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職業兇手

第24章 第廿四章節外生枝

職業兇手 牛哥 22806 2018-03-22
田野跨出門時,正好伴金麗娃上汽車的張子宜匆匆的趕了回來,與田野迎面相撞。 “田先生,你快點去吧!霍太太已經吐了!” 田野喘了口氣,大步跨上前,只見金麗娃伏在車緣,像垂死的病婦一般。也許是酗酒之後,突然受到風寒所襲,所以嘔吐狼藉。穢物由車緣瀉到草坪之上。另一個青年人還在照顧她。 金麗娃穿著輕紗晚服,袒胸露背的。披在肩膊上只有一條紗巾及一件薄呢大衣。酒醉的人,經過嘔吐又再受寒的話,必然病倒無疑。田野對女人的心腸特別軟,看見金麗娃如此情形,對她剛才放蕩的含恨,頓告消散,憫惜之心油然而生。他脫下了自己的上衣,給金麗娃披上,然後坐落車中,發動引擎。 “謝謝你們兩位幫忙!再見!”他駕著車遠馳而去。

“田野!你送霍太太回家以後,再來嗎?”張子宜招呼著說。 但田野已經聽不見了。汽車連影子也告失去。 田野的駕駛技術,已顯見進步,這是金麗娃不可磨滅之功。這時,她正昏沉沉的。倚在車墊子上動也不動。打著酒噎。田野在想霍天行和金麗娃之結合,究竟是仇是愛呢? 霍天行為了愛金麗娃而殘了一條腿。因而,他報復整個社會,又殺害了金麗娃一家人。他之所以和金麗娃結婚,是否也是屬於精神上的報復?在表面上,他們夫妻的感情,並不太壞,而且霍天行又把“正義”公司權柄部份交到金麗娃手裡。金麗娃為霍天行做事,擔盡驚憂,也可說非常的賣力氣,可見得她的確是很愛霍天行的。但是經常,又看見她愁苦萬分,似有無上的哀怨無從向人傾訴,這又是什麼道理?

田野在想,也許金麗娃畢竟還是個女流。過不慣那殺人謀命的生活,而逐漸對霍天行憎厭,而內心之中卻仍是愛霍天行的。同時霍天行的殘暴,兇惡,有時對她冷落,使她常感到恐怖與空虛,因而心中旁徨,一時希望這樣,一時又希望那樣…… 倏的,金麗娃在說話了。 “我們現在在那裡?”她抖瑟著,像感到寒冷。 “我送你回家……”田野說。 “嗨!我不要回家……不要回家……我求求你……” “這麼夜!不回家?上那兒去呢?你打算上那兒去呢?” “隨便那兒,反正我不要回家……” “但是不回家,沒有地方可去,你又喝醉了!” “田野……我們上淺水灣去,好嗎?” “唉,這麼夜,又這麼冷,到淺水灣去幹什麼呢?我們豈不是發了瘋?”

“我反正不要回家,隨便什麼地方都去……” 田野不再理睬,踏滿油門,加快了速度,以為儘速趕到她家的門前,那時候他即可設法強行把她弄進屋去。 “你再不停車我就跳下去了……”她說著,突然推開車門。 田野大恐,因為酒醉的人是什麼都乾得出的,萬一金麗娃真的跳出車外去,必然粉身碎骨無疑。 他急忙緊急剎車,因為車門是開著。所以汽車收住的衝力,也幾乎把金麗娃拋出車外,幸而田野手快眼明,雙手攔腰將她抱住。才免至演出悲劇。 這緊張的一幕算是平息了。田野驚魂甫定,心腔仍跳盪不已。 金麗娃又開始嘔吐,是經過剛才的拋盪所致。田野喘了口氣。照應一個酒徒,比照應什麼都難,漸漸,對金麗娃仇恨已告消除,仍很細心的為她揩,為她抹……

約有半個鐘點,田野終算把汽車駕回幹諾道霍府門前。金麗娃已在車中睡熟。田野按過門鈴,即把金麗娃抱起,不一會,那鐵閘門打開,是那高大而面目獰猙的女傭應門出來。她的額上包紮了有一大幅紗布,似是受了創傷,田野已無暇問及這些事情。 “啊,太太,怎麼啦?”女傭說。 “喝醉了!”田野答。 女傭欲幫田野接轉手,但田野說: “不必了,你去收拾汽車吧!她吐得一塌糊塗了!” 金麗娃沉睡如泥,真好像死人一樣。田野緊抱著她,一步一步的向著屋子內走進去,大門是開著,可以直通大廳。大廳內的電燈通明。只見一張背置的沙發椅上,升飄裊裊菸絲,霍天行銜著雪茄,自沙發椅上站起來了。 “啊,你們回來了!”霍天行點首說。他的神色並不愉快,好像有什麼事情積壓在心上。

田野抱著金麗娃的形狀很狼狽,同時,也有點“做賊心虛”的心理。他隱約的看出霍天行流露了嫉忌。 “她喝醉了……醉得相當厲害……”田野說。 “不要緊,這是她的家常便飯,把她送進房間內,讓她睡醒了,就沒事啦!”霍天行說話時的神色也是很沉重的:“人類聰明,才會發明喝酒,一個人在清醒時,事事都覺得不如意,只有喝醉時才糊塗,才覺得幸福,事實上這是在表現,逃避現實,為什麼不趁在清醒時面向一切實行反抗?田野,我也不明白是你染了金麗娃的病?也或金麗娃染了你的病?反正我覺得你們是類似的一種人!” 田野無話,他無法懂得霍天行的語意所指,把金麗娃安置床上之後,很體貼的給她脫去皮鞋,蓋上被單。霍天行直在旁邊冷笑不已。

“金麗娃大概在你的面前,說了不少話,相信你對她的同情,比對我的同情,要多上一點!” “她沒說什麼,而且喝酒的人所說的話,是無足以相信的!”田野淡淡說。但他走出臥室時,倏的回身,很堅決地向霍天行說:“霍先生我對你的處事,所作所為,大致都很同意,但是你殺害包國風,我卻非常反對,……試想包國風不過是個青年學生,什麼也不懂!他不過是受人利用,經常在這裡出進,冀圖刺探我們的動靜,打聽一點消息,憑他那點年紀可謂乳臭未乾,能做出些什麼呢?相信你姓霍的絕對不會把他放在眼內!但是,你竟然下毒手把他殺了……這種瘋狂性的戮殺,為世人所不容,霍天行!照這樣下去!依我看,你遲早還是會一敗塗地,你怎樣殺人時,別人就怎樣殺你……”他越說越是激昂,這是他自投進“正義”公司之後,當面反對霍天行之最劇烈的一次。

霍天行的臉上也有鬱色,但他很冷靜,絕不因為田野所說近乎侮辱的話而激怒。他趨至酒櫃前,取了一瓶“馬丁尼”酒,及兩隻高腳盃子。酒滿了之後。遞至田野之前,心平氣靜地說:“來,我們喝盃酒——在你們沒回來之前,司徒森剛走,他也是來查問包國風的事情的,但他的言語卻沒有你這樣劇烈。” 田野起了悲愴。嘆了口氣。黯然說:“年輕輕的一個人,他沒有什麼錯,何至於要褫奪他的生命?他的一家人,都指望著他的前途無量呢……” “田野,你知道詳情沒有?”霍天行呷了一口酒,仍很平和地問。 “我不知道,但是包國風被謀殺了卻是事實!”田野說。 霍天行命田野坐下,然後將包國風的死因詳細說出。 原來,在午後的時間,包國風來訪,正值金麗娃的情緒不很愉快。因為在晨間,他們夫婦之間為了一點小事情而起了齟齬。金麗娃不慾和包國風羅嗦,藉故外出,也就等於逐客令。豈料在金麗娃離家之後,包國風膽大妄為,竟又折回來爬牆進屋,潛進房內,翻箱倒篋的,冀圖搜索出什麼秘密……。也許在他幼稚的心靈中以為趁在這天桑南施生日,可以呈獻一點特別的禮物。

