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職業兇手

第18章 第十八章柔腸寸斷

職業兇手 牛哥 20895 2018-03-22
田野到達“天鳥”咖啡室時,週衝、丁炳榮、柯大勇等幾個人俱在坐。他和柯大勇等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大家互不理睬。果然,他們在計議一件謀殺案的進行。 這時,田野的腦海中又在盤算。每一次的殺案進行,他想逃避,卻老是逃不開,幫凶也不是做了一次了。這時候三姑娘的問題正需要錢才能解決。何不乾乾脆脆撈幾個錢再說…… 所以他不發一言,靜聆週衝指示行動機宜。據說這殺案是接受一個寡婦的委託。要謀殺一個騙財騙色的小拆白。這案子是金麗娃自己所接,並不是霍天行指示的。 殺案進行得非常順利,他們總共六個人,偽裝械劫,強行進屋將那小拆白槍殺,事後還席捲了一部份財物作為掩飾。 完事後田野偷偷問丁炳榮說:“這一案,我們每個人可分到多少錢呢?”

丁炳榮很詫異,田野自參加“正義”公司以還,從沒有在金錢上計較過,為什麼今天特別提出這個問題呢? “我也不清楚,相信最低限度也該在兩千元以上吧!”丁炳榮答。 田野便又開始盤算。以平常的習慣,每一件殺案,也差不多是這個數字。假如再繼續幹上一件案子,那末五千元的數字就可以湊足。三姑娘的問題便可以解決了。 待至分手時,週衝關照說:“明天上午十點鐘至茂昌公司拿酬金!” 分手後田野回返公寓,他照例還是探視三姑娘的病況。三姑娘尚未睡呢?她已經起床了,臉上貼著的橡皮膏,腿上紮著的繃布,已全部解去,傷勢全癒,精神也顯得有進步。就只是她的臉頰上留下了一道小小的傷疤,不過這也並無減損她嫻淑的美容。 “這樣快,你就起床了嗎?”田野說。

“既然可以起床,為什麼還要躺著呢?”三姑娘含笑說。但臉龐上籠罩著的感憂,卻是無法減褪的。 “今天可有人再來困擾你嗎?” “沒有——”她默了一默。似在凝想說:“今天的情形很特別,什麼人也沒有來,就只有我一個人獨守在這間房間之內,尤其屋子內所有的人,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上菜場的上菜場,這公寓就靜寂如同死地。我守著屋子,寂寞好像進了修道院一樣……。” 田野吃吃一笑說:“難道說你還希望有一個人來找你的麻煩嗎?……” “不!這時我在想,又體味到以前的生活,常常也是這樣的,你出去了,公寓內沒有人,只有我一個人空守著,有時,弄好了飯,在等候你回來吃,一等,就是四五個鐘點,這種滋味真不好受……”

“啊,你還是喜歡混跡在燈紅酒綠,人多熱鬧的場所嗎?……” “不!我現已想明白了,寂寞是可以養成習慣的,要不然,修道院裡怎麼多的修道女?田野,我已經決定了,我願意為你而寂寞!” 田野頓時起了一陣羞懣,對三姑娘所說的話,不知該如何應付? 三姑娘繼續說:“真的,我已下了決心,願意為你守……不管你對我怎樣……我願意養成習慣……到這時候,我始明白寂寞才是幸福的!真的,我已決定了要選擇這種生活……” 田野非常感動,但是因為三姑娘來得太突然,太急速,他不得不暫時把事情拖緩下。吶吶說:“……現在,還不是時候……最重要的問題,還是先設法把你的債還清了再說……” “不!田野!”三姑娘突然說:“我們何不遠走高飛……”

“你的意思是逃走?”田野惶恐。忙上前堵著她的嘴巴,示意隔牆有耳。 “不要緊,沈雁出去了,還沒有回來!”三姑娘興致勃然地說:“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容人?隨便到什麼地方去,相信只要我們兩人肯互相廝守,不會找不到飯吃的!” “唉——”田野長嘆一聲,又起了躊躇。 實際上田野愁鬱的是有逃不出的苦衷,何況更帶著一個三姑娘呢?但是三姑娘可誤會了,以為田野仍在鄙視她可憐的身世。不由得不萌生了自卑感,到底她還自覺配不上田野的。 “還是先設法把債還清再說吧!反正我們要走!也要做一個清白人!”田野敷衍著說。 三姑娘失望之餘,眼眶又起了一陣紅潤。 不一會,樓梯上起了一陣腳步聲,是沈雁夜遊歸來了,他們的談話只好終止。

第二天,田野依照約定時間,至寶豐大樓茂昌公司去。昨夜參加了謀殺案的人,週衝、丁炳榮、柯大勇等幾個人俱在,團團的圍在一堆,也不知在議論些什麼東西。聽他們的說話,知道霍天行已經由澳門回來了,而且還發生了些許不愉快的事情。他們看見田野,議論即告停頓。 丁炳榮說:“老闆娘在經理室內等你,快進去吧!” 田野推門進內,只見金麗娃儼如大經理的姿態,正在研究一疊文件。 “幾天不見,你的精神顯得很好,容光煥發!”田野取笑說。 “但是你卻憔悴得多了!”金麗娃也取笑著答:“是來領報酬的,對嗎?”田野當然不否認。 於是金麗娃便自抽屜中取出一個信封,遞給田野。那信封內所裝的,只是薄薄的一疊,薄得使田野幾乎不相信。

“也許全是五百元,……或百元大鈔!”他心中想。 當他把鈔票自信封內抽出來時,卻大為詫異,點數過後,原來里面只裝有二百五十元呢。 他用懷疑的眼光瞄了金麗娃一眼,金麗娃神色自若,只報以含媚一笑。 “為什麼這樣少呢?”田野忍不住問:“難道說那小拆白這樣的不值錢么?” “二千五百元,怎能算少?”金麗娃笑著反問,也像在打官腔。 田野楞了一楞,舉著手中的鈔票說:“但是這裡只有二百五十元呢?……” 金麗娃便說。 “你欠了我兩千元,忘了嗎?扣除一成保險積金,二百五十元是一個很正確的數目!” 田野不樂:“你倒是很現實的!借你的錢才一兩天,怕我賴了不成?” “我完全是體惜你!” “這話怎麼講?”

金麗娃正下臉色說:“你們這些年輕人,有錢到手就化,化光了就借,假如這兩千元交到你的手裡,這不是馬上要光嗎?倒不如我先扣下來,等到你又需要有急用時再藉給你……” 田野氣急敗壞地說:“我現在就有急用!” “你反正天天有急用,急來急去,還是全部急到女人身上,要知道我並不希望你把辛辛苦苦賺來的錢,白白地花費到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身上去,我也是一個女人,很知道女人的性格,女人的心是一個無底的坑,對金錢,是填之不滿,裝之不盡的,永遠不會滿足的,你拿了大疊鈔票,一次化光,和慢慢的化,都是一樣的……。” 田野不願聽她嘮嘮叨叨的那一套邪理論,搖手說:“不管如何,反正我確是有急用才會向你借錢,假如你對我仍放心信任,我希望你繼續把兩千元借給我,反正我絕不會賴你的帳!”

