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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皆曰可殺

職業兇手 牛哥 25210 2018-03-22
這時夜已靜了,田野在街頭上躑躅,藉以壓制心情上的緊張。他暗覺得奇怪,在“正義”公司的時日已經不短了,大大小小也曾做過十餘次幫兇。殺人當也不在少數,但心情卻從沒有這樣的緊張過。這是為什麼呢?這可能是謀殺之先的預覺,可能這天晚上就有血案發生了……他心中想。 終於,悒悒來到“忠民福記書報社”的門前,又躊躇了半晌,不知道猜測是否和事實相符合? 他下了決心之後,舉手敲門,砰,砰,砰,響了一陣子,還沒有人出來應門呢!這可能是他的猜測對了……但也可能是那小廝睡熟了。 “不能把附近的人吵醒了……”他又自我警惕說。所以敲門並不敢過猛。 輕輕的,砰砰的,又敲了一陣子,過了片刻,板門上的洞窗倏的打開了。露出一雙兇惡的眼光。

田野細看,一點也不錯,那是湯九斤。 “找誰……?”他狠聲吼喝,但,當他看清楚了拍門的田野,那兇惡的眼光漸漸轉變,變為恐懼。 “今天晚上,我的事情辦完了,所以提早一步來,請你開門吧!”他的語氣是命令式的。 “你不是說明天晚上來嗎?”湯九斤的嗓子有點發抖。 “提早來並不犯罪的!”田野說。 湯九斤惶然不知所措的,楞了好一陣。洞窗掩上了…… 原來,田野的料想,湯九斤需得毀滅欺騙吳全福的證據,需得把書報社的帳目改頭換面……。 所以,田野昨夜一夜纏著他,纏到天亮,白天裡,又吩咐吳全福嫂子和吳全福的母親,到書報社里和湯九斤相纏,使他沒有時間放開手腳來行事作弊。 田野故意和湯九斤約好,第二天晚上研究帳目,所以讓湯九斤放膽在當夜改塗帳目——同時,他在做這種違法的事情當兒,必定會把書報社內的小廝支開的,田野更好放開手腳行事了。

湯九斤將洞窗掩上後,久久還沒有把鋪門打開,田野便知道他是趕回到經理室內去收拾凌亂的痕跡。所以又急著拍門。相信湯九斤還沒有膽量把他拒於門外的! 一會兒,鋪門算是打開了。田野鑽身進內,他瞪眼一看,就可看出湯九斤的情緒非常緊張。 “抱歉!我成了不速之客了!我早就猜想,你會留在這裡!”田野含著笑臉說。 “……剛巧,今晚上有點事情未了,我要及時把它料理清楚……”湯九斤含糊答。 不問而知,湯九斤是漏夜趕來毀滅贓證的。經理室的大門這時是牢牢鎖著,田野便猜室內的各物一定凌亂得一塌糊塗,湯九斤已來不及收拾,所以在他掩去洞窗之後,便匆匆溜過去把室門鎖上。 田野替他把鋪門重新閂上。 “請坐,請坐……”湯九斤顯得非常不自在。

“好吧!我們進經理室去坐,詳細談談——”田野說。 “啊,很抱歉,今晚上忘記帶鑰匙來呢!”湯九斤已在冒汗。 “我很奇怪,那末你在什麼地方料理你的公事呢?” “就在這——”他隨便的胡亂一指。 “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新收到的一批圖書樣本,需要編號整理……”一方面,又急著給田野遞煙點火,以連絡交情。 “你的弟弟不來幫忙麼?”田野很平淡地再問。 “啊,他在家中也有許多瑣碎的事情需要料理……” “那個小廝怎麼也不見了?” “嗯!不巧得很,他今天請假……致弄得客人來了,連個倒茶的也沒有……”很狡獪的回答。 田野笑著,向架在堂屋當中的行軍床上一坐,眼睛兜向屋子內四周掃射,像檢查什麼似地。一面偷偷的伸手在衣袋內摸索,把昨夜偷偷取去的鑰匙掏了出來。

湯九斤卻在自言自語:“唉!我也真為吳全福可惜,天底下那有行不通的道路……?什麼事情值得他要輕生呢?” 田野忽的站起來,揚高手中的鑰匙:“啊,看!你的鑰匙忘記留在這裡了,我們進經理室去聊吧!” “嚇?……”湯九斤臉無人色,正要攔阻時,田野已用最敏捷的動作,鑰匙插進了匙眼,輕輕一扭,室門已告打開。他很熟悉地掣亮了電燈,穿身進去,果然不出所料,室內凌亂得一團糟,尤其那張辦公桌上便堆疊了不少帳冊及各種文件……。 “唉,小三真懶,屋子內竟毫未收拾呢……怎能招待客人呢?”湯九斤慌慌張張的,趕忙趨至他的辦事桌前,冀圖收拾桌上的凌亂的各物。 田野的動作比他快上一著,一把將他的手按著。同時,那煙缸上堆積了許多燒燼的紙灰。

這不用猜想,當是湯九斤燒毀了的證據,把那些紙灰抽出來看,當然再也看不出所以然了。 田野冷笑說:“這末一來,吳全福之死,便和你完全沒有關係了!” 湯九斤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張口結舌的,吶吶說:“……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田野不語,推按他坐下,更不許他撫觸桌上所有的東西,儼如主人一樣,大模大樣的開始翻檢桌上的各種帳冊,文件。 湯九斤平日本就怕田野三分,更兼個子瘦小,假如交起手來,眼前虧是準吃定了。 “……你……你……請你尊重你的人格……”但事到臨頭,他又不能不逞強說話。 “哼!對你這種人,還用得著講人格嗎?”田野說。倏的,他翻出了一張紙條,是夾在帳冊當中的。遞在燈前細看,上面寫著:“茲借到湯柏年先生名下,港幣一千元正,雙方言明,月息九分,貸款人,忠民福記書報社經理吳全福,中人湯九斤,湯冬,年月日。”

田野已有證據捏在手中。態度更變得凶狠:“我請問你,湯柏年是什麼人?” 湯九斤無可奈何,只有擺出無賴作風說:“是我的叔父!” “叔父?”田野再說:“那末害死吳全福的是不是這個人呢?” “你胡說……誰害死了吳全福……?” “吳金福的遺書上指明是你,你當然不會承認的,那末,除了你的叔叔以外,還有什麼人呢?” “……你不能以吳全福的一封遺書,就斷定一切……要知道吳全福自己做事失敗了,看見我得到成功,便故意加以誣害,含血噴人……。” “這我就很奇怪了,你和吳全福同在一間書報社內,為什麼他會失敗而你會成功?……他由總經理升到董事長,而你卻由小職員升到總經理!怎樣算是失敗?怎樣算是成功呢?”田野一面把手槍拔出來了。

