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幻紅裙

第3章 第二章她的腦袋時刻都有可能爆炸

幻紅裙 李西闽 9094 2018-03-22
楊子楠在那個初秋的夜裡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胡冰心一無所知。那天上午,胡冰心一接到醫院的電話,就關掉了花店的門,匆匆趕往醫院。楊子楠躺在急救室的病床上昏迷著,頭上纏著紗布,紗布上有湮出的血跡。看著楊子楠慘白的臉,胡冰心心如刀絞,她握著楊子楠冰涼的手,流下了淚水。醫生告訴胡冰心,是一個叫張廣明的警察把楊子楠送到醫院的。那個警察走時給醫生留了電話。胡冰心給楊子楠補辦了入院手續,然後找到了張廣明。張廣明說凌晨兩點左右,他接到了110的唿叫,在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在七夕街,楊子楠開的車撞在了路邊的一棵梧桐樹上,當時楊子楠頭上全是血,張廣明打了個電話給交警隊後,就把昏迷的楊子楠送到了醫院。張廣明知道的就這麼多。那個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楊子楠會在那個時間裡開車撞上梧桐樹?胡冰心必須知道這些問題,楊子楠不可能無緣無故在凌晨開車出去撞一棵樹。

張小龍的眼圈發青,顯然是沒有睡好覺。他走進寶成公園門口的那個花店。 花店店主胡冰心在料理著各種鮮豔的花兒,她的臉色寡淡,心事重重。看得出來,這個美麗少婦沒有好好地打扮自己,或者說她在經歷著什麼煩心之事,顧不上修飾自己的容顏。 胡冰心見花店裡來了客,笑臉相迎。她發現張小龍面對各種各樣的鮮花舉棋不定的樣子,便對他說:“小伙子,你要買什麼樣的花呢?” 張小龍心神不寧:“我,我看看再說。” 胡冰心說:“你好好挑吧,我們店裡的花都十分新鮮,早上才送來的。” 張小龍看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挑出要買的花。 胡冰心笑著對他說:“小伙子,能告訴我你買花的用途麼?我幫你參謀參謀。” 胡冰心嘴角笑出兩個深深的酒窩十分迷人。

張小龍說:“今天我女朋友過生日,我想給她買一束花。” 胡冰心柔聲說:“這樣呀,你可以買一束紅玫瑰,或者康乃馨,香水百合也不錯,這三種花都適合送給你女朋友,當然,如果你知道她喜歡什麼花,那最好不過了。” 張小龍臉紅了,實在想不起來女朋友喜歡什麼花,只好靦腆地說:“那就買紅玫瑰吧!” 胡冰心又笑笑:“送紅玫瑰永遠不會錯,那麼,你買幾朵呢?可以一朵,也可以十一朵,如果買九十九朵,你女朋友一定會很開心的。” 張小龍想了想說:“買十一朵吧。” 胡冰心說:“好的,我挑十一朵最好的玫瑰給你。” 張小龍買完花後逃也似的離開了花店。 胡冰心望著他的背影,心想,這個青澀的大小伙子一定是第一次送花給他的女朋友,常代遠第一次給自己買花是否也這樣?

張小龍在陽光下捧著那束玫瑰花走進了寶成公園。他在那棵巨大的雪杉下面,找到了宋文嫻。宋文嫻坐在雪松下面的一塊大石頭上,目光追逐著草地上的一隻蝴蝶。 張小龍走到她面前,叫了聲:“文嫻,你久等了。” 宋文嫻這才把目光從翩飛的蝴蝶身上收回來,看到了那束鮮豔的紅玫瑰。宋文嫻的眼中出現了一種迷離的光澤。 張小龍蹲下來,把紅玫瑰放在宋文嫻的面前,輕輕地說:“生日快樂!” 宋文嫻接過了那束玫瑰花,說了聲:“小龍,謝謝你!” 她把臉貼向那些怒放的花朵,深深吸了一口氣,陶醉地說:“真香呀!” 張小龍看著宋文嫻陶醉的樣子,心裡甜滋滋的。他也坐在了石頭上,伸出一隻手,摟住了宋文嫻。 宋文嫻轉過臉,對著張小龍嬌嗔道:“文龍,不會用一束玫瑰花就把我打發了吧?”

