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職業兇手

第25章 第廿五章天羅地網

職業兇手 牛哥 21157 2018-03-22
田野趕至西營盤碼頭,出重資臨時雇了一艘汽油快艇,這種汽油快艇的速度很高,假如普通的汽船駛航大亞灣需要兩小時的話,這種快艇即只需一個半小時。田野命船夫加快速度,啟航出海。 這天海風頗猛,汽船在海中穿濤破浪,疾駛如飛,假如是身體不佳的人,準吃不消。 有時巨浪如山般卷過,揚起浪沫如雨,把田野身上的布衣衫褲全浸濕了,他並不為此擔憂,不時看著手錶,只望能及早趕到目的地。 時鐘已指正十時光,陽光略在雲幕的空隙中露出金線,汽船離開船已快有兩個鐘頭。 田野很焦急,他擔憂錯過了時間,老是催促船員加快速度。 船員說:“風浪太大了,再加快就恐怕有翻船的危險……” 汽船勇猛地在浪濤洶湧中向前直衝。不久,船員已指出前面就是大亞灣,籠罩在陰霾下。

這地方,田野在護送潘彼得遷移至此時曾經來過,但當時暴雨淋漓,時在午夜,和這時的環境,似乎是兩回事。漸漸汽船已經慢下,要進入海灣。那兒的黯礁很多,船駛過速,會有觸礁的危險。 那深窪的海灣上,老遠的已可看到有些漁船、漁網曬在海灘之上,住戶人家疏疏落落。 …… 田野頓憧憬出懶蛇墜岩而死的一幕,那景色正和目前的相彷彿。 “不要駛進海灘上去,”田野忽而指揮船員,因為他發現海灘上正停放有一艘汽船,而那艘汽船卻不知道是屬於司徒森方面的亦或是霍天行方面的。他不願意行藏敗露,在真相未明之時被正義公司或司徒森方面的人發現另一艘汽船來到,俱不方便。 田野已探過地勢,潘彼得囚禁在那二間屋子內,在他的印像中還可以記得。

他指揮汽船再航出海去,繞至大亞海灣接近出口的山岩下。 “先生,在這兒怎能登岸呢?四處盡是礁石!”船員說。 田野可不管。他命船員將馬達停下,以竹篙撐船,小心翼翼的在礁石滿佈的水面上摸索。 好不容易才貼了岸。但是抬頭看上去是一座高山,欲從岸邊爬上去需得費一番手腳。 田野說:“我是救人來的,有人被困了!”他跳上了岸,吩咐船員縛攬等候,然後向那岩石積壘的高山爬上去。那些岩石,都是光禿禿的,連一條小路也沒有,甚至連可以把手的樹枝草根也找不到。只靠石岩中的縫隙作為把手踏腳……假如一不小心失足墜下,那準會粉身碎骨。 汽船上總共只有兩個船員,雖然田野解釋過救人而來的,但是他們莫明田野為什麼要冒險爬這個山岩,楞楞然地抬頭望著。好在他們主要的還是拿船資,錢拿得多,就可以不過問其他。

田野鼓足了勇氣,一步一步爬到了山頂,已是渾身是汗,疲乏不堪。由那兒可以窺望大亞彎的整個漁村。驀然,他聽到一陣槍聲。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說,事情已經發生了嗎? …… 田野大驚,他探首遙望潘彼得被囚禁之處,只聞槍聲一陣比一陣緊密。火光閃閃,冒出清煙,在一間土屋前,不時有人影穿來穿去,好像正包圍了那間屋子進攻…… 事實已擺在眼前,是事發了,而且雙方正在拼鬥,司徒森和桑同白的性命危在毫髮…… 田野為桑同白的性命而擔憂,在這關頭已不容許他再猶豫了。他放開腳步,心焦如焚,向著那生事的地點疾走。同時還得迴避著作戰者的視線。 山下的漁村里也起了騷動。那些漁民紛紛趨出屋來向那生事的地點觀望。但是他們又不敢跑上山去。

田野一面走,一面想,憑他個人的力量可以壓制下這場流血的慘劇嗎? 即算可以做到,但是他的身份即告暴露無遺,如何能獲得雙方諒解?而且“正義”公司的秘密暴露了,霍天行會容許他活下去嗎? ……司徒森和桑同白會原諒他嗎?香港的法律會寬恕他嗎? …… 為了桑南施,田野是非得搶救桑同白不可,司徒森的生死倒與他無關……。 許多矛盾的問題在他的腦海中湧現,那小小的戰場已逐漸接近,他毫無計劃而來,這時又不能排除心理上的疑問。他蹲下身匐匍地走著,和那正在火拼的地點相隔只有一個山頭了,他需得伏地爬行。 這時,已可看到圍攻那座土屋的有三四個人之多,在屋子裡反抗的卻只有兩支槍,彈藥都很充足,槍聲沒有停止過。

田野雖然看不清楚他們的臉貌,但從霍天行的預定計劃,及目前情形,他可以猜想得出,在外進攻的是屬於司徒森及桑同白他們,而堅守在屋內的,卻是潘中元叔侄及一個殺人越貨的大盜…… 原來,霍天行的計劃是這樣的,他欲勾消拖泥帶水的“聖蒙”血案,擺脫司徒森向他的苦纏,下毒計犧牲潘中元叔侄兩人的性命作為引餌,使司徒森墮入圈套,欲使司徒森賠上一條性命。 首先,他故意虐待潘彼得使潘中元不滿,發生爭執,又讓田野間接在桑同白面前洩漏消息,好使司徒森對潘中元注意,盯牢了他行踪。在後,霍天行不徵求潘中元同意將潘彼得移送至荒僻的大亞灣,故意讓潘中元找機會去探看慰問他的侄子,佈置好天羅地網,司徒森跟踪潘中元至大亞灣時,將他們一併消滅,了卻“聖蒙”血案。

那時候正有一個殺人越貨犯案累累的逃犯,投奔霍天行,霍天行假仁假義將他收容,並派給他一個差事,就是在大亞灣的土屋中看守潘彼得。霍天行一再關照,不允許潘彼得接見任何一個人,那逃犯還不知道霍天行有意將他犧牲,尚忠心耿耿為霍天行盡職。 潘中元趕到大亞灣,那逃犯拒絕讓他進屋給他們叔侄見面。因而發生衝突。這時候司徒森桑同白早跟踪了。 “潘中元,你的案子敗露了,你的侄子通緝在案,請交給我們帶回去,你也跟我回去接受審訊吧!……”司徒森忽然現身出去說話。 潘中元自然大驚失色,這個案子不被揭發猶可,一經破案,他即身敗名裂,被控購兇殺人,還是小事,他的一切事業即付諸東流。 潘中元原不是什麼好出身的人,靠走私漏稅,販毒起家,造成他今日的地位。一支自衛手槍是永不離身的,尤其他單身到這種荒野的地方上來……