霍天行家中那個臉目猙獰的女傭銀寶,原是澳門某案的殺人犯,力大無窮,因為犯案在身,逃避警探,而投靠到霍天行之家潛藏,霍天行收容她,一方面是給他當女傭,一方面是藉用她的天生蠻力用以給他做護宅的保鑣。霍天行夫婦兩人的生活簡單,有了銀寶一人,即無需要其他的佣人,更兼霍天行夫妻兩個自己都會駕車,所以連司機也不必用,另外的一個小丫頭卻是專為侍奉金麗娃,及做些零碎打雜的事情。 銀寶正在餐廳中燙衣,倏的發現寢室中有異聲,以為是小偷,她便潛行過去。只見一個華衣革履的青年人正在翻箱倒篋的,她還沒看出他是方才離去的客人包國風呢。她是個粗人,心中是沒有什麼計算的,覺得情形蹊蹺,大吼一聲,當做擒賊般一竄上前撲了過去。

“什麼小賊子敢在這里胡為?……”她吼嚷著,聲音怪粗暴的。仗著她天生的蠻力,一把將包國風的膀臂緊緊抓著。 包國風知道事敗,嚇得魂出軀殼。連神誌也昏了,也顧不了什麼體面來訪或藉詞辯護,就拼命的掙扎,打算強行逃出樊籠。他倏的搶起了床上放著的一個衣架,沒命的向背後擒著他的人敲去。 是時,剛好銀寶發現了那可疑的竊賊,竟是她的女東家的客人包國風。剛欲鬆手……包國風手中的一隻衣架已敲到她的頭上,“咔擦”一聲,因為用力過猛,衣架折為兩截。銀寶的頭上被敲破一條裂縫。頓時鮮血如注。銀寶被打得楞了頭,她並不在乎頭上被打破,只奇怪包國風為什麼神色如此驚惶,而且還動手打人,即算不是作賊,也必然另有圖謀。 包國風看見銀寶受傷,鮮血如注,更嚇得魂不附體。銀寶僵呆地站著,眼瞪瞪的,鮮血流下來把她的一張怪臉染成了血球一樣,形似魔鬼……包國風也不知她究竟是死了還是活著,驚魂甫定,或藉抬起腳步即飛竄而逃。這一次銀寶可不饒他了,如餓虎擒羊般撲上去,怪叫一聲。 “小賊子,你還想逃嗎?”

包國風也是命該如此,什麼話也不說。扭轉身來便向銀寶毆打。 銀寶因為負了傷,忿怒掩蓋了理智,殺性突起。以雙手捺在包國風的頸上沒命的收縮。 包國風有過度的驚惶,拼命掙扎,還捏著拳頭不斷瘋狂地向銀寶毆打,甚至用腳踢……似乎是生死邊緣上為求生存而反抗。包國風越是反抗,銀寶的怒焰更兇,她扭轉身子,即把包國風摔到地上,叉著喉管的雙手仍不肯放,由上壓下,力量更猛。 包國風的眼鏡跌落了,連玻璃也敲碎,呼吸窒塞,使得他的眼球突出欲爆,臉孔漲得血紅,額上青筋暴跳。 “看你還敢打人嗎?賊子!”銀寶咬牙切齒地說。 包國風還在打,但是力量是那樣的微弱,動不了銀寶絲毫。漸漸,那抽動的臂膀癱軟下去,竟然不動了……銀寶的餘怒未息,鮮血與披散的頭髮,形成她好像一個瘋婦,她兀的站了起來,還狠狠的向包國風唾了一口涎沫。她尚以為包國風僅是昏迷了,歇息片刻即會醒轉的,但沒想到包國風早已一命嗚呼了。 小丫頭正在廚房裡洗抹碗碟,廚房和寢室之間相距很遠,她還不知道屋子內發生慘劇。 當銀寶發現包國風呼吸停頓時,始才驚呼,把她從廚房裡招出來,協力設法搶救……。 用熱手帕,灌拔蘭地酒。摸擦循環血液……其實那小丫頭看見銀寶滿臉鮮血,屋子內凌亂得一塌糊塗,又加上地上直條條的躺著一個人,早已嚇得六神無主,手忙腳亂的也幫不了什麼忙。 她們打電話至“茂昌洋行”,“鴻發”公司,霍天行適因事外出,找不到人,連金麗娃的下落也不明,她們還不敢妄自請醫生來診治。忙亂了一陣子,包國風的脈搏也告停止,心臟也不跳了。 兩人默然守著屍體,直至晚上七點多鐘。霍天行回來了,金麗娃在離家後至茂昌洋行即又和霍天行吵了一架,所以霍天行的心情非常不愉快,他從沒打算謀害包國風。但包國風已陳屍他的公館之中。從未有過恐慌的霍天行,也起了顫悚。包國風是私家偵探派過來的所謂“間諜”,竟然喪命在他的屋中。這使他困惑。銀寶向霍天行報告過後,霍天行跺腳咆哮。他沒有毀屍滅蹟的本領,而且更不能將包國風毀屍滅跡。因為包國風每天必在他的公館中出進,突然宣告失踪,他自然會沾上莫大的嫌疑……,永無洗脫之日…… 假如棄屍郊外,包國風屍首的頸項上有勒斃的指痕。也同樣的會有人指他為凶手,一場官司總免不了,將來即算脫罪,他的身份可在社會上完全敗露。以後“正義”公司的行動就困難了。 霍天行將銀寶痛斥一頓之後,想了又想。他絕對不能毀屍或佈置成包國風失踪疑案,他一定要做成包國風是死於意外,而且是離開他的住宅以後死於意外的,而且更要把頸項上勒斃的指痕消滅…… 這除了嫁罪於車禍以外,別無他途。霍天行定計以後,即打電話招週衝來幫忙。然後命銀寶幫忙,將包國風的屍首抱上汽車,親自駕車,專找那些荒避行人歛蹟的地方行走,以迴避他人眼目。 佈置包國風喪命的地點既不能與鬧區距離過遠。又要避免行人撞見。 不久,來至堅道,週衝也來了,他在貨車運輸公司偷來一輛大卡車。因為車禍殺人,屍首之上血跡會留下輪胎的痕跡,別的殺案倒無所謂,霍天行可以用他自己的汽車,香港這種同樣的汽車,起碼有萬輛之多,誰能證明是他的汽車肇禍,但是包國風的殺案可不行……。 所以要用“借刀殺人”的手法用偷來的大卡車“輾殺”,霍天行駕著汽車在馬路兩端巡視過沒有行人,即命銀寶將包國風的屍首自車上抱下來。置在馬路中央,然後周衝駕著大卡車輾過去。 輪胎由頭部輾過去,弄得血肉模糊,以掩蔽頸項上的勒痕……。 霍天行將經過情形向田野陳述完畢,自己也嘆息不已。說:“試想包國風不過是個毛頭小伙子,誰也不必把他放在眼內,而且他和我無仇無怨也無利害之分,我幹嗎的要取他的性命?這豈非給自己惹麻煩嗎?不過事已至此,除此以外,還有什麼辦法可想,這只怪我平日過份信賴銀寶了!” 田野明了了整個案情后,也無話可說。到這時,他始才明白銀寶所以用紗布包著額角的原因,更可證明霍天行的話並沒有假。 倏的,田野意覺霍天行的佈局有破綻。便說:“包國風被勒斃及佈置用卡車壓碎腦袋的時間,相距有多久呢?……” 霍天行已明白了田野的意思。