說了半天,金麗娃才又在抽屜中取出一疊鈔票,擲到桌上,嘆口氣說:“我不希望看見你浪費,這次只能藉給你一千元了!” “你真是視錢如命!……除了錢以外,相信什麼也不認識的!” 金麗娃笑笑,竟毫無怒意。
田野身上有了兩千餘元,心中又在盤算,假如不借一千給吳全福,已經就將近有四千元了,再想想辦法,湊出一千元,三姑娘的債即可了結。但是現在,只夠償還一半。又必需等到第二票謀殺案時,才能把全數湊足。不過靠“正義”公司的收入,並非經常固定會有的,有時候,一個月有好幾次;又有時候,兩三個月沒有一點工作可做。田野只好打算,先把三姑娘的借據購回來了一部份再說。 田野復又走上永樂東街的公寓。他的房門上了鎖。這是很奇怪的事情,三姑娘的病剛愈,就外出去了,到那兒去了呢?他掏出鑰匙,把房門打開,那房間已經替他收拾得好好的。田野要找字條,他相信三姑娘假如到什麼地方去,是必定會留下一張字條給他的。

但是找遍了整個房間,什麼也沒有找到。田野百思不解,三姑娘到那裡去了呢? 假如說是上街去購物,她由舞廳內出來到被流氓打傷,身上一個錢也沒帶,那有錢去買東西呢? …… 於是,他走出了房間,找著了閻婆娘查問:“三姑娘在出去的時候有什麼話留下嗎?” “沒有,什麼話也沒說。——不過是有一個男人來找她出去的!”閻婆娘說。 田野大惑,忙說:“是怎樣的一個男人?” 閻婆娘說:“這個人說不出是怎樣的形狀,我從沒有見過。個子高高的,面貌沒有什麼特徵,穿著中式衣服,反正樣子像個粗人就是了!” “唉!”田野跺腳說:“那你為什麼不攔阻她呢?” 閻婆娘臉有難色,說:“我看三姑娘並沒有什麼為難的表示,怎好攔阻呢?”

“唉——她受人壓迫,怎敢表示呢……” 田野除了焦灼外,開始凝想。這個來把三姑娘弄走的流氓,當是尊尼宋所派來的,可能就是陳老么。 “你確實認明,這流氓從沒有來過麼?”田野再問。 “確實沒有!但也許我沒碰到過!”閻婆娘說。 於是田野跑進了房間,匆匆找出他那舊物箱,取出短槍,藏在身邊,即推門下樓而去。 這情形閻婆娘看得很清楚,就單只沒知道田野攜帶了手槍就是了。
田野首先打電話至金殿舞廳,找尊尼宋。但尊尼宋不在,剛好是陳老么過來接電話,問明是田野後,即加以諷刺說: “田兄,這件事情,我勸你還是放手算了!何必呢!假如是為一個大家小姐,如桑小姐那樣的,傾家蕩產丟掉老命,倒也值得,為一個貨腰女郎,那就大可不必了!” 桑南施的事情,居然連陳老么也會知道,但田野已無心過問,立刻提出警告說:“陳老么!我們大家全是出來跑跑的人,'人是要一個面子,虎是要一張獸皮',你們把三姑娘弄到那裡去了?” “這完全是等於涮我的面子,這算個什麼呢?我希望你能夠馬上把三姑娘送回來,免得咱們弟兄傷和氣——。” 陳老么哈哈大笑:“三姑娘你沒交給我,我到那兒去把她找來送給你!把握女人的問題,全靠自己的能耐,誰能替你看得牢?三姑娘不見了,向我討,這算是什麼玩意?我又不是替你看女人的?” 田野咆哮說:“既然你不肯負起肩胳!那末,請你把尊尼宋找來!” 陳老么冷笑說:“抱歉,他外出去了,不在!” 田野逼不得已,也只有耍出流氓腔了,說:“那末請你轉告一聲,闖開門而做生意的,只有和氣才能生財,天底下沒有誰是可以欺侮的,人是一個,命是一條,惹翻了,大家把生死置之度外,放開手腳,硬碰硬的干一番,到時候大家也不好看!……” 陳老么滿不在乎回答:“由這幾句話,當可看出田兄的氣度,不錯,人是一個,命是一條,我們全是出來玩命的,也就顧不了什麼,即算天塌下來的大事情也要扛著,不過,我兄弟出山的時候,先生曾交待過一句話,玩命要看價值如何?假如用在交結弟兄的道義上,當然是沒有問題的,假如是為女人而折腰,那就有兩種說法,當然,自古英雄不離美人,有美人襯配,英雄更見出色,不過假如這個女人是個賣肉而只認錢不認人的,那末這個英雄的用命也和妓女的肉價相同了……哈!” 田野再也聽不下去,憤然將話筒擲下,他知道和陳老么這種地痞流氓胡扯下去,也斷然沒有益處,倒不如乾脆採取斷然行動。
首先,田野找到了丁炳榮,在他的心目中,“正義”公司真只有丁炳榮一人是真真實實還富有正義感的。除了他之外,再也沒有一個人可以給他援手,他知道陳老么在九龍油麻地的地頭上還有相當的勢力,假如單人匹馬去,準討不了好。 在鴻發倉庫之中,田野說明了來意,丁炳榮臉上隱現難色。他說: “在香港,我還有一點辦法可想,你是知道的,黑社會上講究地頭勢力,地段地界分劃清楚,大家流傳有一句話,就是'猛虎不過崗,好漢不斗地頭蛇!'我們就算兩個人去,還是要吃虧的,我看這件事情,還是得請柯大勇出馬才行啦!” “呸!”田野怒極而唾了一口唾沫,說:“柯大勇這小子枉在黑社會中混了這末許多的時日,竟一點義氣也沒有,這件事情,可能就是他一個人從中搗鬼,要不然尊尼宋他們才不會這樣清楚我的內情……” 丁炳榮抑制他的衝動,堵著他的口說:“別嘴巴沒遮攔的,要知道現在周沖正在極力設法收買他和吳仲瑜的心,給外人聽見,恐怕又要添枝生節了!……” 田野點頭,加以挖苦說:“現在丁大哥什麼人情世故全分出界限了,做事畏頭縮尾的——記得我在向你借錢時,你曾說過,錢是沒有的,不過講流血用命、耍刀槍的玩意,還可以助上一臂之力,現在小弟有了要求,丁大哥就把大門堵上,算是小弟年幼不懂事,不過既是話說出了口,就不希望收還來,我曾向陳老么誇過口,不管怎樣,一定要自他們的魔手中把三姑娘搶救回來……現在雖然孤掌難鳴,沒有人肯撐腰,不過既說了就要去做到,即算把性命拋掉了,單人匹馬還是要去乾一次,再見吧,丁大哥,瞧我的就是了……” 田野憤憤然地說完,轉身就走,丁炳榮知道他已是有惱羞成怒的跡象,便伸手一把將他拖著,說: “唉!你怎麼這樣暴燥,我們何不一步一步商量?” “哼!”田野冷冷地答:“三姑娘進了虎口,性命危在旦夕,你還有興致去慢慢商量嗎?” “不!我可惜的還是你!”丁炳榮正色說:“三姑娘的性命還沒有問題!倒是你年輕輕的盲目送掉了性命才可惜!要知道尊尼宋他們千方百計把三姑娘弄回去,目的還是希望三姑娘能繼續做他們的搖錢樹,何至於要你替她擔心思?試想假如尊尼宋他們要下毒手,還會弄一個活人回去變做屍首,增添自己的麻煩麼?