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職業兇手

第29章 第廿九章冤冤相報

職業兇手 牛哥 29421 2018-03-22
田野自霍宅出來之時,雨仍未息,可是天已亮了。他翻起衣領,在雨中漫步而行,這時候,腦海之中,思潮又起伏不已。他似乎對金麗娃起了同情,金麗娃說得不錯,霍天行確是有一種不可言狀的心理變態。他為了個人被人欺凌,而報復整個社會,而且對金麗娃更是有著虐待性狂。 田野起了憐惜之後,又在考慮,該如何把金麗娃救出火坑。 倏而,田野暗自好笑。他喃喃地自語:“每一個和你接觸的女人,三姑娘、蕾娜、桑南施、金麗娃,你都需得救她們出火坑……這豈不是笑話嗎?你田野自己也在火坑之中,正需要有人拯救呢!”他笑著,笑著,竟赫然狂笑起來,在雨中搖搖幌幌,像是瘋人院裡逃出來的狂人,也像酗酒發狂的醉漢。 雨下著,他竟揭開了雨帽,敞開了雨衣……讓雨水盡情淋在頭上,身上……這樣,他覺得痛快,似已滌除了一切的煩惱,洗除凌亂的思潮。

雨仍下個不歇,他在雨中逐漸消失,只遺下他古怪的笑聲。 次晨很早,霍天行就派丁炳榮至永樂公寓找田野。 但是誰也沒有料到,田野根本沒有回家,丁炳榮暗覺奇怪,田野會到那裡去了呢?他不知道田野在桑宅內發生的事故,以為田野在公共碼頭分手後,即告失踪。 這時候丁炳榮想找田野的人,但是連一點線索也沒有,他只得回去報告霍天行。 田野到那裡去了呢?誰都不會想到他跑進了教堂,跪在聖壇之前,似是在禱告,似是在懺悔。他說:“……我不是教徒,我不懂得祈禱……我不希望在天主之前懺悔,要求赦免我的罪孽,但是,我要求,在我身旁的人,希望主能予他們以生路!……望天主打開門戶,讓門外的人也得到恩惠……” 田野之所以跑到教堂裡去,完全是受了三姑娘的影響,一個人在無計可施之下,就只有將希望寄託到神靈上去。他的衣裳已經被雨水淋得濕透,現在連跪墊也沾上了水跡。

教堂的神父出來,撫著他水濕的頭髮。示意請他到“告解亭”去。 田野如夢方覺,連忙起立,向神父搖頭說:“我不是教徒……到告解亭也沒有用……”他說完,調頭就走,神父再向他呼喊時,他已冒雨而出,失去了方向。 入夜後,雨仍淅瀝瀝地下個不停。霍天行又指揮著職業兇手群出發了;田野的下落尚未明了。 週衝又向霍天行進讒言:“我看田野可能是想開小差了!我們正有著重要的案子要做,他豈可臨陣潛逃?這不就是違反我們的戒條嗎?這是該處死之罪!” 霍天行皺著眉宇,睨了周沖一眼,自然,他對周沖之挑撥離間的肖小行為,感到非常不滿。平日的時候,話還聽得進耳,但這時候,心情惡劣,腦子裡充滿殺機。自己有自己的主觀,不能為周衝的讒言所動;同時,有過昨夜的事情,霍天行的心中似乎還好像對田野有點歉意。到底,沈雁之失踪,是金麗娃之過,或是田野之過,根本還沒有弄清楚。

所以,霍天行只以凶惡的眼光向周衝睨瞪一眼,便算回答了他的挑撥。 公共碼頭上的情景還是一樣,霍天行又實行親自佈置。 週沖說:“那末,今夜缺了田野,誰和老闆作伴?” 霍天行板著臉孔說:“我不需要伴!” 但這時候,在一堆木箱背後,卻閃出一個人來,他說:“我看不必周兄擔憂,還是讓我來給霍老闆作伴吧!”原來是田野到了,他早已守在那裡。 這事情使霍天行和周衝同時感到奇怪,田野的行動為什麼如此詭秘?又為什麼會預先守候在這裡? “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白天就守在這裡,代替丁炳榮站班!”田野說:“本來,我之做事,不求有功,只求無過,但是我知道必然會有人進讒向我攻訐,所以我連寸步也未離開過,連晚飯都沒有吃啦……”

這番話使周衝面紅耳赤。幸而冰涼的雨水淋著,否則,他準要血壓上升…… “週衝,你該到你的崗位上去了!”霍天行故意給周衝下台。 週衝咽了口氣,即低頭而去。 “昨夜的事件,我感到抱歉!”霍天行和田野握手說。 “我只擔憂金麗娃和你的問題!”田野說。 “其實我待金麗娃是仁盡義至的!” “其實,說實在話,金麗娃對你的愛情是貞節不二的,同時,又是你的一個好助手,在正義公司之中,她幫你的忙,委實不少,假如沒有她的話,相信正義公司早要崩潰了!……”田野再說。 “我不需要你替金麗娃袒護,我們夫妻間的互相了解,會比你多。你是女人中的一個魔鬼,任何一個女人看見了你,神誌都會迷亂。你說金麗娃對我的愛情,貞節不二,也許是有理,但也許無理!要知道世界上能夠值得相信的人會有多少?在歷史上,妻子出賣丈夫的人正多如天上星斗!不過,田野,我能相信你是個好人,你之所以加入了我們這個殺人團體,純是為了環境壓迫。你老想能脫離樊籠,但我不答應,我向有習慣,不論任何人,只要落在我的手中,我即不讓他逃去,正如金麗娃,她對我有懷疑,又對我懷有憎恨,以為我殺死她的父母,又連她也在報復的範圍之內,這樣,夫妻之間,怎麼長久下去,本應早日分離,雙方才都有幸福。但我卻不然,任何一個人,在我的轄下,我就得為他決定終身命運,何況金麗娃還是我的妻子……”霍天行說到此間,默了一默,忽而,非常神秘地壓低了聲音,再說:“不瞞你說,前兩天的晚上,金麗娃喝醉了酒,忽然對我說,她已經懷孕,快要做一個孩子的媽媽……這事情,使我驚震,我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我自幼受金家的虐待,腿蹶了,又不能生育,金麗娃怎會懷孕,那除非是她在外面有不規矩的行為,所以,我一連串向她逼問,胎兒是屬於誰的,但她寧死不答……自然,田野,我會相信你,你乃詩書門第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當不會做出這種喪德的事情,我暗中向周衝查詢,知道他對你嫉忌非凡。當然,週衝是有他的野心的,金麗娃常和他出遊,我很放心,因為他不能人道,這種人,心理變態最大,最好利用……我不懷疑你,也不懷疑週衝,那末我能懷疑誰?我想起了沈雁,他最近藉故,經常和金麗娃接觸,據我家的女傭銀寶說,沈雁的確對金麗娃曾有過不禮貌的事情……因之,我對沈雁不肯放過,要盤問出真情。豈料沈雁竟然已經失踪了,究竟是誰之過?摸不清楚!所以,事情越弄越複雜,只好叫我作難人了……。”

