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蚱蜢

第2章 鯨-1

蚱蜢 伊坂幸太郎 6140 2018-03-22
鯨站在椅子上的男人身後,望著窗外。他把才剛拉上的窗簾掀開五公分左右,從隙縫間俯視市街。真是無趣的景色——他想。飯店的二十五樓,還不足以將所有建築物置於眼下,而夜晚的鬧區也不顯得賞心悅目。只有在十字路口交錯的汽車車燈,大樓的燈飾閃爍著而已。緊鄰的建築物讓天空看起來像一塊狹窄的天花板。 鯨放下窗簾,回過頭來。這間單人房意外地寬敞,鏡台與牀舖的設計有一種肅穆的威嚴,打理得乾淨整潔;在都內的飯店當中,這裡稱得上高級。 “要看看外面嗎?” 他朝男人的背影出聲。五十多歲的男人面對書桌而坐,眼睛盯著牆壁,像是第一次坐在書桌前的小學生一樣,正襟危坐。 “不用了,謝謝。”男人只回過頭來,也許是被鯨的聲音喚回神來,他像是嚇了一跳。

這個男人在鯨至今為止見過的政客秘書裡,算是令人比較有好感的。一絲不苟的旁分髮型,讓人感受到他的一板一眼;儘管穿著質料上好的進口西裝,卻不讓人覺得矯揉造作或不愉快,實在難得。即使面對年紀小了一輪的鯨,也不改彬彬有禮的語氣,這應該是出自男人的性格和知性吧。鯨的體格散發出不輸給格鬥家的壓迫感,但男子並沒有因此顯露卑躬屈膝的態度。 “不看就再也沒有機會了。”鯨明知無此必要,還是建議男子。 “咦?”男子的眼中已沒有昔日的霸氣。 你就要死了,這是最後一次看到外頭景色的機會了。鯨本想繼續說明,卻打消了念頭。反正他們永遠不會理解自己置身的狀況,沒必要為此多費唇舌。說起來,那也不是值得在臨終前特地看上一眼的景緻。

男人依然面對書桌,目不轉睛地盯著信紙和信封。 “這、這種事,”男人背對他,開口問道。 “常有嗎?”他彷彿為了自己說出口的話顫抖。 “常有?” “像我、像這樣,”男人拼命地尋找合適的詞彚,可能是太過混亂,精通的英文脫口而出,“suicide”說完,他問道:“被迫自殺,是常有的事嗎?” 他的肩膀在顫抖,擺在桌上的拳頭緊握,克制著不讓感情溢流而出。 總是這樣。他們一開始總是裝出毫不在乎的模樣。若要形容的話,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平靜、豁達。他們一副通達事理的樣子,說:“這樣就行了吧?”一會兒之後,又異樣地饒舌,錯以為若是不說話就得死。 ——儘管說了還是一樣得死。 鯨沒有回答。只是望向房間的天花板,看著綁在通風口上的塑膠繩,繩環已經綁好了。委託人並沒有指定要上吊,不指定的話,一般都採取上吊的方式。

“人死了就能被原諒,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男人說,他把椅子打斜,斜眼看鯨。 “就算身為秘書的我自殺,情況也不會改變。社會大眾明明清楚得很,知道真正惡劣的另有其人,然而卻因為我自殺,讓整件事不了了之,這不是很沒道理嗎?” 和對方的對話拖長通常不會有好事,鯨從經驗上學到這一點。 “那不是憑我一個人能做出來的。這是當然的吧?那麼複雜的事,我怎麼可能一個人想得出來?” 男人是梶議員的秘書。這數十天來,梶因為遭媒體揭發他接受通訊公司的不當獻金,身陷醜聞風暴。目前情勢極度不利,正面臨窮途末路的窘狀。由於眾議院的選舉近在眼前,黨部捨棄他的可能性極高。 “只要我自殺,追究責任的聲浪就會減弱嗎?”

“膽小,動不動就大呼小叫,一害怕就出手傷人。梶不就是這樣一個人?”鯨想起梶的臉。老議員個子小,一張娃娃臉;為了營造根本不存在的威嚴,在嘴邊蓄了一圈鬍子,兩道粗眉無時無刻不高高揚起,但仍是毫無力道。鯨每次看到梶在電視上的言行舉止,就覺得這個男人根本不想從事政治,只是想要耍無賴而已。 “梶總是委託你做這種工作嗎?” “這是第一次。”這不是謊話,梶是認識的議員介紹的,三天前第一次和鯨聯絡。 “我不喜歡他,不過工作歸工作,我接下了。” “這次的事件若是能更冷靜地應對,根本不會演變成現在的局面。”男人眼球嚴重充血,滔滔不絕地說:“都是因為梶慌了手腳,胡亂發言,事情才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你怎麼不怨自己要擔任那種人的秘書呢?” 男人嗚咽似地大口喘氣,嚥下口水,叫嚷著:“這太沒道理了!”他一直是一個饃範生,一帆風順地活過來,這或許是他第一次高聲叫罵。出聲的他反倒被自己的舉止嚇得睜圓了眼睛。 “追究的聲浪會轉弱。”鯨簡短地說。 “咦?” “找個代罪羔羊,是有相應的效果的。” “就算不會有人信服嗎?”男人露出遭到背叛的表情。 “這一行我已經乾了十五年。” “逼人自殺的行業?” “若是沒用,我早就失業了。”鯨在床上坐下。身高一百九十公分、體重九十公斤的巨大身軀把彈簧床壓得吱吱作響。他穿著有三顆釦子的深灰色西裝,從內袋取出文庫本(註一),無視於懇求地望著他的男人,看起書來。