你在'正義'公司混的時日也不算短,不會連這些許常識也搞不清楚吧?所以我希望你能冷靜下來!” “哼!”田野再瞪目說:“我關切的並非他們要殺三姑娘,當然即算更笨的人也不會去找一個屍首拿在家裡擺著的!但是三姑娘已歷盡了滄桑,受盡了社會無情的蹂躪,她已是弱不禁風了,假如再遭受尊尼宋他們些許的折磨,準葬身到黃土裡……丁大哥,你是有正義感的人,在'正義'公司之中,我最欽佩的就是你,你認為我們能見死不救嗎?” 丁炳榮躊躇了半晌,還是答不出話來。終於,他吞吞吐吐的說:“田野,請聽我的勸告,本來,我們出來混在講動刀動槍的圈子內,對生死,當然置之度外,但是生死也講究價值如何?尤其把性命用在女人身上,假如是你們'聖蒙'慈善會的那位桑小姐出了什麼為難,你把性命用在她身上,那倒是值得的,因為她究竟是個大家閨秀……” “不要說下去了!”田野又開始咆哮:“我懂你的意思,你說三姑娘曾經做過私娼,是個出賣靈魂的人,但是請別忘記了,天底下有誰生下來就是做私娼的,這是她的過錯嗎?是她自甘墮落嗎?這不是她錯,這是社會的錯,就是因缺乏了仗義同情她的人,尤其在這亂世,那一個大家閨秀可以包保她一輩子是千金小姐,有了危難時沒有人扶助,不就隨時隨地都有淪為下賤職業的可能嗎?除了下賤以外,更進一步便是死亡,……那末墮落過的人,除了死路以外,再也沒有其他的道路,天底下生存著的豈不是全變得高尚人了嗎?——我請你別忘記,我們也只不過是個職業兇手而已。能算得了高尚?算得了高貴嗎?” 田野慷慨激昂地說了一大堆,丁炳榮似乎還是無動於衷。 這樣,他便著了惱,霍然拔出手槍,拉開槍匣,檢查過裡面的子彈,又說:“我生平是講究個人奮鬥的,即算沒有人幫助,只要我自己認為是對的,我單人匹馬也要幹到底!”說完,怒氣沖衝的便走了。 丁炳榮除了搖搖頭,沒有其他的話說。
田野在乘輪渡過海往九龍時,伏在欄杆上,面對著滔滔海水凝思。忽而有人自背後拍他的肩膀。他回過頭來,卻是那私家偵探司徒森站在他的背後。 “咦,司徒先生,你怎麼在這兒?”田野對這老警犬突然出現,露出驚恐,懷疑是追踪他而來的。 “現在的線索越來越複雜了,我需要到九龍去調查!”司徒森含笑說:“你到九龍去有什麼事呢?” “香港待膩了,到九龍去逛逛……”田野隨口而答。 “僅是逛逛而已嗎?” 因為這位著名的老警犬十分難惹,田野暗自警惕,最好不要有把柄落到他的手裡。 “我想到九龍去跳舞——”他只有直截了當說出目的地。 司徒森笑笑說:“香港的舞廳不比九龍好得多嗎?為什麼跳舞要到九龍去呢?” “呵——”田野很勉強的裝著笑了一笑:“九龍的舞廳我的熟人較多……” 司徒森便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說:“年輕人都愛拈花惹草的,'女人是禍水!'要小心啦!” 田野雖不懂得他的用意,但心中暗起驚悸。 “你到九龍去又乾什麼呢?”他又問。 司徒森聳了聳肩膀。泰然說:“有人寫告密信,我去調查!” “告密信——”田野驚奇,但又自覺這驚奇的形色會使司徒森起疑竇。要裝做鎮靜,形色更是不安。 “是否關於賈子德殺案?” “當然,不過事情越牽連越廣了,這案子很辣手,不過相信離破案的時期已不遠了。” 司徒森的眼光向來逼人是逼得緊的,田野不由得要迴避開,自然而然地垂下頭去。 “不過,我願意告訴你,那告密信並沒有署名的!也沒有地址!”司徒森竟自動的說出了田野想問的話。 田野悒悒不安,更不敢隨意說話了。 這時,剛好有一賣報童子行過,田野便購了一份晚報,裝做讀閱新聞藉以掩飾。 司徒森在旁默站了片刻,說:“快到岸了,我改天再找你談吧!”便回客艙內去了。 “再見——”田野鞠躬道別。心中惆然,對著報紙,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踏上九龍,田野首先趕往寧波街舞女公寓去,他認為三姑娘既不在舞廳裡,當然只有在公寓了,行色匆匆的,顯得有點凶神惡煞,跨上樓梯時,三級兩級作一步跳上去。 公寓中的舞女正齊聚,準備晚膳外出謀生活。她們之中,沒有一個是不認識田野的。 這會兒,看見田野滿面煞氣,一個個全閃避開。 當田野灣上三樓的樓梯時,有人偷偷說:“又有好戲看了!” “不要多嘴,天底下你能夠找到一個對你這樣好的男人嗎?”一個失意者說。 田野踏上走廊時,聽得房間內傳出一陣嬉嬉哈哈的謔笑聲浪。是什麼人在裡面歡樂呢? 那聲音陣高陣低,是放蕩而淫佚的,田野咬牙切齒,當不會是三姑娘和尊尼宋在裡面調情吧? 三姑娘的傷病剛愈,而且對尊尼宋絕情切齒痛恨,又怎會一時轉變至此程度…… 那大門是暗掩的,田野怒極,再也顧忌不了那末的多,抬腳砰然將那大門踢開。觸目所見,是一對正在裡面繾綣纏綿的野鴛鴦,正擁抱在床上,衣衫不整,受到田野突然撞進的驚嚇,驚愕地同時探起了頭。那男的正是尊尼宋,女的卻不三姑娘。是那和三姑娘居於鄰房的香魂呢。她現在是紅舞女了,掛了頭牌。就怪不得要投進尊尼宋的懷抱。 田野知道這是接在三姑娘背後的第二個犧牲者……。 “嗨,姓田的!你懂不懂得禮貌?推門進來之前,不會先敲敲門麼?”尊尼宋一面整理衣裳,一面自床上跳起來,氣急敗壞地說。 田野屹立不動,望向牆壁,牆壁上,新懸有一個巨型的十字架,說明這房間的新主人是香魂,她見個標準的教徒吧! 於是,田野冷笑說:“這地方沒有法律,也沒有上帝,更無須講禮貌了!” “你來幹什麼?”尊尼宋有逞狠之意。 “我來找蕭玲瓏!”田野泰然答。 “蕭玲瓏關我屁事!我早和她一刀兩斷了!” “好漢做事,不要狡賴。你把蕭玲瓏弄到那裡去了,放明白一點說來,我好走路!” “他媽的,當老子是'抱茶壺'的不成?女人不見了,找到我的頭上……” 田野反手狠狠地把大門關上,同時閂上鎖扣,這意思就是要和尊尼宋困在房間內相鬥。 “不管你是不是'抱茶壺'的?反正你指靠女人吃飯是事實,你是個舞女大班是事實,在舞廳裡的女人失了踪,都得要找你!” 尊尼宋原是沒膽鼠輩,看見田野這末一來,可又露了慌張之色。到底他自量是經不起田野這北蠻子的拳頭的。 “嗨!賭狠別賭到這個地方來!這不是你賭狠的地方……這已經不是蕭玲瓏的房間啦!……她已經易了手轉讓給香魂啦!……”尊尼宋一面說著,一面盡情的閃避開,和田野相距得遠遠的。 