田野聽說金麗娃已經懷孕,心中就狂跳不迭,是驚是喜不得而知,頓時迷惘了。他記起在淺水灣沙灘的一幕,他曾說過,在山明水秀,風景幽美之地,希望金麗娃能夠懷孕,這孩子生下地,必然是超凡絕世的。現在,金麗娃果然懷了孕,這一塊肉假如不是出於田野的,還有誰的? 田野真希望能和金麗娃馬上見上一面,究竟,他們之間已經有了結晶品。但是此刻既有霍天行在面前,而且還有一重大的殺案馬上要爆發。 “假如,我找到和金麗娃有不軌行為的人,我一定要把他們雙雙處以酷刑,這還不說,還要他們互相觀刑呢………”霍天行悻悻然地說。 田野冒出一額冷汗,到這時候,他始才完全明白,霍天行之所以對金麗娃懷恨的心理。他深為後悔,破壞了霍天行夫妻間的感情,這是一種罪孽,為愛金麗娃而破壞了她的終生。

田野對金麗娃過往的疑竇全消,霍天行不能生育,週沖不能人道,金麗娃假如是個淫蕩不羈的女人的話,她早該種下孽種了。還何需等到田野? ……回溯淺水灣一夜,那時候,他是愛與恨交織,似是為受金麗娃凌辱的女人而施以報復,因而發洩在金麗娃的身上。事後,他很後悔,也許是純真的情感已經產生,所以曾說,希望金麗娃能為他而懷孕……現在,金麗娃果真的有了孕,這是田野種下的孽種,而且還影響到金麗娃的生命安全,這怎麼得了? …… 田野悔恨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雨下得很大,陣陣地撲到他的臉上,沿著眼簾而下,也不知道是雨是淚!因而,他聯到金麗娃對桑南施的妒忌,也該值得原諒的了…… “田野,以前我對你不信任,現在可完全相信你了!你有耿直的性格,是絕對不會違背道義的……”

田野很難答覆,他清楚霍天行的為人口蜜腹劍的,嘴裡說相信,很可能就是懷疑,正是在設法要套出他和金麗娃的奸情,也就是說,要雙雙的取他們的性命! “霍老闆,有一輛汽車來了……”一個負責巡風的弟兄潛過來,向霍天行通風報信。 霍天行拍了拍田野的肩膊,說:“家醜原是不可外揚的,關於金麗娃的事情,希望你向外保密,我未向任何人提及過,就只是你,希望你重道義!” 田野頷首,把他的話敷衍過去,但是心中卻另有決定,無論如何,在什麼時候也好,要避開霍天行,找金麗娃一次,把話說清楚……同時,要設法將金麗娃自死亡的邊緣救出來……這也等於是田野要救他的骨肉,金麗娃腹中的一塊肉也正是他的孽種呀…… 這時候,職業兇手群都很緊張,因為有一輛汽車朝著碼頭方面駛了過來,在碼頭前停下。並沒有打出共匪方面約定的燈號,顯然是正所謂他們的獵物來到了,眼看馬上就要踏進他們的圈套……。

“奇怪,金麗娃為什麼從來沒向我提說過?……”田野沒再把當前的殺人擺在心上,喃喃自語,獨個兒說話:“我對她冷落,譏諷,誨罵,她好像全不介意……這是愛還是恨?” “啊!霍老闆,那架汽車打倒車似要溜走了……”負責最前哨的一名殺人者向後面傳過話來。 “大概被他們看出破綻了……”另一個說。 霍天行忙穿出隱藏地方,趕了出去,果然的,那輛汽車倒退了出去,已離開了碼頭,馬上一拐彎,似就要逃走了……由此更可證明,這並非是共匪方面派過來和他們取連絡的,而是他們正在佈置下天羅地網需要攫取他生命的獵物……這樣怎好被他逃走掉?這豈不前功盡棄嗎? …… “霍老闆,要不要開火?打他的汽車?”週衝竄過來問。

“不……來不及了,打草驚蛇反而不美……”霍天行忙給他制止。 這樣,那汽車便遠馳而去了。 “媽的,我們之中,一定有奸細,否則忽然之間,他們怎知道我們有埋伏?人已經來了……又被他們溜走,真是'窩囊'……”週沖說話時,又向田野注視,充份含了挑撥意味。 但田野處之泰然,在他的腦筋中只充滿了他和金麗娃的問題。 不久,共匪方面負責連絡的人來了,那游擊隊首領在陷阱的邊緣溜走,他們並不生氣,只說:“這幾個傢伙是夠狡猾,夠機警的,相信今天他僅是採取一種試探的方式,在他逃走時你們露出來,也就正中了他們的計,證明有陰謀佈置向他暗算,以後他會更小心了!不過,我們已得到正確的情報,他們一切準備就緒,絕對要在這一兩天之內動身,你們多注意就是了!我們的上級願意加你們每個人的加班費用。”

這一次,同樣的,這批殺人者再度敗興而歸,不過,他們在這碼頭上的佈置更不敢鬆懈了。
次日,田野清早上又在教堂的聖壇前跪著,他在懺悔,這一次,田野純是金麗娃而祈求,他自覺犯了極大的錯誤,而且還產生了一種純真的情愛……事後,他回返永樂公寓,閻婆娘告訴他蕾娜又曾來找過他,田野嘆息不已,這個女人真可說是餘心不死。 田野憧憬起霍天行的說話:“……你是女人中的一個魔鬼,任何一個女人看見你都會神智迷亂……” 田野攬鏡自問,實在沒有什麼動人的地方,蓬頭垢面,滿腮鬢髭,衣冠不整的,像是一個不修邊幅的流浪漢,這又怎能打動女人的芳心呢? 而且逐漸變成了一個標準的酒徒,每日必需要有酒才能渡日。 吳全福突然的穿進房來,也和田野好像是闊別了的老朋友了,已經有多久的時日沒有見面。 這時候,吳全福已是容光煥發,人胖了許多,穿的衣裳,也不像原先的那樣土氣,全是新做的。 他看見田野即赫然而笑。伸手指著田野的鼻尖,拉大了嗓子說:“嗨!田野,怎麼搞的,已經過多月沒看見你了,我還以為你失踪了呢!老朋友,有什麼事情,也不關照一聲,有請,也過門不入,完全把我當做陌生人了……” 田野的心境不佳,沒有情趣和吳全福說瘋話。他冷冷的笑了一笑,說:“吳全福,你的生意已經做好了,希望你以後好自為之,我是一個罪孽深重的人,還是少和我接近為妙……” “嗨!你說的是什麼話?我們是哥兒們,比親兄弟還要親。平日你幫我的忙不少,今天假如你有什麼問題,豈可把我扔在一邊。假如說,今天有人要砍你的腦袋,我就陪上你一個腦袋……我看你近來整日悶悶不樂,必然心中有著不愉快的事情,可否告訴我呢?也好讓我這個做哥哥的為你分點憂。” 這幾句話使田野非常感動。在亂世之秋,人情冷落,能得到一個像吳全福這樣的朋友,實在難能可貴了。他默想了片刻,忽而是有了決定,向吳全福說:“吳全福,我很誠懇的有一句話要問你,希望你老老實實的回答!” “我說話向來老實的,你只管問!”吳全福回答得很有力。 “現在你的書報社收入如何?” “在上兩個月時收支恢復平衡,上個月時已有盈利了,由這個月開始,大概每個月可賺一兩千元!” 田野嘆了口氣,暗自評判,吳全福整個月的辛勞,所得收穫,還不及他殺一個人……但是心中也有羨慕,吳全福以代價,所賺來的錢,一個錢就是一個錢的享受。而他呢,每日擔驚駭憂,受盡凶險,心理上的損失無可彌補…… “是這樣,我有一個女朋友,無父無母的,又困在債務之中,她正需要有人幫忙,我希望你以後能給她多多照應!”田野默想了許久始才說。 “這是當然的事情,你的朋友就等於是我們的朋友!”吳全福很道義地說。 “很好,你夠得上是個朋友!”田野掏出紙和筆,寫下了桑南施的地址,遞交於吳全福。 隨後,他又寫了一封簡短的信,是寄與桑南施,內容是介紹吳全福的為人,讓桑南施以後多接受吳全福的幫助。 “田野,你好像要出門,是到那兒去呢?”吳全福反問。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拜託你的事情,請你辦到!”田野很冷靜的回答。 “我對你的行為很擔心!” “我很感激你!” 原來,田野已有了視死如歸之心,為了金麗娃腹中的一塊肉,他需得要把事情弄個清白,縱然不能把金麗娃救出險境,也得要知道那腹中的孩子是否屬於他的!拼著生命也得去做。
田野離開了永樂公寓後,即撥了個電話至茂昌洋行,找霍天行。 霍天行因為狙殺游擊隊首領的案件,進行的過度緊張,所以大清早便坐落在茂昌洋行里,一方面是和共匪的特務連絡,聽取他們的情報;另一方面,卻是指揮他的部下隨時隨地改變謀殺進行方式…… 田野沒說出自己是誰,找到霍天行,證明他坐落在茂昌洋行,即把電話掛斷。 霍天行既到了茂昌洋行,田野便可以毅然至霍宅去探望金麗娃將事情剖白。 他雇了一輛街車,如飛似的趕到干諾道,尚需迴避他人眼目,閃閃縮縮的向石級甬道遁上去。幸好四周無人,很容易的便來至霍宅門前,但是到了門前卻又遲疑來。 “假如能證實腹中的一塊肉是屬於我的時候,又該怎樣辦呢?……”他喃喃自問,開始在門前徘徊起來,一再思索。 “該用什麼方法才可以把金麗娃救出霍天行的魔掌?”他想來想去,仍在旁徨,暗忖:“萬一金麗娃否認腹中胎兒是屬於我的時候,又該怎麼辦?是否一定要逼她承認呢……因為除了我一個人外,金麗娃在此期間根本沒有和任何人接觸過……” 田野想了很久,漸漸甚至於連進屋後,怎樣開始和金麗娃說第一句話,也感到困惑了。 “啊……田先生,你找誰?” 霍宅的大鐵門忽而自動打開,探出醜陋女傭銀寶的頭。 田野楞了一楞,汗也冒出來,說:“金麗娃在家嗎?我想看看她!” “自然在家,而且她在猜想,你可能要來了!”銀寶說。 田野更覺奇怪,為什麼金麗娃會猜想他會來的?那豈不成了神仙嗎?而且銀寶又剛好在他到達後五六分鐘即出來為他開門,此內中,恐有蹊蹺。 “霍太太的病怎樣了?”田野問。 “她的病,只要不喝酒,自然的就會好!” “但是……霍太太又怎會知道我就要來呢?” “誰能知道呢?”銀寶很正直地說:“剛才霍先生打電話回來給霍太太,說是有一個陌生人給他電話,但是一語不發,即把電話掛斷了!霍先生即請霍太太猜想,可能是什麼人?把電話掛上了……因之,太太便猜想,可能你要到了,因為你這是從正義公司所學來的手法!……” 田野大驚失色,由這幾句話可以證明,霍天行根本有預謀,意思就是要他招認,和金麗娃的奸情。田野有進退維谷之慨,矜持了半晌,才下了決心,大步跨進了鐵門,那兩隻狼犬,好像不歡迎這個客人,狼犬比他的主人凶焰更大,狂吠不止。假如它們的頸項不是被鐵鍊扣著的話,田野準會被它們咬傷了。 銀寶吼喝,狼犬還是不肯止下吠叫。 田野沒再理會,大步跨進屋去,他是熟客,可以迳自進入金麗娃的寢室。寢室內仍是老樣子,輕紗帳,紅綾被,那古色古香的佈置,檀香又在燃燒了,金麗娃每在生病時,都是這個樣子。 金麗娃臉色蒼白,仰臥床上,似是迷迷糊糊的,田野進房,她竟一無所知。看情景,和從前的那一次完全一樣。只是……床上,曲線玲瓏……使田野的心腔砰砰而跳,他起了憐愛之心,此刻,已再沒有恨。也不再妒忌霍天行,只希望能把金麗娃自霍天行手中救出來。 金麗娃還沒有醒,即算田野去撫摸她的臉時,她也沒有感覺。 “麗娃,你醒醒好嗎?”他輕聲喚。 金麗娃沒有反應,田野便去吻她的臉,吻著,她的臉像火一樣的燙。 金麗娃起了一種嬌媚的唔聲,慢慢的,她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看見了床畔的人是田野時,還以為是做夢呢。慢慢的,她又揚起了手,去撫摸田野的臉,等到她感覺到不是夢境時,微微的笑了笑,復又看了看田野的背後,看霍天行沒有在,於是淚珠就落了下來。 這情景,田野也悲傷不已。 “金麗娃,你怎樣了?”他問。 金麗娃搖搖頭,似乎心中有著許多辛酸,無法向人道及,她拉著田野的手,只把淚珠向肚內咽。 田野有內疚,因為金麗娃拜託他的事情沒給她辦到。 “我很抱歉沈雁失踪沒有替你找回來!……”田野傷感地說。 “現在找到沈雁也沒有用處了……找到他更麻煩!”金麗娃說。 田野會意。即說:“霍天行說你懷孕,是事實嗎?” 金麗娃嘆了口氣說:“這是你所希望的事情。” 這句話當證明金麗娃的確懷了孕,田野很心酸,這是他做夢也沒想到的事情。記得當夜在淺水灣,他不過是一時衝動,而種下此種憾事,而且當時所說的話,乃是為當前的景色誘惑,及對幸福的羨慕…… 這時候,金麗娃已懷孕,這是他們的愛情結晶,抑或是孽債的留痕。 和一個有夫之婦偷情,這已是可恥之事,何況還胎珠暗結? 田野參加了職業兇手。已是一大錯誤,何況又勾引有夫之婦,而且這婦人又正是殺人魔王霍天行的太太,這錯得簡直無法收拾。 “聽說你曾經想設法把胎兒弄掉……”田野吶吶的說。 “我從未有這種想法!田野,你對我可以清楚,在表面上,似乎是個風流快活、浪漫不羈的女人,但實際上我真不適合這種生活,我的性格,還是著重在家庭方面,我喜愛孩子,喜歡做家務。你且看我的家庭,我弄得有條不紊就可以證明了;我願意有一個美滿的家庭生活。除此以外什麼也不想,但環境不許可我這樣做,常常逼得我幾乎瘋狂。——尤其霍天行對家庭毫無興趣。他的思想,跡近瘋狂。他想以屠殺控制整個社會。同時還逼壓我也這樣去做。