張小龍內心忐忑不安,但還是十分嘴硬:“怎麼會呢,文嫻,今天一定要讓你快樂,你想怎麼樣我都陪著你。” 宋文嫻伸出一隻手,在他又紅又燙的臉上拍了拍:“這還差不多。” 宋文嫻回過頭來尋找草地上的那隻蝴蝶,那隻蝴蝶早已沒了踪影。 空氣中有種清甜的味道飄散著,張小龍抓不住那種清甜的味道,就像他無法抓住宋文嫻的心那樣。他不知道宋文嫻愛他什麼,他找不出任何優點可以讓宋文嫻對自己刮目相看,儘管宋文嫻經常對他說,她喜歡他身上透出的淳樸。而這所謂的淳樸,在他的眼中和傻沒有什麼兩樣。他在宋文嫻面前就是一個僕人,逆來順受的僕人,和在他父親面前判若兩人。也許愛情就是這樣,不要什麼理由,他承認自己被宋文嫻迷住了,宋文嫻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是那麼的美好,那麼的讓他心動……如果說宋文嫻讓他去死,他也在所不惜。問題是,他根本就不懂宋文嫻想的是什麼。和宋文嫻在一起,張小龍會有奇怪的感覺,宛若在夢境一樣,那麼的不真實。越是有這樣的感覺,張小龍就越不安,比如和宋文嫻在西餐廳裡吃飯時,宋文嫻優雅地使用刀叉切著牛排,而他總是雙手發抖,刀叉碰著盤子,弄出很大的響聲,令他十分尷尬,心想,自己和宋文嫻不是一路人,不是同一路人走在一起會有什麼樣的結果?這種自卑的心態沒有讓他離開宋文嫻,反而使他夢想著和宋文嫻一樣優雅。也害怕失去宋文嫻,這讓他更加地憎恨自己的家庭和父親!他認為,自己自卑的根源就是他那貧窮的家,假如父親是個富翁或者顯貴,他也許和宋文嫻在一起時,也會那麼的優雅平靜,心安理得……

李天珍大夫來到楊子楠家門口,正想按門鈴,楊子楠對面鄰居家的門開了。李天珍回頭看了一眼,一個尖尖的光頭從那門裡伸了出來,那是個小眼睛小鼻子小臉的男人,他古怪地朝李天珍笑了笑,露出一口黑乎乎而又錯綜複雜的牙齒。李天珍禮貌地還了他一個微笑。男人尖尖的光頭又縮了回去,那扇門也輕輕地關上了。李天珍感覺到那門上的貓眼後面,有一隻眼睛在窺視著她。楊子楠家的門開了,滿臉堆笑的陳姨對她說:“李大夫,快請進。” 李天珍進屋後問陳姨:“你們對面那家住的是什麼人?” 陳姨說:“不太清楚,我也只是偶爾碰見過他一兩次。” 李天珍“哦”了一聲,她走到門前,通過貓眼看出去,門外空蕩蕩的,對面的門緊閉著。 李天珍問了陳姨關於楊子楠的一些情況後,自言自語了一句:“楊子楠失憶會不會和對門的那個人有關呢?”

陳姨突然想起了那人尖尖的光頭,臉色有些茫然。 李天珍準備好後,就開始在楊子楠的頭部扎針。楊子楠靜靜地坐在那裡,乖孩子般任憑李天珍擺佈。李天珍邊扎針邊輕柔地和楊子楠說著什麼。李天珍的臉上充滿了天使般的微笑。李天珍是赤板市中醫院神經損傷專家,她的銀針不知治好了多少失憶症的病人,不到五十歲的她,已經成了赤板市醫學界炙手可熱的人物。能夠請李天珍上門給楊子楠治療,並非易事,陳姨不清楚胡冰心用了什麼辦法。李天珍每次來,都吩咐陳姨要對楊子楠好,多和她說話。這樣有助於她恢復記憶。像楊子楠這樣重度失憶的病人,千萬不能再讓她受到什麼打擊和壓力,一定要讓她在輕鬆和諧的氛圍中感受到關愛。陳姨記住了李天珍的話,可她心裡隱隱約約地感到一絲不安和焦灼。