“砰!”他忽然拔槍射擊。 司徒森和桑同白迅速伏地,同時也拔槍還擊,雙方便開始搏火,司徒森並不想取潘中元的性命。他的槍多半是朝天發的,欲威脅潘中元棄械投降。 但是潘中元發了野性,一槍接一槍的打個不停。同時,負責管潘彼得的那個囚犯見有陌生人圍攏來攻打,以為是警探到了。即協助潘中元作戰,槍自窗戶上射出來。 潘中元拼命拍門,要求逃犯給他進屋,這樣他們叔侄倆才得到機會相見。 潘彼得不像潘中元,從未見到過這種場面,早已嚇得魂不附體,軟在地下動也不動,逃犯有兩支槍,加上潘中元的一支,三管火力抵擋司徒森的進攻。司徒森倒是非常老到的,土屋周圍的地勢,來龍去脈如何?他早已摸清楚,而且槍法打得準,威脅了他們把守的兩扇窗戶。

桑同白雖然有槍在手,但他毫無作戰經驗,司徒森只叫他蹲伏到石頭的背後躲藏。 司徒森原帶有三個助手同來的,他們散佈在各地偵查,聞得槍聲自然就聚攏來了。 這樣,他們便佔了優勢,把三個匪類困在屋中無法衝出。 司徒森正欲用計,衝過屋前的空地搶到屋簷同那三個匪類短兵作戰,倏而,背後有人向他說話。 “司徒森,沒想到你倒比我們早上一步!”聲音自背後傳過來。 司徒森回頭只見來了四五條大漢,全是粗布衣打扮的,個個蛇頭獐目,全非善類。 司徒森在這種環境中,不敢稍懈,即遞手暗示他的手下停止向土屋進攻槍桿調轉頭來,指向那幾個陌生的來人。 “你們是什麼人?”司徒森喝問。 “司徒先生,我們是警署的探員,奉探長之命跟踪著你,因為探長知道你的偵探技巧高明!會帶我們找出線索!”其中一人笑吃吃地說。

司徒森半信半疑,在躊躇間,那人已指揮他的手下散佈開,向那座被困的土屋實行開火進攻。 剎時槍聲“劈劈拍拍”的,彈雨如蝗般向那座土屋點去。桑同白倒很高興,因為警探來到參加作戰,等於增強了他們的實力。那三個歹徒到了彈盡援絕之際,就必得向他們投降,束手待縛了。 但司徒森卻不然,他千辛萬苦的才找出這個匪窟,竟被警探跟踪而來,分奪了他的功勞…… “餵!蠢豬!我並不想取他們的性命!曉得嗎?”司徒森見那幾個大漢領在前面,全是蠻打硬打的作風,感到非常不滿,便說:“……我要擒下的……” 那幾條大漢充耳不聞,老是擋在頭陣,司徒森不由的起了憤慨。 “餵!你們既是警探,催淚彈帶來了沒有?”他高聲叫喊。

“催淚彈——?”領在前面的一個大漢,忽而停下射擊,高聲向他的弟兄呼喊:“餵!你們的催淚彈預備好了沒有?” “預備好了——”那幾個散佈開的大漢同時回答。 於是,心中似乎有數著一二三的數目,驀然同時發動,調轉槍來向司徒森桑同白開火。砰、砰、砰…… 司徒森資格比較老到,他對這幾個漢子早起懷疑,發覺情形不對,即急忙在地上打滾,直滾到岩縫裡自行墜進去,那槍彈爆炸開的塵煙直追在他的身後……司徒森雖倖免,但也受了重傷,一顆子彈已打進了他的左肋骨。桑同白和那幾個手下人猝不知有此轉變,慘呼一聲,已倒在血泊之中。 原來,這正是霍天行的毒計,那些來歷不明的大漢正是丁炳榮、沈雁、柯大勇、吳仲瑜幾個人,他們讓司徒森等人向土屋進攻,又冒充警探參加作戰,然後約定時間,叫出暗號向他們突然狙擊——那暗號就是“催淚彈”。 田野到達之時,正是雙方槍戰最為劇烈之際。田野的目的,是搶救桑同白出險。他守在山頭的石岩上猶豫半晌,倏的起了決意。他要不顧一切的危險去救桑同白,實行向“正義”公司倒戈,即算將來霍天行將他碎身萬段,也在所不惜。因為邪畢竟不能勝正。欲趁此機會脫離“正義”公司的羈絆,再重頭做新人……。當他站起來欲搶上前時,正值司徒森問丁炳榮有沒有攜帶催淚彈。 田野大恐,他所在的地方和他們相距還有百餘碼,他想呼喊,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丁炳榮的槍彈已洞穿桑同白的胸膛,頓時鮮血如潮,桑同白已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田野嚇得魂不附體,雖然他不能確實桑同白是否已經喪命,但相信希望已經很微了。 司徒森的幾個手下也臥在血泊中,只有司徒森一人負了傷,躲縮在岩縫中和那批殺人者作困獸之鬥。 丁炳榮指揮大家向他包圍。 “嗨!老毛!該停火啦!這幾個傢伙已經墜進羅網了!”是沈雁的聲音在呼喊。 那稱為老毛的,正是土屋中看守潘彼得負隅頑抗的逃犯,相信他到這時,始才明白那幾個幫同司徒森等人進攻的歹徒,是屬於霍天行方面的人,是霍天行佈置下的毒計。 “餵,沈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老毛問。 “現在不必多問,反正遲早你會知道的!”沈雁答。 “這個老頭子受傷啦……”老毛指的是潘中元,他中了槍傷,但並不十分嚴重,只是在頭上戴了彩,血流不止。 “沒關係!待會兒我會來照應他——”沈雁說。 他們一夥人仍繼續向司徒森撲攻,但司徒森防守得法,使他們無法得逞。 丁炳榮檢查桑同白,說:“這個姓桑的已經死了……” 田野聽在耳中,幾乎失聲痛哭。他匆匆趕來,結果他是白跑一場,桑老先生還是逃不出一死……這不能怪別的,只怪他自己猶豫不決,錯過了時機,現在桑南施已經變成一個孤女,假如她知道她的父親喪身在這批歹徒的手中時,該會怎樣的傷心呢? “嗨!什麼人?”忽的一個聲音發自田野所立的岩石下。田野大驚! “是我,柯大哥!”是吳仲瑜的回答。 田野始才知道並非自己被發現。原來,霍天行佈置下並非只有丁炳榮他們五個人呢,另外還有許多人星散在各處把哨。田野在傷心之餘,慶幸自己並未被發現,不過也等於陷入了重圍。 他這時的心情,仍是惶惶無主的,桑同白既已喪了命,他留在這個地方,只有害處而沒有益處,他又沒有辦法可以把桑同白的屍首搶走…… 司徒森被困,看樣子是無法可以逃得出那批暴徒的毒手。被殺只是遲早的問題…… 田野希望能看到結局。 丁炳榮和吳仲瑜兩個,拾起了桑同白及司徒森三個手下落在地上的手槍。 沈雁命老毛打開土屋的大門,說明這是霍天行的計策,故意引誘這幾個私家偵探自投羅網的。 