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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五章苦味酸

大越獄 天歌 5430 2018-03-22
運進工場的三八大蓋越來越多,工作強度和難度也越來越高。 孟松胤一直在尋找一種能暗中破壞這些殺人武器的辦法,讓所有經過修整的槍支存在某種外表看不出來的瑕疵或隱患,但始終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來。 車床組的任務是為槍管的外部拋光,這一步驟雖然大有手腳可做,但很容易被檢測出來:槍管的強度相對而言比較弱,由於高速旋轉的原因,一不小心便會造成彎曲的後果,但在裝配過程中容易被檢測出來。 後來,孟松胤又把注意力集中到瞄具部分,希望能找到其中的一處軟肋,但分析來分析去依然一無所得。三八大蓋的瞄具用燕尾槽與準星座配合,可以橫向調整,外加一隻可以豎立的框式表尺,上有三個覘孔照門抵消瞄準誤差,整體相當簡潔,並無下手之處。最後,經與老魯、韋九、洪雲林等人再三討論,一致認為只有撞針部分才是真正致命的要害。

撞針由超硬和耐高溫的合金鋼製成,如果暗中為它增加一道退火工藝,便可達到材質變軟而外表看不出來的目的,這樣裝配而成的槍支上了戰場,用不了多久便跟燒火棍沒有兩樣。韋九說,這件事包在我身上,由我去跟熱處理車間的弟兄們商量著辦,讓小鬼子來個啞巴吃黃連。 溫度計的製作很順利,孟松胤讓韋九帶回來一小片木板,花了半個小時便做成了像模像樣的成品:老魯身上那沾血的紗布首先被揭了下來,放在碗裡洗出血水後灌進西林瓶,隨後插入那支斷頭體溫計的玻璃管,將二者一同固定到木板上去,用細布條臨時捆綁起來——明天由老魯帶進熱處理車間,用水玻璃徹底粘牢,同時封堵玻璃管與橡皮蓋之間的縫隙。 溫度計製作不難,難的是必須調校後才能使用。按常規,必須分別在加冰的水中和沸騰的水中得到0度和100度的標點,但現在根本無法搞到冰塊,只能以人體的體溫為基準,將土溫度計的西林瓶含在舌頭底下,以玻璃管內血水的標示高度為37度,在木板上刻上一條印痕,隨後將土溫度計交給郭松,找機會在為教官們煮茶的當口將西林瓶插入沸水,以玻璃管內血水的標示高度為100度再刻上一條印痕,最後帶回號房,由孟松胤在37和100的刻度之間均勻地分成63個等分,用西林瓶上剝下來的鋁皮在木板上每隔十度刻出一道標示線。

三天裡邊,“目”字型爐具和茶壺被先後帶回號房,韋九煅成的木炭也陸陸續續帶了不少回來,所有的東西全部藏入號洞,讓人覺得既興奮又不安,但又唯恐日本人又來一次大搜查。 “現在就擔心小鬼子來個突然襲擊,”韋九感嘆道,“千辛萬苦準備好這些寶貝東西,要是被狗日的搜走,我他媽就不活了。” “是啊,付出了多大代價啊。”老魯隔著棉衣輕輕撫摸胸口的傷處。 傷痕已經初癒,上面的紗布早已拿了下來,用肥皂徹底洗淨後繃在一隻飯碗上,周圍用橡皮膠帶粘牢在碗口。孟松胤說,到時候這能起到過濾的作用,也是必要的設備之一。 “孟夫子,現在一切準備就緒,可以說說到底怎麼個乾法了吧?”郭松實在忍不住好奇。 “咱們就在鬼子的眼皮底下乾這事,想起來簡直跟瘋子沒有兩樣。”

“他媽的,就是說了你也不懂啊,瞎打聽幹什麼?”韋九大笑道。 “孟夫子的腦袋瓜子確實靈,反正我就認准這個死理了,說怎麼乾就怎麼幹,肯定沒錯。” “孟夫子,只需要這三種可憐的原料和幾件原始的工具,真的就能製造出軍用級的炸藥來?”耿介之的問題具有一定的深度。 “從理論上來說,完全沒有問題,不信你可以問李匡仁。”孟松胤回答道。 “沒錯,從理論上講完全行得通,”李匡仁神色並不輕鬆,“不過,製作的過程非常危險,特別是我們並沒有實踐的經驗,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反應過程中隨時都可能爆炸送命,這個大家得有心理準備。” 大家嚇了一跳,紛紛面面相覷。 “我看也沒什麼準備不准備的,大不了就是轟隆一聲上西天唄,”老魯哈哈大笑,“這跟上戰場一樣,沒什麼可怕的。”