舉杯一飲而盡,頷首說:“是的,我也知道可能會出毛病,不過當時,在我回家的時候,包國風氣絕最多也不過一個鐘點,連我佈置疑局的時間,大概有兩個鐘點以上。據我所知道,一個人在死後兩個鐘點內,血液還不會凝結的,在我的疑局佈置完後,我曾檢驗過包國風的屍首,血肉還是新鮮的,看不出破綻,等到警署案發時,大概相距又有兩小時,血跡在地上也乾了。所以,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包國風的家屬拒絕警署解剖驗屍,要不然,法醫仍可檢查出包國風是被勒斃,呼吸窒塞致死——”他籲了口氣又說:“好在,我們偷用了他人的卡車,卡車用畢後,洗乾淨了輪胎上的血跡,又神不知鬼不覺的還到人家的車庫裡,所以即算官司打起來,我還是可以推脫罪名,就是只是身份為社會觸目,名譽損失而已。” 田野默默,不管霍天行的佈局是如何的巧妙,他終為包國風的喪命惋惜,他心中想,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霍天行之為惡,遲早有一天還是會事敗伏法的;就算包國風的這一案能逃過去。 “在你和金麗娃沒回來之先,”霍天行再說:“司徒森和桑同白曾到這裡來過,可見得這老警犬老我不會放過,當時我也曾預算到在案發後,警署方面的人會來調查,所以我早已換上睡衣,伏索處理我們茂昌洋行的帳目,有許多頁上筆跡未乾,可證明在兇案發生時,我尚在家中看帳,又幸而金麗娃和你都在桑家參加舞會,相信司徒森即算更精明,也無法捏著我的把柄吧!” “不過包國風乃是獨子,她的父母會傷心至什麼程度?可以想像得出……”田野躊躇說。 “這是意外……”霍天行不樂。非常激動地說:“這並非是預謀!誰能預料銀寶會給我們闖下大禍?到了這種時候,我們要自救!還能管及人家嗎?” 田野額上冒著汗,懾於霍天行的虎威之下,他除了喝酒以外,還能說些什麼呢。 但霍天行的臉孔又倏的轉變,似有歉意地向田野笑了笑,拍著他的肩膊說:“恕我暴躁,這件事情,完全是屬於意外,以後會如何發展,尚未可卜?在這段時間,我們得協力團結,渡過難關!” “人死不能複生,難過也沒有用處!”霍天行見田野不語,又加上了一句。 田野的情感非常矛盾,包國風之死,使他悲哀,但又感覺並不完全是霍天行之過……。 霍天行再把兩隻杯子斟滿,讓田野坐下。 “時機已逼在眉睫,不容我們稍懈!讓我們來研究潘彼得的問題,看如何把聖蒙的案子了結吧!要不然,長此以往的拖下去,我們遲早會吃大虧!” “潘彼得現在藏在什麼地方呢?”田野問。 “不瞞你說,潘彼得一直藏在魏律師家中,這個律師向是以狠惡出名的,沒有誰會懷疑到他的頭上——潘彼得是'聖蒙'懸賞緝拿的逃員,他在魏律師家中過著的如同囚犯般的生活,連窗戶露台都不敢給他露面,潘彼得原是紈褲子弟,這種生活他怎能受得了?所以,他一直斥責我們的無能,對我們不滿,所以也就正好利用上這一點……” 以後,霍天行便把他的陰謀詳細說出,欲實行“借刀殺人”,把司徒森,潘中元潘彼得一併除去!
田野離開霍宅時已是深夜。天空飄降著細雨,在港島初冬的夜間,經常是降雨的,有點寒意。 街頭上找不到汽車,田野翹起了衣領,縮著脖子,瑟縮地在行人道上彳亍而行。 霍天行的計謀在他腦海中還迭起徘徊。利用他人火拼互殺而達成自己的願望,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潘中元叔侄兩個作惡多端,死有餘辜,無足以惋惜。田野和司徒森無仇無怨,但他為“聖蒙”的血案步步緊逼,於田野,是一個恐怖的人物,假如能把他除去,等於消除心腹的大患。 問題只在霍天行的計算自以為非常周密,萬一起了變化,豈不是弄巧成拙,全局敗露了麼? 田野胡思亂想了一陣,不知不覺,竟走上了德輔道,這不由得他又想起了吳全福的問題。於是他倏的下了決心,朝著“忠民”書報社冒雨疾走,路上沒有行人,皮鞋橐橐的聲響遠送。街角處每有路警巡迴,看見警察,田野的心情就有點不大自在,但也並不迴避。不一會,已來到書報社門前。 這店鋪早打烊了,裡面燈熄火滅,舖位拉上鐵閘,上好門板。田野拼命拍門,那看舖的小廝可能早已熟睡了,過了許久,始才把他驚醒,電燈亮了,門板上的洞窗揭開。露出一雙朦鬆的睡眼。 “你找誰?”他問。 “我是田野!快開門讓我進來!”田野說。 田野是這小廝眼中的黑煞星,看見他,就連魂魄都沒有了,即時睡魔也告消失。六神無主的。田野屢次深夜光臨,每在光臨後總得發生些許不大不小的事情,這一次當也不能例外吧! “快開門!”田野再說。 “怎麼?又是吳先生出了什麼事麼?”小廝戰戰兢兢地說。 “不!這次是你們的湯先生出了事情,你開開門,我和你詳談吧。” 小廝到底年輕幼稚。惶恐無主,一時不知就裡,便把鋪門的鎖扣取下,……田野的動作很快,一閃身便溜進了門內。復命令小廝把門下扣關上。 “湯先生出了什麼事嗎?”小廝問。 “不!你先坐下來我慢慢和你談——”田野說著,一面把小廝攜至帆布床前坐下。眼睛卻在屋子內兜轉,冀圖能找到一點足以利用為迫供的刑具。 “吳先生今天幾點鐘走的?” “今天吃過晚飯以後,他的胃疾突發,痛苦難當,他說實在支持不住了,所以很早的便走了,大概是回家去休息吧!” 田野頻頻點首,他找不到任何可用的刑具,由書架內取出一本厚厚的精裝詞典,驀的舉起來在小廝的頭上敲了一記。詞典雖是紙張裝訂成的,但它夠厚夠硬,用它在腦門上敲擊,份量也夠沉重的。小廝被打了一下,非常驚惶又帶著詫異地怪叫了起來。 “田先生……你為什麼打我?” “我要你說老實話!”田野又舉起詞典再次打下去。 用書本打人,當不會傷皮肉,但那沉重而不露形的力量已使小廝的腦門昏沌沌的。 “我說的……都是老實話……”他再叫嚷著說。他想掙紮起身逃出去,但卻被田野抓住,又第三次打下去。 “我命你說老實話,湯冬在吳全福的小菜內下了什麼毒藥?快說!” 小廝怪叫。田野卻用手帕堵住了他的口。 “說老實話,否則我還要打!”田野再說。 “我不知道,不知道……沒有下毒藥……” “好的,我看不給點苦頭你吃,你是不肯實說的!”田野扯高了袖子,故意露出凶焰說:“你知道我向來是殺人不眨眼的……” “田先生,你再逼我……我就喊救命了……” 田野的雙手已叉到他的喉間。