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情報販子

第13章 第十二章弄巧成拙

情報販子 牛哥 14501 2018-03-22
時鐘還有二十分鐘才是一點,情報販子說一時正到“文化公司”拜訪,他向來是很守時的,不會遲到一分,也不會早到一分。 這時“文化公司”的大門敞開著,燈光很暗,這是歡迎情報販子光臨的表示。 潘文甲和李統同時在販賣部的大廳上踱著方步,他們本是焦急,但在舉動上卻強作鎮靜,只是患得患失的面部表情無法掩飾。 林琳和於芄仍留在辦公室中,記錄著一切動態。 在那沉寂的空氣中,除了兩個人的腳步聲,和時鐘“滴搭滴搭”有節奏地響著,幾乎連每個人的呼吸都可以聽得見。 街上是一片死寂,間或有汽車駛過,響亮的喇叭聲,使他們四個人都為之一怔。 “還有十多分鐘,他不會這樣早就到的!”潘文甲打破了沉寂,開口說話。 “我盤算的並不是這個?”李統自我掩飾說:“我在盤算著我們的組織內誰是奸細?”

“奸細?”潘文甲有點惶恐。同時,辦公室內的林琳、於芄也為之一震。 “不!我是懷疑誰洩漏了機密!”李統緩和了語氣說。 “這會是誰呢?”潘文甲搔著禿頭,懷疑李統的見解。 “我們這裡的人,每一個全是經過特殊訓練的,誰會出賣組織呢?” “很難說!”李統搖了搖頭,斜溜了辦公室內的於芄一眼。 “這年頭的年輕人都靠不住,容易衝動,容易動搖,受了一點小刺激,就思想完全改變,'文化公司'的弱點,就是人事不協調,自己人和自己人明爭暗鬥,這就是敗事的主要因素……” 潘文甲知道李統說人事不協調,就是指他和馬白風的衝突而言,心中忐忑不安,咽了口吐沫,正要解釋時,李統又說: “初時,我也曾懷疑馬白風,也許他為了報復你的私怨,而故意拆你的台,在後,我察看馬白風並非是個傻人,他除了好高騖遠以外,一無所圖,只要給他些許權柄,他就會感到滿足的,斷然還不至於出賣組織。”

“我想馬白風也不會的!”潘文甲答。 “在主委的心目中會是誰呢?” 李主委忽然鬼鬼祟祟把潘文甲拉在一旁,低聲說:“於芄平日言行怎樣?” 潘文甲大吃一驚,原來李統竟懷疑到這小姑娘的頭上。 “啊!不會的吧?她年紀尚輕……” “她是那一個機構訓練出來的?” “特種政治人員訓練所……” “嗯——”李統漫長地應了一聲。 “那就更要注意了,這個訓練所曾經發現有'國特'潛伏在內!” “哦!”潘文甲目瞪口呆。偷偷地扭過頭去瞄了於芄一眼,這可憐的女郎,臉孔長得端端正正的,心地純潔、光明,為什麼李統會懷疑到她洩漏機密呢?平常的時候,她絕少外出和外界接觸,她向誰洩漏機密呢?潘文甲百思不解,但他又不敢向李統辯護。只說:“李主委是怎樣判斷的呢?”

“除了她以外,還有誰能夠洩漏你的秘密?”李統說,他的意思指於芄和潘文甲最接近,潘文甲的一切文件檔案,全經由他過手。 “我能夠——”忽然,一個聲音由大門口間溜進來,情報販子出現在他們的身旁,把李統和潘文甲全唬了一跳,他是什麼時候來的?李統和潘文甲全沒有註意到。 “老妖怪,你早到了一分鐘!”潘文甲抬頭看著牆上的掛鐘說。 “寧可失信於天下,不可失信於婦人,新娘子,這是你的約會,我不願意遲到,所以早來了幾分鐘!”情報販子皺起了鼻子,露出大匏牙,吃吃而笑。 這時,辦公室內的林琳,已在電話內發出暗號,把情報販子到達的消息傳遞給馬白風。 “我們開門見山說話,不必拖泥帶水,你們的現款六萬元擺在那裡?我們爭取時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現賣現買,馬上就可以交易完畢!”情報販子說。

“按照老規矩,我們要驗看文件!”李統說:“你的文件帶來了沒有?” “當然!”情報販子一招手,又有兩個人影出現在大門口間,那是夏落紅與孫阿七,他倆隨著情報販子招喚,就溜了進來。 “駱大哥,我們最好不要深入,共產黨最無信用,可能有陰謀佈置……”孫阿七怪腔怪調說。兩隻圓溜溜的老鼠眼睛,不斷地四下掃射。 “笑話,數次交易,我們什麼時候佈置過陰謀的?”潘文甲表示對他的說話不滿。 “更笑話,數次交易,我什麼時候售賣過假情報?你們又為什麼每次都要驗看呢?”情報販子反駁說:“你們小器,我也要不大方了!” 李統豁然大笑:“好的,算你有理,不過我們的現款是擺在經理室內,你有種進去拿嗎?”