“危險確實不小,整個過程都沒有安全可言,”孟松胤正色說道,“反應過程雖然概括起來只有兩步,先是在苯酚中加入硫酸,生成磺酸化合物,隨後加入硝酸便得到了苦味酸,但問題是硫酸需要濃的,而我們只有稀的;硝酸需要稀的,而我們卻只有濃的,這就增加了不少麻煩。” “苯酚?”耿介之聽得很仔細。 “什麼時候又冒出來個苯酚?” “就是石碳酸嘛,”李匡仁解釋道,“低熔點的苯系中間體,是很多西藥的原料,像阿司匹林、水楊酸什麼的里頭就有它,稀釋後能直接作防腐劑和消毒劑使用,所以鬼子要我們用它泡身體。” “這麼多東西藏在身邊太不安全了,依我看,別夜長夢多,明天晚上就動手吧。”孟松胤看著韋九說道。 “火種沒問題吧?”

“絕對沒問題,石膏殼我已經澆好了。”韋九點點頭。 “明天我就找機會去洋風爐裡抽煤油。”郭松也一臉嚴肅。 韋九的設想是放工前去爐子裡燒好一塊木炭,裝入一隻預先準備好的石膏殼中包裹起來帶回號房;為了發火迅速,郭松用注射器去洋風爐中偷偷抽取一些煤油——孟松胤考慮土製溫度計中的血水到100度後可能會汽化而顯示不清,這樣的話就可以馬上用煤油來代替。 第二天,火種和煤油安全運回,吃過晚飯以後,所有的原料和設備全部搬入天井,在走廊下的死角里一字擺開,洗澡用的汽油桶內裝滿了清水放在牆角邊。 不多時,值班獄官前來封號,一扇扇號門關得震天動地。 “都進來了嗎?”一名年輕的獄官在五號房的窗口問道。

“都進來了。”韋九抬頭回答道。 小鐵門迅速關閉。 現在,天井裡只剩下了孟松胤、李匡仁和老魯這三個人。 屋內的鋪板上,韋九讓大家把三個人的被子照平時的樣子舖開,裡面塞進一些飯碗、衣服之類的雜物,看上去鼓鼓囊囊像是睡著人,防止窗口巡視的槍兵看出漏洞。 天色還沒黑透,老魯將石膏殼內的火種倒在“目”字型爐體的木炭中,李匡仁將注射器中的煤油噴射了些許在炭塊上,很快便引燃起一股鮮紅的明火。 第一步要做的是提高硫酸的濃度,將來自蓄電池內的最高不超過38%的稀硫酸通過最原始的蒸發手段提高濃度。水的沸點是100度,而純硫酸的沸點是338度,在稀硫酸中,由於硫酸和水之間引力的影響,成為拉烏爾定理的正偏差,第一個達到的沸點就是水的沸點100度,然後隨著水的不斷蒸發,一定時間後,98%濃度的硫酸就會形成恆沸物。倘若有條件加入無水硝酸鎂,脫水蒸餾後就能得到100%的純硫酸,也即“發煙硫酸”,那下一步的反應速度就更快捷了。

茶壺裡的液體蒸騰、翻滾,散發出一股嗆人的氣味來,幸好現在戒護隊負責巡夜的士兵還未上崗,空中走廊上不會有人走過。 第二步是將濃硝酸稀釋,由李匡仁一個人操作,用濕布巾蒙住口鼻,將軍用水壺中的濃硝酸緩緩倒入裝有清水的飯碗中,然後用玻璃滴管當攪棒慢慢攪拌,待溫度冷卻後再漸次加入。硝酸的氣味更加刺鼻,老魯豎起雙耳傾聽四周的動靜,唯恐隔壁的四號房和六號房有人發覺後吵鬧起來。還好,聽了半天沒有動靜,也許那些勞累了一天的人們現在已經趴在鋪板上沉入了夢鄉。 這當口,孟松胤早已將茶壺中提純後的濃酸倒回鹽水瓶,換上一壺清水在火爐上繼續燒,然後摸出口袋裡的紙包,將粉紅色的石碳酸往水中倒入一部分。隨著水溫的上升,結晶體開始融化,孟松胤將溫度計插入水中,玻璃管中的液面很快上升,顯示出40度以上一些的刻度位置。孟松胤非常滿意,石碳酸的熔點為43℃,這說明土溫度計的測溫誤差很小,完全可以當此大任。