“你、你在看什麼?”男人問。不是出於興趣或好奇,只是害怕自己被拋下。鯨無言地把書背轉向對方,書封已經拿下來了,紙張皺巴巴、臟兮兮的。 “那本書,我十幾歲的時候也讀過。”男人眼睛發亮,為了找到雙方的共同點而欣喜。甚至有種“怎麼,我們根本是同類嘛!”想要握手言歡的氣氛。 “是經典名著呢。經典真不錯。” “這世上所有的小說中,我只讀過這一本。” 男人張著嘴,不知所措。 “這不是誇張、吹噓,也不是自卑。”雖然提不起勁,鯨還是繼續說明:“這是我唯一讀過的小說。” “你一直只讀這本書嗎?” “等書破了不能讀,就買新的。這已經是第五本了。” “那樣的話,背都背得出來了吧?”男人強顏歡笑地說:“書名倒著念,就成了'涎與蜜'唷。”他聲音亢奮,像是身負傳達這件事的使命一般。

鯨緩緩抬頭,凝視文庫本的書名,原來如此。 “我沒發現。” 忽地他想起十年前的事,當時他誤以為自己能和理解這本小說的人惺惺相惜,由於誤會太深,他犯下了錯誤,一個令他懊悔不已的失誤。看過同一本小說的人,在全世界不知幾凡,然而當中沒有一個人是自己的同志,當時的他還不懂這個道理,只能說是愚蠢至極。 男人的太陽穴抽動著,說:“我真的得自殺嗎?我現在做的是垂死掙扎嗎?” “不,大家都是這樣的。”鯨頭也不抬地說。事實上,每個人都是這樣的。 “政客的秘書自殺,又能怎麼樣?” “有人自殺,就麻煩了。有效果的。” 只要秘書表明“這件事的責任全在我”這種連小學生都不會扯的謊,上吊自殺,社會上對於政客的抨擊就會大幅轉弱。散佈公害而遭受與論撻伐的大企業社長從大廈跳樓自殺,也有相同效果。儘管會招來“一死了之太卑鄙了!”、“這只是逃避罷了!”等等批評,不過社會大眾也會達成一種“可是人都死了,就算了吧”的共識。

註一:文庫本為日本書籍的一種出版形式,約為A6尺寸,相較於精裝本,有攜帶方便、價格低廉等優點。 註二:的日文書名,將“罪”(tsumi)與“罰”(batsu)的發音顛倒過來,即變成《涎(tsuba)(日文漢字作唾)與蜜(mitsu)》。 “只要祭出犧牲,就算不合理,再追究下去也太麻煩了。”鯨接著說。 男人聽了發出呻吟,雙手摀住臉,趴伏在桌上。這也是常見的反應。鯨讀著文庫本,等待男人宣洩情緒。有時有些人還會在飯店房間大吵大鬧,和那些人比起來,眼前的男人算是比較好的。而男人止住嗚咽和顫抖後會說什麼,鯨想像得到。 男人果然如預期中的說了:“總之,只要我死,我的家人就會平安無事吧?” 到了這個地步,作業的準備階段便告一段落,就像礦車滑下山坡一般,事態將加速進展。玻璃窗對面大樓招牌上的紅色燈飾正閃爍著,彷彿在為鯨的工作鼓譟加油。

“不會有問題的。”鯨在書裡夾上書籤,站了起來。走到男人身邊,用指節敲敲桌上的信紙。 “遺書愛怎麼寫就怎麼寫吧。” 男人像是變回了十來歲少年,露出像在觀察監護人臉色似的眼神。 自殺吧,那樣一來,就能保證家人的安全;反過來說,“若不自殺,家人就危險了。” “有人拒絕過嗎?”男人問。他在問有沒有堅不自殺、反抗到底的勇者。 “有。” “那些人後來怎麼了?” “因為原因不明的火災,一家人全被燒死。” 再明顯不過的,一抹希望之光從男人臉上蒸發。 “也有人被酒後駕駛的卡車撞死,還有人的獨生女被飆車族凌辱。”鯨念經似地一一列舉。這些都是他聽說的,不一定是事實,不過“聽起來像真的一樣”比什麼都重要。