潘中元負了傷,正慶幸他的得救,心中對霍天行的用計得體而感激。 豈料丁炳榮、沈雁兩人舉起手槍,砰、砰、砰的朝著潘中元、潘彼得,連那逃犯老毛也在內…… “媽的,原來霍天行在出賣我……”老毛已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但是明白得已經太遲,他的身上已中了有四五彈之多……並還要逞蠻反抗,極力掙扎著舉起槍來,但他已沒有力量去扣扳機,即躺在地下,一命歸西了。 潘中元和潘彼得叔侄兩人相繼臥在血泊中,死了,這兩具屍首俱不能瞑目。他們落在九泉之下,也不會明了霍天行為什麼會陷害他們,犧牲他們的性命。 丁炳榮頗俱正義感的人,他屠殺了三個敗類,並不感到如何,因為,老毛是個逃犯,曾經殺人越貨,死有餘辜,無需要反悔,尤其潘中元叔侄兩個,狼狽為奸,曾謀害了賈子德,陷害聖蒙慈善會的主持人………連累了田野……有這許多原因,丁炳榮殺人後覺得於道義之心無愧。 他用的是桑同白及司徒森的手下人所遺落下來的手槍。這樣,將來案發,警探的偵查,會以為老毛、潘中元叔侄,三個人俱是被司徒森桑同白等人所殺。 他仍然把手槍歸還棄在桑同白等人的屍首旁,而把剛才殺桑同白及司徒森幾個手下的手槍棄在老毛及潘中元叔侄的屍首的身旁,盡情把自己所有的足跡抹去。 司徒森仍未解決,他潛匿在岩縫中負隅頑抗,他備有充足的彈藥,圍攻的人無法和他接近,而他所躲藏的地方,槍彈又無法射進去。槍戰仍很劇烈。 田野見大局已定,久留下去絕無益處,為自己打算,他需得及時退出這是非之地。 “唉……桑南施真不幸……她已經是一個可憐的孤女了……以後,我得好好照應她……”田野的話發自他的天良。當他正聳起身來準備離去之際,倏而那塊石岩下發出,“咦?”的一聲。是柯大勇發現了他的身形。 田野大恐,這時間是不容許他猶豫的,因為四方八面全是“正義”公司的人,柯大勇萬一叫嚷起來。那些慣於殺人的兇手便會蜂湧圍過來了。 “我是田野——”田野一面準備,一面低聲說,手槍已捏在手中。 “嗄?怎麼你也來了?……”柯大勇以為又找到了田野的把柄,這又是違背戒條,擅離職守,不服從命令。當他正欲發言誨罵時…… 田野驀然,一個縱身自石岩跳下去,力量用得很猛,直到柯大勇的跟前,他的腳是翹起的,順著力量那隻腳便蹬到了柯大勇的臉上。柯大勇猝不防田野有此一著,還來不及喊出來,便踉蹌跌在地上,後腦被石頭撞了一下,嘴唇和鼻孔同時出血…… 因為那山岩相當的高,田野雙腳落地也跌了一跤,他匆匆的縱身爬起,捏著手槍還要在柯大勇的頭頂上敲下去……當他正要出手時,又猛然的收住了。 因為柯大勇已無需要再補擊一下,早昏迷在地,人事不醒了。 田野始咽了一口氣,他及時把柯大勇擊昏,以免把自己的行踪洩漏,布散在四周的歹徒一個也沒有發覺,要不然,他們聞聲圍攏來,田野只好和他們硬拼,否則解押到霍天行處,田野自知道一定不會留他活過明天。但是柯大勇昏迷過後,一定會醒的,又必然會指責他偷入禁地……這該怎麼辦呢? 田野惶然無策,凝視著柯大勇那可憎而帶血的臉孔。 他憧憬出柯大男對周衝的巴結諂媚,那種卑鄙無恥的醜態,而對下人則又作威作福…… 這種人把他留在社會上,只是禍害,現在,三姑娘已當了女尼,桑同白又遇害,桑南施成為孤女…… 這許多仇怨,田野無法發洩。驀地,他起了殺機,一來是為柯大勇發現他潛上大亞灣,殺他滅口,二來是為桑南施、三姑娘他們報仇。 “柯大勇,柯大勇,你在那兒哪?……”立時,槍聲好像稍為歇下,突然有人向這方面呼喚,像是吳仲瑜的聲音。 “咦?為什麼沒有人聲!” “快找他來幫忙,我們需得及時撤退先把那老傢伙解決!……”是丁炳榮在老遠的地方叫喊。 於是,有一陣沉重的腳步聲跑過來了。 田野無法再遲疑了,這時很快的便下了決意,必需要殺柯大勇滅口,他不能用槍,在柯大勇身旁四周,有著許多石頭,他拾起一塊如斗大的巨石,雙手舉起,照準柯大勇的頭顱砸下去…… “噗哧”一聲,柯大勇只窒息的哼了一下,頭顱粉碎,腦髓血肉橫溢,這歹徒畢生作惡,竟落個死得不明不白。 腳步更近了,而且還聽到有人急促地喘著氣,似在跑著步,由山坡下上來。 田野已來不及揩抹身上的血跡,急忙竄身飛奔而逃,他由原路,爬上山坡,由原來的高岩重新落下海岸去,那小汽船仍停留在海岸。他跳落汽船,即命船員啟綻逃走。 山谷上的那場血戰,槍聲遠播,那些船員也曾聽到槍聲。 “究竟是什麼事情?好像有一場大戰呢!”船員說。 “圍剿盜賊,明天你們看報紙!就可以完全明白了,警探敗了!盜賊追出來,我們快逃吧!”田野訛詐說。 在航途中,還有一艘汽船在那兒盤旋,田野知道那是周衝所指揮的一艘,他需得迴避,伏在船艙中,命船員加快速度竄突過去。好在小汽船的速度快,週衝的大汽船追趕不及。 田野抵達西營盤碼頭後,付出雙倍的船資,叮囑那幾個船員嚴守秘密,不要把潛至大亞海灣的事情洩漏出去,訛稱那些歹徒非常猖獗,黨羽眾多,滿佈在港九兩地,假如被他們查出痕跡,大家都沒有好處。
柯大勇之死,無異等於是這件龐大的謀殺案的節外生枝,那批“職業殺人者”感到意外,在匆匆忙忙間,找不出絲毫線索可以偵查出兇手究竟是屬何人?和柯大勇又有些什麼仇隙,會在這種環境中追踪而來下此毒手。他們又猜想可能是司徒森帶來留守在外圍的手下……。除了地上發現有土布鞋的足跡外,一無所獲,他們沿著足跡,追到山岩上,那正是田野爬落海岸汽船停留的地方…… 在後周沖和他們會合,說出在航途上所逢到的一艘神秘汽船……兩件事配合起來,便推斷這兇手是單獨而來,又單獨而去。 “我們可以從那些做出租生意的小汽船著手偵查,不怕他逃到那裡去!……”週衝目露凶光說。 槍聲仍在斷斷續續的響,司徒森仍繼續作困獸鬥,不肯屈伏。 週衝又說:“……打了這樣久,相信附近的守軍已經得到信息,不久即必有巡邏艇開來,我們及早把老傢伙解決,實行撤退吧……” “柯大勇的屍體怎麼辦?” “把他沉到海底里去!”