田野直向前緊逼,一步一步的追著尊尼宋走。 “這地方,什麼人都能來,只要有錢,只要誰高興。你能來我為什麼就不能來?” 當他要伸手抓尊尼宋時,尊尼宋怪叫。 “嗨,你要幹什麼?……”聲音已開始發顫了,又要裝出凶狠。 “我想和你親熱……”田野的目中露出凶光。尊尼宋見情形不對,拔腳就跑,竄至房門前想扳開門閂奪門逃出去。 田野早把手槍拔出,怪叫說:“你敢再動一動,我就是打碎你的腦袋!” 看見了手槍,尊尼宋就臉無人色,不由得渾身打顫了,顯得進退維谷,狼狽不堪,也不知道該奪門逃走好,還是硬挺下去好。到底,這北蠻子的個性他是清楚的,從來說乾就乾,沒什麼含糊。 “你究竟欲何為……”他迸出了一句話。 “帶蕭玲瓏回去,或者拿你的命回去!”田野說。 “我告訴你蕭玲瓏不在我這裡……” “你把她藏到那兒去了?男子漢大丈夫做事要有個擔待,畏頭畏尾的還能出來做人嗎?” “我能把她藏到那兒去呢?……她又不是三兩歲的小孩……” “你還要油嘴嗎?……”田野朝他行了過去。 “那末我就先打掉你的油嘴……” 舞女香魂也嚇得魂不附體,戰戰兢兢的縮在一旁,一直不敢答腔,這會兒看見再鬧下去就要出事了。便壯著膽子,走上前去,一把抱著田野的膊胳柔聲說:“田先生,不要發惱,請讓我和你講幾句話!” 田野還是怕尊尼宋趁機逃走,伸手一把緊緊執住了他的胸脯,帶攏來,向後面一推,尊尼宋便直打倒退,直退到一張沙發椅上倒了下去。然後田野轉向香魂說:“你要說些什麼?” “蕭玲瓏不在這兒!”香魂顫著嗓子說。 “我有眼睛能看得見,當然知道,我問的是她被藏在什麼地方?” “柯大勇把她帶出去了!”香魂說:“大概在半個鐘點之前!” 田野乍聽之下,怒極、氣極,憤恨三姑娘沒有骨氣。居然又和柯大勇那卑鄙無賴之徒混在一起,而且還雙雙出遊呢。 “無恥!”田野罵了一句:“她們上那兒去玩呢?” “不知道——不過曾經說過,晚上要到舞廳去的。”香魂答。 田野忿然再瞪尊尼宋一眼,把手槍藏起,走向門,拔開門閂,臨走時,一把將香魂拖著,扯出門外。沉聲說:“香魂,蕭玲瓏是犧牲者,我們有目共睹,現在,你竟然代替了她的地位,希望你好自為之,不要再成為第二個蕭玲瓏……” 香魂微笑,說:“放心,我絕不會像蕭玲瓏的那樣懦弱,我現在只求當紅,掛頭牌,只要能夠把香魂兩字的霓虹燈掛在正門上,我就滿足了,這是不計一切犧牲的……”說完哈哈一笑。 田野明白,這是歡場女人的虛榮心,認為掛了頭牌,就是出人頭地,不惜以出賣自己的人格,甚至於以靈魂交換。 “掛了頭牌,又有什麼用處呢?”他說。 “假如做舞女,不當紅,所求的又是什麼呢?……”她答。 “蕭玲瓏也曾當紅,但是請看看她現在又怎樣?” 香魂說:“這是蕭玲瓏的失敗,我絕不會學她一樣的,我掛上了頭牌之後,不等受到威脅,馬上飛走轉到第二個舞廳去,看尊尼宋又能把我如何?” 她的態度堅決,似乎很有把握,田野知道勸說無效,女人在被虛榮迷竅時,是最有自信的。 “那末,我只有祝你幸福了!”田野最後說。 當他落下樓梯,經過二樓通道的時候,那些舞女仍守候在那裡,每個人俱是眼怔怔的,似乎有點失望,沒看到一場熱鬧。
八九點鐘的時候,田野即趕至金殿舞廳去。 果然的看見柯大勇在坐,正招了三姑娘坐檯子,而且還有那斯文無賴彭健昌陪坐。這時,他當可明白,柯大勇和彭健昌已扎在一起,狼狽為奸,到公寓找三姑娘出來的是彭健昌無疑。 三姑娘好像對他們的仇怨全消,有說有笑的,她的手腕還有未消的傷痕,貼著片片的橡皮膏藥,竟然就把所有的舊恨完全忘去。到底,歡場上的女子的習性都是如此的,恁是有任何苦惱,全壓在心中,奉侍任何一個人,都是迎起笑臉的……。 田野怒沖沖的向他們的座位走了過去。踢開了一張椅子,即沉著嗓子說:“快跟我回去……” 這是非常不禮貌的舉動,三姑娘訝然抬頭,同時柯大勇和彭健昌也愕然起立。 “噢,田兄,你來了!”柯大勇表示友善說話。 田野沒有理睬,僅指著三姑娘說:“我叫你跟我回去,聽見了沒有?”語氣是命令式的。 三姑娘看田野的態度有點失常,臉孔脹得血紅的,可能又是酗了酒,這時候,假如和他好好的解釋講理,一定是不會討好的,一時,真不知道應該如何應付是好?尤其,旁坐四周的客人,都已調過頭來看熱鬧了。在這種情形之下,是非常狼狽的。 田野見三姑娘兀坐著不動,便開始咒罵了:“虧你還有臉孔坐在這兒,人家要趕你走,把你的名字由頭牌涮了下去,又把你當作商品,待價而沽,這樣你還有興趣繼續坐下去麼?你當真的願意由頭牌變成了'湯糰',繼續混到整個肉體被人瓜分零沽死而後已麼……?” 三姑娘已吃不住田野的這種無理辱罵,假如是普通的一個客人對她這樣無理,她倒可以忍耐得住,但是田野是她心目中唯一最愛慕的人,在突然之間,這樣的常眾辱罵,實在有點不好消受。心頭上一陣比一陣辛酸,已是熱淚盈眶了。 “田野,你不要再說下去……”她站起來,帶著哀求。 “那末——跟我走吧!”田野就出手去牽她了。 “唉,何必這樣氣惱呢?難看難看!”柯大勇穿身站在當中,阻擋了三姑娘的去路:“給大家留一個面子,四周的客人很多,大家全眼瞪瞪的看著呢!” “哼,他媽的,好像捉姦一樣,算個什麼勁?又不想想究竟和人家是什麼關係?”彭健昌在旁發著牢騷。 田野聽不進耳,仗著有幾分酒意,就準備逞蠻了。 “去你的!”他一把推開了柯大勇的手,叫嚷著說:“管你屁事!” “嗨!”柯大勇也告惱羞成怒,到底出來跑跑的人,有上三五分名氣,就不能夠作大庭廣眾之間被人涮面子,即算硬挺也要拼到底了。他說:“姓田的,我已經在同事的友誼上說過好話啦!” 三姑娘看見情形不對,只有推開柯大勇自己衝上前,一面向柯大勇,彭健昌打招呼,說:“柯先生、彭先生,容許我和田先生說幾句話……”一面,拖著田野便往外走。 看這樣情形,柯大勇和彭健昌雖怒而無言了。 三姑娘直把田野拖出舞廳走廊之外。忍著辛酸,柔聲說:“田野,何苦呢?我的倆人,共個患難,同是天涯淪落人,別人逼我,已經夠受的了,你何苦還要逼我呢?……” 田野說:“我並不迫你,我只要求你跟我走!跟我回去……” “走?叫我走到那兒去?回去?回到那兒去?那兒才是我的家?”