……到現在為止,好容易,我才得到一個孩子,我不管他是誰的,反正我要把他養出來,撫養長大,……所以這幾天,我躺在床上,老在作癡想,憧憬我今後美滿的生活,有一個孩子,又有一個很好的家庭。……” “在我的面前,你肯承認這孩子是我的嗎?”田野說。 金麗娃的神色已比較興奮,揚眼瞟了田野一眼,帶上媚人的笑意,說:“本來,這於你是不利的,現在正好,沈雁失踪,霍天行把這筆賬掛在沈雁身上,現在,找不出對證,豈不正好?” “假如我們向霍天行承認,又會怎樣呢?”田野的感情又告起了變化。 “我不希望孩在生下來時是個找不到爸爸的人……” “……你的意思是?……” “我已不能估計將來是如何?反正我只向幸福方面想……”金麗娃的淚珠又告漱漱而下。 “這樣,金麗娃,豈不苦了你……”田野忍不住又去吻她的臉,又吻她的淚珠。 金麗娃忽而捧著田野的頭,她真像一個好妻子在對待丈夫。 “天意是如此,好像有許多的事情,都是天意注定,不是人力可以更改的……田野,最近你可要小心,霍天行對謀殺一個人,是一種興趣,也是一種娛樂,他現在正進行謀殺我!” 田野愕然,為什麼金麗娃會說這樣的話?霍天行又怎樣謀殺她? “是為腹中的孩子嗎?”他問。 “我不清楚,很可能是的!……”金麗娃默了一默,復又說:“不過在我的眼光之中,他存有此念頭已不是一天了!” “這恐怕是你的疑心病,霍天行怎樣謀殺你呢?他是一個殺人魔王,想取一個人性命易如反掌,現在你不是還好好的睡在床上……”田野說。 金麗娃搖了搖頭,爬起身來,指著床畔擺設著許多藥水瓶說:“別的,我且不說,你只看這些藥瓶,每一瓶藥水,他都放了毒藥進去!” 田野不敢相信,他懷疑也許是金麗娃“疑心生暗鬼”,也可能是神經不正常,以霍天行的謀殺技術來說,隨便用什麼方法,都是可以致金麗娃死命,何至於要在藥瓶裡放置毒藥?這豈不是有意留下證據給人做把柄嗎? 田野取起一隻藥瓶,用鼻子嗅了嗅,那是發散藥,治高熱的,田野沒嗅出有什麼異味! “這樣是嗅不出什麼特別的,你不妨倒出來看看!”金麗娃的神經似乎起了緊巧。 田野便用茶匙,將藥水倒了一點出來。 “你不妨用火點上,燒燒看!”金麗娃再次囑咐說。 田野便執起身畔的火柴,擦亮了之後,插到茶匙的藥水里去,藥水雖沒像酒精般的燃燒起來,但是也像油燈一樣,火頭就貼在藥水的面上,燃燒著。而且還爆出種綠顏色的火花…… “這豈不是謀殺嗎?”金麗娃啜泣著說。 “不!也許這種藥水恰好就是這樣!”田野繼續給霍天行辯護,他說:“霍天行假如真個想謀殺你的話,可以用其他的方法,又何需要這種最下級而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的方法?……” “不,不,不……”金麗娃止住田野說下去。 “你且再看其他的藥瓶,那些不再是發散藥,有些是治咳嗽的,也有些是胃炎的……但是假如你用火去燒,它們一樣的會爍出火花……這當可證明,霍天行在每一隻藥瓶內,都置下了同樣的一種毒物,所以燒起來都同樣有綠顏色的火花……他想把我慢慢的毒死……。” 田野按照金麗娃的方法,把每一隻藥瓶的藥水倒出一茶匙,燃火柴點燒試驗,果然一點也不錯,都同樣的會爆出綠色的火花。 “真是做夢也不會想到!”田野皺著眉宇,實在感到困惑了。 “據我的猜想,霍天行所有的謀殺技術,已全都瞭如指掌,他認為食物或飲料中置毒藥,是最下級的一種手法,他畢生也不會採用,霍天行曾想用其他的方法謀殺我,但是我步步為營,最近絕不出大門一步……所以,他在無可如何之下,只有用這樣下級方法……” “你怎會發現的呢?”田野考慮了半晌,又提出了疑問。 “銀寶告訴我,她在深夜間,發現霍天行會檢取我的藥瓶,溜出大廳,好像在藥瓶裡滲了一點什麼東西進去,後來,我細細的把這些藥水倒出來查看,試出它已完全變了味,證實霍天行的確曾暗下毒藥……不過,我相信這些是慢性毒藥,我已吃了好幾天,銀寶才發現的……” “這真是做夢也決想不到的事情——霍天行竟實行謀害他的妻子……”田野感嘆地說。心內無形中起了一種莫可言狀的憎恨。認為霍天行過份辣手。 “唉,這些都是由我而起的,是我做錯了事。” “你又何必怪你自己呢?同樣的我也有錯,而且我的錯誤比你來得更大,我曾信仰愛情,以為愛是有始有終的,天會老,地會荒,海枯石爛,天底上任何東西都會改變,只有相愛才是真實。我和霍天行的相愛,是由我們的童年開始,在我個人,數十年如一日,從未有改變過,甚至於,後來我發現他有謀殺我雙親的嫌疑,我仍對他原諒,認為這是我父母為富不仁,罪有應得。因為我對愛情有了信仰,再甚至於,我極力設法改變自己的性格,來隨和他,讓情契相投,盡情符合他的興趣。譬如說,他喜歡殺人,開設'正義'公司,我也甘心情願為他效力……雖然,我對於這種工作是懷有極大的恐怖,但我以我的勇氣、毅力、盡情忍受下去,逐漸把自己訓練成一個殺人不當一回事的女兇手……但我想到,我的一切犧牲仍還不能予霍天行滿足,他簡直是一個半瘋狂的精神病者,他之對我沒有愛情可言,只是一種報復,把我當做他仇家的後裔,一個俘虜,一個複仇的對象,經常予我精神上的虐待,凡我害怕的事情就逼令我去做……漸漸地等到我連殺人也不害怕的時候,又改變了對我虐待的方法,逼使我對他的愛情崩潰,向外發展,……然後找到了藉口,就把我殺害……而且,他之殺我,還不是一刀一槍而了……相信要折磨到我不成人形的時候,始才肯下了斷的毒手呢……”金麗娃說著,初時還很勇敢的能抑制情緒,到後來越說越是激動,竟忍不住心中的悲忿,啜泣了起來…… 田野又再次將她摟著,黯然說:“金麗娃,別想得太恐怖,也許事實並不如此……” 這時候,他們真如一對苦難的情侶,正在虛口邊緣偷生,假如能有一線希望逃出樊籠,便會雙宿雙飛……田野吻著金麗娃的臉兒時起了幻想,聽金麗娃所說的話,及她平日的所作所為,真是一個可人兒,假如自己有這樣的福份,能得到這樣的一個伴侶,就沒有什麼不滿足了。 “金麗娃,讓我們逃亡吧……”田野忽而下決心說。 “逃?——逃得了麼……” 驀然間,女傭銀寶慌慌張張的推門進來說:“太太,霍先生回來了……” 田野大驚失色,這個殺人魔王突然返家,撞見他們兩人坐落在房內,豈不就等於姦情洩漏了麼?這一來……他自己的生命不足惜,但可連累了金麗娃……“怎麼辦?