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諜戀花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諜戀花 王云燕 4286 2018-03-22
前一天晚上,牛寶軍已經查到這個日本女人的名字以及她所在單位——十三軍司令部特高課。 這對他真是誘惑。 她要出差,牛寶軍的心裡感覺輕鬆了許多。這將給他足夠的時間去安排一些事情。 至於戴老闆暫時沒有回復自己,有一種可能是他也拿不定主意,所以未置可否。不過李家為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還有小野平一,這將不再是只有戴老闆一個人才知道的事情了。一旦他們中的一個出賣自己,便是危險的態勢。但也許不會發生,與軍統的人扯在一起,自己也不干淨。 想起玉梅,牛寶軍的心有點痛。 可是,對於一個熱血男兒來說,再甜蜜的愛情也要服從國家、民族的利益。與國家的傷痛相比,這點痛又算什麼呢? 百合子不知道這個男人對她意味著什麼,她只是遵循著自己內心的直覺。她這樣的感情不會被認可,作為日軍的一員,她沒有權利決定自己的婚姻,可是她喜歡看到他,喜歡和他在一起。她只要眼下的一天就好。

她這次要去的地方是中國第六戰區所在的江防沿線,那裡的布雷隊夜晚活動猖獗,讓日本海軍損兵折將。她在那裡有線人,這一次就是要指揮那裡的線人搞到準確的情報,並及時通知當地的日軍,殲滅這些布雷隊員。除此之外,她還有一個自己的想法。 楊家溪所在的石牌,方圓70平方公里,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是古往今來兵家必爭之地,距宜昌城僅30餘里。 石牌是拱衛重慶的第一道門戶,戰略地位極其重要。為阻止日軍由長江三峽航道西侵,中國海軍1939年開始在石牌沿線建設要塞砲台,並在其周圍佈置重兵。第六戰區的前線指揮部、江防軍總部等均設於此。 她要扮成中國老百姓去石牌勘察,畫下這座軍事重鎮的防禦地圖。 霞光萬丈,太陽升起來了,百合子覺得這是個好兆頭,太陽是日本的象徵,日本是日不落帝國。

清晨的陽光灑在身上的時候,嚴斯亮正在精武館里和同伴拳腳相加,練習赤手搏鬥的功夫。 空曠的武館裡,穿著綢緞質地的中式服裝的中國小伙子排成一列,在旁邊看著場子中心的兩個夥伴的表演。嚴斯亮穿的是一身白衣,對手穿的是一身黃衣,這代表兩個隊在比武。 這是杜月笙開的武館,他已經離開上海去了香港,但他手下的很多人都留下了,這其中就有鄭英傑。 當年戴笠和杜月笙聯手組建上海別動隊的時候,作為具體負責人的鄭英傑認識了嚴斯亮,二人關係一直不錯,但後來就失去了聯繫,他沒想到嚴斯亮早就潛伏在上海。 “那你怎麼不早來找我?”嚴斯亮投奔鄭英傑的時候,他這樣問。 “哎。一言難盡。” “你是不把我當兄弟,怕我出賣了你?我們這裡的弟兄哪個會是那種人呢?”

“不是不是。現在我來,都連累你了。” “什麼連累不連累的。有我們吃的稀飯就有你吃的稀飯。你來了,我們合計合計殺他幾個日本豬。” “鄭兄也有此意?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 “你先住下,對其他人就說是來學武的。” “好,一切聽從鄭兄吩咐。” 在武館裡住了一兩天,嚴斯亮就適應了這裡的生活,凌晨4點就要起床習武,吃過早飯休息一會兒,繼續練武。這裡的小伙子個個練得膀大腰圓,渾身都是肌肉疙瘩。 他們練武的時候都是真刀真槍,寒光凜凜的寶劍擦著頭皮,擦著咽喉處劃過,受傷是常有的事。嚴斯亮肌膚上只有血痕,那都是師兄弟手下留情了。 抗戰前,各縣市普設國術館,都有專人負責,武風威揚,盛極一時。