接下來向石碳酸溶液中加入濃硫酸,用滴管邊滴入邊攪拌,同時將溫度計插入反應液中不停觀察溫度,直至溫度上升至95℃。 “準備冷水。”孟松胤對李匡仁低聲命令道。 李匡仁立即拿起一隻空飯碗,去汽油桶中舀來一碗清水,蹲在孟松胤身旁隨時聽候指令,防止溫度繼續升高。 “計時開始。”孟松胤對老魯命令道。 老魯將土製沙漏翻了個身,兩眼密切注視著,每逢瓶中的砂子漏盡便再翻一個身,同時用指甲在牆上劃一道筆劃。 “加點火。”孟松胤的眼睛直盯著溫度計。 老魯用一根細長的木炭將爐中通紅的炭塊挑松、翻身,又加入幾塊事先敲碎的新炭。 這是一個重要的保溫過程,既要保持95℃的溫度,但又不能繼續升高,否則將立即發生致命的危險。孟松胤不時地將溫度計插入反應液中觀察溫度,整張臉的下半部分包裹在濕布巾下,露在外面的雙眼在夜色中熠熠發光。苯酚易被氧化,一遇稀硝酸即生成紅、黑色產物而報廢,所以必須先使其與濃硫酸作用,在苯環上加上一個羥基,發生取代反應,也就是磺化反應,生成相對穩定的磺酸化合物,隨後再用硝酸與磺酸物反應,以硝基取代磺酸基。

“不好,溫度超出!”孟松胤低吼道。 李匡仁迅速遞上飯碗,以便孟松胤將茶壺的底部浸入冷水中散熱降溫。藉著月色和爐火,細看溫度計液面終於下降,孟松胤舒了口氣,腦門上沁出了冷汗。 “好險哪。”李匡仁聲音都有點發抖。 老魯在牆上劃的“正”字達到了八個,也就是說,40分鐘過去了。 孟松胤取下茶壺,使反應液自然冷卻,隨後又將壺身浸入汽油桶內的冷水中加速冷卻,直到溫度計的指示回落到最低位置的37℃,又耐心等候了幾分鐘,以便冷卻到安全的30℃以下。 “可以開始硝化了吧?”李匡仁問道,“得抓緊時間,一會兒鬼子就上崗了。” 孟松胤點點頭,拿起滴管開始往反應液中逐滴加入硝酸,李匡仁則同時用另一支滴管進行快速攪拌。滴加的速度先慢後快,得時刻防止產生泡沫冒出,而且反應液溫度不能超過80℃。