香港的報紙上刊出了一件大新聞,差不多每家報紙都闢出一兩版的篇幅來作詳細報導。 這是新聞記者各顯本領的時候,除了官方的公佈外,他們忙碌的奔走,找尋特寫資料,找尋新聞隙縫……各盡其能……除了新聞外,地圖、照片,及各記者的獨特見解,評論散見各報。 那案子很顯明的私家偵探和匪徒火拼,悉數同歸於盡,中有兩個聞人,慈善家桑同白和潘中元,另外還有一個犯罪累累,被各地通緝在案的逃犯,再者就是潘中元的侄子潘彼得,和司徒森的三個手下……奇怪的就是司徒森失去下落,找遍了大亞灣找不到他屍首的影跡……。 當時案子發生的開始。 是駐守在大亞灣相距約百餘里的山區守軍聽得槍聲,他們猜測以為是私梟械鬥,因為山勢的所隔,來不及趕到現場,便急忙搖了電話到“水師處”,派出兩艘緝私艇,趕到大亞灣。緝私警經漁民指示,越上山坡,那戰事已告完畢,現場除了屍首及血以外,是一片淒清,緝私艇向香港華民署及警署發出急電,警探趕到現場,因為潘中元和桑同白都是香港的聞人,探長認出他們的面目,他們雖然全是聖蒙慈善會的董事,但是卻好像死在對立地位。 當警探把現場上死者的身份全查出來時,他們感覺得非常驚奇。內中有潘彼得,是潘中元的侄子,又是警署通緝的聖蒙慈善會逃員,另外還有一個姓毛的逃犯,三個私家偵探是司徒森的手下人。 警探第一步的推測:潘中元的侄子在逃亡之中,桑同白聘請私家偵探緝捕,潘中元為衛護他的侄子,雙方發生槍戰,終告同歸於盡……但是他們很奇怪為什麼司徒森卻失了踪? 第二步,他們推測,可能與聖蒙血案,賈子德的離奇殺案有關,因為在那批死屍當中有著一個通緝在案的大盜,很可能就是潘中元購買以殺害賈子德的兇手。 他們致死之因尚需解剖證實,將屍體上的子彈取出在每具屍首身旁的槍械加以研究即可證實…… 因為這一殺案之中疑問尚多,所以警署有許多事情都守秘密,他們在距離現場約百餘碼的山頭上還發現一灘奇怪的血跡曾經有人掃抹過,用泥土虛掩在上。 警探需得向整個漁村的村民逐一詳細調查及詢問,希望由那些漁民身上找出特別的線索。 但那些漁民卻好像有口難言,不能隨便說話,所以警探們所獲不多。他們需要計劃長期偵查了。 桑南施也成了新聞記者和警探採訪及偵查的對象,田野成了護花使者,他以聖蒙慈善會的職員身份盡情替桑南施擋駕,他說桑南施因父親的慘死傷心過度,請大家盡量避免,勿再刺激她的情緒。 有敏銳感的新聞記者已為這件新聞特別為田野寫出一段小小的特寫,他指出田野也是新聞人物,曾經有幾件社會新聞把他牽涉在內,如紅舞孃蕭玲瓏被毆打案……報紙上提見過他的名字。 同時,這位記者的語氣,暗示了田野是一個問題人物。 霍天行曾為此事撥了電話給田野,叮囑他在這期間需得特別謹慎小心。 這樁兇殺案發生之後,田野的精神上大受刺激,他在夜靜無人時經常酗酒,醉後即痛哭流涕,重新起了悔恨,不該參加“正義”公司這慘無人道的殺人團體……他對桑南施起了無限的同情,桑同白行善終生,落得個財散人空……這未免太殘酷了……。 田野雖內心憂焚,但他還得照應桑南施和警探及新聞記者的接觸。 桑南施因父親的慘死,痛不欲生,對警探的詢問,以及新聞記者的採訪,實感到煩不勝煩,有田野給她阻擋,為她分憂,減輕了不少精神上的負荷。但桑南施為此事對田野略有誤解,她念念不忘在出事那天早晨的一幕。田野知悉桑同白到大亞灣去時的神色非常緊張,又說要趕到大亞灣去救她的父親……而結果她的父親喪了命……這是什麼道理?她空下時就向田野盤問。但田野能給她什麼答覆呢?一而再,再而三的推避,閃縮其詞…… “南施,現在不要多問,遲早你會明白的……”這是田野僅能解說的話。 田野的過往,只有桑南施最為清楚,由他做竊盜逃之潛入她的寢室開始……直至到他在“聖蒙”慈善會找到差事。田野進入“聖蒙”後,慈善會就從未安靜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是什麼道理?假如有任何一個人身歷其境,必然會猜測田野絕非善類,但桑南施卻不然,她非但不忍心拆穿田野的面目,而且對警探,對記者,將田野的事情絕口不提。 聖蒙慈善會失去了主持人,及一個董事,董事會又起了緊張,業務沒有人主持,他們逼得暫時休業,待另選新的主持人。 桑南施的舅父陳淦,是太古洋行某部的經理,幫助桑南施辦理喪事,好在桑同白全家都是教徒,辦理喪事非常簡單。 自桑同白死後,桑南施便好像孤孑一身,一個人居住在那豪華的大廈裡,因為桑同白生前,為潘彼得之捲逃搗亂了帳款,桑同白借了一筆錢自行墊回,以向董事會交待,這樣,這些債務的重擔便加諸在桑南施一人身上。世事往往如此,一個人生而又有權勢之時,巴結者比比皆是,銀錢周轉只需要搖上幾個電話,便有人親自將錢雙手奉上,但等到一命歸西,失去了利用的價值,就什麼交情都完蛋。 討債者如狼似虎,生恐怕遺族全部逃去,債款歸還無著,桑同白的直屬遺族,僅只有桑南施一人,所以,債權人盯得更牢,甚至於有人慫恿她出售那棟洋房抵債。 桑南施的舅父並不是一個很有錢的人,他願意給桑南施分擔困憂。但是他所能拿出來的錢有限。因為桑同白平日待人甚好,所以聖蒙慈善會的職員自動的湊出錢來幫助桑南施還債,但那力量是有限的。 田野也想籌錢,但力與願違,近幾個月來,沒做到多少件殺案,而且為三姑娘香魂之入院,吳全福之動手術,把他的積蓄全部支付出來了。 他唯有設法向霍天行支借,但想到霍天行乃為幾個錢而做出“聖蒙”血案,連桑同白也平白喪命,到現在又藉用他的血腥錢來為桑同白還債,這未免太過矛盾。 所以他猶豫不決,同時,為桑同白之死,脫離“正義”公司絆羈的心理重燃。 而且,霍天行又一直迴避,不願意和他接觸見面,說是避免外人生疑。 田野曾打電話給金麗娃求助,希望金麗娃能藉他兩萬元。 但金麗娃說:“田野,我借給你倒無所謂,但你需得慎重考慮,現在你的目標很大,正是警探眼中的重要線索!……你是'聖蒙'慈善會的小職員,何來如此巨款?萬一他們追根尋源,要找出你這筆錢的來處時,你又如何說法?” “難道說,我設法借來也犯法麼?……” “你向誰借?總得有個交待!”金麗娃答。 於是,田野便動了肝火,斥罵起來:“你們一個個盡是絕滅了人性的東西,殺了人家的父親……還不肯救助人家的女兒……” “田野,你要冷靜,為什麼要這樣衝動?” 田野怒不可遏,實在為桑南施已使他略帶瘋狂,繼續咒罵:“對的,我衝動……只有你們才冷靜得像冷血動物……”他憤怒得不等金麗娃的回答便“卡郎”的把電話掛斷了。 以後,他便獨自在馬路上踽踽行走,心情矛盾得不可開交,他感覺到在“正義”公司中,任何一個人全是假的,連金麗娃也同樣是虛偽的,一切以金錢為主,除了金錢以外,絕無情感可言……都是些絕滅了人性的傢伙……他決意要脫離正義公司了,這問題在心頭上又像火般重燃,但也立即使他感到旁徨。 怎樣脫離呢?他既沒有錢,而且他所有的朋友,全在困難之中,吳全福病癒未久,他的書報社還未走上正軌,三姑娘投進了修道院尚在苦修……連桑南施這位過慣了富貴榮華生活的大小姐也落在窮困之中。 尤其,他不把三姑娘救出苦海,無論如何於心不安。於是,他又買醉了,留連在酒肆中,以酒消愁,但他有此感覺,無論他走到那兒去,都有人秘密跟踪。 報紙上仍繼續刊載大亞灣血案的新聞,並無多大發展,警署方面的公報,老是有發展,或是某某探長稱有把握破案……或是督令限期破案…… 田野對自己並不關心,管他破案也好不破案也好;他只為桑南施的債務,桑家的破產而悲傷,為三姑娘的受苦難而煩心。