三姑娘冷冷地苦笑一聲:“我活在這世界上,已經是被黑暗包圍了,想跳出這黑暗的圈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論走到那兒!都有人想吃我,這些吃人的惡魔,隨時隨地的都會跟在我的身邊,我能走得出去麼?想逃亡吧!沒有人給我指引,攜帶我遠走高飛——現在要我走,我還能走到那兒去呢?我實在不願意連累任何一個人,自己的命生得苦,就只有按照命運的安排,逆來順受……因為我還沒到達想自尋短見的階段,我有生活的勇氣,看天公究竟把我磨折到什麼程度?所以,我覺得我應該在這裡留下……” 這番話,田野並不同情,說:“既然有生活的勇氣,那末,就跟我走!” “不!你有你的前途!我是一個在你眼中不值錢的人,讓我在這裡留下吧!我實在不願意連累任何一個人!”三姑娘的態度非常堅決。 田野正蓄著一肚子氣忿,這會兒便發洩出來了,說:“我明白了,你生活在燈紅酒綠的場所裡,和金錢、醇酒、調笑、淫奢……全結上了不解之緣,這就是你不告而別,要回到這個地方裡來的原因!你是對的,錯完全在我;我看錯了人,因為我並非是混在這種圈子內生活的人,看不慣這種寄生人下的生活,任人調笑、凌辱、甚至於毆打,還裝著笑臉迎人,我的骨氣太硬,寧死也不肯屈服,所以我失敗了……現在,出自我的天良與我的同情,我再問一句,你究竟跟不跟我走!請你別含糊回答!” 三姑娘的熱淚就告淌下,半晌,仍說不出話來。 “鼓起你有膽量回到這裡來生活的勇氣,回答我,只要你肯說一個不字!我馬上就走!……以後永不再為難你了!”田野毫不留情地說。 三姑娘根本無話回答。 田野再說:“啞了麼?我只要求你說一個字!一個字就解決了!” “田野……不要逼得我太緊好不好?”三姑娘開始哀求了。 “我沒有興趣逼你,我在問你的話!” “你是個好青年,你有你的前途,而我僅是個不值錢的女子……” “那你就是表示,你不要走……”田野咆哮。 三姑娘抬起臉來,已是淚痕斑斑。懇聲說:“田野,你的個性,我很能了解,這幾個月來,承蒙你的照顧,使我刻骨銘心。但是天意作弄,我實在再無法和你在一起了,希望你忘記我,就算世界上沒有我這個人吧……” “忘記?——”田野怒得渾身戰悚:“這是什麼意思?” 三姑娘忙持著他的手。忍著辛酸柔和地說:“……我也是被逼不得已的,試想我們兩人的地位懸殊,怎能相處在一起呢?這是天意,我們分手,大家把過去的完全忘記算了……” “嗯!我明白了——”田野咬牙切齒,不斷點首指著舞廳的燈彩說:“你需要這種生活,這該多麼好!昏沉沉的,醉昏昏的;男的風流,女的放蕩,紙醉金迷的場所,誰踏進去了,就脫不了身,正等於有許多人在這裡傾家蕩產,身敗名裂,直至毀滅為止!好的,不必用'忘記了過去吧'!這樣美麗的詞句來作掩飾,只要你願意留下,我無權干涉,正如你所說,我們地位懸殊,你是紅舞女,而我呢,僅是窮光蛋一個,沒有能力為你償還欠債……你說得對!最好是分手,正因為金錢逼壓了我們,逼得我們大家都要把對方忘去……我不願意再多說話,不過我仍願意給你作最後的忠告——你已經不是紅舞女啦!你已經沒有那光彩的霓虹燈掛在大門口處讓人欣賞,你只是一個落泊的紅舞女而已,任何人可以對你凌辱,要你坐冷板凳,要把你的肉體零沽整售,甚至於高興起來還可以毆打!這些並非是一個普通的人能夠反抗的,必須要有勇氣有毅力才能打出難關,但是我知道你對這種生活有極大的留戀,又有極大的忍耐,只要能享受這種靡爛的生活,一切都可以逆來順受……既然你的個性是如此,只當我是白走了一趟,你就在這裡留下吧!我走了……” 三姑娘怔怔地聽田野說著,直在搖頭,傷感的淚珠暢流不竭,每有客人經過他們的身旁時,她還得掩面迴避。 “你沒有話說,那末我們就再見吧!……”田野再說。 但三姑娘忽的把他拖著,似在內心中有著無限的話語,欲言又止。又好像對田野仍有留戀。 “既然沒有話說,拖著我幹嗎?”田野掙脫她的乎時,忽然衝動起來,揚手括了三姑娘一個耳光,還罵了一句:“下賤的女人!” 三姑娘撫著被打得火辣辣的粉頰,號啕而哭,痛不欲生。 田野頭也不回,忿忿然的便走了。橐橐的腳步聲直穿出了舞廳的大門。 這時,柯大勇從門簾處鑽出來,原來他一直躲在偷聽呢!這時笑吃吃的說:“這種莽漢魯夫,何必要和他一般見識?早就該請他走啦!唉,這也只能怪你自己不好,明曉得他是這樣的一種人,還要和他混在一起,豈不是自討苦吃麼?好啦!算了,算了,我陪你進舞廳去喝杯酒,消消氣就算了,以後少和這種人來往就是了,假如不是因為他的話,亨利楊也不會買兇手揍你啦……” 三姑娘的哭聲,一時確實無法歇止的。柯大勇向仍隱在門簾後的彭健昌遞了眼色,彭健昌露身出來,兩人一搭一擋的,半哄半勸,把三姑娘送回舞廳裡去。
田野怒沖沖的踏出了舞廳的大門,迎面撲來一陣冷風,使他打了一個寒噤,頓時整個人便冷靜下來。 舉目四看,四面黑黝的一片,只有背後舞廳門前懸著活動霓虹燈在閃著光彩,……還有那“香魂”二字,鮮紅的霓虹燈彩是特別的刺眼…… 四周環境是冷清清的,他不免躊躇起來,很後悔為什麼會一時抑制不住,打了三姑娘一個耳光,這可憐的女人,四周包圍的人已經把她欺侮得夠了,現在,連他自己也去欺侮她,未免在人情道德上俱說不過去。即算三姑娘真的是依戀燈紅酒綠的生活,也不應受到田野的凌辱,何況,田野在落魄時,還受過她的好處呢? ……他想重新走進舞廳裡去,向三姑娘道歉,再次的好言向她勸說,要求她覺悟,迅速脫離那種人吃人的地方。但是他的腳步卻被他剛強的性格控制著,“好馬不吃回頭草”說過了就算了。何必顛三倒四的,況且三姑娘又不是一個怎樣了不走的女人。 他的心情,一陣比一陣矛盾。舞廳內傳出輕飄的音樂,飄送到靜寂的街道上,倍增傷感。他真不知如何是好,去留難決。忽而,音樂轉變了,是很興奮的進行曲。於是,田野鼓起了勇氣,毅然的離去了。 這內中有一個悲慘的隱秘,他還沒有知道,就是三姑娘之所以要離開永樂東街公寓,回到舞廳裡去。還是尊尼宋利用了彭健昌出面,以取田野的性命為要脅,請三姑娘回舞廳裡去做搖錢樹。這就是三姑娘說不願意連累田野的原因。