他是一個剛受過刺激的人,心中積壓滿的憤怒需得找機會發洩,所以動作非常粗暴。 “呃……救命哪……”小廝驚惶地一面掙扎一面呼喊。 田野不得不使用他的狠招,左右又刮了兩個耳光。力量用得很有份量。那小廝的臉也腫了,嗓子也發啞。 “你再敢拉大嗓子怪叫,我就馬上致你死命……”他一面說,雙手仍叉在小廝的頸上。 他的手勁不敢用得過大,因為,他想起湯九斤之死,又想起銀寶取包國風性命的始末,全都是無意殺人的,而致人死命。 “你怎樣也逃不脫的!假如想活命!我勸你還是說實在話吧!”田野繼續相迫。 小廝便哭了,他痛哭後,似有求饒的表示。 “我說老實話……”他說。 “小菜裡下了什麼毒?只管說出來,我不會為難你的!” “沒有下毒……”小廝擦著淚,吶吶說。 田野揚起手,又要打下去。小廝驚惶而呼。 “那不是下毒……那是玻璃粉……” “玻璃粉……”田野啞然失聲。渾身上下起了雞皮疙瘩。在食物中下玻璃粉,這是比下毒藥還來得辣手,更來得狠毒殘酷。怪不得吳內福會突然的患胃疾了,而這胃疾又並非是藥石可以治得好的。 田野已得到真相,便把小廝撇下。頓時面露殺機,眼中閃露凶光。 他憑猜想推斷湯冬為什麼不下毒藥,而採用玻璃粉的原因。 因為用毒藥謀殺,被害者的屍上必然有特徵呈現,隱瞞不了他人眼目,而玻璃粉卻是不露形的,傷在胃部,任何人都看不出,而且還誤以為是胃病致死。 不過這種謀殺方法也就太過殘酷了,玻璃粉割破了腸胃,慢慢的潰爛,慢性的死亡,又不露痕跡。 “這種人,萬殺不赦……”他咬牙切齒地咀咒說。 小廝驚魂甫定,躡手躡腳的,又打算溜走。田野向他說: “你既說了老實話,就不必逃走了,我絕不會為難你的!但是你事人不淑,在這間書報社內待下去沒什麼好處,倒不如及早辭職,另謀出路吧!” 小廝撫著被毆打過仍在發痛的臉頰,淚如雨下,唯唯諾諾,只求田野不再打他,什麼都肯答應。 田野吩咐小廝再開舖門,穿身走出門外,這時夜霧更濃,細雨飄飄,但寒氣已不再侵襲他了,因為他全無感覺,身體內的熱血在奔騰…… 田野慢慢在路上蹀踱,他考慮該如何對付湯冬那種卑劣惡毒的行為。終於理智壓蓋了他的狂怒,他冷靜下來,到底,他還是不願意戮殺…… 因為湯冬的哥哥湯九斤已喪在他的手中,對任何一個人,不宜“趕盡殺絕”。湯冬之所以出此下策,乃是為死去的哥哥復仇而遺怒吳全福,他既沒有魄力“明目張膽”的明來,只好暗下毒手了……。 “他的哥哥湯九斤既已喪命,不能給他們湯家絕後,留他一條活命吧……不過這個人實在應該把他驅逐出去……”田野一路上喃喃自言自語。 最後,他既已戳穿了湯冬的陰謀,就可以藉此為藉口,逼令他結算書報社的帳目,和吳全福分帳拆夥,以後分道揚鑣,河井水不相犯。 田野回返公寓,在黑暗中摸索上了樓梯。公寓裡的住客早睡了,只有吳全福的房間仍亮著燈。 他聽得一陣呻吟之聲自房內透出來。那是吳全福的呻吟。他的妻子又在絮絮的向他安慰不迭。 相信這時候,吳全福還不知道他的胃中有著足以致他死命的玻璃粉末。 田野趨至他的門前,大門並沒有閂上,吳全福的一家人全睡了,那小小的一間鴿子籠,擠了七八口人,床上大大小小睡了四個,打地舖的也有四個,連他的媽媽也睡在地板上……誰也不會了解,這還是忠民書報社的董長事之家。 吳全福躺在床上醒著,他似乎痛苦莫名,用了兩個枕頭壓在肚皮上,不斷的呻吟,她的妻子在旁憐惜地為他擦汗,婉然地勸他馬上找醫生。 田野搖首,他從沒有看見這種抵抗疾病的方法,他在門板上彈指,引起他們夫妻注意。然後正色說:“吳全福!你也應該聽聽太太的話,好好的看看醫生了!” 吳全福的臉色慘白,抬眼看見這位神色喪然的夜婦人,不免振作起來,同樣以責備的口吻說:“田野!你怎麼搞的?晝夜顛倒……這樣能算是生活嗎?……你不必勸我!還是多勸息你自己吧!” 田野不和他辯駁,只說:“吳全福,你需要治療,需要休養,要不然,你比我死得更快!——我死了倒無所謂!光棍一個,無牽無掛的!但是你上有老母,下有妻兒,你能撇下他們就走嗎?吳太太!明天早上你找我!我給你介紹一個好醫生!假如吳全福再不聽我的話,我們可以合起來揍他的人!”說完,頭也不回,走回自己的房間去。 田野摸索上床時,頓覺得奇怪,因為床上有一個人……而且玲瓏浮突的,分明是個女人…… 田野大異,急忙掣亮電燈。原來,床上的女人又是那苦纏不休的蕾娜,她已經睡熟了,衣飾還是舞女的打扮,可能由舞廳下來即到此,已經等候了很久,不知不覺而進入夢鄉。 田野矜持著,他不明白蕾娜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苦苦窮追不捨,甚至犧牲她的肉體,靈魂……田野自覺身旁盡是煩惱,他的事業,戀愛,以及他的友人……全都困擾了他的心身。怎樣才能得到解脫?這是他切身最大的問題,那還有閒空再去談戀愛。 “蕾娜,起來,起來……”他伸手將她推醒,面前的一個睡美人,竟挑逗不起他絲毫邪念。 蕾娜在睡覺中受到驚動,微微的發出一種嬌澀的哼聲,那張鋪著久久沒洗滌垢穢床單的木床,竟能使蕾娜甜睡似棉。她翻了個身,摟著枕頭,又睡熟了,……也許是太疲倦的關係…… 做一個紅舞女,在普通舞客的眼光,會以為她們的生活舒暢,跳舞既是遊戲,既可得錢,又可得名,而且有時候還可以搭搭架子…… 但是身外周圍的煩惱又有誰人可知?逢人迎笑,即算心中有著更多的愁苦,也得向人迎上笑臉,尤其在戀愛方面,有誰會真真的愛上一個舞女呢?除了那些敗家子弟,紈褲兒,或者是三妻四妾專蓄儲姨太太的……而且多少還帶上邪淫性質,成敗不計,且看紅舞女落得好收場,又有多少人? 蕾娜也許就是這種原因纏上田野了。所以,她不惜以在舞廳打烊後,拖著疲勞的身體趕過香港來,守候在田野的破房子之中……這也可以說是她的聰明,也可以說是她的愚昧。 田野在三姑娘看破紅塵,遁入空門以後,似乎對男女之間問題冷淡了下來,尤其金麗娃和桑南施的種種,還在困擾他,他怎肯又再拖上一個蕾娜? “蕾娜!起來,起來。快起來呀!”他再次推搖蕾娜的身體。肌膚接觸,使他突然起了異樣的感覺,心腔開始跳盪,他想起了那糊塗的一夜。心中猶有餘愧,這時倒需得用理智來克服一切了,他心中在想。 “蕾娜……你醒醒呀……”他再說。 蕾娜醒過來朦朧地張開眼,她這時的形狀,真有點像三姑娘。 “噢,你回來了……”蕾娜露出甜笑。 “現在幾點鐘啦?……” “四點半過了!”田野看著手錶。 “啊,你現在才回家嗎?每天都是如此嗎?”她並不坐起來,仍躺在床上伸懶腰。 “真糟糕,我一躺下竟睡了一大覺!”隨著她掠了掠頭髮,又說:“我倒很奇怪,你今天並沒有喝酒!” “找我有什麼事嗎?”田野的語氣中,似有下逐客令的跡象。 “啊!想起你就來看看你,”蕾娜籲了口氣,像天真無邪的孩子。 “不過,每來看你一次,都需得要很有耐心,一等,五六個鐘點!看你也累了,要我讓床給你睡嗎?” 田野對付女人的心腸原是最軟不過的,這時候,他目不轉睛地凝盯著蕾娜的姿態,頓生憐惜之心。同時,天還沒有亮,假如下逐客令,能叫她到那裡去? “來!我讓你——”蕾娜見田野默默無言,看樣子,就可以知道他心事重重的,自己識趣,起身躍下床來,找尋脫下的高跟皮鞋。 田野更不好意思,忙說:“不必,天已快亮了,我並不想睡,還是讓你休息吧!” “佔了你的床,我於心不安……”她的語氣似乎也有點怨田野的無情。 田野以慚意半推半就的,重新把她拖至床上。 蕾娜不是喜歡僵持的人,很容易便馴服的,她重新躺到床上,還讓出地方給田野坐下。 “這樣!你坐在床畔陪我聊聊,一會兒便天亮了,我馬上就走!” “不!我陪你去吃早點!”田野說。 “我請客好了!” 田野笑笑。他矜持了半晌,帶著勸息的態度說:“蕾娜,我想說這話已經很久了,當一個紅舞女實在不容易,尤其能在舞廳掛頭牌,更是得來不易,諺語說:'創業易,守業難',做舞女的也是一樣,爬上頭牌之後,就應該知如何守!在歡場上,最著重要的還是名譽,做舞女能明哲保身,就會越竄越紅,越爬越高……” “好啦!好啦!”蕾娜已領會他的意思,制止他再說下去,“難道說,你以為我是個浪漫不羈的女人嗎?” “不是這樣說法,因為我看見香魂和三姑娘的下場,所以順便說說……” “噢!提起三姑娘,我今天倒看見她了!” “是真的嗎?”田野又驚又喜,“在那裡?” “今天中午,我上銀行提款,在彌敦道上,和她相遇,假如不是她喊我,我都幾乎不認識她了,她著一身修女的衣服,黑紗披著頭……她說,天主堂派她去做見習護士。” “三姑娘能做護士嗎?這簡直難以令人置信!”提起三姑娘,田野的心情總是慘傷的。 “她說,是她自己要求的,神父給她考慮了很久!” “在那一間醫院呢?” “就是以前她和香魂住過的那間……'聖瑪利'醫院……” 田野籲了口氣,他恨不得馬上就插翅飛到九龍的聖瑪利醫院去,看看這位失意正在受苦受難的愛人。 蕾娜看出田野的心思,抿著嘴兒。又說:“我也曾向她提及了你……” “她怎麼說呢?”田野似有一線希望。 “她叫我別提了,她希望能把過去的一切完全忘記,更不希望能看見你!” “這是不容易辦到的事,即算神仙也不可能,誰能把過去忘掉了呢?”田野感傷地移步趨至窗前,推窗外望。 天色已告朦朧,魚肚白遠在東方,晨霧尚濃,隨著晨風如輕煙般逐漸消散。 “天已經亮了,我該走啦!”蕾娜帶著失望的語氣說。一面,她取下她的大衣。 這句話驚醒了田野,孤男寡女的在一個房間內呆了一宿,雖然他們之間沒有什麼,但是給外人知道,還是不大名譽,趁在公寓裡的人尚未起床,他們可以悄悄溜出去。 尤其公寓裡的長舌婦相當多。不給他們發現可以省去很多的事情。 “我陪你一同走走吧!我答應請你吃早點的!” 蕾娜含媚一笑,無可無不可的!
次日,田野很早到達“聖蒙慈善會”,這天似乎是他非常緊張的一天,有許多事情待辦。同時,他還希望能抽出空暇,到九龍聖瑪利醫院去一趟,看看三姑娘。 桑同白到達辦公室時,田野即找他談話,要求他給吳全福介紹一個靠得住的醫生,而且在醫藥費上還希望打個折頭。因為田野知道,吳全福的傷勢不輕,試想玻璃沫藏在腸胃,誰能受得了。即算找到了名醫,能把玻璃沫全部取出,醫藥費也是不得了的事。 桑同白考慮片刻,即撥了個電話給他的老朋友,是一個著名的內科醫生,把田野的委託詳細說明。 那醫生回答。病情未經診斷,還不能下斷語,假如嚴重的話,可能要開刀,即是內外科醫生會診。 桑同白即寫了一張介紹卡交給田野,說:“這個醫生,是我數十年的老朋友。醫術高深,經常義務治貧苦病人,你只管讓你的朋友去看病好了,無論需要考慮醫藥費問題,我們辦的是慈善事業。假如你的朋友真的是貧窮的話,我們盡可以幫他的忙!” 田野非常感激,接過桑同白的名片,吹乾上面的墨跡,非常珍重的貼身藏起。 這時候,他的內心矛盾異常,因為霍天行有命令交待他在桑同白面前說話。 他考慮了很久,遲遲不肯把那些話說出來,因為,這究竟是有愧良心的事情。 “看你的神色,好像還有什麼話要說!”桑同白窺破田野有心事,所以說。 田野已到了不說不能的階段,這個機會豈容錯過?他曾再三考慮,假如把“聖蒙”的血案解決,也等於是幫桑同白的忙,便故作矜持地說。 “我不知道這消息於你們有沒有用處?” “什麼消息呢?” “最近,潘中元和霍天行經常接近,每次都是交頭接耳的,神色不很愉快,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桑同白頓時目光灼灼,似有感觸,頻頻點首,說:“這就逐漸接近水落石出的階段了!” “我不知道這消息於你們有沒有用處?”田野再說。 “當然有用,司徒森早已判斷,潘中元可能為賈子德殺案的主持人,現在已漸有事實可以證明!最近這個月,他又有錢解進霍天行的存款帳戶——包國風之死是整個案子的最大關鍵,這批歹徒起恐慌,是意想中必然的事情!”桑同白頓了一頓,又說:“以後,你不妨多注意他們討論的是些什麼問題,這於我們的幫助很大!” “你已肯定潘中元是殺案的主凶了嗎?”田野問。 “除他以外,還有什麼人?”桑同白說:“司徒森也派出人做他的眼線,但現在既有這個消息,更應該加強了!因為案情已發展至最後階段!” 桑同白再向田野查問內容。 “他們討論些什麼事情,你連一點影子也沒聽到嗎?” “好像有關什麼搬家的問題,我不清楚!他們好像不願意讓任何一個人偷聽的,反正他們的神色緊張,好像有大禍將要臨頭需要把一件貨物移送至什麼荒僻的地點……” 桑同白對田野並無疑慮,他即執起了電話筒撥給司徒森,說明田野的報告。 