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諜戀花

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諜戀花 王云燕 4496 2018-03-22
李家為知道,就在今年4月,由各黨派代表組成的國民參政會第一屆第五次會議在重慶召開。會議發出的通電內容如此評價汪精衛:“視降敵為救國,稱亡國為和平,助敵進攻而有理論,代敵招降而講主義,顛倒黑白,喪盡廉恥,如汪逆兆銘其人者。” 而實際的罪行列舉了很多,哪一條都罪不可赦,大致有:簽訂不平等條約,喪權辱國;成立傀儡政府及偽國民黨中央,分裂抗戰陣營,打擊民族士氣;粉飾了日本侵略軍的亡華陰謀;協助和維護日軍對淪陷區的統治,鎮壓地下抵抗運動;提供日軍侵華的物資資源等。 中國有兩個政府,一個親日,一個親英美。由於自己肚子裡的一點兒墨水,兩個領袖對他都還是比較欣賞的,他現在真正成了腳踩兩隻船了。當然,風險和利益總是並存的,這樣雙保險的好事情一旦敗露,他就會死無全屍。

而去年12月30日,汪精衛在上海簽訂《日支新關係調整綱要》的內容雖然各方都視為絕對機密,但是由於此綱要簡直就是一份戰勝國對戰敗國的佔領宣言,最早秘密潛往東京,與日本取得和談聯繫的外交部亞洲司司長高宗武、陶希聖立刻退出汪氏集團,回到了重慶,並在香港《大公報》披露《綱要》的全部內容。 但他們披露的只是大概內容,自己手中則掌握了詳細的資料,以及日軍高層的一些機密。這機密能換來孩子的平安嗎?老蔣說話算話嗎? 李家為找不到答案,便只有猛灌美酒。這一天,他又要攜帶家眷去東方飯店的中餐廳,他喜歡吃這裡的菜,今天,他還打算帶上管家張長富。 “長富啊,那裡的蝦仁炒玉米真是好吃,你也一起去。” “謝謝老爺。”

“你天天拋頭露面的,你不要命,我還要呢。”李太太不想一起去。 “怕死你就別去了,我們去。” “不去就不去,天天在外面吃,油膩死了。” 於是,出現在東方飯店的這三個人不是一男二女,而是一女二男了。其實,大家都默認了白玉梅的保鏢作用,李家為不用在太太面前特別檢點自己的言行舉止,也就感到十分放鬆。 美人相伴,美酒相隨,人生夫復何求! 東方飯店的中餐廳富麗堂皇,燈光明亮柔和,讓人感覺十分舒適,打著領結的侍者領著他們穿過大廳,來到一個幽靜的小雅間。 “長富啊,難得我們有機會單獨喝酒,”也許覺得自己用詞不當,他看了一眼玉梅說,“啊,玉梅也不是外人。我們今天一醉方休如何?” 他看了玉梅一眼,視線就沒有從她身上拉回來,白玉梅從不化濃妝,只是淡淡的胭脂口紅,卻覺得如春日里的桃李芬芳,柔嫩嬌豔。一雙美目清澈如水又含情脈脈,像麗日的風景,讓人看也看不夠。

“夜來香,我為你歌唱,夜來香,我為你思量……”大廳裡爵士樂配搭歌女甜美的聲音隱約傳來。白玉梅環視四周,這個包間裝飾華美,上海的確不同於中國其他任何一個城市,它總是奢華的、追趕世界潮流的,用人間天堂來形容都不過分。 李家為這幾日借酒澆愁的行為她都看在眼裡,上海是越來越亂了,可中國哪裡又太平呢?這場戰爭什麼時候才結束?要是那個時候,她還活著,牛寶軍還活著,她想和他一起到美國去找爸爸,在那裡過幾天快樂的日子,這就是她人生的終極理想。 可眼下,她要盡快拿到李家為手裡的東西,憑她的感覺,這一定非常重要,這幾日李家為的矛盾也正說明了這點。 “李先生,不要再猶豫了,你遲疑一分鐘,敵人就多殺一個中國人。”趁管家去催促上菜的工夫,白玉梅語氣堅決地說道。

