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夜夜夜驚魂·第1季

第8章 顛覆

夜夜夜驚魂·第1季 庄秦 8831 2018-03-22
“滴,答……”關森尚這幾天來一睡下,耳邊就是這種有規律但不知道何處傳來的聲音。現在這聲音又在門外響了起來。 關森尚一個魚躍從床上跳了起來,拉開門一步踩了出去。只聽見一聲脆響“喀”的一聲,腳下踩上了什麼東西,關森尚退後一步。盯著自己腳下看,是一個圓圓的、鼓鼓的東西。 燈光森然,如同此刻關森尚面上僵硬的神態。 “這是……”關森尚腳下圓圓的、鼓鼓的東西,竟然是一顆人的眼珠,瞪大了的眼珠裡面反射著關森尚無比驚恐的表情,眼珠中充滿了笑意,一絲鮮血緩緩流淌了出來。 “啊!”關森尚大叫一聲,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窗外微冷的風吹進,已經是早晨了。又是一個令他恐怖的夜晚,又是一個可怕的噩夢。 關森尚習慣地點起一支煙,他是市刊報紙的民俗版記者,經常編輯寫稿到深夜,咖啡和煙已經是他生命中最不可缺少的兩樣東西。

深深地抽了一口煙,門外突然傳來一種聲音。那種關森尚只在夢中聽到過的聲音,“滴,答……”有節奏地加快,一聲快過一聲,一聲密過一聲,漸漸地,關森尚只覺得一片嗡鳴迴旋在自己耳邊。 難道這還是夢?關森尚低下頭,將煙頭壓在自己手腕上,一個灼紅的痕跡出現在關森尚的手腕處,好疼。關森尚確定自己沒有做夢。 他掐滅了煙,望望窗外,太陽已經露頭了。關森尚握緊拳頭,開門,走了出去。 “喀”的一聲脆響,如同夢境中一樣,聲音來自腳下。 關森尚喉結一上一下,目光平視,然後一點點下移。 眼睛,鮮紅色的眼睛。關森尚全身一個激靈,不自覺退後一步,一個眼珠大小的玻璃彈球從關森尚腳下滾了出來。 而關森尚方才所看見的鮮紅色眼睛則來自一個女孩。女孩留著長長的頭髮,一身青裙,左眼下面有一顆鮮紅的指甲大小的胎瘤,一動一靜,彷彿是女孩的第三隻眼睛。鮮紅色的眼睛!

關森尚望見了女孩鮮紅的胎瘤時嚇了一跳。 女孩望著關森尚,一句話也不說。突然,一道清淚自雙眼中流了出來,劃過鮮紅的胎瘤,落在女孩的青裙之上。關森尚有些愕然,不知道女孩為什麼哭? 他目光下望,那顆灰白的玻璃彈球竟被自己踩碎了一邊,碎裂的玻璃片混著一點兒灰白色停在女孩的腳下。 關森尚有點兒明白了,他從自己口袋裡取出10元錢遞給女孩:“小妹妹,彈球是我踩壞的。這錢賠給你,你再去買幾個。” 女孩突然不哭了,張口說道:“你真的願意賠我?”女孩一開口,聲音竟是無比的沙啞,如同七八十歲的老人的聲音。 關森尚微微皺眉,將錢塞進女孩的手裡,轉身想走。身後長廊裡突然傳來一個清脆悅耳的童聲,“莫姨,你在哪裡?”

關森尚不自覺回望,長廊另一頭緩緩走來一個大概五六十歲的老婦人。面上皺紋阡陌縱橫,如同一張陳年的山水畫卷。老婦人也穿著一身青裙,頭上綰一個奇怪的髮髻,有點兒像電視上道士的那種髮髻。 老婦人走到女孩旁邊,本是有些佝僂的身軀更是低下許多:“莫姨,你怎麼在這裡?” 聲如黃梟,清脆動人。關森尚腦子一團亂麻,怎麼搞的,這個五六十歲的老婦人說話聲音竟如同七八歲的女童,而另一個看上去只有七八歲的女童聲音竟如同割刀鐵石一樣難聽。 更加奇怪的是,這個老婦人竟然管這個小女孩叫“莫姨”!的確讓人想不明白。 老婦人抬起頭,看見了站在一旁的關森尚,面容一肅。 女孩臉上的淚已經乾了,突然笑了起來,聲如夜梟,沙啞刺耳,她指著關森尚道:“我接受你的賠償,你願意嗎?”