司徒森的佈局,在原先的時候,潘中元只是次要的地位,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茂昌洋行,及霍天行夫婦身上,聽得桑同白的報告後,他覺得有改變戰略的必要。 “據我的看法,包國風之死,也許逼使霍天行要改變他的方法,田野的報告很好,可能短期內,潘彼得要出現了,我們大可以在潘中元身上找線索了!” 桑同白也贊同司徒森的主張,於是,他倆決意把佈置盯在霍天行身上的眼線,全轉移集中到潘中元的身上。桑同白把電話掛斷之後,向田野笑口盈盈地說:“你做得很好!我希望你繼續幫忙下去,以後多注意他們的接觸,盡情打聽他們,討論的是些什麼?” 田野的大計已售,但似乎良心有愧,對這位慈祥的老人加以欺騙,是有違本意的,不過事已至此,也只好硬著頭皮幹下去。 田野為吳全福看醫生之前,向桑同白說明原委,需得請假一日,桑同白立即答應。並自動的吩咐會計小姐姜少芬預支一個月的薪水給田野,他說: “假如不夠的話,可以再和我商量!” 田野心中極為感動。雖然,他的那一份區區的薪水,還不及他幹上一個兇殺案的十分之一,但是桑同白的表現卻是充滿了人情味,更加重了他的良知上的羞愧! “那一天聽說你又和南施鬧了蹩扭,是真的嗎?”桑同白又把話題轉移,好使精神上比較輕鬆一點。 “不,那純是誤會,我日後會向她道歉的!”田野回答說:“而且,那天包國風的耗訊,使大家的情緒都不愉快,任何一點小問題都會使人觸火!” “我很希望你能按照理智去做!”桑同白說。 田野取出薪金,即離去聖蒙慈善會,他要帶吳全福去看病,同時又欲假此空餘時間,到九龍去看三姑娘。他由聖蒙出來,即匆匆赴往九龍的聖瑪利醫院去,但是三姑娘不在,她回香港的天主教堂去了,田野失望之餘回到永樂東街公寓,吳全福的妻子發愁說: “吳全福是那個老脾氣,他不肯看醫生,他說他的病沒多大重要……所以又上書報社去了!……” 田野搖頭嘆息不已,吳全福的生命已危在旦夕,還漠然不知死活。 他由公寓裡出來,再趕往德輔道中的“忠民”書報社去。當他跨進報社的大門時,就發覺裡面的情形有異。各物凌亂得一團糟,似乎經過被人翻箱倒篋,湯冬和那小廝俱不見人影,只有吳全福一人獨在亂物中,他對著那些凌亂的物品發愁,正在很細心地逐一收拾。 吳全福的臉色不正,他一面工作,一面不時的以手去揉揉肚子。 田野穿進門,站在吳全福的背後,吳全福沒有發覺,只為他的病痛及當前的工作憂鬱。 “全福哥,怎麼啦?你!”田野在問。 吳全福猛然回頭,見是老朋友到來,露出慘笑說:“唉!病痛纏身,真不是味道,——湯冬今天又沒有來,那小廝又失踪,不知去向,鋪子內的各物又搗亂得一榻糊塗!唉……這世界,真不是人活的!” “湯冬,你去找過他沒有?” “我請隔鄰的一個聽差去他家裡請他來,但是竟然沒有人在家呢!” 田野猜想而知,湯冬可能因陰謀被揭發,把書報社的各物搗亂,而逃之夭夭,那小廝也畏罪潛逃。所以,這間書報社內除吳全福外,已再沒有第二個人了。 “你看過保險庫沒有?有被人捲逃什麼?”田野再說。 這句話可把吳全福提醒了。他到達書報社後,只顧整理那凌亂不堪的門市部,經理室內的情形尚未註意。他們趨進經理室去,並無特別異狀,檢查各物,就只是湯冬所有的一張辦事桌,所有的抽屜全被打開了,連那保險箱也沒有鎖上,裡面的現鈔,帳冊全被捲走。 “這倒是意想不到的情事!”吳全福躊躇說。 田野不斷點首,說:“湯冬那傢伙,我早就看出他不是個好東西!你以後交朋友,要多多注意了!——現在,什麼也不要緊,你快跟我去看醫生吧!” 吳全福很傷心,他嘆了口氣,說:“我的病並無甚麼大礙,問題就是這間書報社的災難太多,我一家七八口人全賴這書報社生活,怎麼得了?” 田野高聲說:“你的病非常嚴重,假如再不診治,隨時隨地都會有斷送性命的可能!” 吳全福尚以為田野“無的放矢”故意誇大其詞,好使他屈伏就醫,含著笑說:“性命丟不丟掉我倒不在乎,但是書報社我卻一定要以全副精力把它做好!” 田野見吳全福頑固不敏,有了怒意,便把湯冬的陰謀,如何暗下玻璃粉欲謀殺他的事情詳細說出。 吳全福半信半疑,眼看著書報社內的種種情形,又好像田野的說話並不會假。 “湯冬因事敗畏罪捲逃,永遠也不會回來了!以後這間書報社就完全歸你個人獨力經營,無需要有任何顧慮。但是最主要的還是看病,如何把腹中的玻璃粉末取出來,保全性命,以後才能談到事業……” 田野說完,再也不管吳全福的執拗,擅自作了主意,因為吳全福離開,整間書報社內便沒有一個人了。他以紅紙草書了“修理門面,休業三天”的兩行字,鎖上鋪門,強行拉吳全福隨他離去。 “以後整間書報社就屬於你個人所有了!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好人永遠是不會寂寞的!”田野感慨。
在一個風雨飄搖的晚上,天時地利,正方便了違法工作的進行,這天,田野負有重大任務,主持指揮他的手下起押潘彼得遷移至另一個安全處所。 幫助他進行工作的,是丁炳榮、沈雁,和另兩個歹徒。因為顧慮當前的環境,所以田野並不露面,由丁炳榮直接主持行動,他們把潘彼得自魏律師公館的地窖中起出來……。 趁著驟雨臨頭,兩個歹徒為他們佈置哨位把風,街首的兩端看不見行人,丁炳榮便匆匆的把潘彼得推上汽車。 這個多月以來,潘彼得無異做了超等的囚犯,飲食起居雖然還很適意,但這種花花公子,平日生活放蕩慣了,怎耐得住困在一間小屋子內,甚至於連陽光也看不見。 他自然鬧著不肯走。但丁炳榮的責任在身,在必要時還可以採用強硬的動作。 “媽的!你們又要把我送到那裡去?”潘彼得怪叫著。 丁炳榮拍著他的頭顱,強推他進入汽車。 “茂昌”洋行是這項行動的監視人,由周衝帶隊,他們佈置的,全是眼線,一方面是給田野他們掩護,另一方面,是監視他們的行動有無弊端。 潘彼得不肯上車,致使他們的行動受到阻礙。為爭取時間計,丁炳榮不得不用強硬手段。一手叉著他的脖子,推進汽車裡去。然後兩個打手,一左一右的把他挾持著。提出警告說: “假如你再反抗,可別怪我們無情,會叫你吃不消的!” 田野是守在一處幽黯屋簷下間接指揮他們行動的,丁炳榮他們的汽車走後,田野靜悄悄的自屋簷下溜出來,淋著雨繞至街角處,那兒同樣的停放著一架汽車,金麗娃守在車中,她是整個行動配合的監視人,“茂昌”洋行和“鴻發”公司分出兩個副理後,首次合作,也就是田野和周衝兩個對頭配合進行工作的第一次,金麗娃自動出來查看他們配合的情形。 