“正義”公司突然間召開了緊急會議,消息已傳遞遍至每一個地位較高的人員。地點是在“鴻發”倉庫。沈雁約了田野結伴而去。當他們抵達摩羅地街倉庫的後門時,只見周沖一人正把守在門口。 田野跨進了門,週衝怒目相視,把沈雁扯在了一旁,沉聲說: “你為什麼把田野也弄來了?”語氣中似乎這個緊急會議並沒有田野的份。 “怎麼?田野不是高級人員麼?”沈雁惶恐地說。 “老闆特別關照不要召他!” “我並不知道,我得到吳仲瑜的通知,說是每一個主干人員都得要到,以為有田野在內,所以便順便把他也邀來了!……” “這是吳仲瑜的疏忽,假如老闆指責下來,你和吳仲瑜自己去對質吧!” 是時,丁炳榮在倉庫也發現了田野在座,他神色不安地出來找周衝查問根由,經週沖說明原委之後,丁炳榮便招田野趨至身旁,迴避了大家的耳目,低聲說:“今天的緊急會議,並沒有召你,你還是早點回家去吧!……不要懷疑,這是因為有一個緊急行動,並沒有用得著你的地方……” 田野初時非常驚詫,在後又半信半疑的。他記得在平常的時候,不論有任何緊急謀殺案進行,都少不了他的一份,現在正是他向金麗娃表示需等錢用之時,所有略為高級的人全召集了,連那禿頭大漢余飛也到了場,而偏偏的就不要他參加,這是什麼道理呢?難道說這是有虐待狂性的金麗娃,知道他急著需用錢,而故意不讓他賺錢么?他又以懷疑的眼光向丁炳榮凝視,又似乎不相信丁炳榮的話真的,但丁炳榮並沒有開玩笑的形色流露。 “別查根問底的,相信我的話,時間也差不多了,你該上慈善會去上班了!”丁炳榮再正色說。 田野是個性格剛強的人,既然別人已宣布了無需用得著他,他自然也不作任何要求。就說:“好的,既然無需用得著我,我自然也不必留在這裡打擾你們開會了,再見吧……。” 他尷尬地退出了鴻發倉庫,心中仍是百思不解,覺得這回事還是有蹊蹺呢。 當田野走後,沈雁偷偷問丁炳榮說:“為什麼這次沒田野的份兒呢?” “賈子德的殺案發了……。”丁炳榮答。
田野的思緒紊亂,心如攪絲,無所適從地在“聖蒙”慈善會略為打了一個轉,即悶坐在咖啡館裡。 晚間時又喝了很多的酒,直至酩酊大醉,在咖啡館內俟至酒醒,始才返家。 踏上樓梯,即聽到一陣啼啼哭哭的聲音,男女混雜,正是吳全福一家人。 “你假如死了……我們一家人該怎麼辦呢……?”是吳全福太太的哭聲。 “啊喲!我一輩子守寡就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要知道我好容易才把你養大,你這樣的不孝順,假如有個三長兩短,我還有什麼指靠……?”是吳全福的母親的聲音,悲咽動人,顯得非常淒切。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田野打了一個寒噤,酒也醒了!慌忙穿進吳全福的房間裡去。 只見吳全福直條條的躺在床上,兩眼翻白,口中吐著白沫,他一家人,老老小小,全圍在床畔,哭哭啼啼的,還有一個醫生,正在替吳全福注射。 “現在,讓他好好休息一會,等十字車來了之後,送到醫院去!”醫生說。 “怎麼回事?”田野問。 全福嫂子泣不成聲,看見田野,彷如看見親人一樣。吞吞吐吐地說:“吳全福不知道著了什麼邪?……他服毒自殺,喝了兩瓶拉蘇……” “為的是什麼呢?”田野說。 “我根本不曉得怎麼回事?……田先生你對吳全福的個性情是曉得的!他平常的時候,不論有什麼事情,全不給家裡的人曉得……一旦發生了事情,家裡沒有人能替他分憂……田先生,你說!假如全福有個三長兩短,那末我們一家人該怎麼辦呢?……” 吳全福還沒有死啦!他們一家人就哭得這樣傷心,假如給服毒的病人聽見,該會多麼的傷心。 田野忙制止他們說話,勸慰說:“大家安靜下來,現在救人要緊,……不要使病人心裡難過……” 不一會,醫院的十字車到了。護士用擔架把吳全福抬下樓去。田野攔阻吳全福的一家人前往。但是吳全福的太太一定要去,他卻沒有辦法。 由醫生陪伴著,一同到達“聖提芬”醫院,當吳全福被送進手術室時,田野和全福嫂守在門外等候。 田野在想,吳全福究竟是為什麼自殺?他想到,可能是因為書報社的關係,事業失敗了……更可能是遭受了湯九斤兄弟兩人的欺騙……但是欺騙到什麼程度?而至逼使他萌輕生之念呢? 在手術室門前等候急救病人,這種滋味,不是身歷其境是不會領略得到的。 全福嫂是個老實人,她哭泣不止,田野當能懂得她的心情,她們一家七八口人,全指賴吳全福過活,萬一吳全福出了差錯,那末他們一家人的生活,將會陷於絕境。 “田先生,你看全福要緊嗎……?”她問田野說。 “服毒並不太深,相信沒有關係的!”田野安慰她說:“是什麼時候服毒的呢?你們都在家吧?” “不!今天晚上,他回家的時候,我們就發覺他的神色不正,晚飯時他喝了很多的酒,飯後,他摸出幾張電影票,吩咐我把孩子和媽媽帶去看電影,我以為他心中紊煩,想安靜一會兒,不疑有他,便遵從他的囑咐,帶了媽媽孩子去看了一場電影,不料回返家中,看見房門緊閉,他在裡面呻吟,我就知道情形不對了,忙破門進內,原來他竟這樣的忍心,撇下我們一家不顧,服毒企圖自殺了……你看,叫我們一家老小怎麼辦呢?……” 田野又忙制止她多說無謂的話。 “那末外間的人還不知道他做出這種糊塗事吧?”田野問。 “怎會不知道呢?我們看完電影回來,大門口早就圍攏了一大堆人,七言八語的,在後還是閻婆娘替我們去請的醫生啦……” “不!我是指書報社里的人,湯九斤兄弟兩人!” “他們該不會知道吧!” 這樣,田野心中便有主見,不斷地點首,似乎很有把握替吳全福解決當前的困難。 不一會,醫生自手術室內出來。全福嫂忙趨上前追問。 “大夫,怎樣了?怎樣了?你不要瞞我,我受得住的,吳全福怎樣了?” 醫生頷首說:“已經脫離險境了,放心吧!大概休息個一兩天就會好的!” 聽說吳全福已脫離了險境,田野心中放下了一頭重壓,又把全福嫂扯在一旁,殷殷相勸說:“你不要再多說不必要的話,讓全福兄好好休息一會兒,要知道他的心中可能要比你更難受呢……” 之後,田野即匆匆離去,似乎有急事要做! 忠民福記書報社,是設在皇后道中的鬧段,由於業務的擴充,它已有了一個十來尺寬的鋪面。 時在子夜,並已打了烊,鋪門掩上了,還拉上了大鐵閘。這是香港防盜的設備,每戶都很森嚴的。 田野來到門前,因為他不知道湯家兄弟的住址,不得不先到這裡來打聽,他伸手拍門,拍得很猛。 “湯九斤在嗎?……”他一面叫問。 過了約有一兩分鐘的時候,始才有人出來應門。 “什麼人?”