“人家替我起了個綽號叫做'見錢眼開',只要有錢可拿,赴湯蹈火,在所不計的!” “好的!”李統揚起了大姆指,行走在前面帶領他們進經理室。 “既要深入,就應斷後路,我們應該把大門關上!”孫阿七說。 情報販子點頭,潘文甲便自然地替他們拉上“文化公司”的大門。 “義父,他們在隔壁的辦公室中留著有兩個人,恐怕有甚麼異動,我過去監視他們如何?”夏落紅向情報販子說。 “他們屋子內留四個人,我們只來三個人,已經是有失平衡,現在過去一個人盯著他們,那是應該的!”情報販子轉向李統說。 “你們兩位總不會不同意吧?” “哼!”李統說:“老不相信人,你們過去一個人也好,表示我們的光明正大,假如再出問題,那就是你們的才智低能了。”他賭氣說。

情報販子擠著眼發笑,附耳向夏落紅說:“你的脾氣老改不了,看見有女人的地方一定要去,小心女子就是禍水!” 夏落紅扮了個鬼臉,便大步向辦公室走了過去,他的態度灑脫,舉手投足,都有吸引女人的魅力。於芄每次看見他時,都要垂下了眼簾迴避,也許這是一個懷春少女必有的現象。 現在,夏落紅跨進了門檻,臉上有一絲淡淡的笑容,眼睛一直盯在於芄身上,逼得於芄老抬不起頭來。但是坐在辦公桌的林琳卻兩眼灼灼向他仇視著。 夏落紅不走向屋子中央,閒散地守在門口間,倚身靠在牆壁上,掏出煙匣,銜了一根在嘴,向林琳笑笑,慢吞吞地擦亮打火機,吸著了煙卷,仰空吐霧,然後才遞出煙匣,向林琳說:“朋友,你要吸煙嗎?” “不客氣!”林琳說。在態度上,他已失去了平靜。

“我是表示友善而已。”夏落紅將煙匣藏起,自得其樂地抽吸香煙。空氣是沉寂的,林琳身旁的電話機的聽筒並沒有掛上,話筒用兩根火柴撐在話機上,就等於播音筒一樣,把夏落紅說話的聲音,傳給了宋雲珠。 “於小姐,好久沒看見你上舞廳了!心緒不佳嗎?還是有別的原因?”夏落紅獨自在說話。 於芄沒有理會。 “姓夏的朋友!”因為夏落紅能說出於芄的姓名,所以林琳也不甘示弱,直接呼叫夏落紅的姓氏,表示他調查得很清楚。 “我聽說駱駝是你的父親,為什麼他姓駱,你姓夏?” “這有什麼稀奇?”夏落紅滿不介意地說。 “毛澤東姓毛,他的干爹姓史(史大林),現在換上個乾爹又姓馬(馬林可夫),而你們這些乾子孫更姓得亂七八糟……”他吸著香煙,沒有一點火氣。

林琳討了沒趣,弄得臉紅耳赤,但生怕誤了正事又不敢發作。 “我聽說你們共產黨根本就無所謂什麼姓氏的,對嗎?”夏落紅又說。 “你別胡說八道……”林琳有點怒意。 “要不然,你們為什麼連祖宗也不認呢?”他兜起嘴唇,不斷吞雲吐霧,那濃白的煙圈,一個接一個,在平和的空氣裡飄蕩著。 “你們把大鼻子當祖宗,那才是歷史上的幽默!” “你幹嗎的亂罵人?”林琳憤然站了起來。 “安靜點,隔壁在談交易呢!”夏落紅搖著手俏皮地說:“那個有山羊鬍子的老傢伙脾氣不大好,正是你的頂頭上司呢?” 林琳無奈,也只有忍著氣忿回答:“那個大匏牙是你的干爹,怎麼,你怕惹他光火?” 夏落紅報以一陣輕笑,這間辦公室又回復了沉寂。

在鄰室裡,情報販子正以他的幽默態度談交易,開始的時候,由潘文甲背著身子扭開了寫字桌旁的保險庫,他的身軀肥大,保險庫有什麼秘密?是怎樣的扭法?被他的身體像屏風一樣的擋住了,他以為這樣便百無一失呢。但是孫阿七卻是個鬼靈精,在保險庫上用過的功夫,潘文甲做夢也不曾想到,他的一舉一動,卻被孫阿七用來當作推算號碼的根據。 錢取出來了,六萬元,花花綠綠的六大疊,潘文甲擲在書桌上,用錢作誘惑說話: “錢在這裡了!”他在鈔票上拍了兩拍。 “現在該看你的貨色啦!” “我的貨色向來是價廉物美的!”情報販子隨手揭開了孫阿七的帽子,在帽子裡掏出一疊如縐紗紙狀薄薄的文件,翻開來,裡面還繪有圖表。他一面說:“假如不要臉的話,這根本不值一文錢,假如要臉,這卻是千金難買的物件呢——我是指吃大鼻子排頭的一段!”