“當然。”關森尚開始覺得面前一老一少透露著無比的詭譎,只想趕快讓她們走。 女孩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慢慢蹲下身,撿起了灰白色的彈球,在一旁的老婦人彷彿剛發現那顆碎裂的彈球,眼神中滿是驚疑,重新抬起頭凝望著關森尚,關森尚被老婦人瞅得渾身冒著冷汗。 老婦人的左眼之下竟也長著一顆鮮紅的胎瘤!突兀而恐怖。 關森尚聽見老婦人慢慢走過自己身旁時,發出了一聲乾澀而無奈的嘆息。 關森尚搖搖頭,回身,一張10元的鈔票正貼在自己身後的鐵門上,隨風輕擺,如同一張詭秘的笑臉。 關森尚一直想著早晨見到的老少兩人,心裡始終有疑問,為什麼歲數那麼大的老婦人要管小女孩叫莫姨?難道她的本名就叫做莫姨不成? 電話鈴響了,關森尚伸手拿起電話。電話另一頭傳來一個中年男子低沉的聲音:“森尚嗎?”

關森尚聽出了是報刊主編,自己的頂頭上司,理了理聲音道:“哦,我是森尚。主編。” 主編聲音低沉,緩緩道:“實在不好意思,森尚!你前兩個月提上來的那篇馬谷寨的採訪紀要,我不小心給弄丟了。你還有備份嗎?” 關森尚心中一陣憤怒,自己辛苦熬了兩天兩夜寫出來的報導,竟然給弄丟了。關森尚心中忿忿,但語氣還是很平穩:“主編,那篇採訪是我用手寫記錄的,已經沒有備份了。” “哎,這可怎麼辦呢?下半月要見刊了……”主編沉默起來。 關森尚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說道:“主編,您放心吧。我重新採訪一次。” “哦,這就好。那你今天就不要來社里了,我安排宋廉和你一起去馬谷寨,你要好好採訪。”主編掛了電話,關森尚這才狠狠對著電話惡罵了幾句,最後無奈地放下。

沒辦法,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自己不過是一個區區小卒而已。 半個小時後,市刊的宋廉開著一輛黑色的大吉普來接關森尚。宋廉來到市刊沒多久,現在還在跟著一群老記者轉悠,一邊學習如何採訪,一邊積累經驗。兩個人開著車離開市區,沿著省道走了三四個小時,轉進了一條偏僻的公路。 公路比省道窄了不少,而且坑坑洼窪,一路顛簸。關森尚早已經走過一次,並不覺得什麼。宋廉專心地在旁邊開著車,關森尚心裡盤算著還有多久才能到馬谷寨。 關森尚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車後面竟多了一輛紅色轎車。紅色轎車一直尾隨,全身鮮紅色,紅得刺眼。 關森尚還在納悶,紅色轎車突然加速趕了上來,與吉普車並駕齊驅。無論宋廉將車開快還是減慢,紅色轎車就是一直保持著與吉普車齊頭並進的姿態,宋廉嘟囔一句:“搞什麼鬼?”