湯九斤頓時大驚失色,想逃出門去,但田野比他的動作快捷,已搶先攔在大門口間。 “你敢胡亂動一動,我敲碎你的腦袋!”田野加以恐嚇說。 湯九斤渾身抖索,這時候他真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了,連想掙扎反抗的勇氣也提不起來。 田野把他如攫小雞一般,揪了過來,使勁一推,湯九斤整個人便跌坐到沙發椅上,由於內心的恐慌,再也站不起來了。 “你究竟意欲何為……?”他戰著嗓子說。 “我要你坦白說出欺騙吳全福的經過!”田野一面,又重行檢閱帳冊。但他對這一門卻是外行,看不出有什麼蹊蹺。 “我告訴你,我沒有欺騙吳全福……”湯九斤由驚恐而逐漸激奮。 “你不能含血噴人……你再這樣無禮……我,我要報警招警察了……”

“你招警察正好可以指明你的毀贓滅跡,同時吳全福的遺書也可以控告你謀財害命!”田野毫不關心地,仍在帳冊上搜尋。他唯一可以看出的,“忠民書報社”歷月下來的交易,數目字多半由小至大,可以證明業務是逐步擴大。 “我可以控告你持械打劫……”湯九斤又說。 “控我殺人都不在乎,何況打劫?”田野目露凶光,驀的把帳冊拋下,趨至湯九斤面前,一手揪住了他的胸脯,惡狠地說:“我已經明白了,吳全福向你的叔父借貸,為什麼欠據會留在你這裡?而你又為什麼漏夜躲在這裡偷偷的把它毀燒,這足證明你做賊心虛呢!……哼!據我的猜想,天底下可能就沒有湯柏年這個人,可能就是你們兩弟兄的化名,布下的圈套欺騙吳全福……。” “湯柏年真的是我的叔父……。”湯九斤又無賴地說。

“即算你真有個叔父,想也是你們藉用他的名義而已,要不然這些借據怎會全留在你的手中呢?哈,這種手法真夠狠毒,完全是在出賣朋友嘛!據我所知道,忠民書報社還沒有開辦之前,你們不過也是在馬路上擺書報攤,怎樣會有個有錢的叔叔?可以藉得出如此巨額的貸款?分明是你們串同了欺騙!利用書報社的盈利,借款給吳全福,利上加利翻過來覆過去,壓得吳全福無法翻身,我已經在帳冊上看出來了,生意做得很急,一筆接一筆的,日期緊接,使他連喘息的機會也沒有,除了貸款以外,根本無法周轉……這種計謀的確狠毒……一切的利潤全落到你們的手裡!吳全福只落得個窮忙和負債!……” “湯柏年真個是我的叔父,他開農場……很有錢……”湯九斤說。

田野揚手就是一記耳光。 “呸!你的叔叔既然有錢,又肯無抵押借款,還會讓你們在馬路上拋頭露面做攤販麼?你們的書報社早就開起來了,還用等吳全福麼……?” 湯九斤挨了一記耳光,氣焰更下,張大了嘴巴連辯也辯不出來了。愁眉苦臉的像要“哭出胡拉”,手腳都在抖索,似乎像要跪地求饒了。 田野生平就瞧不起這種人,未吃到苦頭之前,逞兇講蠻,等到事到臨頭,又露出畏怯求饒……於是,他霍然自腰間抽出一根繩索,這是他預早藏在腰間備用的,想逼壓他招出整個事情的真相。 他將繩索繞著湯九斤的脖子繞了一轉,絞攏來,收緊了之後,咬牙切齒,吼喝說: “現在,給你最後自新的機會,把事情坦白說出來,要不然,就要送你進枉死城了!” 湯九斤知道死期已至,竟想高聲呼救了。 田野更把他壓到地上,以腳踏他的背,把繩索收緊。使湯九斤的呼吸塞窒,連氣也透不出來了。 “你想活嗎?想活就別想叫!……” 湯九斤仍要掙扎,似乎有點像發狂了。田野不得不壓制,但他卻又怕湯九斤被殺了呢。 “餵!你假如再這樣我便不留情了!……” “嗨……嗨……救命……救命呀……”湯九斤叫聲不絕。 “我叫你說話!說!快說!究竟你怎樣欺騙吳全福!你燒毀的是些什麼證據?說話呀!……” 湯九斤仍在叫,聲音嘶啞的,手腳掙扎得更猛。 “我要控告你謀財,謀殺……嗨……” 田野無可奈何,這時他感到進退維谷,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假如把他松放,結果如何?無可預料,但是不放他又怎樣呢?他的額上,淌下豆大的熱汗,眼球滿罩紅筋,似乎他比湯九斤所受到的痛苦更大。 “你究竟說還是不說?”他再問。 但是,湯九斤已經不動了,田野因為踏在他的背上,看不到他的臉孔。再喊了兩聲。湯九斤連聲音也沒有。田野因而起了恐慌,把繩索松下,將湯九斤的身子翻過來看,不幸湯九斤已經死了,呼吸早已停止,田野真的成為凶手了。殺人在田野的心目中,並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了。主要的,還是怎樣做到不留一點痕跡,這是“正義”公司從來做案子的慣例。殺案完後,要消滅所有的痕跡,使查案人員找不到一點可疑的線索。 他帶來繩索一根,原就是蓄意謀殺的,預計中,認為只要找出湯九斤欺騙吳全福的證據,即把他吊死,做成自殺的形狀,替吳全福永除大患。 但是現在所得的證據模糊,湯九斤已經死了,那根繩子已成了凶器,屍體的頸項上,還留下深深的繩勒印痕,這和上吊的部份是不相同。通常上吊留下的繩印,照例是由頸項掛向耳後腦間,現在所留下的卻是繞著頸子,平行的一圈,只要是稍微精明一點的探員,一看而知這是被人勒斃的。 但時間已不容許田野躊躇,他想不出比偽造上吊更好的方法,伸手去揉撫湯九斤的頸子,希望能把頸項的繩印略為減褪,但這只是做夢而已,湯九斤上的皮膚已有破損,一經揉撫,反而血跡斑斑的了。 他在情急之下,再也管不了這末許多。立意乾脆做一件糊塗案子,把繩子打了個活結,重新套在湯九斤的頸上,也不管繩索所套的部份和原先的繩印是否相同,緊緊的收縮之後,把湯九斤的屍體整個的吊了起來,移過凳子,站到凳上,將湯九斤的屍體掛到天花板吊電燈的鉤子上,湯九斤的體重很輕,所以他做得非常順利,這時候,湯九斤真好像是上吊自殺的呢!假如不看他頸子上的血跡和繩痕的話。 田野又把置在屍體底下的凳子踢翻,這是在“徐若斌”兇殺案中學來的,懸樑自殺者所立的凳子是非踢翻不可的。在後,他又考慮到桌子上的那堆凌亂的帳冊,還有那些燒燼的紙灰,是否會被人找出破綻,連累到吳全福的身上去?