……”他焦灼起來,竟伸手去撫摸腰間的手槍,似有在必要時,和霍天行火拼。 “讓銀寶帶你逃走吧,可以由窗戶出去!”金麗娃倒很鎮靜地說,一面忙以手帕揩拭淚痕,裝作無事地重行臥到床上。 “不!我說是你,你怎麼辦?我怎麼舍下你呢?……”田野竟起了兒女態。 “不,別理會我,在家裡,有銀寶在,霍天行不會對我怎樣!……”金麗娃直揚手命田野從速離去。 “銀寶忠於你麼?”他再問。 “銀寶不讓任何一個人拔我一根汗毛。……” 銀寶已替他把窗戶推開了,催促著田野迅速逃走。 田野要跨出窗外時,已聽得霍天行有咳嗽之聲音走進了大客廳。 “金麗娃,我會設法再來看你的!”田野還情意綿綿的輕聲說了這最後一句話。 “別再多說了,快走吧!”金麗娃催促說。 田野跨出窗外,外面是一坪綠茵的草圃,可以沒有聲息,可是那兩隻短命的狼狗可不幫忙,看見有人爬窗出來,就狂吠個不已。 銀寶指著後院的一株老樹說,“由那兒,可以爬牆出去,動作可要快一點!” 田野會意,即如流星般向那株樹飛竄過去,這時回首向屋內望,隔著輕紗隱蔽的窗戶,可以看到霍天行已經進了臥房之內。 銀寶很快的用高大的身形將窗戶堵上,遮掩霍天行和田野相對的視線。 狼犬仍在吠,這很容易的會引起霍天行的疑竇。 田野已攀樹越上牆頭,牆上栽有大量的碎玻璃片,穿著厚底的皮鞋踏上去也是很危險的事情,萬一踩歪了腳便會被玻璃傷及身體。況且,那牆高及丈餘,是霍天行為保護自己的安全而築的,假如能踏到牆頭上的碎玻璃片不發生意外,朝下跳也很容易摔傷。 因為狼犬吠得過烈,窗戶突然的推開了,是霍天行探首出來查看究竟。田野不敢大意,馬上停止動作,借那株巨樹掩蔽身形,幸而這株老樹,枝密葉濃,正好能把他遮掩下。 銀寶已推開另一扇窗向兩隻狼犬吼喝:“勒奇!安妮!你們發了精神病麼!鬼叫鬼叫的干什麼?……” 這兩隻狼犬也是純洋種,所以它們的名字也是洋名字。這時候因為樹梢上有人躲藏著,它們並不因為銀寶的叱喝而止下吠叫。 “銀寶,你到外面去看看,也許有什麼人在爬牆頭!”霍天行很平和地說,由他的話意,也不知道他有否發現一團黑影伏在那粗大的樹幹上。 銀寶說:“那有這樣的賊人,賊膽包天,敢偷進我們的屋子!那除非是他拼著命不要了!” 這句話,算是把霍天行的懷疑打發走。窗戶重行閉上,不久,銀寶自屋內出來,趨近田野的所在地說:“傻瓜蛋!你還不肯走麼……。” 田野凝注著那幾扇窗戶,他希望能知道,霍天行將會怎樣對付金麗娃? “小心,狼犬再叫的時候,霍天行一定會自己出來的……”銀寶再說。 “我不在乎霍天行出來,我只擔憂金麗娃……” “放心,有我在,霍天行不會對他太太怎樣,你只管走好了!” 田野仍依依不捨,好像沒得到保證以前,絕不敢離金麗娃太遠。 倏而,霍天行又探出頭來,向銀寶問了: “銀寶,你有看見什麼嗎?” “沒什麼,就只是兩隻狼狗爭肉食!……”銀寶繼續給田野遮瞞,顯示他對金麗娃的關心。 “哦——那末把它們分開吧!我希望屋子四周的環境能夠安靜些,假如有野狗想進屋子,你只管用槍打好了,反正一切的責任由我來負!” 銀寶那還敢再多說話,唯唯諾諾,希望能把霍天行應付過去。 不久,果然的,霍天行就把窗戶再次的關掉了,誰也不能下斷語,霍天行的所為究竟有何用意! “田先生,你實在該走了,金麗娃的一切問題,由我來應付吧!”銀寶很焦灼地催促著田野走路。 “那末,金麗娃的一切,交由你了,假如她有個三長兩短我唯你是問了!” “曉得啦!我比你更關心……” 田野嘆了口氣,踏上牆頭,小心翼翼地踩在那些碎玻璃之上,縱身向院外跳了下去。 田野原是運動健將,那丈餘高的牆頭,底下雖未鋪著厚砂,但他一點也不害怕。跳下牆去,只滾了一個翻身,便無恙地站了起來。 自己查看了一番,幸而還沒有負傷,就是兩條腿有點發麻,再看褲腳管,已被玻璃割破了一大幅。 田野並不擔憂這個,主要的還是金麗娃的安全問題,他在考慮霍天行究竟會對金麗娃如何? 所以他在牆外留連不捨,狼狗仍在吠叫。他希望能靜下來,傾聽屋子內有什麼聲音發生。 但是,什麼也聽不見……等了很久,狼犬也停止吠叫,他猜想也許霍天行在這一夜,未發現任何證據以前,不會對金麗娃怎樣。假如他呆守在門外的話,豈非庸人自擾? 田野默想了很久,終於離開霍宅,自斜坡上徐徐下來,他又開始胡思亂想,欲把金麗娃救出樊籠……但是,這是一件複雜的事情,後果如何,毫無把握。 當他落下台階之際,天主教堂又現在眼前,這正是田野懺悔之所在,他欲走進教堂去,但是,那鐵柵門早已上鎖了。
是夜,田野又喝得酩酊大醉,嘔吐狼藉,當他回永樂公寓之時,已是午夜過後,公寓裡的住客全睡熟了。先趕進廚房去,用冷水淋頭略為清醒,始才踉蹌回房。 只見房門上插有一張字條,是吳全福所寫的。 寫著:田野兄:弟遵命前往,拜訪桑南施小姐,她的個性倔強,只要求吾兄有空暇時前往一談。 田野知道,桑南施必然不會接受吳全福的幫助,因為她曾是富家的大小姐,大小姐豈能有失尊嚴,接受一個下等人的幫助? …… 但田野當前的問題,他主要的就是要如何救出金麗娃?救出金麗娃的活命;同時,還有他和金麗娃的愛情結晶品,那腹中的一塊肉…… 他推門進房,把字條扔在桌上,倒在床上思前想後,不禁淚下如雨,似乎自己的死期將至,而且,還連累了很多人……此該稱為一失足成千古恨……田野這一時的憤怒,而投進了職業兇手,此時後悔莫及矣。他喃喃自語說:“田野……你真是積惡難返了……這時候,真想自新,也來不及啦……” 窗外突然又灑下了雨點,田野百感交集,無法成眠。只有繼續喝酒,不久,他迷迷糊糊的倒在床上。 但是仍還不能入夢,腦海裡是亂哄哄的——眼中,現出一片血海,許多人溺在血海之中。 由殺死流氓劉文傑開始,而至做第一件謀殺案,在海水浴場中勒斃蘇玉瑛…… 這些案子,一件一件的重行映在眼前……他自己也變成一個血人了…… 這時候,又現出了三姑娘的蛋臉,她原是蓬頭垢臉的,慢慢的頭髮束起,披上修士衣裳,於是,她成了好像仙女一樣。道貌岸然,神聖不可侵犯……於是,鐘聲響了……哄亮的聲浪把血海的魔鬼全驅散。連田野在內,每一響聲在他的心坎之中,震得他連心肝五臟骨頭都震碎了……於是他逐漸溶化,溶化由內臟起,一點一點的碎了,這種死法,是非常痛苦的…… 田野呻吟不迭,輾轉反側的在床上掙扎,忽而,有人撫摸他的胳膊。 “田野,田野……你怎樣了?