紅色轎車慢慢從旁邊靠過來,黑色的擋風玻璃慢慢地滑了下來。關森尚倚在車窗上,眼睛一直盯著黑色擋風玻璃,玻璃終於全落了下來。 關森尚看清了轎車裡面的人。一對年輕的男女,男子正在專心開著車,女子靠在男子肩膀上,閉著眼睛。一切都很正常,關森尚好笑地搖搖頭,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突然,關森尚覺得臉上冷冷的,不自覺地轉了目光,對面車裡的女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望著關森尚。 女子麵容很清秀,輕輕地向著關森尚微笑。關森尚也禮貌地對她笑笑,但這笑容只露出一半,就完全在關森尚的臉上僵住了。 關森尚目光望見女子秋水般的雙眸下,有一顆紅色的、鮮豔欲滴的胎瘤。 女子微笑的嘴突然張開,一個圓圓的、鼓鼓的東西滑了出來,灰白又綠的顏色。如同鬼火。

那是一顆玻璃彈球,關森尚腦海中再一次想起了那對神秘而詭異的老婦人和小女孩。小女孩沙啞的笑聲彷彿又一次迴旋在自己耳邊。 玻璃彈球從對面女子的口中緩緩地落下,在關森尚驚恐的注視中,飛向了關森尚。 “哧”,聲音無比的尖銳,幾乎要將關森尚的耳膜刺穿!但這並不是小女孩的笑聲,而是吉普車的剎車聲。 關森尚最後望見的是,灰白色的玻璃彈球飛進了自己嘴裡,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關記者,關記者。你醒醒,你醒醒!”關森尚聽到身旁有人呼喚,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一片淡淡的日光,已經是黃昏了。 宋廉見關森尚終於醒了過來,摸著胸脯道:“你終於醒來了。真是太好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關森尚覺得自己腦袋疼得厲害,不停揉著。身旁不遠是翻在路溝裡的吉普車。

宋廉搖著頭,道:“我沒看清楚,好像有東西滾進了輪胎底下,輪胎打滑,我們就摔到路溝裡了。可究竟是什麼東西,我卻沒看見。但好像是個圓圓的、鼓鼓的東西!” “圓圓的,鼓鼓的?”關森尚突然想起了之前的一幕,自己吞下了那個灰白色的玻璃彈球。關森尚捂著自己的肚子,只覺得胃裡一陣翻騰。 “關記者,你怎麼樣了?沒事吧。” “沒事。”關森尚站了起來,身上並無傷痕,看了下四周,道:“這個地方我怎麼沒什麼印象?” “不會吧。這路一直是你指的,不是去馬谷寨的路嗎?”宋廉吃了一驚,望著周圍越來越黑的荒野,心中擔憂。 “你不用擔心。馬谷寨在正北方向,很好辨認。我們一直往北走,相信不會有多遠了。”關森尚心裡也沒底,面上卻很肯定地說道。

宋廉臉上神色好了點兒。吉普車深陷進路溝裡,兩個人的力量根本弄不出來。兩個人收拾了下東西,手機已經沒了信號,也無法找人幫忙,只能先步行到馬谷寨再想辦法。 幸好日光還算清楚,兩個人沒有遲疑,沿著公路一直向北走。 兩個人一走就是三個多小時,宋廉不停地看著表。關森尚則不時地望著周圍的景物,奇怪的是,周圍的景物關森尚覺得越來越陌生了,完全沒有一點兒印象。 “關記者,你看那裡!”身旁的宋廉突然指著旁邊山岡上,激動地說道。 關森尚轉了目光,公路一旁的山岡上竟有一處燈光,燈光在越發黑暗的山上顯得格外的詭異!關森尚並不記得這處山岡,但既然有燈光,就應該有人。 兩個人決定先找人求救。兩個人下了公路,向山岡爬去。一路棘草遍布,根本找不到一條上山的路。這讓關森尚更是覺得怪異,如果有人,為什麼會連一條上山的路都沒有呢? 