嗓子很大的在裡面呼喊,洞窗揭開一條小縫,露出的一雙小小的鼠眼。 “先生——你又不看看這是什麼時候,湯總經理早回家去啦!你這樣怪叫怪叫的,三更半夜把人的頭也吵昏了……”語氣是非常的不禮貌的,田野知道這個下人,正是湯九斤弟兄的班底,所以心中便暗自警惕,需要忍耐著,要等他把門打開,才好作道理。 “我是吳全福派來的!要找湯九斤有事啦!”田野說。 “為什麼不到他家裡去找呢?”燈也射出來了。 “我不知道他住在那兒哪!” “住在……” “我才來香港不久,不認識路,你先開門讓我進來,我送你幾個小費,你替我把湯九斤找來!” “我告訴你地址,你可以坐'的士'去找,準找得到的!” “不!你還是開門讓我進來!”隨著,他自洞窗投進去一疊鈔票,約五六十元,田野接著說:“無論如何要請你幫一個忙,要知道我和吳全福是好朋友,他有了急事……” “先生,我認識你,你兩天前還來過一次,又是董事長的人……但是我怎能走開呢?今晚上又是我值夜,你還是坐汽車去吧……” “既然你認識我,那還怕什麼呢?有我替你看鋪門就行了,當真的吳全福有了急事,才會派我來的!” 這樣,那小廝才慢慢的把鋪門打開了。 “吳董事長究竟有什麼急事呢?這樣三更半夜的叫你到這裡來找湯九斤,他自己又不去找?”他問。 “吳全福死了,自殺死的——你就把這話告訴湯九斤就行了。” “死了?”小廝打了個寒悚:“為什麼要自殺呢?” “你小孩子,不懂得這末許多,還是快去快回,告訴湯九斤,我在這裡等他就是了!” 那孩子倒是有點慌了,匆匆忙忙的整理好衣裳,再三叮囑田野幫忙照顧店鋪,袋起了鈔票,便走了。 田野把小孩打發去後,掩上鋪門,便開始在鋪子內打主意,他要搜索一點關於湯九斤兄弟兩人欺騙吳全福的證據。自然,那些書架上所擺羅的圖書,都沒有什麼證據可找尋的,主要還是那鎖了房間的經理室,可能找出些許倪端。 房門是裝著自動鎖的,田野既沒有鑰匙,怎麼能進去呢?他當然不敢莽撞,破門而入留下犯罪的痕跡。繞著經理室外周觀察了一遍,全無計可施,沒有一些地方可以供他設法進房間裡去。 他開始躊躇一再思索,覺得對付湯九斤這種刁狡之徒,還是保持身份比較好。 於是,他又重新踱出門市部的大廳間,在那小廝所架設的行軍床上坐下……腦海中的思潮起伏,該怎樣對付湯九斤兄弟兩呢?來的時候,似乎很有把握,但是現在又感到旁徨。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時刻一分一秒過去,湯九斤住在那兒又不知道,小廝去找他尚需多少時候方能到呢?他在床上躺下,伸手扳了扳枕頭,意外的,他的手扳著了一束鏗鏗鏘鏘的東西,摸出來看,竟是一束鑰匙呢。 田野大喜過望,他對辨認鑰匙的技能倒是有的,屬於經理室大門的自動鎖的鑰匙有兩三根之多。大概是總經理交給小廝作為打掃房間開關所用的。 田野急忙去試開房門,一點不錯,那自動鎖旋告打開。他默想片刻,覺得這鑰匙很有用處。便把那根鑰匙自匙扣中取了出來,放在袋中藏起,其他的鑰匙,仍放到行軍床的枕下。 他進了經理室,因為已有過一次拜會湯九斤,各種物件傢俱對他並不陌生,氣派是夠大的。總經理的辦公桌斜斜的佔了一個牆角。還有保險庫,及招待客人所用的沙發椅……。 田野並沒有扭亮電燈,同時,他覺得搜索也沒有絕大的用處,倒不如保持斯文的身份,好對湯九斤進一步下手。這樣想著,他的計劃和原先的完全改變,略為翻檢了各處的抽屜,有鎖鎖著的,絕對不去撫動。因為他知道時間不多了…… 過了約有十來分鐘,大門外有一輛汽車疾駛而來的聲響,隨著沙沙的腳步聲踏進屋來。 田野知道是湯九斤到了,便移身安閒地在沙發上坐下,燃著了香煙,兩條大腿高高的蹺到辦公桌上。 “咦?人呢?”是湯九斤的聲音。 “他說在這裡等候的……”小廝答。 “湯總經理,我在這裡哪!進來吧!”田野在經理室內招呼。 湯九斤大怒,盯了小廝一眼,有責備小廝胡亂讓人進入經理室的含意。小廝也被弄得莫明其妙,他記得很清楚。經理室的房門經過打掃後分明是已經上了鎖的,為什麼田野會迳自走了進去呢? 當時,他還不相信自己的記憶,匆匆的走到了行軍床前,掠起枕頭,看見那串鑰匙仍還安置枕下,他便茫然了,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錯誤,他斷斷不會想到那串鑰匙已少去了一把哪! 湯九斤穿進經理室內,看見田野即打恭作揖的說:“田先生,這樣晚了還勞駕你出來……吳全福不打緊吧?” 田野瞧不起湯九斤的為人,並不作正面回答,雙腳一抬,自辦公桌上移了下來。吸了一口煙,始才說:“你的弟弟為什麼不來?” “他,我並沒有通知他!因為我聽說吳全福自殺,又有你等在這裡,所以我匆匆忙忙的便趕了過來……”湯九斤表露急切地說:“吳全福究竟怎樣了?……有什麼事情使他忽然輕生呢?” 田野正色說:“他喝了過量的來沙爾,據醫生說,可能沒有救了,所以我要趕到這裡來!你是知道的!我和吳全福情同手足,他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他的,我正要來問你,吳全福為什麼自殺?” “噢……”湯九斤有點不大自在,說:“我怎知道呢?他的人,生得性格古怪,有點不稱心的時候,會拼命喝酒……” “我聽說他在書報社內並不很得意!對嗎?”田野的眼中閃爍著凶光。 “並沒有……他由總經理升做了董事長……”湯九斤忙給田野遞煙,以掩飾他的不安。 田野冷笑:“董事長不過是個虛名而已,實權還是在總經理的手裡吧?” “那裡的話!我事事還是要請示董事長的!……”他狡猾地答。 田野站了起來,在運用他的智慧,更採取霍天行的優點,在逼壓一個人時,要慢條斯理的。他讓湯九斤替他燃上香煙之後,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煙霧後,始才說:“但是湯總經理,吳全福在自殺之前,曾寫下了一封遺書!” “哦!遺書上寫了些什麼呢?……”湯九斤的驚慌已完全露出。 “假如外面的小廝真個是你的心腹人,那末我可以直截了當的告訴你!” “該沒有問題吧!”湯九斤戰悚說。 “吳全福的遺書上說,完全是你把他逼死的!” 湯九斤臉色大變,張口結舌,一時說不出話來。 