臨近中午時,胡冰心給楊子楠家打了個電話,問了陳姨一些楊子楠的情況後,她就看到張小龍和宋文嫻從寶成公園裡走出來。胡冰心想起一件事情。 胡冰心的花店裡原來有一個姑娘,那個姑娘不久前辭職走了。那個姑娘做什麼事都讓胡冰心十分放心,她在的時候,胡冰心過著輕鬆的日子,還能抽出時間和楊子楠去馬爾代夫玩。那姑娘辭職離開後,胡冰心很失落,花店的一切事情又落在了她一個人的身上。胡冰心認為自己對那姑娘不錯,可她為什麼要走呢?胡冰心問過她,她沒有說更多的原因,但她對胡冰心說了一件事,說總是有一個小男孩來花店裡買白菊花,那小男孩只要一踏進花店,雙眼就聚焦在姑娘豐。的身上,從胸部一直到屁股,口裡還會迸出一兩句讓姑娘心驚肉跳的話。姑娘還說那小男孩的眼睛十分人,他進入花店和離開花店就像一個鬼魂。姑娘是在轟動赤板市的顧公館大火(見)之後辭職的。胡冰心記得十分清楚,那天姑娘看了《赤板晨報》後就顯得驚惶失措,那張報紙上有大版關於顧公館大火的報導。胡冰心不知道姑娘所指的那個鬼魂般的小男孩是誰,那姑娘走後,她在花店裡一直沒有見到過姑娘所說的那個小男孩。

胡冰心突然產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如果上午買花的那個小伙子一進花店就盯住她不放,還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她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胡冰心的手機響了。是警察張廣明打來的電話,這個英俊的小警察十分守信用,他答應幫助胡冰心找到那天晚上目擊楊子楠出事後報警的人。果然,他現在告訴胡冰心,已經找到那個人了。他把地址以及那個人的姓名告訴了胡冰心。胡冰心掛了電話後,目光落在了記錄下目擊者姓名和地址的那張便箋上:胡安全,田東街27號環衛五隊宿舍。 胡冰心在楊子楠昏迷的時候就下了決心,一定要查清楊子楠出事的真相。胡安全是個突破口!胡冰心決定馬上關上花店的門去找胡安全。當她鎖好花店的門時,又想起了辭職的那個姑娘,如果她不辭職,該多好。胡冰心想,為花店找個員工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陳姨把楊子楠房間的窗簾拉開,窗外陽光燦爛。她又拉開了窗戶的玻璃門,縷縷新鮮的秋風透進房間。陳姨站在窗邊,想起了昨夜裡那張在窗玻璃上一晃而過的臉。陳姨心想,不可能會有人從樓底下攀上來吧。她探出頭,往地面望去,樓下有個男子正在往樓上張望,陳姨站在十八樓的窗邊,看不清那男子在陽光下仰起的臉。 楊子楠穿著紅色的絲綢睡衣,輕輕地下了床,悄無聲息地來到陳姨的身邊,秋風拂起她的長發,她雙眼迷茫地向窗外的遠方眺望。 陳姨轉身發現了楊子楠,吃驚地說:“子楠,你怎麼下床了?” 楊子楠沒有理會她,只是茫然地望著窗外,彷彿窗外有什麼東西吸引著她。此時,楊子楠的腦海裡飛快地閃過一個個短暫的畫面:玫瑰花和乾枯的手……閃電中蒼白的女人的臉……嗚咽的小白狗綠色的眼睛……她腦袋裡有許多奇怪的東西,就是無法完整地記憶起這些稍縱即逝的東西,這些東西在她的記憶中堵塞著,她的腦袋要爆炸了。