倒底,田野在金錢上毫無辦法,他還是得霍天行求助。 這天,電話算是接通了,打到茂昌洋行,恰好霍天行在那兒。但霍天行很無情,他責備田野說:“田野,我早向你說過,少和我接觸,要知道,我們現在正被人叮得緊,稍有漏洞,即會被人捏住!我有需要時,自然會設法通知你!同時,也許我們的電話,也會被人控住……” “但是霍經理,我現在急需要錢!我需要兩萬元……”田野說。 “怪不得金麗娃說你一生的失敗,就是在女人的手裡!你幹嗎的要做傻子?舉債替人還債呢?”霍天行很生氣。 “因為……” 霍天行不耐煩聽他說下去,很氣惱的便把電話掛斷了。
在一個深夜,寒風颼颼,怕冷的人們,早已縮進被子,沉入夢鄉……。 永樂東街的公寓樓梯上倏的又起了一陣腳步聲響,徐徐的向樓上移去,腳步很慢,登,登,登的……那是高跟皮鞋和樓板接觸的聲響。是個女人呢,聽她的腳步聲響就可以聯想到她走路的姿勢,尤其臀部是旋扭著的。 二房東還未入睡,她很奇怪,為什麼又會來了另一個女人?田野的房間已經有一個女人在內,而田野卻失去踪跡,他一連好幾天都是在天亮之前才回家的……。 閻婆娘跳下了床,偷偷掩開房門,由門縫向外窺探,只是走上來的這個女人,打扮得雍容華貴,個子高高的,以紗巾束紮頭髮,明眸皓齒……閻婆娘對她的臉孔,又好像見過,又好像沒有見過……。但閻婆娘最注意的還是她腳上的一雙高跟皮鞋,銀纖絲編制成的,最低的估價,也在港幣數百元以上。 原來這婦人是金麗娃,她參加完一個外國人的宴會,帶著幾分醉意,竟獨自駕著車,摸到田野這兒。她猜想田野並不一定會在家,自從大亞灣的慘案發生後,田野一直沒有安靜過,顛三倒四的過日子。金麗娃原對田野的印象良佳,從沒有把他當“窩囊廢”看待,這一次,她非但沒有責怪,反而對田野同情。她自從拒絕借兩萬元給田野,致使田野生活失常,所以,她在午夜間獨自來了,為的還是向田野解說。 永樂公寓,金麗娃曾經來過,她知道那一個是田野的房間,電燈在亮著。她迳自走上前,房門並沒有鎖上,是虛掩著,她輕輕一推,房門就自然開了……。 但金麗娃卻楞住了,因為,她沒有看見田野在房內,床上卻睡有一個艷裝打扮的女人。 這人是誰?金麗娃從未見過,當然不會是三姑娘,三姑娘做了修女,金麗娃是知道的,她當不會還俗得這樣快!頓時,金麗娃的臉孔脹得緋紅,心腔碰碰而跳,也可能是一種下意識的妒忌。 “難道說,田野和什麼人姘居了?”金麗娃自問,但很快的,她又很冷靜地給自己答覆。 “假如是田野的姘婦,她早穿上睡衣,為什麼還穿得這樣的整齊呢?連高跟鞋也沒有脫……”她迳自穿進房去,那女人是睡熟了。一點也不知,金麗娃細細的去看她的臉。看不清楚時,還移動燈光。 那女人,臉貌也非常清秀,就是化裝比較濃一點。 金麗娃連忙對著牆上的鏡子自照,她自問並無任何比不上這女人的地方,她的臉上,也找不出皺紋,和這女人的年歲沒有相差多少,為什麼田野會讓這女人睡在他的床上呢? “嗯……”那女人來了個大翻身,聲音帶著磁性,由鼻孔裡發出來,怪媚惑人的。 “你回來了嗎?”她像在說夢話。 金麗娃怒火上沖,倏的伸手把女人拍醒。 “餵——起來,起來……” 蕾娜自夢中驚醒,睜開惺忪睡眼,她很奇怪為什麼田野的房間內會來了一個女人。她醒了,很尷尬,她撐身坐了起來,兩人楞然相對,自然,在她們兩個人的心目中都以為田野風流成性……。 “你是什麼人?”金麗娃毫不客氣地說。 蕾娜也不認識金麗娃,同樣的很不客氣地回問:“你又是誰?” “我在問你!”金麗娃帶著酒意,妒火掩蓋了她的理智。 蕾娜因為知道,公寓裡還住有很多住客,三姑六婆,什麼樣的人俱有,她不願意在這兒出醜,所以回心一想,倒是把氣惱自行抑壓下去。 “我是田野的好朋友,我經常來看他的!”她說。 “嗯——”金麗娃似有含意地點頭,“找朋友會在三更半夜的嗎?而且,這個房間,只有一張床,孤男寡女的……” 蕾娜不免也起了無名怒火,“你說這話很奇怪,難道說,你又是田野的什麼人?可以在深夜間來找,其他的人就不可以?請問你又是否孤男寡女呢?” 金麗娃被問得啞口無言,頓時惱羞成怒,杏目圓睜,露出殺機,狠聲說:“你叫什麼名字?”她好像審問囚犯似的口吻。 “你為什麼不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蕾娜見她強蠻無理,也不示弱地回問。 “我命令你說出名字,你是乾什麼的?”金麗娃似在咆哮了,幸而公寓裡還沒有人被吵醒,只有閻婆娘已溜至她們的房門前偷窺此出爭風的趣劇。 “據我所知道,田野並沒有誰可以這樣的無禮待我……。”蕾娜仍很平和地說。因為面前這個女人至少是田野的朋友,她還顧慮到田野的顏臉呢。 “我再命令你一次!”金麗娃的指頭已劃到蕾娜的臉上。 “你真有這個權利嗎?……” 蕾娜的話尚未說完,金麗娃已揚起了手掌,一個耳光括到了蕾娜臉上,“嚓”的一聲,清脆,響亮。 蕾娜原是弱不禁風的,沒想到金麗娃會如此潑辣,猝不防,被打得仰在床上。 “看你還敢不敢不回答我的話?……”金麗娃再指著蕾娜說,似有繼續逞蠻之意。 蕾娜的眼眶也紅了,她不甘受此凌辱,但面對著這個潑婦,自量拼鬥不過。她哭出了聲,再次撐起身來…… 金麗娃眼快,以為蕾娜要反抗了,一閃身,退後一步,霍然自她的手皮包內摸出一支勃朗靈小手槍,揚了起來,狠聲說:“你再敢動一動,我就要你的命……” 蕾娜看見了槍,即嚇得魂不附體,她原搞不清楚金麗娃究竟是什麼人了?到底是田野的情婦或姘婦?還是其他的什麼? …… 正在這時,隔壁的沈雁被驚醒了,他聽得好像是老闆娘金麗娃的聲音在說話。