李統伸手要接文件,情報販子卻把手一揚,將文件高高舉在空中。一面說: “你要拿文件,我就要拿錢了!” 李統說:“小器鬼!你拿錢就是了——不過,這一次我可以指出你純粹是詐騙!” “呸!”孫阿七馬上怒容滿面。 “駱大哥,他在毀謗我們!” 情報販子卻滿不在乎,霎霎眼仍然笑盈盈地說:“我怎樣詐騙呢?請你說個明白!” “這份情報,分明是攝影膠卷,你用縐紗紙騙人……”李統正色說。 “喲,這樣說來,你知道的很清楚羅?”情報販子毫不在意地說。 “而且更可以證明的的確確有這樣的事實了!” “當然,我們用不著瞞人!” “那我可以告訴你,一分錢,一分貨!”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我不懂?”李統莫測高深地說。 “這很簡單,我曾向潘胖子說過,我這份情報價值連城,只做這筆生意就可以發財了,假好你肯出高價錢,我就只售給你這獨家主顧,否則我就要大量印刷批發又兼零售。……” 李統大為憤懣。 “原來你作批發而來,這一定是副本羅!”伸手一把將情報販手中的文件搶去展開觀看。 “你們出六萬元,當然只夠資格取批發貨!”情報販子也就老實不客氣,把桌上放置的六萬元現款取到手中數點。 李統翻看那些文件時,神色非常非常緊張,尤其看到上面繪畫的地圖形勢,更是貫注全神,眉宇間露出恐慌狀態,雙手不斷地抖索,顯然,這份文件於他們的關係重大,是不可洩漏的軍事機密。 潘文甲也湊攏了腦袋,爭閱上面的文字,不時露出驚訝的神色。這種驚訝,自然是附和李統的表情而發,因為他也不明了共匪的軍事計劃,李統卻曉得一些輪廓。 他們翻閱了一陣,又繼續看下面的統計表,情報販子卻在旁說: “照說六萬元能買到一份副本,也算是你們的幸運了!不過,據我所知道的,你們的毛記王朝,軍國大計,全是極端獨裁的,這些軍事部署,你們根本就看不懂,自然也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價值了。假如送到別的方面,卻是一種難得珍貴資料。現在,請你們開開眼界,也算不枉你們做了幾十年共產黨員!” 李統沒理會他的冷嘲熱諷,看到文件的內容,已足夠使他心驚肉跳了。潘文甲雖然看不懂,但也幫著李統緊張。這時只便宜了孫阿七,他一腦門子的壞主意就打在那保險庫上,研究剛才潘文甲扭號碼的動作,推算保險箱的構造,他希望“文化公司”整個財富都置在保險庫內才好。 “駱老哥,照你所說,這文件的正本,是攝過影的膠卷,這膠卷還在你手上麼?”李統忽然說。 “這是不容推辭的!”情報販子笑嘻嘻地回答,一面就把六萬元現款貼身藏起。 “假如現在我要購買,該如何說法?” “嚇,那就要好好的談談價錢了,這不比批發貨可以馬馬虎虎!”情報販子的態度有點盛氣凌人,而在沙發椅上怡然自得的坐下去。 “現在在什麼地方?”李統顯得有點著急。 “還是先談錢吧!”情報販子露出了大匏牙說。 “要多少錢呢?”李統低聲下氣地說話了。 “談起來話長咧!”情報販子擺出一副市儈姿態,笑嘻嘻地說:“我印好了許多副本,六萬元賣一份給你們,又賣一份給你們的對方,再賣一份給美國,啊,對了!凡是自由國家都會樂意購買的……” “呸!你這樣賣法,我們還要這份文件幹甚麼?”李統怒不可當,額上青筋暴跳,激奮地說:“你騙人也不是這樣騙法……”大有準備動武之勢。 “咦?”情報販子瞪大了眼說:“你願意買,我願意賣,錢換貨,貨換錢,怎麼能夠說是騙呢?我既沒有聲明,貨物出門概不退換,假如你現在後悔,我還可以負責退洋!”說著,他把藏起的六萬現款掏出,向桌上一擲。 “那末,就請你把文件還我吧!” 這一來,反把李統弄得很難下台,孫阿七已經老半天的工夫沒有說話,這會兒卻插嘴說。 “駱大哥,是否要打架?他們屋子內有四個人,我們只有三個,彭虎哥還守在後門口外,要不要把他喊進來!” “不必!”情報販子捲起了他那件破西裝的袖子,虛張聲勢咆哮著,說:“他們也是三個人,那女的不算!”他的手臂枯瘦得像條乾藤,拳頭捏起來像個茶葉蛋大小,煞有介事的做出準備動武的姿態。 潘文甲偷眼從窗口間瞄出去,果然就看見有一個高大的人影,正站在後院的大樹下,那正是孔武有力的武師彭虎。可見情報販子的行動,處處小心,佈置周到,不給人有空隙可趁,他說來四個人,三個人進屋,一個留在後院策應,到必要時,可以掩護他們退出屋去。 “我們並非是想和你打架,實在是你沒有把事情交待清楚,我們以為你的文件只有一份……”潘文甲緩和了語氣說話。 “我也並非想用武力而來,試想那有做買賣人和主顧打架的道理?”情報販子放下他捲起的袖子。 “你們坐家欺客逼人太甚了!” “誰逼人太甚?是你意氣用事嘛!”李統回復了平和說:“現在,我且請問你,膠卷現在那裡?” “何不先談錢?”情報販子說。 “你索代價多少呢?”李統忍氣吞聲問。 “連正本帶副本全部?”