,在白天的時間。多半聚集在聖十字街的屋子裡,成安街的屋子便變成了真空。他們在電話上必定裝置了可以通消息的機關,電話一響,在聖十字街屋子裡的人,趕來接聽,耽擱時間。晚間過了十二點以後,情報販子和吳策回返了成安街的寢室,電話鈴聲一響,他們便馬上可以接聽……” 王功德:“我對你的見解有疑問——為什麼他們在聖十字街不裝設電話分機呢?” “在香港隨便裝分機是違法的!”常老么說。 “而且幹騙業的,在利用雙重身份時,必須分得清楚,切忌混淆。在聖十字街是一種身份,在成安街又是一種身份,假如在聖十字街裝設電話分機,電話中常會把身份攪錯,所以不裝設分機,很合道理!” 顏主委和王功德茅塞頓開,對常老么佩服得五體投地。 “我每天打電話時,多半不說話,靜聽他們的口音如何?有時也故意裝做打錯電話,和他們胡扯一陣。但可惜我和情報販子已分別多年,辨不清他現在的口音了。我希望你們之中有和情報販子交談過之人,在行動之先,先打個電話到成安街去,一則,可以知道成安街屋子內有沒有人?假如沒有人,必然是兩分鐘以後才有人接電話的。第二,可以聽聽是否情報販子、吳策、和查大媽的口音——” 王功德頓時拍案叫絕,揚起了大姆指說,“常老哥硬是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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