於是,匆匆的穿出房來,一眼即看見二房東閻婆娘正伏在田野的房門縫中向內偷窺。 沈雁輕輕伸手在她的肩頭上一拍,輕聲說:“二房東,你在幹嗎?” 閻婆娘正聚精會神的注意看房門的鬧劇,受此突於其來的責問,整個人嚇了一跳。回首看見是沈雁,驚魂甫定,始才指著房內回答沈雁說:“……不知道那兒來了個女人,正和田野先生的那個舞女吵架……” 房門呀然打開,金麗娃聽得房外有人聲,怒沖沖的開門出來。 “啊……怎麼?老闆娘……你來了?”沈雁驚詫地說。 金麗娃看見了沈雁,始才驚覺自己酒後做了糊塗事,經過剛才的一陣暴怒……酒也醒了,她原是因為田野的生活失常而來的。日前,田野為解救桑南施的危困向她要求借款二萬元而遭拒絕。事後,她自感非常不安,田野是經由她青睞一手提拔起來的,她絕不忍心讓田野頹唐下去,辜負了她提攜的一番心思。但田野為桑南施的困擾而出此下策,金麗娃非常嫉忌。她經過三思後,為田野的前途著想,實應該將二萬元借給他,不過借款的方式可得略為改變,至少得脫離“正義”公司所有的範圍將錢借出來,甚至於茂昌洋行,鴻發公司,都最好不發生關係。 金麗娃原有私蓄投資在一家百貨商店,她打算由商店裡提出二萬元來,算是百貨商店借給田野的。將來,假如警探追踪溯源調查起來,也可以有了托詞。 她在午夜趕到永樂公寓來,原想將此事告訴田野,豈料竟惹出一場醋海風波。 “這個女人是誰?”金麗娃指著蕾娜輕聲問沈雁說。 “哦——”沈雁瞄了蕾娜一眼,已明白是怎麼回事,只見蕾娜正伏在床上啜泣,沈雁心中想,幸好蕾娜是衣著整齊,假如衣冠不整的話,那更難向金麗娃解說了。 “你記得有一個叫蕭玲瓏的舞女嗎?曾經也住在這間公寓裡——這個女人叫做蕾娜,和蕭玲瓏同在一個舞廳裡貨腰的!”他趨近金麗娃的耳畔說。 “嗯——原來也是舞女……”金麗娃鼻孔裡嗤了一聲,言下有瞧不起人的意思。 沈雁似乎看透金麗娃的心思,特別討好她說:“自從蕭玲瓏失意進了修道院之後,這個舞女追求田野最為熱烈,但是田野並不對她怎樣?” “哼,田野老愛在女人堆裡鬼混,我看他賺的幾個錢,全送到女人手裡,遲早連性命也送掉……”金麗娃悻然地說。同時,心中也暗覺奇怪,在正義公司裡,一直有人監視著田野的行動,而為什麼蕾娜搭上田野,她連一點消息也沒有得到呢? “這個女人常常來嗎?”她再問。 “不!一個月中,有個兩三次,不過,你是知道的,田野是經常不在家的!” 是時,公寓裡被他們說話的聲音驚醒了的人,紛紛都探出頭來窺探。 田野還不知道何時方會回家,金麗娃知道不適宜繼續留下去,遂向沈雁說: “我該走了,你最好把那個女人也攆走!” “……但是我害怕田野的牛脾氣……”沈雁有點為難。 “你可以把這帳掛到我的身上!” “但田野不會怪你而會怪我……” “田野真和她那末好嗎?” “不,你會知道,田野對待女人,都特別和氣!” “那末,你只管把她攆走,一切有我負責!” 金麗娃悻悻然的走了,是時已將近四點,距離天亮不久了。 那些房客雖然不知道金麗娃的身份,但他們可以看出是為田野房內有另一個女人而發出爭風。他們大驚小怪地趨上前向沈雁問長問短,沈雁只有支吾對付,免得把此事渲染擴大。 沈雁是同情蕾娜的,至少她對田野的痴戀,就值得同情。他把房客應付過去後,即靜坐在房中,陪伴蕾娜,殷殷的向她慰勸。差不多到了天亮時,親自送她離去。 等到田野回返公寓時,一切都已恢復平靜了。
金麗娃夜訪田野之事,很快的便傳到了霍天行的耳膜裡。 霍天行非常氣惱,又很暴躁地向金麗娃責備,他認為金麗娃無異等於出賣“正義”公司,出賣他的性命,以及田野和她自己的性命。 霍天行說:“大亞灣的血案轟動了港九,萬人觸目,警方的視線正嚴密的投在我們的身上,而且司徒森那老警犬失踪,是什麼詭計尚不得而知。柯大勇莫明其妙的被殺,是什麼人下的毒手,又是高深莫測……有這許多疑問,正是'正義'公司的危機,我們正需以靜對動,冷靜的應付未來無可預測的危困……因為田野是個易於衝動的,大亞灣之血案,報紙上把他的姓名牽連上去,因此,更應該和他暫時隔絕關係,以免拖泥帶水又扯到了茂昌公司……。” 金麗娃百詞莫辯,同樣的也起了惱怒。她說:“既然這樣,你何不干脆也把田野殺掉,永除你的後患?……” 霍天行不禁楞了一楞,其實他早有此打算,礙在金麗娃從中作梗,又看在田野的性格剛直,甚得手下人心,可以和周衝互相牽制利用,所以一直猶豫不決,現在被金麗娃道破心事,非常不自在。 金麗娃和霍天行激吵後,便拼命喝酒,心頭百感交集,最為打擊她的,還是田野有了一個可疑的姘婦? ……整個下午金麗娃躲在房間內悶悶地一語不發,霍天行倒是個可以做表面工夫的人,言行可以隨時變化,他看見金麗娃的面色可怕,為不願走極端,便開始改用緩和的語氣逗她說話。 但女人的性情往往是如此的,得寸即要進尺,你越是低頭時,她越是神氣,霍天行所說的話,她非但不理睬,而且掩上房門,匆匆的換衣裳,似有外出之意。 “其實我並沒有說你什麼,只是為大局著想……假如我們這次失敗,歷年來所努力付出的心血,便會毀於一旦了!……”霍天行站在門外說。 金麗娃仍然不搭腔。 不久,她已換出一件黑紗晚服,塗脂抹粉,滿戴珠光寶氣的手飾,似乎要參加什麼宴會似的。 “你上那兒去?——”霍天行像有點忍耐不住了,憤然地問。 “你管不著!”金麗娃冷冷地答。 於是,霍天行怒火沖天,咬牙切齒地說:“你假如有膽量再去找田野,那我一定把他殺掉!”言下,似有點酸性作用。 金麗娃也楞了一楞,復又冷笑說:“我巴不得你把田野殺掉,同時,連我也一起殺掉,可以除你的積恨,解脫你對我們報復的仇怨……” 霍天行頓時口張舌結,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金麗娃裙帶款擺,扭著臀部,便迳自啟門外出,同時,還把那個高大的女傭銀寶帶走。臨行時,甚至於連霍天行也不看上一眼,表示她的餘怒未消。 霍天行怒不可遏,執起電話,便撥到鴻發公司,坐鎮在那兒的是丁炳榮,霍天行命令他跟踪金麗娃。