到底,還不是一個乾練的職業兇手,他一再思索,還是想不透應該怎樣的才會有利於使人相信湯九斤是懸樑自殺!去應該怎樣做,才不致連累吳全福……? “反正是一件糊塗案!”他倏的下決心說,取起桌子上的紅藍墨水,直接傾倒到那堆帳冊之上,又灑到地上,灑到牆上,弄得整間房間亂七八糟的,似乎湯九斤受到某一種刺激發狂而後自殺。 田野默想了一陣,認為確實再沒什麼足以令人起疑竇的漏洞,取出手帕,把地上踐踏過的地方,足印揩去,觸撫過的物件,手印揩去,始才退出經理室把玻璃門鎖上。當田野離開書報社時,馬路上已是冷清清的,行人歛少,他並不因為殺了一個人而感到不安。只在幽黯處隱蔽而行,躲避路人的耳目。 “湯九斤是死有餘辜的!”他心中老是這樣想,藉以自慰,雖然他還沒有找出湯九斤究竟如何欺騙吳全福,但是湯九斤平日言行、舉動、相貌全在他的憎恨之內。所以,他認定湯九斤是有罪的,無論如何,他欺騙了吳全福是無可否認的事。 田野又想到還有一個湯冬,湯九斤死了,留下湯冬仍是一個大患,如何處置他呢? ……殺!他想來想去還是一個殺字,只要不連累吳全福,他覺得還是殺了湯冬比較好。 偷東西和殺人沒有什麼分別,第一次做竊盜時,還有恐慌,第二次就無所謂了,殺人也是一樣,開了殺戒,殺人便不當一回事!所以,他認為湯冬只有死,才是最理想的道路。 下了決心之後,田野即開始盤算如何向湯冬下手,這是他真正的第一次開始有計劃的謀殺。 腦海中的計劃趨進緊張,腳步也就加快了。不知不覺的就已經回到了永樂東街公寓。 這一夜,田野睡得很香,也許是殺人順利成功,也許是連夜來皆沒有睡好的關係。 晨間,差不多到了十點鐘,尚未有起床,吳全福的母親,和吳全福嫂,在他們的房門前盤旋數次,似有什麼急要的事情需要找他商量。 但她們又不忍驚擾田野的睡眠。直到十點半鐘,田野真個醒了,他並不爬起床來,燃著了香煙,就躺在床上慢慢的抽吸,回想昨夜的情景。 “湯九斤的屍體不知道被人發現了沒有……?又不知道警探方面對這案子的看法如何?……最好是不要連累了吳全福……” 謀殺真好像不是怎樣了不起的一回事呢!田野覺得絕對沒有絲毫恐懼。 全福嫂仍然不時在房門的縫隙間瞄進來。當她發現田野已經清醒之時,喜形於色,呀然把房門推開了。她剛要跨進房門之際,忽的樓梯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是穿高跟鞋的女人呢。 “田先生住在這裡嗎?”一個臉色不很正常,打扮摩登的女人現身在樓梯口間高聲問。 田野由房門看出去,這個女人並不相識。 “我就是姓田的……”田野自床上躍起,匆匆穿出房外接待,似乎預感到有什麼意外發生。 “你貴姓?有何指教?”他急切問。 那女人倒像和田野曾經相識的,她毫無隔閡的,一把執住了田野的手,上氣不接下氣,非常焦灼地說:“我是由金殿舞廳裡過來的……我叫蕾娜,和蕭玲瓏是同事……蕭玲瓏出了很不幸的事情……請你馬上去一趟……” 田野打了個寒顫,但馬上又回復了常態說:“出了什麼事情呢?叫我去又有什麼用處呢?” “你不用多問了,……快去看看她吧!……她太可憐了……” “可憐?這是她自作自受……這種女人有什麼可憐的呢?……” “哼!你真太狠心了……” 無論蕾娜怎樣說,田野無動於中,一定要蕾娜說明蕭玲瓏究竟出了什麼事情,始才肯往九龍去看三姑娘。蕾娜似有難色,左顧右盼的,因為田野的身後還站有吳全福嫂子和吳全福的媽媽,好像蕭玲瓏所發生的事情,是不足為人道的。 “又是出了什麼醜事不成?你只管說吧!反正蕭玲瓏難聽的事情很多,誰都會知道的!”田野說。 但蕾娜仍然不肯,她把田野拖至樓梯口一隅,低聲說:“蕭玲瓏昨晚上被流氓用硝鏹水淋了……” 這樣,田野才呆住了,毛髮悚然的,一時也說不出話來,瞪著眼,凝望著蕾娜良久,才顫動說:“……那末三姑娘怎樣了呢?……她有受傷麼?……” 蕾娜的淚兒也告淌下說:“香魂做了替死鬼,她剛好和蕭玲瓏自舞廳裡出來,一個流氓攔住了去路,向蕭玲瓏辱罵,香魂不知內裡,以為又有人欺侮蕭玲瓏了,便迎上去勸阻,豈料那流氓自身上掏出藥水瓶便向她們兩人臉上灑去,香魂迎面灑個正著,臉孔全被燒毀了……” 田野咽了口氣,急問:“那末蕭玲瓏呢?” “她還好,她閃轉了身躲避,藥水由她的背上直灑到腰間,但是也痛得整個人昏倒在地呢……”蕾娜拭著淚痕說。 田野的心腸再也硬不下去了,他回返房間,匆匆的穿起衣裳,連洗漱也不洗漱了。他必得要去看三姑娘一次了。他為香魂惋惜,又為三姑娘悲哀,逐漸又轉為忿恨,他認為假如三姑娘聽他勸告,不再在舞廳裡混跡下去,就不會發生這樣不幸的事情了! 當田野和蕾娜正要離去時,吳全福嫂卻拖著他說: “吳全福已經完全清醒了,他鬧著要出院還是你去勸勸他吧!”這就是她整天早上要找田野的原因。 田野含糊點首應付說:“我知道了……” 他在落下樓梯的當兒,卻急著問蕾娜說:“你知道是什麼人主唆,下毒手陷害三姑娘嗎?” “誰能知道呢?……好像誰都和蕭玲瓏不對的!”
三姑娘是躺在九龍天主教開設的“聖瑪莉”醫院,和香魂同住一室的。 當田野和蕾娜趕到醫院之時,事情又起了變化。 蕾娜領田野進入病房,那兒置著兩張病床,有一張卻是空著,另一張躺著一個病人手頭臉和雙手全用重重的紗布包紮著,除了一頭秀發自紗布中透出來,可辨認出是個女人以外,就等於只看見一個佈人了。 田野心中想:“……這當不會是三姑娘吧?” 那紗布里纏著的臉孔上露出兩個小小的眼孔,蕾娜附首自眼孔中望下去。她說:“香魂睡著了……蕭玲瓏跑到那兒去了呢……?” 田野在想像中已可料到那是香魂,但他絕沒料想到情形會如此的嚴重呢。惜玉憐香之心油然而生。 但是三姑娘到那兒去了呢?香魂負傷這樣重,可見得歹徒之辣手,三姑娘當也不會輕傷,她不躺在病床上,會跑到那兒去?蕾娜走進廁所去找尋,但是廁所裡並沒有,她只好到護士室去詢問了。 值班護士說:“她到手術室去了!” 蕾娜驚詫說:“為什麼又要動手術呢……?” “她自殺後,身體太壞了……” “身體壞為什麼要動手術呢?” “她小產了!”