情報販子抬起了積滿污垢的指甲,用大匏牙慢慢地咬著。 “嗯,這樣——看在老主顧面上,僅計成本,總共二十萬,除去已交六萬尚短十四萬元!”一面他又把擲到桌上的鈔票重新藏起。 “一句話,先看貨如何?” “不!先看錢!”正在這當兒,鄰室的辦公室卻起了一陣驚動的吵鬧聲。 “乾爹,你快來,他們佈置有陰謀……”夏落紅在呼叫。 接著便是拳打腳踢的毆鬥聲音。 “他媽的,你敢動手打人?你敢……”挨揍的是林琳,發出激顫地呼喊。 李統和情報販子不得不停下他們的交易談判,匆匆由經理室過去察看。潘文甲也慌忙地跟在後面。 這時,夏落紅和林琳正扭做一團,林琳的手上持有一管手槍,夏落紅正用他的臂力製住了林琳的手腕,使他無法射擊。這一陣掙扎,推翻了一把椅子,桌上的文具書冊散滿地上,於芄驚惶地站在一旁,呆若木雞。 由於夏落紅年富力強,兼有打鬥的技術,林琳的臉上已掛了幾道傷痕,但還在極力糾纏著。 情報販子首先開腔說話,向李統禮貌地點頭:“你們的人手裡拿槍,應該你們先吩咐他住手!” 李統便高聲咆哮說:“林琳,你還不住手嗎?” 情報販子也馬上聲色俱厲地吼喝:“小子!我們是做買賣來的,誰要你和人家打架?你在搞什麼名堂?” “義父,他們用陰謀計算我們,被我揭發了之後,惱羞成怒,用手槍威脅我!”夏落紅說。 “怎麼回事?”情報販子瞪了李統一眼。 “他們的電話沒有掛上,聽筒是懸著的,我發現他常常用手指敲話筒,顯然是和別人暗通聲氣……” 情報販子拈起了話筒,附耳一聽,果然對方沒有掛斷,便說:“我猜想可能是馬白風,既沒有看見他留在屋子裡,也沒有看見他外出,當然就是他在外面搗鬼了!不過這人不起作用!”他轉向夏落紅說:“對這種不起作用的人,不必大驚小怪的!”隨著就對著話筒裝扮李統的嗓子說話:“餵!是馬白風嗎?” 聽筒中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將話筒傳遞給馬白風。 “餵,李主委嗎,我是馬白風,你們那邊好像有甚麼騷動?” “騷動?你神經病!”情報販子開玩笑說:“我看你小人得志,神經錯亂吧!”隨手就把電話掛上了。 這一來,弄得李統和潘文甲俱不好意思,只有暗自憤恨林琳做事不夠機警,露出馬腳,被人拆穿秘密。 “馬白風怕你們用陰謀,才這樣做,實際上只是聽聽消息而已,我可以保證沒有對你們不利的佈置。”李統強作解釋說。 “不必解釋了,”情報販子說:“我們就此散伙,還是繼續談買賣呢?” “對了,我們談到那卷膠卷的所在……”李統說。 “那末你先要保證你的林琳秘書不再用槍嚇唬人!”情報販子說。 潘文甲忽然靈機一動,發現孫阿七沒在場,可能仍留在經理室內沒有來,他一個人留在裡面乾什麼呢?潘文甲毛髮悚然,慌忙趕回經理室去。 潘文甲神色倉惶,因為在經理室中,四處都收藏有機密文件,公事私事均有,孫阿七那小子賊頭賊腦,他會不會趁此機會施展手腳? 他匆匆趕回經理室,幸而還好,孫阿七倒臥在沙發椅上,用帽子連頭帶臉蓋著,在睡懶覺。 潘文甲舉目兜著屋子掃射,桌子、椅子、書櫥、保險庫、文件架、檔案匣一切都保持原狀,沒有絲毫動手翻動過的痕跡,這樣他才舒了口氣,放下了心胸間的一塊石頭。 李統和情報販子也跟著趕進來了。情報販子說: “猴子的脾氣就是這樣不好,走到那兒睡到那兒,鬧翻了天也不管!” 李統也覺得蹊蹺,同樣的窺察了整個房間的陳設,他也找不出有什麼痕跡。一面,他揭開了孫阿七的帽子,查看他是否真的睡著。 帽子揭開,孫阿七的眼睛確是閉著,鼻子朝天,嘴裡露出了兩顆門牙。 “嘻——睡覺是人生一大樂事,法國的民族英雄拿破崙,每天只睡四個鐘點,我每天可以睡二十四個鐘點,四六二十四,我一個人的生命就等於六個拿破崙!”他瘋言瘋語,懶洋洋欠身起來,向情報販子說:“駱大哥,是否交易完畢?我們可以走啦!” “呸!懶骨頭!你睡夠了,我們的買賣可沒有談完呢!”情報販子復向李統說:“我們最好爽爽快快,別討價還價拖泥帶水,膠卷在我這裡,副本我也不想再印了。價錢少了我不賣,價錢高了你們又出不起,既然我的新娘子說六萬元是吉祥數字,那末你們再出個六萬元,我就將全貨割讓,兩位認為如何?” 李統再問:“膠卷在那裡呢?” 情報販子說:“我向有定例,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先把錢拿出來如何?”這句話證明他的膠卷是藏在身上。 但是這會兒李統並沒有動用武力的能力,雖然他憤恨情報販子的狡黠,也只有忍耐著,稍事思索之後,終於把支票簿子取了出了來:“我開支票如何?”他淡然說。 “我已經查過了,你的賬上還有很多的錢!”情報販子笑嘻嘻的說。 “你只管開就是了!” 李統的手有點抖索,簽出支票後,又說:“現在,你總該可以把膠卷拿出來了吧?” 情報販子接過支票,喜笑顏開,縐起唇兒吹乾了上面的墨水,珍重地摺好藏起,才摘下孫阿七的帽子,拆下帽子的黑緞帽帶,果然就有一條長長的攝影膠卷,繞著帽子纏著。 