老魯依然操作沙漏計數,20分鐘後,滴酸完畢,一些黃色的物質開始析出,最後經90℃以上保溫10分鐘,待反應液冷卻至50℃以下後,倒入水中進行稀釋,等沉澱後用木調羹舀出浮在上層的固體物質,然後倒掉壺中的廢酸,將剛才舀出的物質與沈在壺底的物質合併。 “2,4,6——三硝基苯酚!”李匡仁激動地低叫道。 “傳說中的苦味酸,我們成功了!” 孟松胤抑制住心中的激動,將苦味酸加入涼水洗滌兩次,全部倒進繃著紗布的飯碗進行過濾,讓濾渣在空氣中自然晾乾。 “好,大功告成。”孟松胤對老魯點點頭。 “趕緊熄火。” 老魯馬上舀了一碗水倒入炭火,“嗤”一聲響,水汽四下瀰漫,散發出一股濃重的煙糊味來。 “好像有腳步聲!”李匡仁警告道。 仔細辨聽,腳步聲由頭頂上的走廊里傳來,看樣子是戒護隊士兵上崗了。 老魯毫不猶豫地脫下棉衣,往爐子上嚴嚴實實地一蓋,按住四角讓煙氣無法外洩。夜風吹來,煙火氣息散去了不少,但空氣中不免仍然有些殘留。 腳步聲漸近,走到五號房的窗口時突然停止不前,嚇得走廊下面的三個人心臟都快蹦出嗓子口了。孟松胤豎起耳朵傾聽頭頂上兩名槍兵的交談,雖然那濃重的關西口音聽上去比較難懂,特別是那些含糊不清的繞舌音更令人頭疼,但基本意思仍然能夠明白。 一名士兵猛嗅著鼻子辨別氣味的來源,咕噥著會不會是廚房裡失了火,隨即又否定說不像是廚房方向飄來的,倒有些像附近什麼地方散發出來的。另一名士兵漫不經心地說,說不定是野外的農民在燒稻秸做肥料,不必大驚小怪,說罷,隔著窗戶察看五號房內的動靜,但看了半天沒發現有什麼異常。 春夜的氣溫不算太低,但驟然脫去棉衣而只穿一件單衣的老魯還是冷得直打哆嗦,冷風襲來,鼻粘膜受到刺激猛地一癢,忍不住想打噴嚏,但想到鬼子兵就在頭頂上,只要發出半點動靜,後果將不堪設想,只得捏緊鼻子反复按壓,咬緊牙關拼命屏住鼻腔裡的空氣,最後總算成功地忍了回去。 等到腳步聲走遠,老魯拿起衣服讓煙氣散盡,將鼻子抵在棉衣上,總算輕聲打出了一個遲到的噴嚏。 “我們輪流睡一會吧,離天亮還早著呢。”老魯穿上棉衣提議道。 “你們先睡吧,我來留意走廊上的動靜,”孟松胤道,“我一點都不困,正好仔細斟酌一下接下來的步驟,看採用哪種起爆方案比較妥當。” “好吧,留神我打呼嚕。”老魯笑著在水泥地上躺倒。 守著身邊這一大堆可笑的“設備”,孟松胤渡過了一個漫漫長夜,也基本理清了起爆的思路。 在眾多的烈性炸藥中,苦味酸的威力僅次於諾貝爾發明的硝化甘油,是軍事史上最早使用的一種猛炸藥,只是很快被德國人制得的梯恩梯炸藥所替代而失寵,不過二戰開戰以來,以黑索金為主的高能混合炸藥又成後起之秀而廣受青睞。但是,不管炸藥本身如何日新月異,起爆的方法卻始終是熱起爆、機械起爆、化學能引爆、電起爆這幾種,其中最簡單的首推熱起爆中的導火索點燃法。不過,苦味酸雖然威力巨大,但在小劑量的情況下並不容易起爆,而且操作時需要一定的安全距離,就車間北面那堵加建的牆來說,至少需要一、二十米的距離。目前情況下自製導火索並不現實,甚至要比製作苦味酸還要艱難,需要硝化棉、丙酮、硝酸鉀、硫磺、乙醇等一系列原材料,根本無法辦到。 那麼,唯一可以選擇的還是電起爆。 但是,廁所裡的燈泡和電線早已被去除,連教官們使用的電爐也不見了踪影——上次電熱絲經鉸接以後雖然還能使用,但壽命大為縮短,沒用幾次便再次燒斷,被伊藤英明帶出了工場,目前乾脆只用比較保險的洋風爐。 那麼,除了車間裡的交流電源,就沒有辦法好想了嗎? 孟松胤突然想到了伊藤英明經常帶在身邊的那支手電筒! 天亮以後,所有的“設備”全部分散開來帶入工場藏匿,號房裡不留任何痕跡。孟松胤將製得的苦味酸分裝在三隻西林瓶中,一併藏於自己那台車床的底座下面。苦味酸自燃的溫度在300℃左右,而“閃點”更低,僅有150℃左右,強烈的摩擦、震動和碰撞都有可能造成致命的後果,所以,現在孟松胤每天在那三隻小瓶周圍轉來轉去,簡直無異於與死神共舞。 孟松胤關照所有的弟兄,如果遇到鬼子兵扔掉煙殼,一定要撿起來看看裡面有沒有錫紙。當然,那些站崗的槍兵大部分也是窮光蛋,平時只抽得起廉價的牌子,裡面的防潮內襯都是那種夾心塗覆柏油的雙層紙,帶錫紙內襯的“仙島牌”和“美傘牌”難得一見。 此外,如果有機會的話,還要設法弄到幾根火柴。 郭松說,撿煙盒沒什麼難的,即使被鬼子發現也不要緊,但火柴就難弄了,恐怕只能找劉子春幫忙。 “孟夫子,你要煙盒幹什麼?”韋九不解地問。 “引爆炸藥唄。”孟松胤漫不經心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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