嚴斯亮自幼愛好習武,不過平日疏於練習,武功已經荒廢了。練武之人講究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無一日可中斷。 小時候,父親帶他拜師學藝,師傅問他最喜歡學什麼,他覺得所有的兵器裡唯有劍是那麼飄逸灑脫,可健身、禦敵。 於是他說:“師傅,我要學劍!” “好。”師傅摸摸他的頭說,“每天晚上把門窗緊閉,房間內不點燈,使內室漆黑,僅點香一支,嘗試用劍劈開香頭,手腕著力,而臂膀不動,等練到一劍劈下,香成兩半時,才進入第一階段。第二步再把豆子擲向空中,用劍在空中將豆子劈成兩半,功夫能練到這裡,再來見我。” 他當時立志學文兼學武,但意志始終未能專一而放棄了。現在,嚴斯亮打得氣喘吁籲了,只有招架之力,沒有還手之功了。

伴隨著三聲擊掌,“好,停下!”鄭英傑示意小伙子們停止搏擊。 “今天就練習到這兒。回去好好休息,保存體力。” 人群中有人開始竊竊私語:“是不是有好戲要開場了?” “有什麼想法放在心裡,像你們這樣沒有城府,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鄭英傑厲聲訓斥道。 “武功的根源,是中華五千年的博大文化。古人造字,止戈為武,說明武的原理。武功的目的是以武制亂,以求和平。你們都是最優秀的中國人,不能給中國人丟臉。等會兒一個一個到我辦公室來。” “明白。”眾聲合一。 “大聲點兒,有點兒氣勢。” “明白!”聲音洪亮,鄭英傑滿意地點了點頭。 人群散去,鄭英傑笑著向嚴斯亮走來,問道:“怎麼樣,還習慣嗎?”

“多年不練了,拳腳都生了。” “哎,用得著呢,鍛煉鍛煉沒有壞處。” “對,對,對。真有行動?能帶上我嗎?” “你藏身在這裡,不要到處拋頭露面了。” “好吧,我聽你的。” 鄭英傑拍了拍嚴斯亮的肩膀,說:“有你使勁的時候,別著急。” 自從李家為和重慶政府暗度陳倉後,一直沒有機會做一件事情作為自己投誠的見面禮,他自己也著急得很。對於自己的雙重身份,他既覺得是雙保險,也覺得是馬蜂窩,弄不好就要捅大婁子。事已如此,他只有硬著頭皮往前走了。 他覺得白玉梅進了他家門,他就福星高照,處處有神仙庇佑,因此,他也就對她多了一份感恩,多了一份疼愛。只是,那要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場合,不過,這樣的機會真的太少太少了。太太對他管束很嚴,他去哪裡,會了哪些朋友,她都一清二楚,從來不會像別的太太那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是兩隻眼睛都睜著,而且睜得滾圓。當然,她稱之為愛,以前,他引以為榮,現在,他備覺厭惡。

他現在時時刻刻巴望著有一個時機能和白玉梅單獨相處,他已經把她看成是自己的女人了。管她是不是間諜,他覺得能死在她的槍下都是幸福的一種死法。思緒遊蕩到這裡,他嚇了一跳。難道自己戀愛了? 他隨手打開收音機,從裡面傳出了周璇甜甜的嗓音,是《天涯歌女》。 歌聲纏纏綿綿、甜甜蜜蜜,一直唱到了他的心裡去。他閉著眼睛,正在搖頭晃腦的時候,被太太一聲輕喝嚇了一大跳。 “你幹什麼呀?一驚一乍的。”李家為猛然睜開眼睛。 “是你一驚一乍的,還是我一驚一乍的?” “好好好,是我一驚一乍,好了吧。” “你別做出一副委屈相來,好像我欺負你似的。” “你到底要怎樣?”李家為提高了音量。 “你看我不順眼啊。是外面有別的女人了吧?”

“唉。”李家為一聲長嘆。 “你小點兒聲啊,給下人聽見了笑話。” “是我大聲,還是你大聲?”李太太降低了一些音量說。 又來了,她就喜歡用這個選擇性的句型,要是自己再說“是我大聲”,又要循環吵架了。李家為沈默著,鐵青著臉走出了門。 李太太聽見院門打開了,汽車喇叭響了幾聲,便開走了。 這時,張媽走到李太太跟前說:“太太,您不要生氣啊,老爺脾氣算不錯的了。您沒有看見別的男人啊,那在家裡真是和皇上似的,威嚴得很呢。對女人呢,也是很兇的,好像不是睡在一張床上似的。” “真的?聽你這麼說,我還是享福的囉?”李太太本來一肚子惡氣,聽張媽這樣一說,她覺得舒服多了。 “當然是真的啦,太太您是千金之軀,你沒去過我們蘇北的農村啊,那裡的女人不是人啊。又要幹活又要受氣。呸呸呸。”張媽呸完了說,“您看我這張嘴巴,哪能把太太您和鄉下的女人相比呢?”