田野鑽進汽車之後,金麗娃發動引擎,追在丁炳榮的汽車之後,這次,她絕不提出任何意見,只是以旁觀性質,所以還需得聽從田野的指揮。 “不要太接近了,反正距離目的地很遠,我們還可以兜回去看看周沖他們怎樣了!”田野說。 金麗娃即踩剎車,調轉車頭,繞回去找尋週衝的手下按樁把風的所在。 但是周沖他們早已離去,因為這項行動的第一步已宣告成功,毫無阻礙的已經把潘彼得送上汽車,他們無需要留在街面上引人疑竇。同時,也無需要跟踪丁炳榮及田野的汽車,因為在路途上出毛病的機會較少。他們繞道,要搶在田野一行人之先到達目的地,先行給他們佈置把風,一方面也是監視。 大雨滂沱,大路上只剩下一場雨景。 “週沖他們早走了,我們快趕路吧!”田野向金麗娃說。 於是,金麗娃踏滿油門,風掣電馳的向著目的地奔馳。他們趕到西營盤一處海岸的碼頭,丁炳榮他們的汽車早已到達,正設法把潘彼得送到一艘小汽艇上去。 潘彼得自然反抗。 “你們到底要把我送到什麼地方……你們這樣胡來不行……我要找霍天行說話!……” 金麗娃的汽車並不駛上前,僅停在碼頭旁邊觀查。只見丁炳榮一夥人和潘彼得擁做一團,拉拉扯扯的,在暴雨滂沱中,淋了一身濕透……丁炳榮已起了無名之火,揚手以槍柄,一下子把潘彼得擊昏,這樣潘彼得始才很安靜的被他們幾個人槓起。抬落汽艇之上。 田野雖然在潘彼得面前不露面,但是他必需親自押運,所以推開車門鑽出車外,將雨衣的翻領打起,向金麗娃道別。 “再見了,謝謝你的照顧!”他說。 “第一步很成功!希望最後一步也同樣的成功!”金麗娃說。 田野揮手點頭,冒著雨,跳落汽船,金麗娃便駕著車離去了。 “這小子真不成話,不吃點苦頭,不肯安靜下來!”丁炳榮指著船中躺著的潘彼得向田野報告。 看他們的每一個人,俱已被雨水淋得濕透,便點首說:“你們都辛苦了!快開船吧!”一面,他招呼大家走落艙中。同時用手帕把潘彼得的眼睛扎上。 這艘出租汽艇的船夫,是和“正義”公司關係最為密切的,也可說是外圍人員,他們平日所有的工作,也是走私漏稅,及販賣毒品等類似的非法事情。所以在海航上路線很熟,駕了汽船,在海浪洶湧煙雨迷茫之中,毫無顧慮地駛出海去。 他探首那方小小圓形的玻璃窗向外望去,只見海浪和驟雨,並無其他發現,週衝的一夥人是否仍監視著,不得而知。 “行事在什麼時候?”沈雁和他攀談。 “現在還不知道呢!相信在一兩日之間吧!”田野答。 “唉!夜長夢多!還是早點了結較好……”沈雁說。 田野睨眼看看板凳上躺著動也不動的潘彼得,覺得這大好的青年人,又倏告喪失性命,大為惋惜,但像他這樣的敗類青年,能在社會上少去幾個也是為社會造福…… 丁炳榮守在船艙之進口間瞭望。他忽有發現,隔著海浪,遠遠的看到一道微黯的燈光,是另一艘汽船,和他們的航線相同。 “看!那必然是周沖他們了!”他叫嚷著說。 “週衝做事,向來是很認真的!”田野點首說:“尤其對我,是不肯輕輕放過!” 他們的目的地,是九龍的大亞灣! 大亞灣位在九龍的東南方。原是未經開發的漁村,漁民甚少,荒山僻野間,稀稀落落的有著些許泥屋茅房,連公路也沒有,交通全憑船隻。 霍天行選中這地點,因為在他的外圍部下中,有著一個出生於此地的漁民,在村中尚還有些勢力,可以左右村民。他們在山峭間租了一間屋子,佈置好了羅網。靜待潘中元司徒森等人落網。 “茂昌”洋行和“鴻發”公司的人馬冒雨把潘彼得押送到茅屋去。田野派下六個人,三個是他的手下,三個是周衝的手下。由丁炳榮負責指揮布哨,無論如何不能給潘彼得逃出去。 田野任務完畢後,即乘原船回返香港向霍天行報告。
司徒森連日的行動非常緊張,臨時動用的人員也不少,他需得釘著潘中元,盯住霍天行及金麗娃,同時,對田野也不肯放鬆。 田野押送潘彼得至大亞灣去,行動非常詭秘,逃過了司徒森的監視。獲得成功。 這天,也就是霍天行計劃行事的前夜,田野回返公寓。這時候差不多所有的住客全睡熟了。但是他在樓梯看見燈光,而那燈光的角度又是自他的房間內射出來。由於當前的環境緊張,他需得處處小心,所以,即放輕了腳步,躡手躡腳的趨樓上去。他在懷疑出來時忘記了關電燈,又懷疑是蕾娜又來了。 田野想起,金麗娃曾說過,司徒森曾派出人來做他的工作,而且還是在永樂公寓裡。 “不要是司徒森買通蕾娜在做我的工作吧?”他心中說。 當他正繼續輕輕的爬上樓時,驀的有繩子絆了腳,那繩子橫穿在樓梯板上,而且還有鈴鈴的聲響,顯然是有人佈置在那兒的警號。現在該不是蕾娜的問題了,證明是公寓裡出了內奸。 只見那道燈光忽然閃大了一下,是門打開又掩上,有腳步聲自內出來。 田野澈然大悟,匆忙放開腳步飛竄上去。他動作敏捷。竄上那段樓梯所需的時間還不及兩秒鐘,雙目一掃,只見他的房門,仍半開半掩搖曳不定,是剛有人自內出來。 馬上,他就發現一個人影,很快的向著前樓閻婆娘的廂房溜過去,那是一個女人,而且田野還看得出她就是那死要錢的二房東閻婆娘。 田野明白了,司徒森購買眼線監視他的行動的正就是閻婆娘這無恥之徒。除此以外,在公寓裡還有什麼人肯做這樣無聊的事情呢?這也是金錢作祟。田野一時為狂怒掩沒了理智,一溜煙竄上前,闖進了閻婆娘的房間,手急眼快已抓住了閻婆娘的頭髮。 閻婆娘知道事敗,撫著胸脯,嚇得魂飛魄散,直在抖索不已。 田野正要舉起拳頭打下去。倏的,吳全福的房間內傳出孩兒的啼哭聲,是小孩子遭遇了夢魘…… 田野警覺,萬一閻婆娘動蠻,必會驚醒整個公寓裡的住客,他逼得剎時收手。 “噢,原來是你!我以為是小偷呢!”田野說。 “……”閻婆娘說不出話來。 “你為什麼鬼鬼祟祟的偷進我的房間!”田野一面說,一面把閻婆娘房間內的電燈掣亮。 “為什麼不說話呢?” “我……我……”閭婆娘臉如紙白,喘息不止,由於驚惶過度,張口結舌,她想解釋,但心不從願,什麼話也說不出。 田野便揚起了拳頭加以恐嚇。 “怪不得最近我的房間內常常失竊,原來是你在作祟!” “冤枉……冤枉……”閻婆娘算是說出了話。 “那末你偷進我的房間裡去,搜索些什麼呢?”田野以平和的語氣問。 “我沒有搜索,我在替你收拾房間!……”她支吾以對。 田野便笑了起來。 “笑話,三更半夜裡替我收拾房間麼?何不說老實話呢?