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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諜戀花 王云燕 3759 2018-03-22
只見一個年輕的女子穿一身格子旗袍,素雅大方款款地向他們走來。她肌膚勝雪,嘴角淺笑,眼睛如一汪清泉,那燙成細小波浪的黑髮精緻熨帖在耳際,又在腦後盤成髮髻。這不是白玉梅嗎?牛寶軍剛要喊出“玉梅”兩個字來,又想起上次在教堂遇見的那個神秘女子,於是遲疑著沒有說話,只是凝神看著她。 女子用茶几上的紫砂壺沏了兩杯茶,先遞給牛寶軍,又遞給陳懇。牛寶軍接過茶來,只覺得清香四溢,一飲而盡之後,她又給他續上,她的纖柔玉手輕輕托著茶壺將茶水慢慢倒出,不急不慢,似高山流水。這麼近距離地看她,真和白玉梅沒有什麼兩樣,難道這就是玉梅的孿生姐姐嗎? “像不像?”陳懇打趣道。 “簡直一模一樣。” “玉梅倒沒說出你的名字,不過從她含糊的言辭中,猜也猜得到是你,她眼光那麼高,除了你還能看上誰。”

“見笑見笑。” “正式介紹一下,這是白玉蘭,也是我的未婚妻。” “哦,原來是這樣。感謝你們對我的信任。鄙人實在無以為報啊。” “玉仁兄客氣了。我們一直知道你對委員長很忠心,但是你的很多家人都在南京大屠殺中喪生,所以,你是堅決抗日的。你這樣的人絕不可能是漢奸,而共產黨和你們國民黨在抗日這個大問題上一直是一致的。所以,我想,以你的為人,不可能出賣我們。” “慚愧,閣下對鄙人分析得如此透徹。” “哪裡哪裡,將心比心罷了。國民黨的內部比較鬆散,我也希望能早日抓到鐵觀音。在此之前,你都身處險境。奉勸先生不要逗留在上海,延安永遠歡迎你。” “這個,容我考慮考慮。” “玉仁兄還希望去重慶復命吧。只是你們老闆喜怒無常,為君擔憂啊。”

“謝謝。我在上海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辦妥,目前不甘心離開這裡。”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如果有需要我們協助的,玉仁兄儘管吩咐。” “豈敢。今天救我一命,已經不勝感激了。” “我們八路軍也歸在國軍裡,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在中國軍人的奮勇抵抗下,日本人就要完蛋了。表面看起來,好像日本佔領了大部分國土。但實際上,在所謂佔領區的九百個縣中,只有近一百個縣在日本人手中,而且包括他們這次戰爭開始前已侵占的河北省的四十二個縣。日本人僅在大城市以及鐵路和交通線沿線胡作非為,按中國人的說法,就是僅僅佔領了點和線,而其餘部分的領土則完全掌握在中國人的手中。如果說在戰爭的第一年,日本人使用了三分之一的在華軍隊來圍剿游擊隊,那麼在戰爭的第二年和第三年,他們就被迫投入了幾乎在華日軍的一半,對付佔領區日益發展的游擊運動,主要是對付在華北作戰的八路軍。”