“沒關係,隨便說說罷了。”李太太心裡舒暢了,也不計較這些。 李家為打開車窗,車內的悶熱感被清涼的晚風吹散。要是能和玉梅一起出來兜風該多好啊!英雄就該配美人,古來如此。 今天是管家親自開車,他好像摸透了老爺的心思,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去打個電話,讓王太太去喊太太出去打個牌吧,太太和您鬥了嘴一定煩悶呢。然後讓白小姐把您的眼鏡帶出來,您不帶眼鏡看不清楚啊。” 李家為心裡一驚。天哪,這個管家是神仙啊,怎麼就好像是自己肚子裡的蛔蟲呢,自己的那點心思不但被他瞭如指掌,還說得隨隨便便,真是個好管家啊! 既然他如此周密,看來也不會到太太那裡去搬弄什麼是非了。張長富跟了他很多年,忠心耿耿,辦事牢靠。不像他那個長舌老婆,最愛搬弄是非,好幾次,李家為都想叫張長富讓那個老婆子回鄉下去,可是又不忍心,只好湊合著。

當白玉梅終於鑽進李家為的轎車的時候,他還有點不敢相信,直到美人身上的香氣若有若無地在他的鼻子邊飛舞,他才真的開心起來。 瞧這個事情辦的!太太會覺得他在和她賠罪,叫王太太陪她散心,一旦太太發現了他的動機,和他鬧的時候,他還可以全部推到管家的身上,他很無辜,他基本不會有什麼事情。 他李家為命怎麼就這麼好呢?就好像他穩穩地在亂世裡渡著船,沒有翻船,有大浪也被他輕巧地躲過了。 他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崑曲的唱腔,“來閑庭院,搖漾春如線……”哼完一小段,他問玉梅道:“你知道我唱的是哪齣戲嗎?” “這是杜麗娘第一次踏進自家後花園時,看到好天氣心生歡喜。”玉梅莞爾一笑,認認真真地答道。 “這齣戲你也看了好幾遍吧?” “是啊,每次都要弄濕了手絹回家。” “崑曲真是太美了,這是江南獨有的藝術之花。” “先生嚮往的一定是一卷書,半日閒,崑曲幾段,勝卻人間無數的生活吧。” “知我者,玉梅也。”李家為的手搭在了玉梅的手上,摩挲著她光滑白嫩的肌膚,也就不管張長富能不能看見了,反正他心裡有數。 他豈止有數呢,他是知道主人心思的心腹。管家把車停在一處僻靜的地方,李家為心領神會,對玉梅說:“天熱,我們出去走走吧。” 這裡有一條小路,曲徑通幽,不知道通往何處,他倆緩緩地向前走著,李家為談興依然不減。 “小時候,我住在浙江的鄉下,夏天放暑假的時候就到外婆家去玩。家裡廳堂外面是口古老的八角井,井裡的水是清凌凌的。外婆把木桶甩到井裡,手裡的繩子再輕輕地一抖,木桶就傾斜著入水了。外婆往上收繩子,很快,滿滿的一桶水就被提上來。井水清涼,外婆就把西瓜冰在裡面,吃的時候,那真是過癮。我坐在小凳子上,一邊對著滿目青山,一邊吃著西瓜,想以後會娶一個什麼樣的老婆。” “你還真早熟。”玉梅揶揄道。這裡幾乎沒有路燈,到處是黑黑的,玉梅回頭看看他們的車子已經離得很遠了於是說道:“咱們往回走吧。” “好。”李家為的“好”字剛出口就听見一聲槍響,玉梅拉起他狂奔起來,子彈在他們身後飛射。這時,管家開著車向他們開過來,細心的他已經把兩邊車門都打開了,車子到了跟前,二人分別從兩側車門鑽進車子。車子飛快地倒出了小路,上了大路,三人落荒而逃。 玉梅看見李家為的肩膀上全是血,她的手絹很小,根本無法給他包紮,於是立即撕開了李家為絲綢長衫上的袖子,給他包紮好。 李家為看到自己身上的血,也覺得一陣虛弱,他靠在玉梅的肩膀上,殺手的追逐、死神的召喚都敵不過一剎那與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的感覺。 是誰要刺殺李家為呢?軍統?不會。日本人?共產黨?民主派?玉梅心裡琢磨著,車已經開到了第九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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