陳姨趕緊拿了一件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陳姨感覺到了她身體的顫抖。 陳姨被胡冰心請來照顧楊子楠一個多月了,第一次看到她主動下床。 楊子楠的記憶在恢復? 如果真是這樣,那對胡冰心和楊子楠而言,都是值得慶幸的事情。但陳姨的眼睛裡卻飄過一縷憂鬱。 陳姨微笑地對楊子楠說:“子楠,你記起一些事情了麼?” 楊子楠突然轉過身,怔怔地盯著陳姨的臉,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是,是誰?” 陳姨想,一定是李天珍的針灸治療起了作用,她終於會開口說話了。 陳姨激動地說:“你是楊子楠呀!” 楊子楠又結結巴巴地說:“楊,楊子,子楠是誰?” 陳姨拉住了楊子楠冰涼柔軟的手說:“你是楊子楠,是胡冰心的妹妹,子楠,你好好想想,你的確是楊子楠呀!” 楊子楠喃喃地說:“胡,胡,胡冰,冰心?” 她說著目光落在了房間裡電腦桌上的電腦液晶顯示屏上。 這時,響起了門鈴的聲音。陳姨想,一定是胡冰心來了,她趕緊來到了門邊,問了聲:“請問是誰?” 胡冰心交代過她,無論誰來,都要經過確認,才能讓他進來,所有的陌生人一律不能讓他進來。陳姨知道,胡冰心讓她這樣做是為了保護楊子楠,楊子楠不能夠再出什麼問題了。門外的人不是胡冰心,而是一個男人:“請問,是楊子楠家麼?” 這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陳姨的一隻眼睛貼在貓眼上往外看去,她看到一張模煳的男子的臉。陳姨從來沒見過這個人,她說:“請問你是誰?” 男子說:“我是楊子楠的男朋友,我是來看子楠的。” 陳姨聽胡冰心說過,楊子楠到現在還沒結婚,也沒有男朋友,況且,她來到楊子楠家這麼長時間了,也沒見她有什麼男朋友來探視。於是陳姨多留了個心眼,她說:“楊子楠不在家,你以後再來吧。” 門外的男子不說話了,站了一會兒,然後離開。 陳姨突然聽到了楊子楠喊叫的聲音,她趕緊從客廳回到了楊子楠的房間。她看到了這樣的情景:楊子楠的臉扭曲著,披頭散發,口裡含混不清地喊叫著,她的雙手攥成了拳頭,不停地狂砸著電腦的鍵盤…… 胡冰心乘22路公交車,來到了田東街。她很順利地找到了27號的環衛工人宿舍。 胡安全剛吃完午飯,正和另外一個環衛工人閒聊著什麼。胡冰心走進胡安全的房間,胡安全和那個環衛工人同時站了起來,緊張地看著胡冰心這個不速之客。胡安全得知胡冰心是來找自己的,馬上就給胡冰心讓座,另一個環衛工人也知趣地離開了。 胡冰心在凌亂不堪的胡安全的房間裡找了個比較乾淨的椅子坐了下來,她聞到了一股怪味,那是煙臭和腳臭混合在一起的怪味。 胡安全訕笑著說:“不好意思,屋裡又髒又亂。”胡冰心笑笑說:“胡師傅,沒有關係的,你也坐吧,別老站著。” 胡安全就坐在了單人床上。胡安全身材高大壯實,有一張黑黢黢的國字臉。 胡冰心坐下後寒暄了幾句就直奔主題:“聽張警官說,那天晚上,是你看到我妹妹撞車後報的警。” 胡安全有些拘束,兩隻手不知道往哪裡放:“是的,張警官和我說過,說你有事找我。我前些日子請假回鄉下了,老婆有病,實在對不起。” 胡冰心說:“胡師傅你別客氣,是我來麻煩你,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胡安全從臟兮兮的工作服的口袋裡摸出了一包劣質煙,從裡面抽出了一根叼在嘴上,然後點燃,當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濃煙後,他緊張的情緒才得到了緩解。 胡冰心強忍著煙味對自己的折磨,笑著說:“胡師傅,你能講講那天晚上的具體情況嗎?” 胡安全又吐了一口煙說:“其實,我見到的,都跟後來來的交警講過,你想知道,我就說給你聽。” 胡冰心誠懇地說:“謝謝你,胡師傅。” 提起那晚目睹的事情,胡安全的情緒又波動起來,夾著香煙的手指有些顫抖:“那天晚上,我在七夕街掃馬路,不知怎麼搞的,我的頭從出工開始就很痛,還有些暈。本來想請個假什麼的,但轉念一想還是忍一忍就算了,我們幹體力活的人,頭痛腦熱也不算什麼。那條街比較偏,一般到了十二點後就沒人了,車輛也很少經過。每次掃這條馬路,我總感覺有什麼不對。那天晚上,在你妹妹出事前,我每次抬起頭來,準備往小推車上裝垃圾,眼前就像有個人站著。我想我頭暈目眩的,看花眼也是正常的,也沒怎麼在意。