金麗娃駕著車讓她的女傭坐在車廂之後,不久又到達永樂東街公寓。 是時,已將接近晚飯的時間,田野並不在家,這是可想而知的,金麗娃毫無顧忌的,直接去找沈雁。 沈雁正在整裝,準備去赴女朋友的晚宴,金麗娃來到,使他驚異。 金麗娃說:“沈雁,假如你肯放棄女朋友的約會,我請你吃晚飯去!” 沈雁受寵若驚,莫明金麗娃的用意,吶吶說:“田野並沒有回家啦……” 金麗娃即發嗔說:“別管田野!我邀請的只是你!” 沈雁更是不安,其實,他渴念金麗娃妖艷已久,就只是沒有這份膽量,他恐懼霍天行的殺人不見血,又恐懼週衝的殘暴不仁,又害怕田野的蠻脾氣……現在金麗娃竟自己送上門給他,不由得使他想入非非,他以為金麗娃需得調換口味,又看中了他,自此以後,他可以取周沖和田野的地位而代之,至少,一個副理的職位,將不成問題,好像田野一樣,只要老闆娘看得中,什麼問題也可以迎刃解決。 “老闆娘有什麼吩咐!那怕是女朋友,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照樣可以放棄……”他說。 “那末,你穿好衣裳,就跟我走吧!”金麗娃說。 “上那兒去呢?” “你別問!跟我走就是了!”金麗娃在發命令。 沈雁自命不凡,能得到老闆娘的青睞,自認為三生有幸,艷福不淺,那還敢多說半句話,乖乖的換上整潔的衣裳,跟隨金麗娃走出公寓。 女傭銀寶端坐車座之中,這使沈雁感到費解,據他知道,金麗娃不論和周衝或田野出遊,始終就沒有攜帶過任何人,今天,她為什麼帶了銀寶同行呢? 沈雁清楚銀寶的經歷,知道銀寶曾經是個殺人犯,心情又不免忐忑不安起來。 金麗娃駕著車,乘輪渡過海,直趨“金殿”舞廳,沈雁更是提心吊膽了,因為蕾娜正在那兒掛牌子,他懷疑金麗娃是為報復蕾娜而來。 “據我所知道,你所喜歡的地方,除了麗池舞廳外,便是淺水灣,為什麼要過九龍去?”沈雁覺得情形有點特別而問。 “今天又不是周末!”金麗娃答。 沈雁更是丈二金剛不著頭,只因為這是頭一次和金麗娃出遊,他不敢問得太多,金麗娃的臭脾氣,“正義”公司中,他得到的傳聞很多,只有以逆來順受,方能迎合她的意思,沈雁有“好高騖遠”的念頭,所以盡情向金麗娃諂媚討好,小心翼翼地給她服侍,當然就不再多問了。 不一會,輪渡攏了岸,汽車上了碼頭,金麗娃駕駛著車,領沈雁來到一間小型的羅宋餐廳,用晚餐,在餐間,她悶悶地只是喝著酒,一語不發,似乎有著重重心事。 沈雁以為,女人有心事之時,正是男人進攻的良好機會,而且金麗娃今天特意挑選了他同遊,當然是意屬於他,此大好良機,豈容錯過?儘管金麗娃一語不發,沈雁說話更多,而且許多言語,多屬有於挑逗性的,有時還惹得金麗娃怒目相向。但沈雁看情形,金麗娃還不至於翻臉,可能這怒目相視也是佯裝的,為維護她做老闆娘的尊嚴而已。 沈雁也喝了兩杯酒,骨頭有點輕起來,向金麗娃擠眉弄眼的,金麗娃沒有理睬,他又伸出腳,在桌子低下偷偷的踩了金麗娃的腳背,豈料金麗娃支起一腳正踢在沈雁的腳踝上。力量很猛,連桌上的酒杯也打翻了。沈雁呼痛不迭,但他又不能拉大嗓子呼喊,在座的食客已經偏過頭來注意了,沈雁狼狽不堪,只有咬緊牙關忍受。 “我已經吃飽了,我們就走吧!”金麗娃已經站起來了,招呼掌櫃的結帳,既不責備沈雁也不再招呼沈雁,便迳自出到門外,坐在汽車之中等候。 沈雁痛得幾乎迸出眼淚來,扶著被踢的痛腳,一拐一拐的隨後出了餐廳,他趨近汽車時,金麗娃板著臉色說:“你假如再骨頭輕,我就用汽車碾斷你的腿,你且等瞧吧!我向來是說得出做得出的!” 沈雁更是尷尬,爬進車廂之後,金麗娃駕著汽車便走,繞了幾個圈子,汽車已在“金殿”舞廳門前停下了。 蕾娜的霓虹燈的掛在上,彩光閃閃……沈雁始才大悟,果然不出所料,金麗娃拖他來的目的,原本只是為報復蕾娜而來,而把他當做了擋箭牌而已。 “讓我們進去瘋狂瘋狂吧!”金麗娃說。 她命銀寶留守在汽車中,金麗娃領在前,沈雁跟在後,相繼走進了舞廳。 這時,並非舞廳最盛旺的時候,舞客並不多,金麗娃一眼便瞥見蕾娜已經在坐檯子,這位頭牌舞女倒是來得特別早的,大家都認為她有失紅舞女派頭,但蕾娜卻是以和靄待人,也所謂“和氣生財”,她對任何舞客,不論富貴貧賤,只要是捧場的都一視同仁,平等相待,這也是在歡場上處世的方法之一。因之,蕾娜掛起頭牌,久而久之,仍能保持後座,捧場者不乏其人。 由於金麗娃衣飾華麗,打扮得如同貴婦,所以她雖不是熟客,侍役亦趨之若鶩,打躬作揖地上來招呼。金麗娃選了一張較與樂台接近的台子,表現她的闊綽,要了香檳酒。 其實在舞廳中香檳沒什麼道理,就是開瓶時有“蓬”的一聲,能引起全場觸目而已。 沈雁的心情,真如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他不知道金麗娃將會如何對付蕾娜?這個女人,貌若桃李,毒如蛇蠍,觸怒她時,是什麼手段也使得出的,其實蕾娜並沒有對她怎樣,就只是獨自躺在田野的臥床上而引起她的嫉恨。沈雁很擔憂,他既不敢得罪金麗娃,又不想得罪田野,而且他又和蕾娜相識,夾在當中有左右做人難之慨了……。 香檳酒的瓶蓋響過之後,金麗娃啜著酒,很平靜的,靜靜地在欣賞舞客的舞步。 蕾娜和客人共舞,當她的身體從池邊溜過之時,她微微的向沈雁笑一笑。蕾娜曾無緣無故的被金麗娃賞了一記耳光,舊恨在心,兩人的眼光接觸時,好像還充滿了仇恨,分外眼紅……。 金麗娃微笑,她擺出風度完全像個貴婦,眼光卻在品評蕾娜的舞姿。 蕾娜是這個舞廳中舞孃之魁,平常的時候,還看不出她有什麼特色,但在歡場之中,卻能顯露出她的與眾不同。溫和、大方、說話的姿態非常甜蜜,體態娉婷……似乎一切都比較出色,足以壓倒群芳。 金麗娃的眼睛中閃爍著光芒,嫉恨與時俱增,可以由她喝酒時的動作中看出來。 “沈雁——”她忽然說話:“你為什麼不跳舞?” 沈雁聽得金麗娃呼喊他的名字,就嚇然吃了一驚,惶然間,放下了酒杯說:“跳舞?——和誰跳舞?” “難道說,你還另外帶了什麼舞伴來嗎?”金麗娃不樂地問。 “……”沈雁楞了片刻,說不出話來,等他的腦筋拐過來之後,只好站起來請金麗娃跳舞了。 金麗娃讓沈雁請她跳舞,等於是命令式的。 沈雁站落舞池,就非常不自在,因為他明白了金麗娃的來意,金麗娃又曾經對他提出過警告,搞得不對,開罪了這位老闆娘,那時候非但不能登龍,而且恐怕連性命也會丟掉。他距離得遠遠的,生恐怕金麗娃再責備他的無禮,倒是金麗娃自動的貼上前,給他抱個軟玉溫香。 沈雁原是個色狼,經不起任何挑逗,頓時又有了非非之想:假如,能把這個妖婦奪到手中,打垮了田野,擊敗週衝,倒是艷福無窮,非但衣食不愁,而且在正義公司中的地位,只有霍天行一人之下了…… 與其說沈雁帶金麗娃跳舞,不如說金麗娃帶他跳舞來得恰當,金麗娃的舞步,是配合她自己的性格而出的;完全是主動,她自動帶著沈雁在舞池中溜動。 沈雁已經看得分明,金麗娃是追隨在蕾娜的身影之後,這曲舞是“慢狐步”,舞池中舞客特多,燈光黯黯的,沈雁對金麗娃的詭秘非常不解,究竟金麗娃所欲何為呢? 