李統接過膠卷,由於心情的過度緊張,渾身都戰悚起來。那膠卷是文件的底版,字跡很小,非肉眼所能辨認得出。 李統扭亮了檯燈,趨迎了燈前照著細看,他的眼已經昏花,能夠看得出是字跡已經煞費周章,上面還有統計數字、圖表、和縐紗紙上的相符,證明是底片無疑。 “他們亮起電燈,我們就應該走了!”孫阿七說。 “對!”情報販子說:“文件既然驗過無訛,錢貨兩訖,我們要告退了!” “別忙!”李統忽然把情報販子拉住。 “你說還有其他的副本呢,應該怎樣處理?” “膠卷既然已經售賣給你,我如何再能印副本?”情報販子擺脫他的手說:“不過這些文件我都曾經過目,我向來看文件有過目不忘的習慣,這等於印了一個'拷貝'在我的腦袋裡,你們假如需要,不妨買我的腦袋吧!不過我的腦袋是無價的,如以物物交換為原則,我的開價是二對一。——再見了!祝兩位晚安!”說完鞠躬而退。臨行前忽然又自衣袋中掏出一張紙片,哦:“還有,這是附贈品,香港警署對你們的應變疏散調查,準確與否,由你們自己監定,我為履行諾言,就此奉送。”他退出經理室時,向辦公室內的夏落紅一招手。 夏落紅的眼睛仍監視著林琳於芄兩人,一面扳了電燈的牆掣,一亮一熄,這是給把風的彭虎一個暗號,要他撤退。 他們三人從容地離開了“文化公司”,並沒遭受到任何阻撓,一忽兒,醫院道由上而下,駛來一輛汽車,彭虎早坐在汽車之中,把他們三人搭走。 “這次,我們又獲得許多經驗,情報販子的狡計漸窮,下一次就要砸在我們手中了!”李統目送著汽車遠揚後頷首而說。 辦公室中的電話忽然響了,大家都以為是馬白風打來的,但是不然,竟是到加刺連士街做客吃花酒的帶隊人譚天打來的,他要潘文甲去接電話。 潘文甲向李統說:“也許我們的計劃成功了!”一面喜氣洋洋拈起話筒。 “餵,譚天嗎?我是潘……” “潘經理,請你快來保釋我們……我們十一個人全扣留在警署裡啦……”譚天氣急敗壞的說。 “怎麼回事!……”潘文甲驚呼。 “警署掃蕩私娼館,把我們當嫖客全抓來了……” 潘文甲目瞪口呆,看了李統一眼,悵然的說:“那末駱駝的兩個人呢?” “他們早溜掉啦……” 李統看潘文甲的神色不對,便趨上來問:“又出了什麼事情?” 潘文甲說:“譚天他們又被賣到警署裡扣留起來了……” 李統氣惱得七竅生煙,跌坐在椅子上,面無人色,幾乎暈厥過去。 “沒有關係,只要花錢保釋就沒事了!”潘文甲安慰他說。 “他們不過被當作私娼館的嫖客而被扣留起來罷了!” 原來,李統曾布下陰謀,因為情報販子請吃花酒,說明留下兩個人負責招待。這兩人是否是情報販子家中剩下的兩個,李統並不介意,因為他們應邀而來的人共有十一個,以十一個人來應付兩個人,當然不至於吃虧。 譚天是帶隊負責人,李統暗囑咐他按著步驟行事,首先應盡量和情報販子的兩個手下人表現友誼,裝做專為吃花酒而來,大家暢飲開懷,盡情喧鬧,十一個人用車輪戰法向他們兩個人勸酒,必然會把他們灌倒,然後藉酒尋事,把那家私娼館打得稀爛。李統懷疑這家私娼館可能和情報販子有勾結,也可能是情報販子的另一巢穴。私娼館搗毀之後,看將來由什麼人出面要求賠償,就可以推斷他們勾結的情形是怎樣,私娼館的主持人的來頭是怎樣。 打完私娼館,譚天可以把情報販子的兩個人架走,把他們放置在一隻小艇上,讓他們漂出海面。等他們酒醒之後,划艇回來,就甚麼事都耽誤了。 在這一段時間當中,李統可以向情報販子敲詐勒索,以報復上次孫阿七利用草紙當鈔票,戲弄“文化公司”的人員之仇。 此計雖毒,但並不傷害情報販子的人馬,等到情報販子付出勒索賠款之後,他的人卻劃著小船回來,當然就會大呼上當了。 這是李統的開心想法。李統由於上當過多,他想讓情報販子也上一次當,給以精神上的報復,但是他的計劃雖好,卻沒有想到情報販子的計劃比他更棋高一著。 情報販子的兩個負責招待人,是吳策老和查大媽,吳策老是著名的酒缸,喝起酒來不知道是怎麼叫醉;查大媽卻是“在禮”,點滴不沾。譚天等十一個人圍攻吳策老,酒過三巡,吳策老面不改色,毫無醉態,正在這時,警車鳴著警號,急馳而至,大隊警探立即包圍了加刺連士街。 吳策老和查大媽似乎對這家私娼館的門徑很熟,在一陣騷亂中就不知道溜到那兒去了。 譚天等十一個人,在屋子里和那些應招租酒的私娼慌得團團轉,眼看著出路全被堵住,已逃不出去,便匆匆收藏身上攜帶的黑牌手槍,不到十分鍾光景,他們十一個人和那些私娼全被押到警察拘留所去了。按照慣例,嫖客是罰款廿元至五十元,這些被拘留者並未完全喪失自由,還可以和外界通電話。 “怎麼辦呢?”李統在辦公室急得直跺腳,“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有無照手槍,假如被查出來,那麻煩就大了!” 