男人支吾起來,嘴唇顫抖著:“只要我炤你說的做,我的家人就會平安無事吧?” 鯨姑且點頭,但並沒有根據。他從沒確認過被害者的家屬是否會獲得補償,也沒有興趣。不過,他推測應該是那樣。因為就算對像是死人,那些政客和有錢人也不願意欠下任何人情。 男人垮下肩膀,所有希望都落空了。 他抓起筆,翻開信紙。 讓對方寫遺書,也是工作的一環。有些人的遺書只寫給家人,也有人寫給政客或上司。讓對方自由發揮,事後再確認內容,如果有問題,就扔掉。 鯨再度坐回床上,回到文庫本的劇情。只要打開書頁,讀上一兩句,立即就能融入小說中的世界,回到殺害老婦人的俄國青年進退兩難的抑鬱心境;比起現實生活,鯨更熟悉書中的世界。 男人寫了三十分鐘左右,偶爾撕下信紙揉成一團,但沒有大吵大鬧或是氣憤拍桌。寫好之後,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側身看鯨。 鯨呼吸平順,繙頁無聲無息,或許男人以為鯨已經從室內消失了。 “你在啊。”他看起來像是失望,又像鬆了一口氣。 “那個,有、有沒有人手抖得沒辦法寫遺書?” “有三分之一是這樣。”鯨從小說世界回神過來。 “那我算是比較好的吧。” “是啊。”鯨繙過文庫本的書頁。 都到了這步田地,他們還在意自己的“位置”,實在叫人啞口無言。儘管死期近在眼前,他們還是忍不住想確認自己高人一等。 鯨在文庫本中夾上書籤闔上,收進口袋。他站起來,對男人說明步驟:“移動椅子,把頭放進繩圈裡。事情一瞬間就結束了。” “好的。”回答得鄭重其事的男人表情恍惚,若有所失。 “你有一種奇怪的能力。”以前有一個政治大老這麼說。他不說“特別的能力”,而用“奇怪”來形容。 “雖然那種恐怖不具形體,一面對你,人會不由自主地陷入絕望。這是千真萬確的。就連膽大包天的我,面對你,也不禁有些沮喪。內心的罪惡感和無力感不斷滋生,讓人憂鬱不振,像是掉入萬丈深淵。那些自己犯下的微不足道的過錯不斷膨脹,不禁覺得活下去是種痛苦。” 竟然好意思說只是微不足道的過錯——對方的厚臉皮讓鯨目瞪口呆。政治大老繼續說了: “你有強迫別人自殺的能力吧。” “那你快去死吧。”鯨回答。 實際上,鯨並不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有什麼感覺,不過他注意到了,面對面時,對方的表情就像瞪視著黑暗,逐漸失去生氣。 “爬上椅子。”他在男人耳邊呢喃。呼哈、呼哈,眼前的秘書像是忘了怎麼呼吸似的,吃力地喘著氣,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動,全身打顫。鯨覺得自己不像在威脅,反而像在開導對方。脫掉鞋子,站到椅子上,脖子伸進繩圈裡。明知若是聽從鯨的指示,遲早會死,對方仍是一一照辦。 看樣子沒必要動用手槍了——鯨想。有時,也會碰到不肯正視鯨的眼睛的人,他們不會被鯨的力量蠱惑,試圖逃走。遇到這種情況,就只能拿出手槍了。鯨會亮出槍,低聲威脅:“如果不死,我就開槍。”儘管這話解釋起來,成了“如果不想死,就自殺”這種歪理,還是有一定的說服力。他們因為不想立刻被槍殺,會選擇聽從鯨的指示。 因為人不到最後一刻,不相信自己會死。 男人握住繩子。此時,他忽地問道:“目前為止你逼死了多少人?” 鯨眉毛都不動一下。 “三十二人。” “你背起來了嗎?” “我有記錄,你是第三十三個。問這個問題的,你是第八個。” “做這種工作,你不覺得悲哀嗎?”男人的臉就像為了應付唐突造訪的死亡,皺紋激增,皮膚乾燥,彷彿一瞬間老去。 “你不會受到罪惡感折磨嗎?” 鯨苦笑。 “我會看見亡靈。” “亡靈?” “被我逼著自殺的那些人,最近開始出現在我面前。” “一個接一個嗎?” “三十二個人,輪流。” “那算是一種罪惡感的表現吧?” 原來有這樣的解讀方法啊?鯨吃了一驚,但沒有回答。 男人的表情扭曲,看起來既像在憐憫瘋子,也像在享受拙劣的怪談。 “那麼,我遲早也會出現在你面前吧。” “沒有人規定非那樣不可。” “我在學生時代常聽爵士樂。”男人突然岔開話題,鯨明白這是他人生最後的脫序。 “我很喜歡查理·帕克唷。” 鯨不打算奉陪他的脫序。 “他有一首有名的曲子,叫《Now's the Time》,《就是現在》。這曲名很棒呢!” 的確,這個句子很不錯。鯨忍不住跟著複誦。 “就是現在。” 彷彿把鯨的話當成信號,男人會了句“就是啊”,踢開了椅子。椅子搖晃,男人的身體落下,在空中被繩子勾住,天花板吱吱作響。鯨像往常一樣,觀察過程。 黃色塑膠繩陷入男人脖頸,繩圈從下巴往耳後縮緊。男人口中,舌根頂住了氣管。鼻子為了吸氣顫動著。咻咻地喘著。 他的雙腳前後踢動,椅子被踢倒。男人雙腳搖擺,像在進行游泳特訓似地,動作愈來愈快,沒過多久逐漸趨緩。 唾液從嘴邊流下,白沫伴隨著喘息,從嘴角溢出。 男人的雙手伸向勒緊脖子的塑膠繩,試圖伸進皮膚與繩索間的縫隙,指甲撓抓著下顎的皮膚。 也許是因為血壓上升,臉部和眼球滲出紅潮,脖子一帶腫脹不少。全身開始痙攣,是因為氧氣減少,腦內的二氧化碳增加了吧。這時,男人的身體一瞬間放鬆,臉部失去顏色,轉眼間一片蒼白,有如沉浸在脫力感當中,肩膀頽軟,身體左右搖晃。 鯨眺望懸吊在半空中的秘書之後,進行室內確認,檢查有沒有留下垃圾或忘了擦拭的指紋。例行性的後續處理結束後,他探向桌上的遺書。如他所料,男人只留下了給家人的信。他寫下對妻子的鼓勵、對孩子的關愛、人生教訓等話語,最後以“我會永遠守護你們”的字句作結。並不是什麼特別稀奇的內容,字跡顫抖得不很厲害,後半的字列稍稍傾斜,是美中不足的地方。 忽然一陣眩暈襲來,自己站立的場所開始旋轉,感到一陣頭昏眼花。鯨忍住蹲下的衝動,奮力睜開眼睛。同時,背後傳來一個聲音:“還是老樣子,都是人呢。” 鯨回頭。窗邊,一名男子正從窗簾隙縫間窺看外面。鯨咋舌。那是兩年前上吊的參議院議員。當時爆出不法獻金收賄案,為了饃糊焦點,他被迫自殺。 政客的問題總是與金錢糾纏不清,不是錢,就是為了自尊。至少也該有一兩件起因於國政方針或義憤填膺的委託案吧,然而至今為止,一件也沒出現。 那個應該已經死去的議員,用手比出手槍形狀,食指敲打著玻璃窗。正下方就是行人專用時相路口,等待號志的人潮像群聚在一起的螞蟻。 剎那之後,鯨看見了意想不到的光景。 站在路口的人群當中,有個人影彈也似地跳出馬路。 那個人一出到馬路上,立刻被車子撞了,一切發展迅速得令人吃驚。就像投手投出去的球瞬間被打者打回場中央,迅雷不及掩耳。 “死了吧。”一旁的議員亡靈極具存在感,感嘆:“被撞了。有人撞車自殺呢。” “不,不對。對方不像是主動跳出去的。”鯨在內心這麼回答。盡琯沒有清楚目擊,但他如此確信。 由於突如其來的車禍,路口附近的人就像潰散的軍隊一般四分五裂,紛紛嚷嚷。有人聚集到受害者身邊,有人背過臉離開,有人把手機按在耳邊,有人聽到喧嚷察覺騷動跑了過來;這些情景彷彿就發生在他眼前。 在這當中,鯨看見一個人影浮出來似地散發出與周圍格格不入的空氣,往其他方向前進;一群螞蟻當中混雜了另一隻不同種類的螞蟻。 “推手”這個名詞浮現在鯨的腦中。 緊接著,理當被埋沒的記憶從腦中泉湧而出,記憶打開塵封的蓋子,有如泥水般流出;當時的自己,以及過錯、悔恨等等情緒,十年前的記憶一口氣浮現,全身彷彿被火焰燒灼。陳舊焦黑的情感,又再度被加熱,是焦躁與後悔,不愉快的悔恨。 鯨再一次把那可憎的心情塞回腦袋深處,將之壓潰似地封印起來。再次回神時,議員的亡靈已經消失了。 鯨瞥了一眼吊在半空中、已經停止呼吸的男人,離開了房間。上吊屍體發出的傾軋聲,也隨著門關上漸漸轉弱。 門上有標示提醒房客“外出時請記得攜帶鑰匙”。鯨沒有拿鑰匙,出了門。門完全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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