關森尚和宋廉都被劃出了不少血口子,費了好大周折,這才爬上了山岡。遠處,太陽已經完全落下了西山。而出現在兩人面前的是一幢很古老的木質閣樓式的院落。有一個很大的院子,幾間木房,還有一座兩層閣樓。燈光正是從院子正對的廳房裡發出的。 兩人走進院子,來到廳房。廳房比其他房間要大,裡面盡頭燃著一支粗大的蠟燭,將整間屋子照得亮堂了許多。關森尚站在門外,先向著裡面喊道:“打擾了,請問有人嗎?” 木房很空蕩,關森尚的話變成了迴聲,一遍一遍地在房間里傳遞,漸漸消失。但沒有人回答他。 “難道沒有人住?”宋廉小聲問。 “有人住。”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關森尚和宋廉的身後傳來,把兩人嚇了一跳。回過頭,一個滿頭銀髮的老人正站在院子裡。看老人方向,應該是剛從閣樓裡走出來。 關森尚小心地望著老人,老人身上穿著一件純黑的長衣,將她的身體全部藏在了寬大的黑衣裡,一頭銀髮在黑色的夜裡如同微微閃光的銀芒,而老人的五官則一直藏在長長的銀髮下,看不清楚。 “不好意思,打擾您休息了。我們的車在附近出了故障,沒有辦法趕到目的地,所以想在您家裡借宿一晚。您放心,我們會付錢給您。”關森尚一直想看清楚老人的目光,卻一直沒有辦法看到。 老人走到關森尚面前,緩緩道:“你們跟我來。” 老人把兩個人引到廳房旁邊的一間木屋,木屋似乎很久沒住過人了,發出一種令人窒息的潮味,關森尚把錢遞了過去,老人並沒有接,轉身向廳房走去,走了幾步,老人突然停住,回過頭望著關森尚和宋廉,一字一字地說:“晚上最好不要出門,也不要開窗!山上的風冷得很!” 關森尚和宋廉點頭應著,關森尚面上突然拂過一陣夜風,透著一點兒刺骨的寒意。關森尚禁不住打了個冷戰,轉過頭,木質閣樓上的窗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吹開了,正輕輕敲打著窗櫺。 兩個人一躺下,才發覺一路走來身體已經是吃不消了。又酸又累的,不一會兒宋廉已經打起了輕輕的鼾聲。關森尚卻輾轉反側地睡不著,一閉眼,面前就閃現出那個神秘的小女孩,正在微笑著面對他,聲音嘶啞如鴉。小女孩緩緩伸出手,一個塗滿鮮血的玻璃彈球就在她的手裡。 關森尚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總有這樣的幻覺,他睜開眼,望著旁邊緊緊關死的窗戶。突然,從木屋的門外傳來一陣聲音,聲音不大,卻很清楚地傳進了關森尚的耳朵裡。 “滴,答!滴,答!”聲音逐漸變快起來,就像是玻璃彈球落在地上又迅速地彈起。 關森尚從床上下來,走近木門,想听仔細。 聲音倏然消失了,關森尚聽了好一會兒,再沒有任何聲音,只有宋廉的呼嚕聲。關森尚搖搖頭,轉身重新躺回床上,嘆息一聲,閉起了眼睛。 關森尚總是睡不著,不經意地又睜開眼睛。發現身旁緊緊關閉的窗戶,竟不知道何時被打開了一道縫,關森尚從那一道縫中看見一點兒慘白的顏色,是一個人在笑。 關森尚看見一個白衣的女子,長髮飄飄,正在遠處凝望著自己。而白衣女子所在的地方正是那幢閣樓的二樓,白衣女子就站在閣樓的陰影中望著關森尚。 隔著很遠的距離,關森尚依舊能感覺到從女子眼中射出的目光透著絲絲的寒意,關森尚面上不禁落下冷汗。 關森尚伸手去推旁邊的宋廉,再回頭時,閣樓窗旁已經沒有人了。宋廉睡得熟了,被推得只是翻了個身,繼續沉沉地睡著。 一切又恢復了原樣,但關森尚這一瞬間卻感覺心中無比的空洞,寂寞,孤獨。