潘文甲忙在電話裡問:“你們的硬傢伙呢?” “還好,都藏起來了……現在趕快來辦保釋,出去後我們早點回到加刺連士街去起傢伙……” 潘文甲請示李統後,李統到這時也莫可奈何,只有吩咐潘文甲轉請“文化公司”的常年律師去辦保釋,並聲明系“文化公司”的職員私人聚餐,慶祝其中一人生日。 潘文甲剛要出門,馬路上發出了一陣淒厲的警車喇叭聲,一批便衣偕同武裝警察紛紛在門前下車,他們蜂擁進了“文化公司”。 帶頭的是警署裡那位熟悉的陳探長。他說: “我又要來打擾你們了!” 原來,番港警署早獲得線索,知道“文化公司”乃是共匪的特務機構,但是港政府的傳統,在未得到充分證據時,警探是不得搜索民房的,否則當事人可依法控訴。 陳探長捕獲了“文化公司”十一個人,正可以作為搜查的藉口,所以他趁機帶了大批武裝警探前來,冀圖能搜到一些證據,控告“文化公司”有不法的政治活動,以瓦解他們的特務組織。 “陳探長,你帶領武裝員警,未得許可就進民房,這是違法的!”潘文甲強硬的說。 “這是搜查證!”陳探長出示他的證件。 “我們窩藏了盜匪不成?”李統駁斥說。 “抱歉,我只是奉命行事!”陳探長說時,指揮著手底下員警分赴二樓、三樓、宿舍、辦公室、經理室、檔案室、會議室,甚至於廚房廁所,都派了人。 “你有搜查證是不錯的,但是也總得告訴我們一個原因!”潘文甲再度抗議著。 “據說,是個秘密!”陳探長以幽默的態度回答。一面故意扯東扯西和李統搭訕閒聊,不外乎問些起居飲食和日常消遣情形,以觀察他的神色是否正常。 “聽說你是由廣州來的,到底什麼時候回去啊?”他問。 “這些話豈不是多餘?”李統賭氣答。 “你們清楚我們是共產黨,我們供應的也是赤色文化,但是別忘記了英國是承認我們的政府的,我們規規矩矩做買賣,在香港這是合法的,希望你們對我們的權利尊重一些!” “假如規規矩矩的做買賣,我們當然要尊重,但是我更尊重我的飯碗,上級有命令交代下來,我就得遵照命令辦事!” “搜查總得有個名目!”李統表示嚴重抗議。 “你明天到中央警署取名目就是了!”陳探長說。 搜查工作約有半個鐘點,但是陳探長非常失望,偌大的“文化公司”大廈,竟找不出絲毫的蛛絲馬跡,他們的搜查因為沒有一定的目標,所以不得不翻箱倒篋,看看有沒有凶器、電訊工具或來路不明形跡可疑之人。現在既然找不到證據,陳探長就只有收兵了。原來“文化公司”一切有關非法活動的證據,早經疏散隱藏起來,所以陳探長才空無所獲。 “既然查不出我們有非法活動,就應該交代個名堂,否則我有權利不讓你離去!”李統說。 “我佩服你的態度鎮定!”陳探長冷笑說。 “證據只是遲早問題,今天搜查的名目算是我造出來的,你們'文化公司'有十一個人集體嫖私娼,全被留在警署裡……” “嫖私娼又怎樣?不過罰幾個臭錢!”潘文甲也從旁逞強誨罵說。 “但是在那家私娼館卻搜出了五六支無照手槍,這就是我們所以搜查你們的名目!” “私娼館有私槍干我們屁事!”李統說。 “但是上面的指紋卻是與你們貴公司的職員有關呀!”陳探長隨口說。實際上,他並沒有查出手槍,也沒有驗出指紋,不過用他的判斷,暫時交代出搜查的名目,並藉此觀察潘文甲和李統的神色。 李統果然就呆住了,苦惱之中還帶著氣忿,他痛恨情報販子言而無信,說明請他的部下吃花酒,大家不動陰謀,惹下無窮後患;一面更痛恨譚天等這批酒囊飯袋,不會臨機應變,既然放棄手槍,就應該收藏得嚴密一點,更應該把指紋揩抹乾淨。他們連這點兒特務常識都被嚇唬忘了,還配作甚麼特工。 搜查過後,陳探長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收穫。他取出一張搜查表說: “現在,請你們檢查一下,有沒有少去什麼東西,假如沒有,在這張表上籤上一個字,我們就告退了!” 實際上潘文甲巴不得他早早離去,但不得不按照規定和林琳、於芄三人分頭略為查看一遍,便給陳探長簽了字。 陳探長率領大隊人馬離去後,李統跺著腳不斷地咒罵。 “我看譚天、畢熱這幾個傢伙,是非得好好給他們吃些苦頭,他們的頭腦是不會清醒的了。臨事慌亂,是最不得的,他們居然連收藏幾支手槍也會露了馬腳,而且連指紋也忘記擦,真該死,該死……” 潘文甲見李統過份懊惱,便安慰他說:“也許當時的情形過份緊急,他們已經來不及了!” “唉,來不及何不干脆把手槍帶在身上,無照手槍也沒有甚麼大不了,私藏軍火情形就嚴重了……” “總不能說十一個人個個都有罪呀?”潘文甲說。 “唉,情報販子,我真恨不得剝他的皮,啃他的骨頭!”李統咬牙切齒說。 正說間,大門口竟又溜進來一個人影,潘文甲急忙暗示李統停止發牢騷。只見那人笑嘻嘻地走上前來,非常熟絡地和潘文甲拍了拍肩膊說話,臉孔很熟,但是又想不起來曾經在那兒會過。 “恕我健忘,您貴姓?”潘文甲說。 “小弟是金堅勇,上次為黃色汽車公司失踪汽車的事情,我曾經出售過情報給你們兩位!” 潘文甲、李統便記起來了。 “又有何事指教呢?有情報出賣麼?”潘文甲問。 “當然又有情報出賣了!”金堅勇說。 “什麼有價值的情報呢?”李統問。 金堅勇不慌不忙,自腰間掏出左輪手槍一支,在李統與潘文甲面前幌了一幌,慢吞吞說:“這支手槍,是小弟在加刺連士街私娼館裡的花瓶內搜出來的,兩位認為價值如何?” 潘文甲看一便知道是那莽漢湯胖之物。假如早知道結果如此,就不讓他們帶手槍去赴會了。心中後悔不迭。 “上面有沒有指紋沒有人知道!”金堅勇再說:“剛才陳探長所說的話不過是訛詐你們罷了,實際上他什麼也沒得到,只有我搜出手槍兩支、一支勃郎靈,一支左輪,價錢如何,由兩位決定;假如我繳上去,也同樣可以得到若干獎金,不過兩位是好朋友,我看在老朋友的份上,姑且留個餘步,當然你們懂得這關鍵是重要的。” “勃郎靈呢?”李統問。 “當然在我這裡,”金堅勇使勁地在腰間一拍,果然現出一件硬梆梆的傢伙。 “這是在廚房的垃圾堆內扒出來的!” 用勃郎靈的人,就只有俄文翻譯孫可夫,和會計員陳銳功兩人,“膿包——”潘文甲肚裡暗罵了一聲。 “你說的都是實在話嗎?”李統問。 “你能搜得出手槍!” “不,陳探長不懂得共產黨的性格,捉強盜拿兇手是他的拿手好戲,對共產黨這套玩意,他還得在我的門下學徒呢!閒話少說,你們兩位願意出代價多少?否則我賣黑市手槍,也可以撈個三五百塊。”金堅勇說。 “原來你懂得共產黨的作風,好的,那末還是你索價吧!”李統有點羞惱說。 “我要一千元不算多吧!假如手槍上有指紋,相信你們的麻煩不會在一千元的代價以下!” 這個數字,出乎意料之外的低廉,金堅勇是個小器鬼,和情報販子大剌剌的作風完全不同。李統和潘文甲兩人,面面相覷互相遞一個眼色之後,便決意將兩支手槍買下。 但是“文化公司”所有的現鈔全被情報販子席捲一空,幸而於芄小姐還有點私蓄,林琳身上也有一筆小小的公款,拼湊起來,也剛好湊足一千元,交付與金堅勇,將兩支手槍同時留下。 金堅勇得到一千元,洋洋得意,吹著口哨就走了。 李統說:“我懷疑這個人,並不是陳探長的手下,剛才就沒看到他,現在突然冒出來,可能與情報販子是互通聲氣的。” “我也這樣想!”潘文甲湊和說。 “這個人我們必須要好好偵查一下才行!” 以後,潘文甲就邀請律師至警署去保釋被拘留的弟兄,李統召宋雲珠來聽取意見。
第二天,潘文甲因為翻閱一件公事,打開了他的保險箱,事情可就奇怪了:保險箱內的各樣物件,原是非常整齊的,現在卻被翻得亂七八糟。 “是誰偷開我的保險箱呢?”潘文甲大為吃驚,心中不寒而栗,慌忙檢查各種重要文件,查看有沒有失落,急得額上汗珠直流。他的保險箱,原是他個人控制的機秘,公事私事全有,從來不許任何人接觸的,連他的親信秘書於芄也不例外。 這只保險箱是名廠特製,有特殊的鎖鑰,而且機鈕的號碼,只有他自己知道,從沒有向任何人洩漏過,誰能夠開他的保險箱呢? 潘文甲翻檢那些文件時,發現了“文化公司”和“統戰部”,“社會部”來往的秘密公文,全部失踪,最糟的,還有關他私生活的信件也完全被竊……。 他知道馬白風曾經動過腦筋要在他的保險箱上打主意,竊取他的秘密,弄垮他,取他的職位而代之。 “不會的……”他喃喃自語:“馬白風不知道這保險箱是怎樣的開法,他又不可能知道號碼……”他六神無主地,匆匆把經理室的大門下鎖關上,生怕有人闖進來,窺破他的保險箱失竊。 保險箱底層,還有一塊暗板,可以揭起來,下面是一個小抽屜,放置的全是他在“文化公司”舞弊的證據,還好,這些東西是原封不動,擺在那裡……可見得偷開保險箱的人。還沒有發現這暗板的機密。 但潘文甲再向下看時,卻幾乎昏厥過去,那些文件雖然原封未動,但壓在文件底下的萬餘元美鈔不見了。誰說這暗板沒有開過呢? 這一些美鈔,是潘文甲歷年干特務積蓄下來的孽障錢,現在眨眼間卻被人偷走了,他真要嚎啕大哭。現在公私秘密全部失竊,假如東窗事發,他的性命便危在眉睫了。 “會不會是於芄出賣我?……她受了馬白風的利用?……”潘文甲開始胡亂猜想。 “不會的……這小姑娘,心地純潔,不至於做出糊塗事。況且她一向不齒馬白風的為人……” 譚天、畢熱、胡大號、陳銳功、孫可夫……他都一一猜疑到。 “怎樣可能呢?昨天保險箱還是好好的,譚天他們十一個人,在晚間還有任務,又被警署拘留了半夜……那有時間……” 最後,他忽然想起了情報販子,不禁毛骨悚然,假如機密落到他們手裡,那就糟了……。 他想著,想著,由開談判時想起,想至夏落紅和林琳打架,他們追到辦公室,那瘦猴子孫阿七獨個兒留在經理室內,啊!難道說,他在短短的十幾分鐘內就把保險箱打開了麼? “假如論他們平日神出鬼沒的技倆,倒是很可能的……”潘文甲自言自語說。這時,他的方寸已亂,坐立不安。 情報販子的一夥人,只是懂得要錢,除了死要錢以外,不會有什麼大的企圖,假如猜想不錯的話,潘文甲倒希望這些文件果真的是落在情報販子的手裡。 不過,情報販子的開口很大,潘文甲的全部私蓄也同時失竊,他到那裡去弄錢來贖取這些失物呢? 