“英雄所見略同,日本司令部被迫年年增加在中國的部隊數量,但是日本部隊在中國國內的推進速度逐年降低。在戰爭的第一年,日本人在中國的推進縱深達一千八百公里,在第二年是三百一十公里,而在戰爭的第三年,儘管他們不惜一切力量,也只推進了不超過三百公里。” “玉仁兄,你先在這裡住兩天,這裡還算安全。老實說,我是有些私心的,我希望玉梅和你都平安。” “是呀,玉梅這丫頭一根筋,難得這麼喜歡一個人。我可不想看到她傷心,”白玉蘭一直沒有開口說話,這時才插進來說,“不過,我還沒有向她公開我的身份,我們只是姐妹敘舊。” “明白,你們覺得她聽我的。”牛寶軍說道。 牛寶軍的領悟能力顯然出乎二人的意料,都是聰明人,一點就透。如果不是牛寶軍忽然被叛徒出賣,爭取他們兩個人加入共產黨還沒有這麼迫切。假如,牛寶軍能夠加入共產黨,白玉梅在姐姐和情人的雙重影響下,也應該沒有問題。牛寶軍是堅決反共的,但是,也只有借助今日之事件放手一搏了。不過,玉梅的眼光似乎還不錯,這個軍統骨幹分子瀟灑俊逸,有軍人之威,又有儒雅之氣,果真是人中龍鳳。想到這裡,二人不由交換了一下眼神。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也都做了,像牛寶軍這樣受三民主義影響多年的人,他會怎樣抉擇,也不是他們兩個能左右得了的。

白玉蘭帶牛寶軍去臥室休息,裊裊婷婷的身段,輕移蓮步的曼妙姿態,活脫脫就是玉梅呀,這要是兩個人站在一起,怎麼分得出來? “好好休息,不打擾了。需要和玉梅聯繫的話,我可以代勞。” 牛寶軍道了聲“謝謝”,白玉蘭就退了出去,順便關上了房門。 牛寶軍掏出煙匣子,用修長的手指勾出一根香煙,用拇指撥動打火機的小轉紐,點火,深深吸了一口,吐出長長的煙氣,微瞇的眼睛在清冷煙色中沉如墨錠。出師未捷身先死,現在他就這樣的感覺,心裡憋屈得慌。這個該千刀萬剮的鐵觀音,如果被他親自逮到,他非要將其碎屍萬段。 算是藉助徐正坤和白玉梅兩層關係,共產黨才對自己另眼相看,不惜捨命相救。其實,牛寶軍雖然平日里和徐正坤關係很不錯,但卻不知道,他是這樣有情有義的漢子。自己一直在幫局座暗查誰是隱藏在身邊的共黨,卻從來沒有把懷疑的目光投向這小子,因為他是局座重點栽培的年輕人,業務知識強、工作能力強,立場也堅定,未曾想,他居然是共黨!

“你在下一個賭注。對嗎?”白玉蘭在書房裡問陳懇。 “是的。” “要是你賭輸了怎麼辦?金絲鳥的安全……” “他這次獲救,是徐正坤的吩咐,這個人情他會記得,縱然他回到重慶後繼續效忠國民黨,也會在關鍵時刻放徐正坤一馬。” “可是,我總擔心……” “不走這招險棋,他能轉變對共產黨的看法嗎?那麼,你妹妹也難以爭取過來。” “謝謝你為我考慮這麼多。” “看你說的。我們早就是一家人了。” “陳懇。”白玉蘭輕喚他一聲,聲音裡百轉千迴,和平時果敢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陳懇輕攬佳人香肩,柔聲說道:“牛寶軍是個絕對的人才,要是可以為我所用,那將會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你妹妹待在李家,李家為保護不了她,而山口純一郎也不是大的保護傘,還是早日離開的好。何況牛寶軍是以白玉梅表哥的身份出現的,我看,日本人丟了牛寶軍,就要去抓玉梅了。”

“啊,那怎麼辦?”白玉蘭慌張地問道。 “你和山口接頭的時間是?” “晚上9點。” 陳懇看了看腕上的手錶,指針指向8點。 “換個人去,你不要去了,你長得和玉梅一樣,告訴山口,想辦法保護好玉梅,然後配合我們把她送出上海。” “好,我這就去佈置。” 方劍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像泥鰍一樣溜掉了,這讓井上清大為光火,他鐵青著臉賞了手下幾個辦事的人一人幾個大嘴巴,有的人嘴角還淌下血來。 他跑了,就說明有問題。問題更大的是,明擺著是有人把他救走的,身手那麼敏捷,絕對是專業劫持的水平。這在另一個方面證實了鐵觀音的情報的準確性,那些救他的人知道他的價值,他就是軍統的上海特派員。 他一聲不吭地把鐵觀音的密電內容遞給百合子。上海特派員=方劍君?一切來得太突然,讓她不敢相信,她一直被方劍那種不卑不亢的風采吸引,這倒符合受過特訓的間諜氣質。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她內心卻有一絲慶幸,慶幸他居然中途逃走了,即使自己的情事已化為泡影。