關森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如此的感受,他如同著了魔一樣,下了床,推開門,迎著刺骨的晚風,向小院另一頭沉默如水的閣樓走去。 閣樓的門沒有關,只是虛掩著。關森尚呼吸沉重,走進了閣樓。 閣樓裡沒有燈火,但關森尚在黑暗中待久了也可以看個大概。閣樓裡面也沒有什麼東西,只有左邊角落堆著一些木架,看不出是做什麼用的。關森尚在閣樓裡找了幾遍,都沒有發現通往二樓的樓梯。關森尚心中納悶不解。 “滴,答……”那種怪異的聲音再一次傳來,就來自閣樓裡面,來自關森尚的頭頂上。 關森尚緩緩抬起了頭,在自己頭頂的正上方竟有一個黑幽幽的洞。洞的另一頭連接著二樓,關森尚努力地睜大眼睛,但黑洞裡除了黑,什麼都看不清楚。 關森尚遲疑之下,從角落裡搬過了一個木架,踩著木架,關森尚將頭探進了黑洞中。 冷,一陣風從洞中吹下,將關森尚呼出的氣息瞬間凍結成冰冷的白氣。關森尚屏住了呼吸,洞裡面傳來了聲音,這一次不再是單調的“滴,答……”的聲音了,其間還伴隨著另一種聲音,一種女子的呻吟聲,無比痛苦,悲傷,絕望,似乎所有的情感都凝結在了這呻吟的聲音中。 關森尚覺得自己竟被這聲音所感化,心情不自覺地也跟著悲痛起來。 聲音再一次消失的時候,關森尚鼓足了勇氣,猛地一伸頭,他看到了。 木質潮濕的二樓樓面乾乾淨淨,除了一個破洞,沒有任何東西。不遠處閣窗被風吹得不停地張開,又關合。一張木製的大床靠在最裡面。床上很平整,沒有人。 關森尚並沒有看到那個白衣的女子。難道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關森尚心中懷疑。 就在關森尚要回身下去的時候,那個古怪的聲音再一次響起,而這個聲音並不是來自二樓,而是再一次來自關森尚的頭頂。 關森尚慢慢地抬起頭,在自己的頭頂,赫然還存在著一個黑洞。如同來自地獄一般,黑洞散發著無盡的黑暗和恐怖。 “骨碌,骨碌!”一陣雜亂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出,如同無數的東西瞬間滾向了黑洞旁邊。 關森尚莫名地覺得渾身一僵,他收回了目光,二樓本是無物的樓面上竟瞬間多出了無數灰白色的玻璃彈球,一個個靜靜地躺在樓面上,泛著死光。關森尚望著無數的彈球,無數的彈球也望著關森尚,關森尚恍惚地覺得自己被無數隻眼睛,冷冷地,靜靜地,望著。 突然,無數的灰白色的玻璃彈球竟開始變紅,如同一隻隻流下血淚的眼珠。 木製的大床突然下壓,一個巨大的玻璃彈球緩緩地從床上滾落下來,關森尚睜大了自己的眼睛,他無法相信自己所看見的,一個白衣的女子正身處巨大的玻璃彈球中,目光冷冷地望著關森尚,女子眼中不停地流出鮮血,一點點地將玻璃彈球染成了鮮紅色。 “啊!”關森尚終於無可抑制地大喊一聲,從木架上摔了下來。而同一瞬間,無數的玻璃彈球齊齊滾動,隨著關森尚一同落了下來。 關森尚在黑暗中被壓得喘不上氣,胸口一片沉重。無數滾動的紅色玻璃彈球不停地從黑洞中落下,堆積著,壓在關森尚身上。 關森尚用盡力氣也無法推動身上的重量。而已經一身鮮紅血裳的女子正從黑洞中探下身子,目光幽幽地望著關森尚,巨大的玻璃彈球包裹著女子,如同一個被囚禁住的玩偶。 女子緩緩飄下,冰冷的面目貼近關森尚。關森尚掙扎著摸索,突然甩出手去,一道鋒利的光芒正刺在女子麵前。 那是一支鋼筆,關森尚用來做採訪用的鋼筆,筆尖鋒利泛著冷光。 鋼筆尖銳的筆尖刺破了女子外面的玻璃球面,包裹著女子的巨大玻璃彈球一點點地碎裂,粉碎,灰飛煙滅。女子眼中的鮮血滴了下來,整個身體緊緊貼在了關森尚的身體上。 