……” 田野疲倦不堪,算是把眼睛張開了,嚇出一身冷汗,原來是丁炳榮站在他的床前,將他推醒。 田野很痛苦,張大了口,連話也講不出來。 “怎麼啦?做了惡夢嗎?”丁炳榮問。 過了很久,田野始才算緩過氣來,揚起衣袖,把汗跡揩去,說:“怎麼樣?又是霍天行找我嗎?” 丁炳榮點首說:“一早上,霍天行就打電話給我,命我召集全體人員……” 田野做賊心虛,知道事情嚴重了。 “在什麼地方?”他問。 “在鴻發倉庫!”丁炳榮答。 田野聽到鴻發倉庫幾個字,就聯想到他們戒條,這一次,也許就是為金麗娃的問題。他猜想,在昨夜他走了之後,霍天行就可能用種種毒惡的方法向金麗娃逼供,金麗娃在病中,身體不支,自然而然的就連什麼也招出來了。霍天行知道了他們的奸情,所以便召開大會。 田野匆匆起床洗嗽,換了衣裳略為整理便立刻動身。 這時候,不過清晨七點,戶外的晨霧尚未散去,丁炳榮雇了一輛“的士”等在門前。兩人坐進汽車之後,便向鴻發倉庫疾駛而去。 鴻發倉庫的形勢就好像開什麼“公審大會”,那些職業兇手們一個個的凶神惡煞,臉孔都好像共匪一樣的兇惡。倉庫的窗戶全用厚布封堵起,封得密不透風,田野跨進門,就覺得情形有點異樣。 霍天行坐在正當中,同樣的又是以木箱當作案桌。週沖正坐在他的身旁,喋喋不休的似是又在說什麼人的壞話。 金麗娃沒在坐,不知道她的病如何?霍天行有沒有再虐待她呢? 不過,田野已可看出,看樣子不可能是給他審判。田野也不走上前去和霍天行或是周衝答腔。自己找了個地方,靜坐下來,幸好有丁炳榮和他作伴,不致於冷落。 不久,所有的兇手逐漸到齊了,霍天行宣布開始開會。 原來,他需要討論的,還是關於狙殺游擊隊領袖的老問題。 共匪方面有消息傳遞過來,在當夜姓田的游擊首領是必定要出發的,因為他們已獲得情報,知道共匪方面已發出急電,請上級派軍艦截攔他們載軍火的輪船,所以他們需要及時溜走。 但是,這游擊首領的戰略已完全改變,他不一定在什麼碼頭登上汽船。所以,凡是港九的公共碼頭,都應予加以控制。這一來“正義”公司方面的人可不夠了。 霍天行說:“……不過,共匪方面,已控制了他們的電訊,假如他們要從那兒登船,還要發電報通知守在海上的汽船,這當然是他們最後的行動了,共匪想再通知我們,不一定會來得及,所以我們的工作,還是要從現在開始……” 週衝提出意見說:“那游擊隊的首領既然居住在香港,當然在香港方面登船的成分比較多……” 霍天行說:“這不一定,這傢伙是夠狡猾的,可能就偷至九龍去,在九龍方面登船,那我們豈非不是砸了?” 大家徵詢田野的意思,田野無精打彩地說:“我沒有意見,一切聽從霍老闆的命令!” 霍天行並不因為田野的這一句話而感到欣悅,臉上毫無表情的,冷冷的看了大家一眼,說: “現在,我準備分成四人小組,每四個人,控制一個碼頭,大家可以設法連絡,假如共匪方面有消息遞過來,我們便集合……” 週衝即問:“是否鴻發公司和茂昌洋行混合,或是分開?” “混合!”霍天行很快的答。 “我反對混合!”週沖說:“最好各守一方!也許是茂昌洋行負責香港,鴻發公司負責九龍,或是調過來,怎樣都可以,就是不要混合起來,這時候,需要少數的人把守廣闊的海岸,還得看各人的苗頭如何……” 霍天行懂得周衝的意思。很不耐煩地說:“現在,不是我們爭功的時候,我們需要密切合作,始能完成這件重大的任務!” 田野一直默坐一旁,沒發表過意見。 “你為什麼一句話也沒說,啞了麼?”霍天行忽地向他說,似乎霍天行已失去了他昔日待人和靄謙厚的態度,也許,這也是他偽君子的表皮已經褪下了。 田野答:“一個人的高度才智,不是由他的嘴巴里表現出來的,反正你們的意見都不壞,只要是霍老闆交待下來的事情,要我如何做法就是如何做法,到時候再臨機應變!……” 霍天行知道田野的這句話乃是朝著周沖說的,冷冷的向他們兩人看了一眼,復又說到正事上去。 “現在,共黨方面,又給我們的報酬提高了,每個人應有的報酬,不管撲空與否,一律按照原來數字支付,另外,假如下手而得生擒者,另發獎金五萬元!” 這個消息,倒使大家振奮,獨有田野一人,漠不關心似的,燃著煙卷,凝注著天花板上面,腦海之中,老飄蕩著金麗娃的影子;為她的安全而憂鬱。 霍天行之所謂開會,並非要徵詢大家的意見,主要的還是要大家了解詳情。 他的作風是專制的,一切計劃好,分配大家按計進行,只有周衝才會如此的天真去建議些什麼!這時候,霍天行把茂昌洋行和鴻發公司的人員名單取出,混合配在一起,分劃出四人為一小組,這樣,也有了十餘組,另外的,還有些外圍人員,也召集起來作為臨時的連絡人員,給各小組傳遞消息。凡是重要的角色,都是分配到重要的據點上去,每一個都臨時派出小組長一名,霍天行自己坐鎮在大本營上,隨時和各小組長連絡,調動指揮。 這真好像是一個大戰場的作戰,霍天行好像有做總司令的慾望。 “這一次,萬一砸了,我們正義公司的威望就此而了,所以我們只許成功不許失敗!”霍天行說。 田野卻在說話了:“那游擊隊首領,由什麼碼頭出走,誰都不能知道!也許他由荒野的海岸乘小艇出走,那我們豈不是空等待嗎?” 霍天行說:“共匪控制了他們的行動及他們的通信,所以,我認為沒關係,有什麼行動,一定會通知我們……” “那末共匪為什麼不自己動手?”田野說。 這句話可使大家都楞了楞,週衝想辯也不清楚詳情,辯不出來。 霍天行很冷靜。睨了田野一眼,很文靜地燃著雪茄,慢吞吞地說: “你們應該冷靜下來,不要衝動,要知道,在香港這地方,假如一個游擊隊首領被人狙殺,香港政府方面,會找些什麼人去調查?不需問,必然是那幾個平日已嚴受監視的共黨特務,他們在香港,每一個人都是有案的,每行一步路,都有人跟踪,假如出了狙殺案豈不更麻煩麼?所以,倒不如委託我們'正義'公司,謀殺經驗豐富,他們只要拿出錢來,省去了很多麻煩,這又何樂不為?反正他們的鈔票只要在印刷機上多轉兩次,就解決了!” 霍天行解釋完後,大家回复無言,又重新的對霍天行有了信仰。 一切成為定案後。就宣布散會,霍天行一再關照各小組長依計行事。 田野欲離開鴻發倉庫時,霍天行忽的將他留住,等所有的人走光了以後,始才說:“昨天晚上,我和金麗娃曾談到了你的問題,現在一切的疑問都澄清了,你對我的忠誠非常感激,以前我對你的誤會,要請你多原諒!