護士說。 “小產……?”蕾娜又告熱淚盈眶,畢竟蕭玲瓏的遭遇是太可憐了,被硝鏹水灑了之後又自尋短見,繼而又小產……這樣一連串的慘事,一個弱女子怎能受得了……? 蕾娜忙把事情告訴田野,田野大慟,趕忙趕往手術室去,但那穿白衣的醫生,卻禁止他進門去。 田野留連在門外,焦灼如熱鍋上螞蟻,來回的蹀踱,這情景又彷如吳全福動手術的時候。 蕾娜也很親切地在旁邊等候,這個舞女也可說是相當的夠情義了,平常從沒看見她和三姑娘怎樣親近,一旦發生了事情,竟然這樣的熱心,她是同情三姑娘的遭遇?或是兩人同是一對可憐蟲惺惺相惜呢? 田野的心中卻在盤算,三姑娘懷了孕,這是誰的孽種呢?又為什麼從未聽三姑娘說起過?據田野知道,在這幾個月以來,和三姑娘發生特殊關係的,就只有尊尼宋,和他自己兩個人,這肚中的一塊肉,會是誰的呢?當然是屬於尊尼宋的成份較多,不過,假如胎兒是三個月以上的話,那就可能有他自己的成份……。田野越想越是凌亂,那時間真像蝸牛般的緩慢,一分一秒的慢慢拖過去,確實不大好消受。 “蕭玲瓏為什麼要自殺呢?……”他忽然坐向蕾娜的身邊發問。 “唉——”蕾娜淒苦不已,說:“她被流氓用硝鏹水淋後,神經就有點不大正常……當她被救醒時,發現香魂受傷害的形狀,就幾乎發狂,她認為香魂是無辜的,完全是受她個人所累……她自認是一個世間上沒有用處的人,而為什麼要連累一個前途無量的香魂姐姐呢?於是,她哭哭啼啼的,認為再生活下去,還不知道要連累多少的無辜呢……於是她便自殺了……服了大量的DDT……” 田野氣忿填胸,他咬牙切齒地去推想,究竟是什麼人主事下毒手的?他決意要把主事的人找出來,殺掉他,替三姑娘及香魂報仇。好在殺人已經不當一回事,湯九斤不就是很順利的便謀殺成功嗎? 一會兒,手術室的玻璃門兒推開了,穿著白衣戴白帽的醫生擦著汗行了出來。一面揭去他的口罩。 “大夫……怎麼樣了?”田野追上前問。 “還好,她無恙了!”大夫說。 “胎兒有多大!”田野再問。 “兩個月左右!” 兩個月的胎兒,以時間來推斷,那當是尊尼宋的孽種無疑了,他和三姑娘既有了結晶,還要對待三姑娘如此的惡劣,真與畜生無異。 田野心中咀咒著尊尼宋,一面跨進了手術室,護士小姐們正推動著流動的手術床把三姑娘移出室來。 三姑娘迷迷糊糊的算是醒著,全身蓋著白布更顯得臉如紙白,一頭散髮披了下來,襯上深陷的眼睛和兩頰,形狀有點恐怖。當她看見田野時,一陣辛酸撲鼻,忍不住就熱淚橫流。 田野是硬漢,在這種情景之中,心情也是慘痛的,也委實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話是好? “何至於要如此呢?……”他算是吐出了一句話。 三姑娘抽噎不止,兩片唇兒顫顫的,像要說話,但卻被悲傷掩去。 護士小姐的臉孔是冷冰冰的,推著床車無情地行走,田野和蕾娜都做了護衛。 回到了病室,香魂仍沉沉的睡著。護士小姐們還得把三姑娘搬回到病床上去。她們都是嬌柔無力的,田野只有自己動手,伸張鐵臂,把三姑娘整個的抱起來,由那裹著的白被單裡,他觸撫到三姑娘的背脊,手臂,大腿,全用紗布紮成一卷一卷的……可見得傷勢也相當嚴重! 這是誰下的毒手?對一個弱女子如此殘酷…… 三姑娘已安放到病床上,護士小姐替她蓋好了被單,臨退出病房時,拖了田野趨至一旁,低聲說: “她的心情很劣,最好讓她多休息,不要挑起她的傷心事!” 護士走了,田野和蕾娜默默相對,靜坐一旁,三姑娘仍在哭,整個病室裡的空氣充滿了哀感。 倏而,香魂醒了,她發出了沙啞低沉的聲音嚷著口乾要喝水,而且,還抬高了那裹著重重紗布的雙手,左右的摸索……看起來,很像一個活動了的木乃伊呢。 蕾娜很體貼的為她倒了一杯白開水,扶她坐起,將開水灌她喝下,又替她把被單蓋好…… “香魂姐姐……是我害了你哪……一切都是我不好……為什麼不讓我死了呢……?就算死了也無以洗脫我的罪孽……”三姑娘忽而又號啕大哭。 “蕭玲瓏,你別太衝動了……”蕾娜又忙趕過來按制她。 “給香魂姐姐聽見了,更是難過啦!” 香魂因為臉上的紗布包紮太多,根本不能說話,只探起了頭向三姑娘注視。這情景是夠淒慘的。 田野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忽然揪著了三姑娘的膊胳說:“……告訴我!是誰下的毒手?……” 田野的動作粗暴,正觸著三姑娘的傷處。三姑娘受到意外的創痛,如觸電般:“噯,噯……”呼叫起來。田野如夢初覺,起了內疚,這種粗暴,一個病人怎能受得起呢? “對不起!”他致歉說:“現在,我除了想知道是什麼人下的毒手以外,什麼也不管了!” 三姑娘噎著氣說:“找著了,又怎樣呢?……” “我要替你們報仇!” “不……”三姑娘直搖頭。悲傷說:“為我這樣的一個無用的人,你是何苦呢?……香魂姐姐已為我受累不淺,我那還忍心再連累任何一個人呢……?” 田野又咆哮說:“我什麼也不管!反正我要知道是誰?究竟是誰下的毒手?究竟是什麼事情要下這樣狠的毒手?” 三姑娘含淚不語,田野卻拼命催促。 “說!是誰!快告訴我!是誰!……” 三姑娘仍不肯說。 田野便怔下神色,正色說:“三姑娘,難道說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提不起勇氣向惡人反抗嗎?要知道,別人要殺害你,毀滅你……即算你想忍辱偷生,生活下去,也是不可能啦,遲早別人還是要置你於死地,……何不趁在這個時候,我們尚還有一口氣,我們奮鬥起來,和他們反抗……!” “反抗?我們有什麼能力反抗?這世界,只有惡人,有地頭勢力的才能生存下去,我們怎能反抗?” “我不管這些!我只希望你告訴我,是誰?” “我能告訴你是誰呢?”三姑娘哭泣不止。 “環繞在我身邊的惡人這樣多,尊尼宋、亨利楊、彭健昌、柯大勇……可說沒有一個不是窮凶惡極的,我能告訴你是誰呢?……” “照你這樣說,你也不知道下毒手的是誰主唆的了,但是任何一件事情發生,總會有一點跡象,而且以硝鏹水毀人,不是結了深仇大恨的,誰肯下這個毒手呢?