關森尚感覺一張寒冷如冰的面孔貼上自己的臉,他的目光凝望著近在咫尺的一雙眼眸,裡面是無盡的怨恨和鮮紅,女子的嘴輕輕湊到關森尚的耳邊,話聲如冷風一樣吹進了關森尚的耳朵裡。 “你……也逃不掉的……沒有人可以逃得開……” 女子說完,突然慘聲笑了起來,而雙眼則流出了更多的鮮血,一滴滴地落進了關森尚的眼中。 關森尚眼中的世界一片鮮紅,他絕望地反抗著,甩出手去。 “啪!”的一聲,關森尚手中的鋼筆被打落,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關記者,你做什麼?” 關森尚睜開眼睛,自己正躺在閣樓地面上,身旁是宋廉。宋廉臉上有一道口子,鮮血直流。 關森尚擦著額頭冷汗,茫然問道:“怎麼了?” “你還問怎麼了?你差點兒用鋼筆刺進了我的眼睛!”宋廉捂著胸口,顯然方才被嚇壞了。 關森尚看看落在地上的鋼筆,筆尖處正閃爍著一點兒鮮紅刺眼的光芒。 關森尚再抬起頭,頭頂的黑洞還在,黑色深沉如同一口從天上倒扣下來的黑色古井。宋廉順著關森尚的視線,發現了閣樓的古怪,好奇道:“真奇怪,怎麼這閣樓沒有樓梯,卻有這麼大的一個破洞呢?” 關森尚二話沒說,一把抓過宋廉的手直直地往外衝。宋廉差點兒跌倒,忙不迭問道:“關記者,你這要幹什麼?” “離開這裡!”關森尚四個字說得無比肯定。 兩個人拿好東西,衝出木屋,黑衣老人正站在院子裡望著關森尚和宋廉,不停地搖頭,語氣低沉,喃喃道:“為什麼?為什麼不聽我的話?為什麼不聽我的話……” 老人突然將額頭上遮擋自己面容的銀髮拉起,關森尚望見了老人的面目。一張皺紋縱橫的面龐,竟然是自己早晨在公寓外遇見的老婦人。關森尚驚訝地說不出話,他的目光緊緊地盯著老婦人的左眼之下,是一顆鮮紅的、嬌豔欲滴的胎瘤。 關森尚閉著眼睛拉著宋廉衝過了老人,老人並沒有動,只站在原地不停地搖頭。關森尚再回頭望時,已經不見了老人的身影。 “丁零零!”關森尚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報社主編。關森尚激動地按了接聽,“森尚,你搞什麼。一整天都見不到你的人,你是不是不想乾了?”主編的聲音似乎很生氣,不容置疑地責備道。 關森尚納悶地想要解釋,但電話裡突然又傳出了另一個人的聲音:“主編,您要的文件都整理好了,您看行不行?” 關森尚呆住了,手機中那個聲音分明就是宋廉的聲音。關森尚鬆開了手,回過頭,面對著宋廉。 宋廉在微笑,平靜而燦爛。 “你,你不是宋廉。你究竟是誰?”關森尚大聲喝道。 宋廉的笑容在變大,不只嘴在笑,他的整張臉都在笑,笑得開始變形。 “真是可惜,正玩到最高興的時候卻被別人打擾了。”笑容收斂,宋廉的整個身形已經變化。一個青裙的小女孩正快樂而詭譎地望著關森尚,眼下的紅色胎瘤,如同一朵怒放的紅花,鮮豔而妖嬈。 女孩緩緩伸出一隻手,用沙啞刺耳的聲音問道:“你準備好賠償我了嗎?” 關森尚覺得面前的女孩就如同一個魔鬼般可怕。他開始不顧一切地往山下跑,辨不清方向,只是跑,跑了不知道多久,身上的衣衫被棘草劃破了多處,一道道的血痕無比醒目。 終於,關森尚跑回到了那條公路。他沿著公路往來時的方向跑,一直跑到渾身沒有一點兒力氣了,關森尚這才停住腳步,回過身,早已經不見了方才的山崗。 汗水已經將關森尚的衣衫完全濕透。關森尚不停地喘息,公路兩端向著黑暗無盡地延伸,完全看不到盡頭。 夜在黑暗中靜得可怕! 而就在關森尚停住腳步的片刻,一個悠遠的聲音從遠處緩緩地傳來,是一個關森尚很熟悉,卻死也不願意再聽到的聲音。 “滴,答……”聲音無窮無盡,如同洪水般從夜的四面八方逼近關森尚。關森尚絕望地站立在公路中間,靜靜地等待著,那支鋒利的鋼筆再一次被關森尚握在手裡,閃爍著微弱的光芒,無力而絕望。 關森尚臉上突然一涼,天下雨了。雨越來越大,詭譎的聲音已經來到關森尚身旁。 關森尚緊張地睜著雙眼,雨水流進了他的眼睛,一片驚豔的血紅色。 關森尚吃驚地抬起了頭,天空中正在飄灑著漫天的鮮紅的血雨,如同鋪滿了天空的花瓣!而在關森尚的頭頂,正在慢慢地撕開一個巨大的黑洞,一雙巨大的眼睛出現在黑洞中,如同死神之眼一樣俯視著關森尚,而在這雙巨眼之下,一顆鮮紅的胎瘤,正似花般綻放。 胎瘤綻放時,無數灰白色的玻璃彈球從胎瘤中飛散而下,直直地襲向關森尚。 與此同時,關森尚的四面八方,不停地滾出灰白色的玻璃彈球,如同一片灰白的海將關森尚吞噬。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黑洞中傳來:“你的世界將被顛覆!” 關森尚在一片灰白色的絕望中望到,天空,大地,山脈,荒野都開始變化,整個世界如同一張巨大的拼圖,正被人一塊塊地拿走,天空不見,大地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片灰白色的混沌,周圍空間開始縮小,灰白色的混沌開始濃郁,終於…… “滴,答……”一顆灰白色的玻璃彈球滾落下來! “醫生,醫生!” 白衣大褂的醫生衝進了病房,病床上的男子已經奄奄一息!經過一番搶救,男子還是沒有活下來。 醫生搖頭嘆息,開始記錄死亡時間。 “他就是昨天開車翻下路溝的那個傷者?”醫生問。 “是。”護士道。 “他叫什麼名字,他家屬聯繫到了嗎?” “警方剛才打電話,說在死者駕駛的吉普車上找到了他的記者證件,他叫關森尚,是市刊的記者。現在警方已經聯繫到了他的單位領導還有家屬,應該很快就會趕來了。” 醫生簽完字,目光突然盯在死者的臉上,死者左眼下面有一個鮮紅的胎瘤。突兀而醒目。醫生納悶道:“蘇蕊,我怎麼記得昨天救治他的時候,他的眼角沒有這樣一個胎瘤?” 護士蘇蕊也被紅色如同第三隻眼睛的胎瘤嚇了一跳,不停搖頭道:“沒有,昨天他眼角還沒有這個胎瘤。不過,昨天他的眼皮總是在跳,就像是做著一個很長很激烈的夢一樣。” 醫生遲疑了一下,拿起旁邊的一把小刀輕輕按觸那個紅色胎瘤。胎瘤突然噴出一股血水,血水濺上了醫生白色的大褂,醫生被嚇了一大跳,跌坐在地上。胎瘤破裂,一樣東西從裡面滑了下來,落在地上,是一個灰白色的玻璃彈球,上面沾著血跡。 彈球滾向門口,醫生愣了好一會兒,才站起身,旁邊的護士已經嚇得昏了過去。醫生握著手中的小刀,衝到門口,一個大步邁了出去。 “喀!”一聲脆響,從醫生腳下傳出。 醫生嚇了一跳,他低下頭,看見了一個七八歲的女孩正淚眼婆娑地望著他,而在醫生的腳下,是一個被踩碎的灰白色玻璃彈球。 小女孩眼中開始流下淚水,一滴滴地落下。小女孩面容如天使般可愛,醫生不由得一陣難過,問道:“這個是你的?” 小女孩一直哭,顯得無助而可憐。 “小妹妹,你不要哭了!這個是我踩壞的,我賠給你!”醫生忍不住道。 小女孩突然不哭了,開始微笑。她的笑聲沙啞而刺耳:“我接受你的賠償,你願意嗎?” 醫生捂著耳朵點點頭。剎那間,他發現在小女孩的左眼之下,不知何時竟多出了一個拇指大小的胎瘤,鮮紅而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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