我做你的房客,已經快兩年了。我深知你的個性,你是除了要錢以外,什麼也不管的——是誰指示了你,讓你偷進我的房間裡去搜索?還要說什麼收拾房間,收拾房間無需要在三更半夜,更無需在樓梯上布下懸鈴警號的笨事,我可以直截了當的說,你受僱於人,受了人家指使而做我的工作!搜索我的房間!這種工作在白天無法得逞,以為晚上沒有人攔阻你,尤其在樓梯上掛了繩,結了鈴鐺,有誰上樓,你就會知道!但是你仍失敗了。奸計敗露,倒不如坦白說出來!我會原諒你的!” 閻婆娘原知道田野的北蠻子脾氣不大好惹,事情被他揭穿,準有苦頭吃,任田野說得怎樣寬宏大量,仍吶吶地不敢啟齒。 田野又說:“說與不說仍是由你!好在最近我失竊了不少名貴的物品,正想抓一個人到警署去報報案,多少能領回些贓,你不向我說,遲早在警署裡還是要說的!到那時,就後悔莫及了!” 閻婆娘是沒有知識的婦人,聽到警署兩字,已經惶惶不安,但她繼續躊躇。不肯說話。 田野已處在尷尬之中。他知道要改變方法,始能使閻婆娘招供,同時,還得令閻婆娘不把事情洩漏出去,以便將她反利用。 “好吧!既然你不肯向我說,那末我們就到警署去說個明白!”他說著,便挽著閻婆娘的膊胳,裝做要把她拖出屋去。 “其實,我並不在乎你會對我怎樣?我做了你年餘的房客,我們已經有上感情了!主要的,據我知道,在公寓裡要做我工作的人,還不只你一個人,還有其他的人,我必需要把其他的一個人找出來,要不然,我永無安寧之日……” 這句話閻婆娘忽然怔下,霎著眼,似有什麼計謀,打算乘機會把責任推掉。 “走吧!我們上警署去!”田野再次逼壓。 閻婆娘站著不肯走。 “我沒犯什麼罪,為什麼要跟你上警署去?” “你到警署去解釋吧!反正面向警探,你是什麼話都需得說的,般低限度另外的還有一個人是誰?” 閻婆娘不肯走,掙扎開田野的手臂,說:“你只要知道另外還有一個人是誰,對嗎?” “你且說出來,是誰?”田野說。 “我告訴你,但是你不能說是我說的,否則……” “我保證不會對你怎樣!” 閻婆娘便趨到田野耳畔,低聲說。 “你千萬別告訴任何人,是沈雁那小子,他住在你隔壁的房間內,正好做你的工作!” 事情大出田野意料之外,他做夢也沒想到沈雁會做他的工作。這是違反“正義”公司規則的事情,假如報告霍天行,沈雁必得死刑。 “我不相信是沈雁!”田野發狠說。 “你應該相信我,我還是受沈雁指示的!”閻婆娘說。 “那末,誰是主持人?”田野再問。 “是一個叫做司徒森的什麼私家偵探,他說你是什麼殺人團體裡的殺人犯……” “唔!原來你做我的工作,就是懷疑我是殺人犯!”田野露出詫異,虎目圓睜。 閻婆娘臉色大變。戰戰兢兢說:“不……其實在司徒偵探面前,我已經替你解說很多,我懷疑的還是沈雁……假如你不相信,我們可以去找司徒偵探當面說!” “不,我絕不怪你,因為你主要的只是錢!只要有了錢,就連什麼朋友、道義、感情都可以不顧的!現在我願意讓你把這份錢繼續賺下去。不過,我應該警告你!切勿把事情洩漏出去,尤其更無需要向司徒森說明我已窺破你的秘密,今晚的事情提也不必提。只當沒這回事,反正私家偵探的錢容易賺,你多撈他幾個又何妨?同時,更不可向任何人再提及你懷疑沈雁是殺人犯!這是非常危險的事,因為我也在對沈雁懷疑呀!假如被沈雁知道,你我兩人同時沒命!……” 閻婆娘聽田野說還容許她把錢賺下去,頓時轉憂為喜,唯唯諾諾,天大的事情也肯答應。忙舉手指天發誓。 “我絕對不向任何人洩漏……” 田野再說:“下次你再搜索我的房間時,再無需要在樓梯上繫繩掛鈴,這是最笨的事情,你可以發現人家上樓,人家也同樣的可以發現你在屋子裡面的鬼祟!” 閻婆娘很難堪,露著兩顆大金牙哭笑難分。 田野便告退了,臨行時說:“切莫忘記我的話,這是於你有好處的。哦!我忘記了,明天又是房租之期,你提醒我一聲,剛好慈善會裡發薪水,不至於拖欠你的!” 閻婆娘感激不盡,連聲說:“田先生,謝謝您啦!” 以後,田野便回至房間內,他舉目四看,屋內各種物件,都有被翻檢過的跡象,但並不怎麼凌亂,就光只床下的一隻廢物箱子被拉了出來,還沒有推回去,顯然是閻婆娘缺乏經驗,聞鈴聲倉皇而走……。 這種只要錢,什麼事都乾的人,是最可憐不過的! 田野心中想:除了那廢物箱內暗藏有一支黑牌手槍以外,相信閻婆娘一無所獲,幸而在香港這地方收藏私槍並非是什麼大罪。了不起罰幾個錢即可了事。不過為避免麻煩計,他不能再把手槍繼續藏在廢箱內,閻婆娘是個貪圖小利的人,不管待她如何好法,只要有利可圖,她就可能向警方告密…… 田野將手槍自廢箱中取出來,用鉗子將那天花板的一塊破板分開,以手帕將手槍裹起來,塞到裡面去,復將破板合上。 這時,他始才考慮到沈雁的問題。這傢伙忘恩負義賣友求榮,假如報告霍天行,必須送掉他的性命。 田野冷靜下來,他覺得和沈雁的情感尚在,不願意取他的性命,但像沈雁這樣的人,既做了職業兇手,有豐富的收入,還要貪圖小利,出賣朋友,人格可就太卑劣了。 “這種人,非教訓他一頓不可!”田野心中說。 沈雁早睡熟了,他不肯從正門出去,拍沈雁的房門,驚動了其他的住客,好在由他房間內的窗戶出去,有一個小洋台,是和沈雁房間的窗戶相接的,他可以爬窗戶進入沈雁的房屋。 跨窗而出,來至沈雁的窗前,沈雁有洋習氣,從不關窗睡覺,田野很容易的便爬進窗戶去了。 沈雁在床上睡熟了,微微的有點鼾聲,田野輕輕的把電燈掣亮,他看到沈雁的一副消瘦而缺乏情感的臉容時,心中頓起了嫉憤。 田野趨至床前,沈雁仍睡得很甜,全無知曉。田野要對他出賣朋友卑劣的人格施以教訓。但又不得驚醒公寓裡的人。於是,他先用左手將沈雁的嘴巴堵上,然後揚起了右手“嚓,嚓”給沈雁左右面頰來了兩記耳光。沈雁自夢中驚醒,他受到意外的驚嚇,欲呼喊求救,但田野的右手又拿了回來叉住了他的喉嚨。 “你敢叫出一點聲音,我就先取你的性命!”田野沉著噪子說。 沈雁原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他用雙手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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