“梅,你知道我在猶豫什麼,對嗎?” “東西在哪裡?”白玉梅沒有回答李家為的問題,她只要他回答自己的問題。 這時,門被推開了,管家進來了,因為他的腳步聲是那麼緩慢,李家為和白玉梅同時抬起了頭,他們驚訝地發現,管家的太陽穴上頂著一把小手槍,一個便衣扭著張長富的左膀子,貼著他的身體,走進包間來。 “你是誰?你知道我是誰嗎?”李家為氣憤地質問道。 “我們要帶走的只是白小姐,如果你不阻攔的話,我們不會傷害你。”來人冷靜地說。 “為什麼要帶走她?誰要帶走她?” “我們只是奉命辦事,這些問題,你去問井上大佐吧。” “井上清,又要打她主意?!” “把你們的槍放到地上,快一點兒。”來人叫喊著,因為大廳的聲音很嘈雜,沒有人聽到包間裡的叫喊聲。

與此同時,包間裡又走進來幾個彪形大漢,他們個個手裡拿著槍。 “我數到三,你們還不繳槍,我就開槍打死他。” 張長富的眼神充滿了恐懼,李家為忽然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大事情,慌張地阻止道:“有話好商量,千萬不要開槍。” 可是那個人並沒有理會這些話,“二……”拖得長長的,正要數三。 “停!”白玉梅叫道。她從隨身的小包裡掏出一支漂亮的袖珍手槍來,李家為認得,這正是他送的那一支。緊跟著,李家為也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了自己的隨身手槍,他們幾乎同時扔在了地上。 來人似乎鬆了一口氣,對其他幾個人使了一個眼色,就有人來拽白玉梅。 “別碰我,我自己走。”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井上清要到這裡來抓自己,而不是把自己請到特高課,再囚禁在那裡。

一定有人出事了,出了大事,井上清怕自己跑掉,所以…… 難道是牛寶軍暴露了?日本人對軍統的人恨之入骨,不知道他現在是死是活?他是表哥,自己是表妹,表哥是軍統,表妹也難脫干係。難道他們的任務功虧一匱?他們的生命就此終結?是誰出賣了他們? 一時間,白玉梅的腦筋急速地運轉起來,要冷靜,不能衝動。不到最後關頭,決不輕言失敗。 一行人就這樣一個押一個,魚貫著走出去。大廳裡吃飯聽曲的客人們見了這陣勢都張大了嘴巴,大氣也不敢出,樂師和歌女都停了下來,於是,不再有音樂。 有個從廚房裡走來的侍應生並不知道這裡發生的一切,他急匆匆地走過來,不小心撞上了這個隊列裡的某個人,只聽清脆的一聲槍響,侍應生應聲倒地,他痛苦地抱著自己流血的腿,慘叫著。

歌女忍不住發出了恐懼的尖叫,當槍口瞄準她的時候,有個聲音冷冷地說:“這裡是租界,不想惹麻煩的話,就快點走。”說話的人是白玉梅。 白玉梅被押上了他們的車。坐在白玉梅旁邊的人麻利地用麻繩捆住了她的雙手。 山口純一郎看著呼嘯而過的車子,眼神凝重,他認得這輛車,知道車裡坐的必定是白玉梅了。剛剛他和組織接過頭,知道由於軍統內部的問題,導致軍統上海特派員暴露,從而讓白玉梅陷入危險的境地。 現在問題很複雜,白玉梅和特派員都是國民黨人,出於國共合作的出發點,共產黨才會冒險救他們。當然,軍統上海特派員的價值很大,並且,白玉梅是白玉蘭的孿生妹妹。 到現在他才知道,原來與白玉梅相愛的人是那個特派員,他見過的,就是舞會上岡村百合子的舞伴。那樣風度翩翩的成熟男子當然容易讓女人傾心,這不奇怪。但之前,他總是幻想著玉梅能成為自己的妻子,比如,依靠某個機緣,他們結為夫妻,哪怕一天也好,他情願被她殺死。

有時候,山口純一郎都不知道自己應該算是哪個國家的人,他到底是日本人還是中國人?如果他是日本人,他為自己的國家在整個亞洲的侵略行為而感到羞愧;如果他是中國人,他接受共產國際的派遣,接受中國共產黨地下組織的領導打擊日本人理所應當。 他對白玉梅的愛,就好像魚兒對天空的嚮往,就好像湖邊的青草對水中月亮的渴望。 一道閃電,一聲沉雷,接著便是瓢潑般的大雨。閃電撕開了夜幕,整個上海都在電閃雷鳴中瑟瑟發抖。 山口純一郎急速地駕駛著汽車,向特高課駛去。走進陰森森的大樓,山口純一郎發現百合子走在他的前面。 “百合子,你怎麼也來了?” “今天有行動。” “我怎麼不知道?” “山口君不是破譯組的嗎?”