……在這一兩天之間,你曾得罪了誰呢?” 三姑娘仍是搖首。她委實無法知悉究竟是誰下的毒手。 蕾娜卻向田野勸息,說:“我看你不必逼她了,讓她稍事休息,身體略為複元再說吧!” 這當兒,倏的有一位客人到病房來探病,手中捧著一束鮮花,肥頭大耳的,竟是亨利楊那流氓呢! 亨利楊跨進門,正好和田野迎面相對。這正是仇人相見。亨利楊略露詫然之色,也許他已經忘去田野究竟是何人了,只有田野的心中燃熾著仇火,他恨不得把亨利楊抓住即撕個碎粉。 這倒是很奇怪的事呢,亨利楊在數天以前,還縱兇手痛毆三姑娘和田野兩人,為什麼今天又突然來探病,而且手中還捧著大束鮮花,這斯文流氓究竟意欲何為? 亨利楊徵怔的向田野打量了一番之後。似有感觸,但又想不透究竟曾在那兒和田野見過。他與蕾娜倒是相熟的,他即向蕾娜打招呼。笑吃吃的,嗓子像破鑼一樣說: “啊!蕭小姐怎樣了?我早說這妮子年紀太輕,不懂事,遲早要吃大虧的,現在果然不出所料!”他把鮮花給蕾娜接過,大模大樣的就在三姑娘床畔坐下,蕾娜非常驚恐,因為深悉田野的性子火烈……。 但是現在的田野,已不是從前暴躁火急的田野了,他懂得什麼叫做忍耐,什麼是預謀,要對付一個人時,應該如何計劃。 三姑娘不想和亨利楊說話,她除了掩面痛哭以外,什麼也不會,這完全表露了只是一個弱者。 亨利楊撫著她纏著繃布的手臂,仍吃吃地笑個不歇,又說:“嚇,你看,搞成個什麼樣兒了?還好呢!硝鏹水沒灑到臉上,一個女人出來混,就全靠一副臉蛋,假如臉蛋損壞,那一輩子也別想混了!” 田野以仇目向亨利楊相視,但亨利楊似乎全不介意,又似乎根本沒把田野放在眼中。 田野實摸不透亨利楊的用意呢?也許他對三姑娘仍有企圖,但也許他在行凶之後,還要向弱者示威,從他的言語中又無法推斷主事流氓下毒手的是否就是他? 假如他對三姑娘仍有染指的企圖,又何致於購買流氓下毒手毀三姑娘? …… 田野怎麼都想不通。 倏而,亨利楊摸出一疊鈔票,置於三姑娘枕畔,說:“相信你的經濟也很困難,這裡有幾百元,拿著好好的養病吧!以後出來,接待朋友,真要把作風好好的改變一下!” 三姑娘沒有拒收的形狀,但她除了哭以外,吶吶的說不出一句話,田野便趨了上去,竭力把態度平和下來,說:“楊先生,我們並不希望接受你的慈善,以及你的施捨,請你把錢收起來吧!” 這次,亨利楊以不肖的眼光射到田野的臉上,似笑非笑的,噘起厚厚的唇皮說:“你是誰?” 田野冷笑而答:“我就是和三姑娘同時被毆的護花使者,相信楊先生還會記得那段新聞吧!” 亨利楊即豁然大笑。笑得打仰,這就足見他是逞狠而來的,這種流氓作風,實使人憤恨,在凌辱一個人之後,再假惺惺的去慰問一番,那有雙重的意思,一是不逃避,更表示來者不怕;二是看你又如何……?這等於趕盡殺絕呢! “既然如此,我和你神交已久,我倒很願交你這個朋友!”亨利楊說著,一面伸出手要和田野握手,表示他的風度。 “我交朋友要看對象的!”田野環抱雙臂,岸然不動說:“三姑娘是病人,假如不騷擾她的話,我想請你告辭了!” 亨利楊脅肩而笑,拍拍三姑娘的肩膊說:“你的朋友不高興我留在這裡,我就只有告退了!” “請你別忘記了,把錢帶走!” 亨利楊復聳肩俯拾起那疊鈔票,揚手一拋,擲向正在迷糊的香魂床上說:“蕭小姐不需要它,相信香魂小妹需要它呢!” 田野還要說話,但蕾娜卻把他按住了,不斷的擠眼示意,請他忍耐。因為在病人面前吵鬧起來,總會影響病人的情緒。 這樣亨利楊才一揮手,說聲“再見”,又是大模大樣的跨出病房,原來門外還等著有一個形狀如同打手似的流氓呢!他們頭也不回,大搖大擺的直向走廊外行去。田野要送客,任是蕾娜怎樣攔阻,他也不管。跟在亨利楊和流氓之後,儘管這位客人頭也不回,他仍直跟在後面。 醫院的門前有著一個小型的停車場,只見亨利楊招呼了流氓鑽進了一架小包車,他親自駕車,看樣子是沒僱用司機,等到汽車開動之時,他始才調過頭來向田野一招手,這是他最後示的餘威了。 汽車走後,田野已有了計謀,他匆匆的把汽車的牌號記下,有了汽車牌號,相信不難找出亨利楊的住址。那時候就不怕他飛到天上去……。 田野再回返病房之時,他不想再在三姑娘的身上找尋線索,因為三姑娘流淚尚未止呢。於是他再輕輕的安慰了她一番,然後又掏出身上所有的錢鈔,全部交下給了蕾娜,請她好好照顧三姑娘。
田野由醫院出來回到香港的時候,已是正午,他心中想。假如想知道是誰下三姑娘的毒手,還是得在尊尼宋處著手。以對付舞女而言,假如沒什麼深仇大恨,相信誰也不會用硝鏹水這樣的毒辣。尊尼宋是舞女大班,當然可以知道三姑娘到底得罪了些什麼人?而且幹這種灑硝鏹水工作的,又多半是購買當地的地痞流氓下手。尊尼宋的撐腰人陳老么是油麻地地區的地頭蛇,當不難查出買兇手者究竟是誰? 田野決定了要先找尊尼宋尋出主凶,趁順道之便,他彎到聖提芬醫院去先看看吳全福。 吳金福已經好轉了,就身體稍微弱一點。吳全福的妻子在坐,她不等田野和吳全福說上兩句話,即把田野拖出病房之外。 “湯九斤死了,你知道嗎?”她怯怯不安地輕聲說。 “哦?是嗎?”田野故作驚訝:“是怎樣死的?” “自殺——昨晚上,他在書報社上吊了。” “嗯!這個人死有餘辜!早就該自殺了……” “噢!不!”吳妻大驚小怪的又說:“但是警署說是謀殺!他們還懷疑吳全福是兇手咧,今天公寓裡來了大批人……” “嚇!吳全福躺在醫院裡,你還怕個什麼勁?難道說一個病人還可以從病床上爬出去謀殺人麼?” “所以說……” “所以你應該說,湯九斤弟兄因為害得吳全福太慘了,所以在他良心發現之時,便懸樑自殺了!” “今天,湯九斤的弟弟湯冬也來過了……” “什麼?到醫院裡來嗎?”田野略有怒意。 “不!到我們家裡,他哭哭啼啼的,告訴我們湯九斤的耗訊,又指天發誓,他絕對沒有欺騙吳全福,也沒有害過吳全福……在後,他還一口咬定,是你殺害湯九斤的,你是兇手……” 田野忙制止她說下去說:“別理他,說不定就是他,弟弟謀殺哥哥反而故意含血噴人,我還可以到法庭去告他……。” “不過,湯家弟兄的為人你是知道的!你要千萬小心哪……!” 田野說:“我心中有數哪!”