田野看湯九斤的形色,就知道訛詐之計已經得逞。便冷冷的繼續說:“但是你們兄弟兩人怎樣逼他,又沒有說明!” “對呀!我們怎樣逼他呢?”湯九斤似乎找到了解脫的話柄。 田野冷眼相對,又說:“這就是我今晚上所以到這裡來的原因,我需要明白你們怎樣逼壓吳全福——記得初時,我贈送一千元給吳全福,他就打開了門面,開下了這間書報社,生活就已經過得蠻好了,沒想到現在業務發達,門面也重新裝修擴充,他反而被逼得走上自殺的道路……。” 湯九斤默了一默,不作正面回答,似有感觸地問:“吳全福的遺書帶來了沒有?我想看看呢!” “你沒有看那遺書的理由,因為上面還有許多關於個人的私事呢?假如說,'為人不作虧心事,半夜敲門也不驚'。那末你又何必擔憂那封遺書上所提及你們兄弟兩人的事情呢?……” “我並不是害怕……實在自問良心說,我並沒有什麼對不住吳全福的地方!” “這樣很好,我現在唯一希望,你可否允許我把你書報社自開幕至今天為止的帳冊,給我看一遍?” “查帳?……這是為什麼呢?你當能相信我,在帳目上不會有什麼鬼祟吧?”湯九斤已露出慌張,不斷地揩拭額上冷汗。 “當然我相信你不會有鬼祟,這就是所以我肯等待你來當面研究的原因!要不然,我早撬開你的抽屜,自動檢查了!”田野咄咄迫人說。似乎已像一個很熟練的職業兇手。 湯九斤臉有難色,因為他自己也摸不清楚那些帳冊上是否有漏洞會被田野查出蹊蹺。 “唉!何必呢?”他狡獪說:“現在已經是深夜三點多了,既然相信我的為人,又何必在這個時候查帳?留下一點交情……讓我把帳目全部清理好,我全部公開出來給你研究……” “不!”田野搖手說:“我並非要查你的弊病,我主要的還是要看看吳全福究竟還有多少財產——” “現在看也不是時候!” “你怕的還是有弊端嗎?” “不……”湯九斤支吾以對:“帳冊並非擱在抽屜裡!鎖在保險箱中呢,管保險箱的是湯冬!” “那末抽屜可以打開給我看看嗎?” “我鑰匙並沒有帶來!” 田野一連串的幾句話,已把湯九斤狡獪的心情和盤托出,自認為他非常滿意。他忽的改變了口吻說:“好的,既然如此,那麼你什麼時候可以把帳目公開給我過目?” 湯九斤見有了轉機,暗露喜色說:“明天晚上如何?我把湯冬也找來!” “為什麼要明天晚上呢?” “明天白天我們好準備!……” “是否想塗改帳目?” “那你是侮辱我的人格了!”他又給田野遞煙。 田野豁然而笑,反而說:“但是明天晚上我沒有工夫,又怎麼辦?” “那末後天如何?” “這樣於你的時間更充份了!”田野加以挖苦說:“我是指你們整理帳目——但是希望你切要記得,我並不是查帳,只是友誼性的為吳全福處理業務作一個成敗的檢討……” 湯九斤唯唯是諾,田野就不再談及吳全福的問題,就算湯九斤提出,他也支吾其他,把話題轉過去,七拉八扯的詢及湯九斤對今後業務的計劃。湯九斤自有一套歪曲的道理。把一切的問話回答非常圓滿,同時更可證明他對書報社的野心。 時間過得很快。他們閒聊了一陣子,天色已告黎明,田野似乎另有用心,拖著湯九斤外出用早點。 香港的茶樓,有許多是通宵達旦的,又有許多是專做晨間早市,所以隨時隨地都不怕沒有去處。 他們走出書報社時,晨星寥寥,田野引湯九斤至附近的一家茶樓,用了早點,直拖到東方天白,市面上已開始做生意時,湯九斤假惺惺地欲去探看吳全福,但田野加以拒絕。 田野和湯九斤分手後,即又趕到“聖提芬”醫院去,全福嫂子仍守候在那裡,據醫生說,吳全福已完全脫離了險境,就只是需要休養。最好不要讓任何人騷擾他。 田野走進病房,吳全福已經醒了,精神萎靡,很軟弱的,當他看見田野時,起了一陣悲傷的抽動。 田野不作任何問話,只撫著他的肩膀說:“一切都沒有問題了,你好好休養吧!” 以後,他就把吳全福嫂子招出病室,關照她說:“吳兄需要休養,你留在這裡只有擾亂他的心病,倒不如出去替我做一點事——現在,你到忠民福記書報社走一趟!去找湯九斤,說吳全福自殺死了……。” 全福嫂大為吃驚,不明白田野為什麼要她去撒謊。 “不要猜疑!”田野再說:“按照我的話去做,只有這樣,才能知道他們書報社內幕及吳全福自殺的原因!” 全福嫂是個沒有念過書的鄉下婦人,不懂得這末許多蹊蹺。她景仰田野的為人,認為田野的所作所為都是對的,心中雖有不解之處,但唯唯諾諾的就把事情答應下來了。 “記著——”田野又說:“千萬不要告訴湯家弟兄,吳全福現在留在那一家醫院。只說吳全福已經命絕,馬上要送進殯儀館。同時,最好纏上他們兩個鐘點,下午的時候,叫吳全福的媽媽再去……” 田野經過一再交待以後,全福嫂似懂非懂的,算是應允了田野的吩咐,道別分手做事去了。 田野因為整夜還沒有合過眼,覺得有點疲憊,同時還計劃著晚間的行動,所以和吳全福嫂分手後,即乘車回返永樂東街公寓。 沈雁的房間大開,人在裡面熟睡,田野不禁又憧憬出昨夜鴻發倉庫的一幕,他們的會議開得太過神秘,所有的高層人員全到齊了,而獨獨把他撇開……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回至房間內,他竭力把紛亂的情緒拋開,躺在床上,一心一意的惦念著晚間所需要的行動,一定要把精神養好。但是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大約過了有一兩個鐘點的時間,始才朦朦朧朧的進入了夢鄉。 大概到了三四點鐘的時候,忽然有人把他搖醒。 田野張開眼,原來是沈雁坐在床前,他說: “你怎麼昨夜沒有回來?上那兒去了?” 田野露出愁苦,嘆了口氣,說:“我的命運是紛亂的,那有時間給我安靜呢?” 沈雁露出苦笑:“你的人生觀,越來越是灰色,其實人生苦短,苦難時且苦難,歡樂時且歡樂,管他呢!能渡過一天,就是一天!” 田野忽問:“你們昨天究竟開了什麼會?” 沈雁吶吶說:“……我很抱歉昨天的事情我純屬無意的……” “不!我只希望能知道昨天開的是什麼會?” “我也不清楚……我和吳仲瑜幾個人只是守候在會議室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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