“你們是不是把我的未婚妻抓來了?” “你的消息還真靈通。” “你們到底想把她怎麼樣?” “你自己去問課長。”百合子冷冷地說。 山口純一郎衝進井上清的辦公室。 “山口君,你要是這點兒規矩都不懂,當心我斃了你!”井上清的語調出奇地嚴厲。 山口純一郎只好退出去,喊了報告,才獲准進門。 “白玉梅呢?” “不該你問的,不要問。” “我要和她結婚了,我怎麼不該問?”山口純一郎提高了音量。 “不是還沒有結嘛?”井上清耐著性子。 “這有區別嗎?” “好像區別不大,你倒提醒我了,來人,把他也給我捆起來。” 進來兩個日本衛兵,準備要捆山口純一郎。倔強的山口純一郎迅速掏出手槍對準井上清,可對方的槍早就對準了他,衝突一觸即發。

“開個玩笑,山口君怎麼這麼認真。”井上清主動打破了僵局,收起了自己的手槍。 山口純一郎也見風收了篷,說:“她是我的女人,我可以擔保她。” “你就不怕被人騙了?” “我去看看她可以嗎?” “現在不行,我們正在審訊。” 山口純一郎離開了井上清的辦公室,憂心忡忡。看來,他們認定白玉梅是軍統特務了,而井上清沒有抓住特派員的惡氣也要出在白玉梅身上,這該怎麼辦呢? 夜深了,牛寶軍和陳懇在書房裡下圍棋,心緒紛亂,希望能靠棋局來使得心情平靜。二人的水平旗鼓相當,可以說是棋逢對手。 白玉蘭走了進來。 二人同時問道:“怎麼樣?” “玉梅和李家為在東方飯店吃飯的時候,被他們抓走了。牛先生你不要著急,我們會想辦法營救她的。現在需要製定詳細的營救計劃,宜早不宜遲,最好天亮的時候就行動。” “我會盡我最大的能力說服她跟你們走,軍統現在有內奸,回去也難保安全。” “太好了,謝謝你,牛先生。”白玉蘭的眼睛閃爍著喜悅的光芒。 “你和她一起走嗎?”陳懇問道。 “我在上海還有一些事情沒有做完。” “可是,你現在……”白玉蘭的話被陳懇打斷了,他說:“人各有志,不要勉強。” “你還是要找你們軍統的人一起協助你做事情吧。不過,那真的太危險了,你現在是日本人的頭號通緝人物。如果信得過我們,我們願意助你一臂之力。” “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 “玉仁兄,小弟最後勸你一句,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你出去辦事,如遭不測,事情又如何辦得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這是我想的營救計劃,你們看看是否可以?”玉蘭拿桌子上的茶杯、煙缸當起了道具,擺開了行動的沙盤。 山口純一郎知道,白玉梅已經被單獨囚禁在密室裡,那個地方的鑰匙只有井上清和看管密室的人才有。井上清對白玉梅垂涎已久,現在只有他一個人能進出,白玉梅會不會遭到他的凌辱呢? 於是,山口純一郎來到看管密室的人的宿舍裡,輕輕敲了敲門。 門開了。那個日本老兵看到他,警惕性很高地說:“我知道山口君想要什麼,這不可能,除非你要了我的命。” “大叔,如果你的妻子被人關起來了,你心裡會怎麼想?” “我把鑰匙給了你,大佐先生一定會殺了我。” “我只想見她一面,恐怕明天就見不到了,求求你了,大叔。” “我明天早上要去送早飯,我帶你進去吧。” “幾點?” “6點。” “能不能早一點兒,我聽到她的回話也好早點兒回去,免得被人看到。” “好吧,我改成5點去送。” “謝謝你了,大叔。”山口純一郎將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部拿了出來,恭敬地遞給對方,然後深深地鞠躬。 李家為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不讓人打擾。 他推開一面書架,從書架後面的一塊假牆後拿出了一隻精緻的小皮箱,打開皮箱,將裡面的文件平放在書桌上,用照相機一頁一頁地翻拍著。還有幾頁就要拍完的時候,忽然,門被拍得咚咚直響,太太驚恐地喊道:“家為啊,日本人來了,在客廳等著你呢。” “等一下,我換件衣服。”李家為一邊說著,一邊繼續拍。 過了幾分鐘,李家為將門打開,李太太淚眼婆娑地望著自己的丈夫。 “想不到,白玉梅是軍統特務啊,她可把我們家害慘了。” “日本人說什麼你都信,他們只是懷疑。”李家為走下樓,看到川本小藤坐在沙發里。 “家為,家為!”李太太哭喊著。 “哭什麼,我又沒死,他們只是想和我談談玉梅的事情,對吧,川本君。” “是這樣的,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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