田野離開了醫院之後,即轉道返家,因為他要取手槍,在那舊物箱底下壓著的“黑牌”手槍又重新的取了出來。很老練的檢查過彈藥。貼在身邊藏起,他要找尊尼宋去了。 他由統一碼頭乘輪渡過海。悄悄的來到寧波街舞女公寓。但踏上樓梯之時,起了猶豫,因為時鍾正指正了三時。這時間,所有的舞女仍留在公寓裡。萬一鬧出事情來,以後的麻煩不可預計。 他考慮了片刻,必需要等到茶舞的時間開始,所有的“湯糰”舞女到舞廳去了之後,然後再找尊尼宋算帳。這樣,他便轉道在馬路上蹓躂。順著彌敦道走,來到“雄雞”餐廳門前。這餐廳對他的印像很深,記得譚玉琴曾在這裡跟踪,預備謀殺他呢。而現在,他卻要謀殺人了……。 他踏進了餐廳,找著了老座位,這樣找尋回憶是最有趣不過的,他要了一瓶酒,自覺漸漸要變成酒徒了。不過,這可以一笑置之。 由譚玉琴,可以想起懶蛇,由懶蛇又可以想起他投進職業兇手的始因……。 殺劉文傑,殺蘇玉瑛,……那種種的情形,都一幕一幕的湧現腦際。因而半瓶的“威士忌”,已差不多光了,他自己暗起警惕,千萬不能喝醉,因為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大概四點鐘多的時候,他走出“雄雞”餐廳,又再次的來到寧波街舞女公寓,不過那時門已下了鎖。他撳門鈴,女傭出來應門了。他心中想。所有的舞女已經上舞廳去了,但是女傭留在,仍是禍患,假如要幹掉尊尼宋的話,必需要連她也乾掉。 “尊尼宋在家嗎?”他問。 “啊,你來得正好,他還沒有走呢!”女傭一面把門打開,以笑臉相迎,因為田野每次的習慣,都是給賞錢的。 田野道謝後,隨手掏出二十元紙幣塞到女傭手中。 “為什麼你不出去啦?” “啊,我要看家啦!” 田野笑笑,裝做得隨便的便繞上三樓去了,這時,他的心中起了一陣輕微的跳盪。雖然對付尊尼宋的計劃早已盤算好,但他仍恐怕臨時會起了不可預測的變化,正如對湯九斤一樣。 走廊上舖有草蓆氈子,他輕輕的來到門前,那扇門照例是半掩的,但沒想到裡面竟有人說話,而且似在爭論著什麼,嗓子很亮的。 “尊尼,這樣你就太不'落檻'了,在先的時候大家言明是六百元的,你現在打對折付出,叫我怎樣對得起朋友呢?”是陳老么的聲音。 “哼!誰叫他灑錯了人呢?我的目的是灑蕭玲瓏,誰叫他灑到香魂身上……?”尊尼宋又說。 “要知道我的損失多大嗎?” 田野乍聽之下不禁勃然大怒,由他們兩人的對話,可證明對三姑娘下毒手段的主犯是尊尼宋無疑了。 這傢伙既佔有了三姑娘的身體,騙了三姑娘的錢財,而且又使三姑娘懷了孕,不論在那一方面看來,假如這人尚還有些許天性的話,就是三姑娘有天大的錯事,也不應該下她的毒手,何況三姑娘只不過不肯接受他的驅使,去幹出賣靈肉的勾當罷了……田野恨不得馬上掏出手槍,衝進房去把這兩個人面獸心的流氓一槍打死,但是他竟然又強行把怒火壓制下。靜靜的繼續偷聽他們的爭論。 陳老么又說:“……你對人怎能全無信義呢?六百元和三百元相差半數,在你,三百元實在不當一回事,可是在那些小弟兄的身上哪,就把你當作言而無信的人了!” 尊尼宋在喝著酒,說:“我不是看重這三百元,但是我要追問誰來負責我的損失?要知道!毀蕭玲瓏是亨利楊的主意!但是我搶著下手把麵子爭了回來!這就是我的氣派!假如那一個人要闖進來和我的班底過不去,坍我的台,我抵擋不過,就寧可自己動手去毀,自己動手總比人家動手,面子上要好看得多吧!但是你派出來的究竟是什麼人?飯桶到這個地步,毀三姑娘毀不到,也就算了,但是為什麼竟毀到香魂的頭上去了呢?……”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幹這玩意的,有誰能說是十拿九穩的?”陳老么反辯說。 “但是……你可知道我的損失有多大?要知道亨利楊原是打蕭玲瓏的主意的,但是蕭玲瓏的愣勁把事情弄僵了,說實在話,我早已經把亨利楊的五千元收下啦,在後來邀請柯大勇、彭健昌打圓場,亨利楊才勉強的肯把他的念頭轉到香魂的身上……但是現在又砸啦!整個舞廳那麼多的舞女,硝鏹水隨便灑到那一個舞女的臉上,我全無所謂,但他偏偏要灑到香魂的臉上去……我的損失該由誰來賠償?我肯付他三百元,已經算是客氣了!” 陳老么更是不樂,“媽的——”罵起來了。 “照這樣說,你是絕對不肯給了?” 看見陳老么準備翻臉,尊尼宋又軟了下去,說:“你替我評評理看,到底是應該給還是不應該給?” “給不給隨你,但是希望你將來別後悔!” “自己弟兄,何必給我來這一套?” “和你談到了錢的問題,便無弟兄可言了!” 到這時候,田野在大致上已可以知道整個事情的真相,他覺得尊尼宋這個人罪該萬死,絕無冤枉可言了。主要的問題,便是要如何下手?如何擺脫罪嫌?尊尼宋和陳老么在房內,假如要殺的話,當然要兩個都乾掉!但以一比二來說,同時下手謀殺兩個人,不大容易,而且樓下還有一個女傭呢? 田野忽的“情急智生”,悄悄的退落二樓去,他探過四面,的確沒有人跡,女傭正在廚房內洗衣裳。田野靈機一動,趨至廚房門口,高聲說:“我走了,你不必出來了,我替你把門帶上好啦。” 女傭是背著了身子,埋頭埋腦的在洗衣板上擦刷著,她聽見田野說話,即迴轉頭來,連聲稱謝不迭。 “你關好一點就是了,香港的小偷兒真不得了!” 田野唯唯,轉身就走,行至大門口間,扭開了門鍵,大門打開後,以腳步聲踏出去。好像人已外出的樣子,然後使勁將門兒“砰”然掩上,這關門的聲響,當可傳到廚房內。 田野拐轉身子即閃縮躲在一旁。歇了片刻,細細的傾聽過四周都沒有動靜。那女傭仍很放心的在廚房內洗衣裳呢。他把手槍拔出來了,躡手躡腳的又向廚房溜了進去,來到那女傭的背後倒握槍柄,揚起即死命向女傭的腦袋上敲下去。只這麼一下,那女傭便告眩昏。徐徐的倒臥在地。 那洗衣盆旁邊的水桶裡,有現成洗好的衣裳,扭成一束一束的,可以當做繩子。 田野便取起來就地將女傭的手腳全牢牢的綁上,又找著一條手帕,把女傭的口也堵上。 因為廚房內有水濕,沾了不少足印,他又取起一件髒衣把足印全部抹去。這樣,他便要展開謀殺了。 又再次的走上三樓,尊尼宋和陳老么的爭吵好像已經停止,房內沒有一點聲息傳出來。 田野輕輕的推出一道門縫,只見尊尼宋正在數點鈔票,他大概是已經向陳老么屈伏了。要補足三百元呢。這兩個歹徒,假如不把他們殺死,為禍社會不淺,田野驀的一腳踢開大門。 尊尼宋和陳老么都唬了一跳,抬眼看去,田野凶神惡煞的站在門前,他的手中還持有一支手槍呢。 “你來幹什麼……?”尊尼宋牙齒在打顫。 “你們幹的好事!我替三姑娘討債來的!”田野已變成一個非常老練的殺人兇手,他先掩上房門。隨著溜至床畔,拾起一個枕頭,說:“你們敢動一動,彈槍無情……” “田兄,有話好說……”尊尼宋慌亂無章,手足無措地不知如何是好。手中的鈔票也告灑落在地。 