沈雁忽的想起了“聖蒙慈善會”的血案,賈子德就是被人在舞廳中刺殺的…… 這一來沈雁不免起了恐慌,他以為金麗娃或許有此企圖。 “這個舞女住在什麼地方?”金麗娃忽而說話:“知道嗎?” “哦——我不知道?……”沈雁抿了嘴唇答:“田野當然知道的,你何不問他呢?” 金麗娃不樂,“我就要問你!”這以後,她又不說話了。 沈雁想了很久,始才想好了措詞:“唉,蕾娜倒是個苦人,在香港這地方,無朋無友,不過她待人確是不錯,我曾聽田野說,以前有兩個舞女被人灑了硝鏹水,她曾傾家蕩產的為她們醫治,又把她們招到家中的安居……” “好了,好了,我不要聽……”金麗娃申斥。 “這又何必?不看神面看佛面,蕾娜是田野的朋友,你已經摔過人家一記耳光,人家連話也沒有說一句……”沈雁再說。 金麗娃雙手一摔,擺開了沈雁,迳自走回她的坐位去了。沈雁獨自站在舞池之中,惹人觸目,實在尷尬不堪,過了片刻,到底還是忍氣吞聲的跟在金麗娃之後,回返他的座位。 金麗娃再不說話,只見她的目光露出殺機,這使沈雁非常不安,他並非愛惜蕾娜的生命,而是擔憂田野把帳算到他的頭上……假如,他能攫取金麗娃的愛那又是另外的說法,至少可以獲得金麗娃的保障呢。 好容易坐到將近打烊的時候,金麗娃仍是一點動靜也沒有,舞客漸漸走了。 金麗娃知道,紅舞女除了有特別的熟客,不會等到最後,和那些“湯糰”舞女同走的。 所以,她也吩咐侍役為她結算台帳。 沈雁暗暗祈禱,他以為金麗娃到舞廳裡來,或者會招蕾娜坐檯子,當面予她凌辱,或者是用特別的方法,將她謀殺,但金麗娃兩樣都沒做,這時,已經要走了,沈雁心中的負荷始告解除。 當侍役遞上帳單時,沈雁搶先掏出錢來,還未及數點,金麗娃已經斥罵。 “把你的臭錢收起來!誰要你付帳?” 沈雁對此凌辱,敢怒不敢言,忍氣吞聲的,把錢收起,讓金麗娃自己慢慢的打開手提包,像在賣弄她的財富,整疊鈔票掏了出來,近千餘元,數點了一陣子,結算了台帳,還另外賞了五十元小帳,出手大方,自然那些侍役打躬作揖的,把她送出門外。 走出舞廳大門,金麗娃就向沈雁毫不客氣地說:“現在無需要你了,你自己回去吧!” 沈雁覺得很難堪,呆立在那裡。吶吶地說不出話。 “走哇!站在這里幹嗎?”金麗娃似有惱羞成怒之意。 “我是沒找到田野才來叫你做替身的,早知道你是窩囊廢,也不會來求教你了。” 沈雁沒有膽量,也沒魄力,要不然,怎能忍受這種凌辱,拳頭早就打上去了……,但她是老闆娘,又是職業殺人者首腦的妻子……沈雁連什麼話也不敢反駁。 金麗娃見沈雁驅之不去,悻悻然的跳上了汽車,那高頭大馬的女人仍呆頭呆腦的坐在車上。 金麗娃發動了馬達,汽車揚起了一陣塵埃,便告消失踪影。 沈雁獨自停留在停車場畔,心中有一股無可言狀的悲哀,他知道金麗娃之要對付蕾娜,並不會就此罷了。蕾娜的厄運將會如何,未可預卜。他嘆了一口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在職業兇手的圈子裡,誰都不好惹,所以最好涉身事外……。 他默然很久,始才舉步離去,同時欲占有金麗娃的野心至此也告消失殆盡。 沈雁走了還不到半分鐘,金麗娃的汽車倏的又兜了回來,原來她並沒有遠離,只閃避沈雁,讓沈雁離去後,便兜回來,守候在舞廳門前。 舞廳將告打烊,較為當紅的舞女已三三兩兩離去,做紅舞女有些好處,每夜都可以抓到一個個“瘟生”伴送她們回家。而且在回家之前,還有點節目穿插,咖啡館泡泡,或是餐廳坐坐——。在這段時間,就是“扎苗頭”的時候,假如搞得對,舞女會跟著人跑…… 又有些時候,有交情的舞客,會把舞女帶到通宵達旦的地方去,狂歡竟夜……。 金麗娃把汽車停在幽暗的一角,很安靜地等候著,聚精會神,目不轉睛地盯牢了那大門口。果然不失所望,蕾娜出來了,有兩個年近五旬的“瘟生”,一左一右的伴著她出來,一路上有說有笑的。 金麗娃對這種賣笑的女人非常卑視,掀起了唇兒,向背後呆坐著的女傭銀寶說:“就是這個賤貨,你要注意!” 女傭點了點頭,這個殺人犯的相貌原來就夠兇惡的,現在兩眼更露出了殺機。 不一會,蕾娜和那兩位客人也進了一輛汽車,汽車駛動,金麗娃即駕車跟隨在後。她心中正在盤算,假如能找到蕾娜的醜事證據,當可打擊她和田野的交情。 前面的汽車停下了,在“雄雞”的餐室門前,正和平日客人對付舞女的方法相同。 那兩個中年人,又是一左一右的伴著蕾娜走進餐廳。 金麗娃便把汽車停下,溜了出去,那餐廳有一面巨型的玻璃窗,正好可以看到裡面的一切。她很耐煩的守候在那裡,不時又來往走動,以迴避路人注意,好在夜已深沉,除了舞罷歸來的遊客,有谁愿意在寒夜中蹓馬路呢? 由玻璃窗投望進去,可以看到蕾娜要了很多的菜。香港的土語稱為“斬老襯”,上海人稱為“吃冤家”這是舞女的慣例……。 看她們一面喝酒一面說笑,根本毫無趣味可言,也只有金麗娃才能這樣有耐性的在寒風蕭瑟中守候下去,也許,有心理變態的人是無可測度的。 約有半個多鐘頭,她們的吃喝已經告一段落,一個髮鬢已經花白的客人似乎向蕾娜有所要求。 但蕾娜直搖頭,含笑婉拒,於是她催著要離去。那客人無奈,只好招侍役結帳。 金麗娃知道她們將要出來了,便匆匆回返汽車之中。 果然的,她們三個人自餐室內出來,那客人仍在繼續要求,蕾娜只是搖首不迭。 她們又走上了汽車,這時金麗娃已不能放鬆,她們究竟要到什麼地方去,當可馬上揭曉。 她駕著汽車,向蕾娜她們所乘的汽車盯得更牢,但是很技巧的遠隔開有相當距離,不容易敗露形跡。 金麗娃原以為蕾娜和那兩個色情鬼或有什麼不軌的行動,但很意外的,那輛汽車是送蕾娜回家。由此當可證實蕾娜的為人並非完全浪漫。 金麗娃也不知道那條街是什麼名字,只見前面的汽車在一間不很潔淨的樓房前停了下來。 蕾娜跳出汽車,即揮手和兩位護花者道別。 金麗娃的汽車已在一僻暗處停下,她關照後座的女傭說:“銀寶!你要切實記著我的話,該怎樣做便怎樣的!我把汽車繞到前面去等你,完事後馬上過來,假如發生事故,可要鎮靜,按照計劃逃走,我自會掩護你!” 銀寶唯唯點首,輕推車門,閃身落到街心,金麗娃便駕著車走了。 這時候,蕾娜還在向兩位護花者揮手,好像情意綿綿,實在這是做舞女拉住客人的一種手法,既拒絕了客人的非份要求,又要繼續把交情放長,讓客人繼續問津,如此始能招財進寶。 銀寶原是殺人犯,有她的一套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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