好在來日方長,我們今後合作的機會很多,我總會有更好的表現給你知道,同時金麗娃在病中很寂寞,她希望你在空暇時,常去看看她——” 田野一經提到金麗娃的問題,心中就是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霍天行的嘴巴雖說得甜蜜,但腹中存著的是什麼鬼胎卻不得而知。田野很懷疑霍天行在說反話。因為這樣,田野更擔憂金麗娃的安全,腦海中又幻想出昨夜晚間,他離開霍宅後的一幕,霍天行必然用種種殊酷的手法逼使金麗娃招供…… 霍天行說完了話,含笑拍拍田野的肩膊,點點頭便走了。 田野也隨後出了鴻發倉庫,他迴避開眾人,就近借用了一家商店的公用電話。要搶在霍天行尚未到家之際,撥了個電話至霍宅去。接電話的是女傭銀寶,她沒說什麼就把話筒遞至金麗娃。 “麗娃,你好嗎?……我想來看你……” 金麗娃半驚半喜,吶吶說:“親愛的!你千萬別來,正有人監視著你我,他們正欲找出你我的證據……你最好連電話也別打來……” “昨夜,你一定吃了苦!”田野對女人老是軟心腸的,說著話都好像悲傷不已。 “沒有,沒有……噢,人來了,我要掛電話啦!再見,以後有什麼事情,我計劃好了之後,就會來找你……”金麗娃說完,電話即告按下。 田野喘了口氣,捏著電話筒好像還有點依依不捨,他心中想,究竟是什麼人在監視著金麗娃呢? “正義”公司為狙殺那游擊隊首領。正忙得連人都不敷支配應用,還能派出什麼人來監視金麗娃? ……這樣看起來,金麗娃當前的環境,的確是危機重重了。
田野回返公寓以後,閻婆娘遞給他一張字條,說是一個女人來訪他的時候留下的。 田野展開來看,原來竟是那陰魂不散的蕾娜又來了。 字條上七歪八斜的寫著寥寥幾個字:田野,見字請在中午到舍間一敘!蕾娜即晨。 想是田野被丁炳榮召走後,蕾娜就到了。田野本不想去,但回心一想,老留在香港,容易使霍天行心疑,到九龍去走走,找個女朋友聊聊,或可分散霍天行的注意,而且,心中有著重重煩悶,既沒有一個知己朋友吐露吐露,何不就去找蕾娜聊聊,也許可以使精神輕鬆些許。況且,他和蕾娜還有過一度的交情。這個女子癡情得可以,假如她不是個壞人的話也無需要做得那末的絕情…… 所以,田野又身不由主的離開了永樂公寓,渡海至九龍,朝蕾娜的住宅而去。 終於,她沒有失望,田野的影子出現在大街頭上,向窗戶上探首下來的人招手打招呼。 田野加快了腳步,跨上樓梯。 “你沒使我失望!”蕾娜開開了大門時說。 蕾娜打扮得簡直好像赴什麼宴會似的得花枝招展,好像比以前漂亮得多了。房間內也收拾得乾淨俐落,似乎是做什麼喜慶事,或者是接待什麼嘉賓。 田野走進屋子,對著牆上懸掛著的鏡子照了一照,頭髮蓬亂,多天未修臉。短髭像板刷一樣的,領帶也未結好,完全一副不修邊幅的賣相。這不免使他自慚形穢,忙給自己整理一番。 “你好像有什麼喜慶事情呢!”他說。 蕾娜笑了一笑說:“客人只有你一個!” 田野兩眼一瞬說:“是你的生日嗎?” 蕾娜喘了口氣,點點頭說:“這倒是小事,主要的我今天請你來,乃是我向你告別,吃一頓簡便的午飯,喝兩杯酒,也許自今天以後,我們就永不見面了!” 田野更覺異詫:“告別,——你要走了麼?到那兒去呢?” “有人請我跑碼頭,到南洋新加坡那些地方去跑一趟,也許可以淘淘金!” “在香港不好嗎?”田野的語氣,又似乎欲加以挽留了。 “在香港很受罪,有許多事情會使我觸景生情,我想,我還是到外埠走走轉換一下環境!”蕾娜倒是說得非常誠懇的。 “我在香港既沒有親人,也沒有知己朋友,唯一的,我對你有很深的印象。所以,我隻請你一個人來,而且,你多半晚上都要忙個不休的,敷衍這個,敷衍那個,我想來想去,還是中午比較方便,你沒使我失望,我真高興!” 田野聽在心中,真是感慨萬千,他原沒打算赴蕾娜此約,但現在幸好是來了,否則,更是對人不住。 “你先坐坐,我親自下廚燒菜,你且試試看我的表現如何!”蕾娜說著,取起一條白圍裙,在腰間紮起,正欲入廚之際,忽而想起:“啊,我倒忘了,你是喜歡飲酒的,我特意買了兩瓶威士忌給你,相信足夠了吧,你大可先喝起來!” 田野豁然而笑:“你們好像全部知道我是酒鬼了!” 十來分鐘後,蕾娜已搬出幾種菜餚,弄得很清爽,她的手法和三姑娘倒是有點相同的,也不知道是故弄玄虛,或是還另有其他的用意。 這的確能使田野觸景生情的……“但過去的已經過去了”!田野心中說。當前他最注重的還是金麗娃的安危問題。 蕾娜仍還得在廚房裡忙碌,田野舉杯獨酌。不時,他又注視手錶,午後,必需和小組聚合,對付那欲離開香港的游擊首領。 “你的桑小姐怎麼樣了?”蕾娜自廚房內端出一盤子熱騰騰的蒸雞時,忽然這樣說。 田野很覺詫異,為什麼蕾娜也會提出這樣的問題? “你不要奇怪,這是三姑娘告訴我的,她自從當了修女以後,仍還和我是好朋友,常來看我。每次,她和我聊起天時,我就談到你的問題。她雖然口口聲聲說,看破紅塵,遁入空門,對過往的事情不提不問;但是我一再扯著她說時,她就把一切都告訴我。你是一個非常用情不專的男人,而且還有一個姓金的,叫什麼麗娃的女子,是人家的太太,也和你有點瓜葛……也就是那一次遣人毆打我的人……。” 提起金麗娃,田野就坐立不安,忽而說:“既已過去了的,我們又去談它幹什麼呢?——你到新加坡去,什麼時候動身呢?” “這頓飯,就等於是我們的告別,相信我們再沒有見面的機會,頂多只有兩三天我就起程,假如沒有變卦的話!” 田野忙說:“不!我還該給你送別,——今天,匆匆忙忙過來,也不知道是你的生日,我什麼都沒有帶,禮物一定後補……” “不必了,你是大忙人,我卻是個小舞女,今天能夠得到你賞光光臨,已經是感到榮幸了!”蕾娜酸溜溜地。 “不要再說挖心挖肺的話,來,讓我們乾上一杯,預祝你一帆風順……” 飯後,蕾娜還取出一個小蛋糕,田野替她燃上二十四支小蠟燭,給她祝壽。