田野很鎮靜,臉孔充滿殺機,把枕頭緊壓在槍口之上。沉聲說:“不必多說無謂的話!我隻請問你,毀蕭玲瓏是誰的指使,除了你,及亨利楊以外,還有什麼人?” “田兄,這全屬誤會……”尊尼宋渾身直在抖。 “別想撒賴,剛才你們所說的話,我全聽到了!現在我隻請問,柯大勇和彭健昌兩人,和亨利楊有些什麼關係?他們為什麼也對三姑娘如此誤會?” “這有什麼可問的呢?完全出於誤會……” 陳老么默站一旁,一直沒有發過一言一語,他的臉上也籠著殺機,目光灼灼的,正在找尋空隙,他注意田野的動作,當田野的注意力集中在尊尼宋的身上時,他即有蠢蠢欲動之企圖。 “快說!柯大勇和彭健昌為什麼會替你打圓場?”田野再次說。 “柯大勇,彭健昌為什麼要替我打圓場呢?……田兄!你在說那裡話?”尊尼宋還要賴呢。 “你剛才自己說的話,還想否認麼?” “我沒說過……” 忽然,陳老么有了動作,趁田野沒注意之際,霍然伸手在腰間拔出手槍,他的手法非常敏捷利落,頂多也不及一秒鐘的時間:“砰——”槍響了。 發槍的是田野,他算是手明眼快,陳老么的動作,他即已註意到,槍彈是透過枕頭射出來的,聲響減低很多。陳老么應聲徐徐的倒下,同時枕頭內棉花也隨著火花煙硝飄揚到空間。 陳老么尚未氣絕,胸脯上鮮血如湧,他還要掙扎,僕在地上,還要檢拾跌落地上的手槍。 田野已能做到手黑心辣,他飛起一腳,把陳老么要拾的手槍踢到數丈遠,同時,毫不留情的順勢在陳老么的腦門上跺了一腳。陳老么便再不動彈了。 但是尊尼宋可嚇呆了頭,像木頭人般,連動也不會動。 “假如你想學陳老么一樣,不妨施出手腳來!我殺人向不當一回事呢!”田野說。 尊尼宋卻驀的屈膝跪到地上。 “田兄……你……你要原諒我……”他說。 “平日耀武揚威的尊尼宋竟跪在地上求饒,這豈不是笑話麼?”田野加以悉落說:“告訴你,搖尾乞憐也沒有用處,我只要知道柯大勇和彭健昌和你們有什麼勾結?說!”他驀的飛起一腳,正正的踢在尊尼宋的胸脯上。尊尼宋鬼叫狼嚎的叫了一陣子,倒在地上竟哭起來了,這情景正如他向三姑娘施威逞兇時是一樣的。不過那時候哭的是三姑娘,毆人的是他而已。 田野想起他虐待三姑娘的情景時,便惡向膽邊生,驀的擲下枕頭,如法泡製。伸手一把揪著了尊尼宋的頭髮拉緊了,把他整個人揪起來。 “你究竟說不說?——哼!你是人還是畜生?你把蕭玲瓏的一切全都騙了,還對她如此狠毒,這是有理性的人能做得出來的麼?要知道,她已經為了你懷了孕啦!……” 尊尼宋淚流滿面、抽噎說:“我懺悔了,我真不知道她有了孕呢!……她現在在那裡?……請你帶我去見她,我要請求她寬恕……” “呸——”田野好像還不夠消恨,揚起手中的短槍,照著尊尼宋的臉頰“拍”的敲了一記。 “蕭玲瓏已經小產了,你的孽債早已償清了!” 尊尼宋的臉頰上已起了一塊瘀黑,直在抽噎,盡量露出可憐相,以求田野放生。 “現在我只要知道柯大勇和彭健昌的事情!”田野又再次的拾起枕頭了。 “亨利楊本來就是彭健昌的朋友……”尊尼宋吶吶說:“'拉皮條'和蕭玲瓏搭訕的就是他……” “究竟和你搭線還是和蕭玲瓏搭線?” “當然還是先找我介紹!……” “那末柯大勇又是怎樣和你們狼狽為奸的?” “他自己追求蕭玲瓏追不到手,便和彭健昌一個鼻子孔出氣……說實在話,下毒手灑硝鏹水就是他出的主意,先慫恿彭健昌下手,在後又慫恿亨利楊下手……” “但是後來下手的是你,對嗎?因為你要兜回面子,在你手下的班底,寧可自己毀容不許別人毀!怕坍台!對嗎?……” “不……不……”尊尼宋怪叫,他的嗓子漸漸大了,揚手指著身旁陳老么的屍首而叫:“是陳老么幹的!是他慫恿我這樣做的……實際上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怎會做出這種毒辣的事情呢?” “砰!”槍聲又隱了,火光自枕頭掩蓋中射出來。 “救命,救命……”尊尼宋撫著胸脯上鮮血直冒出傷口,竟然發狂地高聲叫喊。 田野也起了狂性,他怕尊尼宋的聲響傳出窗外,惹起後患。急忙以手內的枕頭堵塞尊尼宋的嘴巴。因為他用力過猛,尊尼朱便倒下去了,這樣更方便田野的謀殺了。 他乾脆以雙腳踩住了尊尼宋的兩隻手臂,雙手以枕頭死命的壓在尊尼宋的臉上,連口連鼻完全蒙塞,尊尼宋本就是重傷沒有能力掙扎,怎經得起田野這股瘋狂的力量。漸漸的,他連顫動的力量也告停止,呼吸早已塞窒而死了……。 這樣一連串的殺了兩個人,田野非但沒有恐怖,反而覺得分外的痛快。這需要做的是善後工作,如何收拾痕跡,如何佈置使查案人員走上歧途。他的皮鞋沾了不少血跡,那是由尊尼宋的胸脯上粘下來的,腳步移動,地上即有一個個鮮紅的足跡,好在有現成的枕頭在手,可以用來拭抹。 怎樣佈置疑局呢?兩個流氓,都是被槍殺死,而且陳老么的屍畔還有一支自衛手槍呢。 這除了佈置盜殺案以外,沒有其他更好的方法。於是,田野開始翻箱倒篋,只要看見財物,管他是鈔票也好,金飾也好,一律沒收。由於“正義”公司也曾經有過這樣的兇殺案,所以田野非常老練,他把屋子內的各物一切翻得越凌亂越好。而相反的,凡行走過的地方一律以枕頭揩抹,盡量把足跡滅去。 “假如說是盜劫的話,劫了尊尼宋的房,當不能不劫他舞女的房間,這就是最好的線索留下給警探猜疑的。”田野心中想,他便決意要下二樓去,將其他舞女的房間也搗亂一番。 正當他要動身之際,驀的二樓的門鈴聲響了。 田野大驚失色,這是什麼人來了?或是什麼人回來了,在這整間舞女公寓之中,他就知道只有一道出進口的大門。假如果真是有人回來了。他就無法跑得出去啦。在情急之下,他匆匆落至至二樓。 門鈴響得緊急,而且有人在門外叫罵。 “張媽,你死了嗎?門鈴響了這樣久,還不開門了。”是女人的聲響,證明是公寓的舞女回來了。 田野看手錶,茶舞還不到打烊時間,為什麼會有舞女回來呢?他不能再遲疑,門是非打開讓那舞女進來不可的,要不然,惹起她的疑竇,招人來破門而入,那情形便更糟糕了。 那舞女還在叫囂:“張媽,你真的在搗什麼鬼?真個死了不成么?” 幸而門外並沒有人和那舞女答腔,證明她只是一個人回來呢,所以田野並不用擔憂,他自量應付一個女人還不致成問題。於是他取手帕把臉蒙上僅露出兩眼,复翻起西裝衣領,形同一個蒙面盜賊一般,手槍仍緊捏在手。把腳步聲露出來了,走過去開門,悶聲不響的,拉開門閂,臉孔並未露出去,縮到門後,那扇門便自動的推門進來了。 舞女穿進來的時候,嘴巴里仍不斷地喃喃罵著:“要死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張媽!你假如是不想幹的話呢,大可以卷包袱滾你的蛋……” 田野手急眼快,舞女剛踏進屋子,還沒等她發現門後躲藏著一個蒙面人時,槍柄已經揚起,死命的向舞女的頭頂上敲下去。 “唉哎……”舞女翻身滾落在地,便昏倒了,原來,她是被飲料淋濕了衣衫,回來換衣衫的。 