潘文甲陷入迷惘,如痴如呆,手足無措地在屋子內打轉,口中喃喃發著囈語,如著了癲狂病一般。 忽然,於芄小姐在外面敲門。 “總經理,可以開門麼?我要取一顆印章……” “蓋什麼印章在外面等著……”他咆哮說。 他關在屋子裡一直呆了兩三個鐘點,依然想不出一條善後的辦法,更無法判斷誰盜竊了他的保險箱。 十二點半鐘,李統和林琳回來了,潘文甲不能再不開門,他匆匆忙忙將保險箱內紊亂的物件收拾起,重新把保險鈕鎖上。打開了經理室的大門,極力裝出鎮靜,把保險箱失竊的事情,掩飾得不漏痕跡。 李統是到“統戰部”顏主委處驗看那份情報回來的,他進門時臉色鐵青,舉動呆板,進門後咽過了一口氣才大肆咆哮: “他媽的情報販子……我假如不把他剝皮抽筋,我就不算是人了……”他雙手抱著腦袋,僵直地倒在沙發椅上,氣喘如牛。 潘文甲心中起了疑惑,看看林琳的臉色也不正常,這一來倒把自己的痛苦暫時沖淡。 “李主委,又出了什麼亂子不成?” 李統喘著氣,說不出話來,林琳卻幫著說: “……昨天晚上向情報販子購買的文件又出了岔子……笑話鬧大了……” “怎麼樣呢?”潘文甲毛骨悚然,急切地問。 “文件是假的不成?” “不!文件倒是真的,但是現在不值錢了……”林琳哭喪著臉孔說。 “為什麼不值錢呢?難道說情報販子又賣了副本不成?”潘文甲焦急地怪叫。 “不!”林琳搖著頭。 “倒是情報販子買了人家的一個副本……” “你快點說好不好?”潘文甲跺著腳吼叫。 “現在……這文件只是一份普通報館通訊稿子而已……”林琳說。 “噢?”潘文甲抱著頭哼出了微弱的聲音。 “我也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林琳哽咽地說。 “文件是真的,攝製文件的人在深圳被我們狙殺後,文件失落,……不知道落在什麼人手裡,昨天下午,有匿名者用'揭發共匪陰謀'為標題,把文件抄寫了無數的份數,投寄到每一家反共報館裡去,情報販子賣給我們的,就是其中的一份……” “噢……”潘文甲眼前一黑,由頭頂軟到腳底。 “用十二萬元,購買一份反共報紙的文稿,豈不是笑話嗎?”林琳再說。 “我們在'統戰部'被顏主委大大的挖苦了一頓。事實上這也不能怪我們,'統戰部'昨天晚上就得到了消息,但是沒有通知我們。他們一貫的作風是控制任何消息,當作獨得之秘,把我們'政治保衛局'的人視同外人,岔子就出在這上面,情報販子利用這個空隙,這次可把我們騙慘了。”他也開始跺腳。 潘文甲躊躇著,忽然若有所悟似地說:“不可能吧!我們不是還買了一條膠卷——那是正件嘛!” “呸!”林琳唾了一口涎沫說:“提起那膠卷更是喪氣,那文件是抄錄的文件,一張張我們全對照過了。我們一時糊塗,竟把膠卷當作正件買下……唉!這個當上得慘透了!” 這時,潘文甲氣惱得呼吸窒塞,牙關打戰,說不出話來。他暗自悔恨,為甚麼竟會糊塗到如此地步。 情報販子的騙術層出不窮,這一次騙的手段特別狠,絲毫不留餘地,除了騙去十二萬元以外,潘文甲還有悶在肚子裡說不出來的苦頭。 “那末,真正的膠卷'統戰部'找到了沒有呢?”潘文甲問。 “當然沒有,顏主委的猜想,可能仍在那匿名投稿的人手裡。”林琳說:“我們一定要設法把這人偵查出來——格殺勿論!” “我們應該把情報販子他們六個人也一起幹掉……”這句話潘文甲是為他保險箱失竊而說的。 “但是上級要追查他們情報的來源哪!”林琳忽然壓低聲音向潘文甲說。 “李主委已經斷定了我們'文化公司'內部有奸細,和情報販子暗通消息。要不然我們的行動,我們的來龍去脈,他們怎會摸得這樣清楚呢?” “會是誰呢?……” “他始終懷疑於芄,因為昨天晚上和宋雲珠通消息的那部電話,除了於芄,沒有第四個人知道。而且,她一直和情報販子的干兒子夏落紅眉來眼去,我們毆鬥時,她站在一旁,僵呆著沒有幫忙……這種種都是可疑的跡象……” “哦……”潘文甲想起了他的保險箱失竊,假如沒有內線人,誰會知道他私有的重要文件都擱在保險箱內呢?而且保險箱底層的暗板,除了於芄以外沒有人看見過。潘文甲始終把於芄當作心腹人看待,保險箱的號碼,雖沒有告訴她,但卻曾當著她的面前開關,有一兩次還當著她開底層的暗板整理他的私蓄呢。 “最毒莫如婦人心”,為了情感她們是甚麼都不顧的。也許於芄對夏落紅已經有了意思。 但是於芄平日在“文化公司”內,除了日間工作外,晚間多半留在宿舍裡看書,或學習寫文章。有時候外出看上一場電影,她從未在外流連過,什麼時候開始和夏落紅談戀愛呢?又那有時間去談戀愛呢?潘文甲百思不解,但除了於芄以外,沒有第二個人比她的嫌疑更重了。他不免又有點替於芄婉惜。 “李主委的意思,準備怎樣呢?”潘文甲又問。 “還沒有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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