“我會把他抓回來的。”沉默了半晌,百合子說出了這句話。似乎,井上清等的就是她這句話,他點點頭說:“去準備吧。” 陳懇向牛寶軍休息的臥室走去,猶豫了一下,正要敲門,門卻開了,牛寶軍和陳懇兩個人同時說出“白玉梅”三個字。 “你們有周密的安排嗎?”牛寶軍問。 “決定權在你。” “什麼意思?如果我不去延安,你們就不救她嗎?白玉蘭也大義滅親?”牛寶軍幾乎喊叫起來。 “你誤會了,我是說,她是你的下級,救到哪兒去,怎麼救,要你決定啊。” “不好意思,我有些著急了。” 陳懇笑笑說:“看得出來,你對她的感情很深。” 牛寶軍看了看手錶,說:“估計救也來不及了,日本人早就去李家了。”

“白玉梅和汪精衛能搭上一點兒關係,對吧?所以,也許他們會投鼠忌器也說不定。” “但願如此。” “山口也會保護她的,聽說他們在談戀愛,這也是你們軍統上演的美人計吧?” “上海好像沒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在你面前,軍統就好像透明的一樣。”牛寶軍感嘆道。 “我覺得還是先靜觀其變,不要輕舉妄動,何況,日本人在你身上失手,一定加強了防備,劫法場這一招估計也不靈了。” 牛寶軍的眉頭皺緊了,如果玉梅因為他的牽連而吃了苦頭,他就罪莫大焉。這個鐵觀音到底藏在什麼地方,是在軍統機要室,還是軍統高層,還是隱藏在委員長身邊呢? 牛寶軍把他所能想到的人一個一個排列出來,試圖讓他們其中的某張臉孔和日本漢奸畫上等號,實在是想得腦仁兒疼。香煙抽了一根又一根,房間裡煙霧繚繞,還是不得要領。

國民黨各個機關各個部門進人的審查沒有共產黨嚴格,這也埋下了無數的隱患。很多人來歷不明,卻沒有被詳細調查過,只憑某個人物的一張條子就走上了工作崗位。人物肯定是有點來頭的,誰又敢去查呢?於是,你好,我好,大家好。難道共產黨真的是中國未來的希望嗎?牛寶軍的內心像海嘯一般在激烈地振盪著。 5月下旬,天氣很暖了,傍晚時分則有些悶熱。李家為的那所風雅小院子裡,金銀花散發著甜甜的香氣,令人的心也泡在這香氣裡。 這幾日,李家為工作很忙,於是也就不再去想那惱人的問題。但是工作再忙,他都要抽時間帶太太和玉梅去外邊吃飯。 李家為不知道白玉梅是否明白他的內心,人在絕望的時候特別想及時行樂,無論他怎樣選擇,他覺得都難逃一死,所以,他覺得自己就快要死了。

他並不顧忌其他客人向自己投來的怪異目光,他只是享受人生。他的酒喝得很慢,菜吃得很香,中西大餐通通嚐遍。 汪精衛當然不會說自己是賣國賊,他振振有詞,與其讓日本來統治中國,不如成立一個自己的政府來和他們周旋。就是因為聽了這樣的蠱惑人心的言辭,李家為覺得自己是可以救敵占區千萬同胞於水火的英雄。現在,他真的有些迷惑了,和侵略者與虎謀皮,能得到多少公正呢?牛寶軍上次一番話,給了他深深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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