下午田野至小組處報到。需得立即展開行動。田野和周衝每個人負責五個小組。以四五十人的力量,準備控制整個香港九龍的海岸,不讓有人偷渡。雖然,這事情看起來似乎有點屬於狂妄,但是霍天行卻好像很有把握。 週衝過於貪功,所以霍天行把他派調到較為偏僻的地點去,週衝也覺得偏僻的地方可能為對方利用。 田野負責是上環和下環一帶。他守在一間小咖啡室的電話機前,不時和霍天行及受他指揮的小組連絡,隨時遣兵調將。 霍天行一再說:“這一次是我們最大的考驗,假如成功,以後百萬大軍在我們的手裡,我們一樣也可指揮!” 田野對這些毫不感興趣,由於有電話在他的身旁,當他惦念起金麗娃時,就撥電話去向金麗娃問安。 金麗娃說:“田野,你不必太性急了,我很安全,但你可要為自己慎重,好好的把案子順利完成……我正在設法給你弄護照,事情成熟後,我們雙雙逃亡,出走海外!” 田野頓時充滿了無窮幻望,和金麗娃雙雙出走,永脫樊籠,那該是多麼幸福的事呢? ……即可把過往的一切完全遺忘矣。 夜色已漸朦朧,整個社會都將接近非法活動的時候。有消息遞過來,可能那游擊隊的首領即晚就要動身,所以霍天行命令每一個人努力嚴守崗位。所以,田野連想抽空暇溜去探望金麗娃一次也不可能做到。 霍天行再叮囑說:“共產黨正控制了他們和船上連絡的電信,所以,要聽候消息,隨時調動人馬!” 天色黑齊時,又飄下了毛毛雨,引起了寒意,四個人成為一組呆守在碼頭上,還要各自據守一方,找尋可以隱蔽身形的地點躲藏起來,這種滋味實在不是人受的。 田野本就無心參與這件案子,假如不是環境不許可,他早就開小差溜掉了。但這時候他不得不遵從霍天行的命令嚴謹地守著他的本位,可說是為了自己的生命著想,也可說是為金麗娃的前途著想。 這時候,差不多凡在“正義”公司里略有資歷略有名望的人員,都編為小組長,丁炳榮負責三組,如余飛啦,吳仲瑜啦……都成為了小組長,每人負責指揮四個人。 余飛是和田野據守著用通信連絡的咖啡室最接近的一組,他直接接受田野的指揮。 余飛過來請示,有一名弟兄突然感到身體不適,上吐下瀉,想回家去走一轉,請求田野批准。 田野對此事看得異常平淡,事成與事敗,好像於他無關,同時三個人把守與四個人把守相差無幾,所以馬上就答應了。 他向余飛說:“反正是用槍打人,問題就在打不准與打得準,有一個人和十個人也是一樣的。余飛,我聽說你乃神槍手,能百發百中,有你在,一個人請病假,就讓他回去吧!” 余飛被捧到半天雲裡,他原是個粗人,口才不來事,一時真不知道怎樣答覆好。他笑了笑,即說:“嗨,田野哥,說那裡話,我的槍法不行,不瞞你說,靠槍,我隨時隨地會失手,但是飛刀,我卻是天下第一,五十碼內,就算蒼蠅飛過,我一刀飛過去,相信也不會落空呢……”余飛有點誇大,說時還伸手拍了拍腰間,他除了腰間上別了一支手槍以外,還插有一柄薄薄的飛刀。 田野也不介意余飛的技能究竟如何,他知道周沖倒是很巴結余飛的,一往視同心腹,所以還是和他少搭訕為妙。他準了那患病的小子走後,自己便作補充,幫助他們在碼頭上把守,至於聽電話連絡便交由大家輪流。 碼頭上只有三個人,大家又分站開為老遠老遠的,既不能聊天,也不能說話,這種環境著實苦悶。 不一會,霍天行有電話過來說:“那姓田的傢伙已經動身了,三分鐘前走出了家門……不過在那一碼頭登船,匪方還未有接獲電報……” 夜已深沉,毛毛細雨紛飛,關於游擊隊首領的消息杳然,時鐘一時一刻過去,尤其九龍關的鐘樓每過一刻鐘就要響一次。 有許多人已為此事而灰心,紛紛過來向田野詢問,大致上都有想實行放棄。因為這事情過份渺茫。 “待株守免”,能守到什麼時候都不一定。 而且,天在降雨,又在刮風,這種罪,已受過好幾次了,每次都是教人失望撲空……。 田野說:“我只是執行命令者,主事者是霍天行。各位都知道,這個人殘暴成性,剛愎自用,我不敢擅自更改他的吩咐,但是各位願意開小差時,我也絕不攔阻……” 田野的這番話,含有挑撥意味,但是他什麼也不怕,同時還可預料到根本沒有一個人敢有膽量開小差,所以,局面仍還是維持了下去。
大概是凌晨三時,霍天行有電話來了。讓田野去聽。 他說:“……那狡猾的傢伙已經動身了,共匪的特務正在牢牢監視,而且有人在嚴密跟踪……據共特的電台稱,那傢伙已發電通知海上的汽船,在六十五號碼頭相接,所以,六十五號碼頭應特別注意。不過,他們的數字密碼,平日的時候,上午加二,下午除三,現在過了零時,應加二,那就是六十七號碼頭……再需注意,今天的情形特別,也許臨時更改調轉來,為上午除三,下午加二,那就是六十二……所以,凡六十二,六十五,六十七號碼頭,都得嚴密注意,還要繼續聽電話消息……” 余飛所把守的,正是六十七號碼頭,是在緊急呼號之中,所以他們便緊張起來。同時,霍天行還把駐守在其他碼頭的人力減少,盡情移轉至這三個碼頭附近來,真等如遣兵調將一樣。 最緊張的還是周衝,因為他所駐守的地方過遠,一往愛貪功自大的他,豈能錯過這爭功的機會,所以他不顧一切的,把所有的力量全搬移來了。 田野直守在電話機之前,連半步也不敢離開,其他地方移轉來的兇手並不多,一一向田野報到,田野一律把他們交給余飛,讓余飛給他們找尋地方隱藏起來。 電話又來了,是霍天行打來的,說:“據共特可靠消息,他們的密碼更改,上午,除三,那是六十二號碼頭,……現在,多把人力移至六十二號碼頭去,不過其他的碼頭仍要留人,恐防有詐……” 田野領命,即指揮人馬向六十二號碼頭集中,四人小組,每一小組分派兩人,留下兩人,這時候,每一個人都把那游擊隊首領田某人的照片掏出來,仔細記認,這也是貪功的表現,也恐防誤殺。 反正凡是殺人的機會到達,每一個慣於殺人的職業兇手,都是磨拳擦掌的,恨不得馬上給他們有一顯身手的機會。 田野和余飛各帶一人向六十二號碼頭移過去,那根本不需要十分鐘的事情,有汽車做他們的交通工具,只三四分鐘便到了。 負責把守六十二號碼頭的小組長是吳仲瑜,他立即表示聽從田野的命令實行準備。頓時,槍全出鞘,子彈一律上膛,多上田野和余飛等幾個人來到,六十二號頭上已有八個人把守,各自找容易隱蔽身形的地方躲藏起來,佈置得絲毫不露形跡。 不久,又有兩個人報到,田野同樣的給他們安排位置,那是袋形戰術,只放人進,不放人出。 約過了三四分鐘,遙望出那已為煙雨與黑暗掩蓋的海面,倏的起了一條白浪,有汽船的聲響傳來…… 這當可證實那游擊隊的首領,必然是走這個碼頭了:準備迎接他登船轉上大輪船的汽艇已在海面上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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