田野不敢再在公寓裡多停留下去,匆匆忙忙翻進其他舞女的房間裡去。隨意翻亂了一些物品,檢拾了一些較為值錢的東西,偽裝成賊劫的形狀。便離開公寓而去。 在他下樓梯時,還很鎮靜的以手帕揩抹去門鍵上的指紋,又把衣裳整理好回復常態。在出街門時,四面觀察過並沒有路人注意,始才很自然的走到大路上。 越過大路時,又溜進岔巷,專找橫街小街行人歛少的道路行走,以迴避眼目。 對這雙重的殺案,他自認為滿意,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呢,相信警探們一定會走上歧途。而且還有女傭及舞女可以證明,舞女公寓遭了械劫。尊尼宋和陳老么之死,是因為他們持械反抗所致。 現在,田野需要把身上藏有劫來的贓物滅去。他灣到海邊,趨至冷落無人的碼頭上,除了鈔票手飾以外,一律把它沉到海裡去。 晚報已經出來了,有許多和田野相關的新聞。田野購了一份細細讀閱,有三姑娘和香魂被淋硝鏹水的消息,但這卻沒提到田野,只寫三姑娘當紅時傲待客人,致招惹橫禍,而且香魂還做了替死鬼……。 還有湯九斤自縊的消息,警署已有跡象,懷疑是被殺……。 “相信,明天就會有尊尼宋和陳老么兩個惡人被殺的消息了!”田野含笑自語說:“這該可謂人心大快了吧?” 他又到醫院去探望三姑娘,因為這兩個惡人是為三姑娘而殺的,他剛要踏進病房卻又意外的看見彭健昌在房內坐著。彭健昌正持著一張晚報指手劃腳的向三姑娘說個不休。 “……這末一來,你的名氣更大了,……將來慕名的客人更多,因為客人們多半是好奇的,越是你受人妒忌,他們越要找你……所以你還可以恢復聲譽,東山再起,再掛頭牌,成為紅舞女啦……” 田野對彭健昌的舊怨未了,求職被辱的一幕,怎麼也忘不了,這個人,又來纏擾三姑娘了,他的用意何在?難道說把三姑娘弄成這個樣子,還不能了卻心願麼? 田野猜想,可能因為三姑娘的容貌未毀,而每家報紙刊出這段桃色新聞,三姑娘的名氣更大,因之,彭健昌又起了利用三姑娘做搖錢的企圖,這人真可謂卑鄙齷齪了。 “……每家報館我都有熟人,我可以拜託他們多給你寫消息,把你怎樣受人妒忌,舞客們怎樣為你爭風吃醋……詳細報導……將來你出院後,又可以寫上一篇自傳……藉此機會,一舉成名,啊……將來前途未可限量,說不定電影公司還要為你拍上一部電影呢……”彭健昌繪形繪色的繼續說。 但是三姑娘可永遠的是以淚待客。她抽噎著說:“我求求你別再多說了,我不希望出風頭,也不希望成為電影明星,只求求你,我要靜一下,安安靜靜的睡上一會兒……” 田野手上的血腥未乾,原可乘著殺性,進內把彭健昌扼殺,但是他竟悄然的離開,連病房也不踏進去。因為謀殺需要技術更需要完善的佈局,所以他認為不和彭健昌見面最好。反正他已立下決意,要取掉彭健昌的性命。他來至護士室,關照護士說:“有一個客人正在麻煩蕭小姐!蕭小姐正需要休息呢!你最好請他離去!”
下著滂沱大雨的晨間,田野尚未起床即有人把他喚醒,睜開眼來,原來是丁炳榮和沈雁站在床畔。 “老闆有急事找你,快起來!” 田野揉著眼皮,說:“又有了需用我的地方不成?一向你們開什麼緊急會議,也沒我的份,難道說,現在又要提拔我了麼?” “不用多問,反正老闆找你去,叫我們來傳話,你多少也得應付一下!”丁炳榮再說。 “既然開會用不著我,那末還有什麼事情值得那末焦急找我去?難道說我又犯了什麼法規不成?”田野一面洗漱,一面似乎帶著發牢騷地說,事實上他的心情忑忐,以為殺湯九斤及尊尼宋、陳老么的事被發覺,霍天行正找他問罪呢。 丁炳榮好像非常焦急,催促著田野少說廢話,一再聲明霍天行找他乃是急事。
原來霍天行招喚的只是田野一人,丁炳榮除了傳訊給田野以外,和沈雁還另外有工作分著要做,由此而可見得正義公司處在緊張之氣氛之中。 田野來到寶豐大樓,心中就在盤算,霍天行的突然召見,究竟為的是什麼事情,假如確為湯九斤之死而問罪的話,該用什麼理辯護? …… 他踏進了“茂昌”公司,負責在那兒招呼的是吳仲瑜,他的傷病已告痊癒,就是精神不佳,大概流血過多而欠缺調養的關係。 “柯大勇還在裡面,你稍等候!”吳仲瑜說。 田野躊躇地坐下,他覺得柯大勇是來向霍天行告密的,這宵小之徒,行為卑劣而無可複加,田野聽到他的名字,就暗暗的興起殺機。倏的田野狠了起來……他殺了人,連警署方面也毫無恐懼,為什麼要怕一個霍天行呢? 不一會,柯大勇由經理室內出來,和田野正是仇人相見,但是還照樣非常友善的打招呼。 輪到接見田野時,田野推門進內,只見霍天行仍是老樣子坐在他的辦公桌上,不過形容可消瘦了很多。他招呼田野坐下,似乎很匆忙,又有著許多事未決,需要急切指揮,所以“開門見山”的就說: “最近'聖蒙血案'有急轉直下之勢,於我們這方面不大有利,司徒森果然不凡,我們不得不提高警覺,加以注意……” “為什麼不把他幹掉呢?”田野插嘴問。 “以我們正義公司的手段來說,本可以把他除去一了百了,但是這老警犬的問題並不是如此簡單,到底他在香港的地位惹人觸目,殺他會惹出許多其他的麻煩!而且,這傢伙已註意到我們茂昌洋行的頭上來了!殺他打上一場官司,引起社會注意,我們以後更不好辦案!” “我很奇怪,司徒森為什麼會注意到茂昌洋行里來?” “有人出賣——” “是誰出賣呢?”田野很鎮靜的又問,表現出於心無愧。 “我還是還沒有知道!但是懶蛇的把弟兄譚玉琴和我們搗亂卻是事實,他也曾投函向司徒森告密指我們是職業謀殺機構,我曾派人去殺他三次,均被他逃逸,這傢伙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早知如此,在當初時我應該設法吸收,我們正義公司需要這種人才呀!” 田野靜聆霍天行矛盾的論調,似乎並不感到興趣。 霍天行歇了口氣,把粗圓的雪茄塞到口裡,又繼續說:“今天我召你來的原因,是希望你能給我們做'反間'工作,盡量和司徒森接近,在他身上刺探消息,看他的偵查路線究竟發展到什麼程度?……” “老闆不怕我出賣正義公司嗎?”田野故意說。 霍天行豁然大笑起來:“你是個有才幹的人,但是氣度還是不夠,我們從前曾經懷疑你!這是乾我們這一行職業的,必須要有的態度,對每一個人都要加以懷疑,懷疑乃是成功的因素呢!假如胡亂信任人,除了滅亡以外,就是自尋死路!” 田野也以一笑報之:“那末老闆要我怎樣做工作呢?” “我是這樣想!”霍天行說:“司徒森偵查的線索,是在被格斃的兇手身上下手,而桑同白卻一定要指定在潘中元身上找出潘彼得,然後研究全案,再加上一個譚玉琴從中擾亂,所以案情越弄越是複雜,——你幫我的忙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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