我和交警也提到過此事,但他們說我瞎扯。” 胡冰心的心提了起來,她很自然地想起了那晚回家出租車司機和自己說的話,也是在七夕街。胡冰心倒吸了一口涼氣說:“你看到的那個人是什麼樣子的呢?”問完這話,胡冰心感覺自己身上的皮膚在收緊。 胡安全的臉似乎更黑了,有些惶恐,他又用顫抖的手點燃了一根煙,或許這樣真的能夠緩解他緊張的情緒:“那是個穿紅裙子的女郎。” 胡冰心睜大了雙眼:“穿紅裙子的女郎?她的嘴角有顆痣?” 胡安全肯定地點了點頭:“是的,穿紅裙子的女郎,她的嘴角是有顆痣。我還是往下說吧,我覺得自己的頭越來越痛,昏沉沉的,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病了,我想,堅持一下,掃完這條馬路就回去休息。從我開始打掃這條馬路,到你妹妹開車出現,我沒有看到一輛別的車,應該說這樣對我的工作有好處,可是太寂寞了,寂寞得想大吼幾聲。但我不敢吼呀。我們是什麼人,吼了還不被人罵死。我差不多就要掃完這條馬路的時候,你妹妹開著車出現了,她是從南邊的方向開車過來的。看到有車來,我就站在了道旁,等車開過去了,我再清掃。你妹妹的車開得很快,瘋了一般,我很少在城市裡看到這麼快開車的人。車風一樣從我面前衝過去時,我好像又看見那個紅裙子的女郎了,她似乎被你妹妹的車撞倒在地,而你妹妹沒事一樣開車從她身上軋了過去。你妹妹的車開過去之後,我走到馬路中間,剛才撞人的地方乾乾淨淨的,沒有屍體,也沒有血跡……我認為自己一定是頭暈煳塗了。我還沒來得及想什麼,就看到你妹妹的車歪了一下,一頭撞在了路邊的法國梧桐上。我叫了聲,”不好! “於是我就找了個路邊的電話亭,報了110。警察來之前,我不敢靠近你妹妹的車,我不知道你妹妹撞成什麼樣子了,我從小就膽小,害怕看到血,也害怕看見死人。在等待警察來現場的過程中,我的腿肚子抽著筋,我實在擔心車上人的安危……” 胡冰心聽著胡安全的話,渾身發冷,目光落在胡安全暗紅的煙頭上,企圖從那裡得到一絲溫暖。胡冰心完全失去了對煙臭味的厭惡感,甚至產生了點燃一根香煙的想法。胡冰心通過胡安全的敘述,得知了孿生妹妹楊子楠撞車時的情景。她並沒有得到更多的信息,楊子楠在撞車之前乾了些什麼?到了哪個地方?她為什麼要瘋狂地飛車? ……一切都像迷宮,讓胡冰心找不到出口,還有,那個神秘的紅裙女郎,她是誰?她和楊子楠的出事又有什麼關係?胡安全不可能告訴胡冰心一切。 胡冰心的手機響了,是陳姨打來的電話,陳姨告訴她,楊子楠的行為突然變得瘋狂,讓她趕緊過去。胡冰心想,楊子楠的瘋狂,自己怎麼沒有感應?她顧不了那麼多了,告別胡安全後,打了輛出租車,匆匆朝鳳新街趕去,一路上,胡冰心的內心焦灼不安,情緒煩躁…… 常代遠的確脫不開身,沒有辦法趕去楊子楠的家,作為寶羅街街道的計生幹部,他正在區裡開一個重要的會議。胡冰心打來的電話他也沒有接,通過胡冰心發來的手機短信,他知道楊子楠發瘋的事情。常代遠給胡冰心回了條信息,讓胡冰心不用擔心,楊子楠的行為應該屬於正常的範疇,她這樣重度失憶症的病人,會漫無目的地亂叫、有瘋狂的行為都是正常的,接楊子楠出院回家治療時,醫生也這樣說過。 胡冰心回了這樣一條短信給他:“你根本就不在乎楊子楠的死活!” 常代遠清楚胡冰心的脾氣,看著那條充滿著某種情緒的短信,他只是笑了笑。 常代遠開完會已經是傍晚了,本來會議安排了晚飯,但他只能放棄,匆忙地去幼兒園接女兒常婷婷。 他來到幼兒園,小朋友都被家長接走了,只剩下常婷婷。 常婷婷顯得很不高興,嘟著小嘴說:“爸爸,我以為你不要我了呢!” 常代遠說:“乖女兒,爸爸怎麼會不要你呢!爸爸開會晚了,對不起。” 常婷婷氣鼓鼓地說:“你就知道開會,反正我是越來越不重要了。” 常代遠帶著常婷婷告別幼兒園的阿姨,走出了幼兒園的大門。 幼兒園離他們家不遠,快走到小區門口時,常婷婷的腳步停住了。 常代遠低著頭對常婷婷說:“婷婷,怎麼不走了?” 常婷婷的目光朝馬路對面的麥當勞看去。 常代遠明白了,女兒一定又被麥當勞裡飄出的某種氣味所吸引。平常,常代遠並不主張女兒吃麥當勞的東西,他認為那是垃圾食品,對女兒無益,但是,常代遠今天一反常態,他領著常婷婷穿過了馬路,走進了麥當勞的店裡,先找了個地方坐下來,然後他就去給常婷婷買食物了。 常代遠端著一大盤食物走到常婷婷面前時,常婷婷的臉上浮起了幸福的笑容。常代遠自己吃了個漢堡包,他看著女兒香甜地吃著香辣雞翅的樣子,突然想起了胡冰心。這些日子,胡冰心幾乎不在家裡吃晚飯,她每天關上花店的門之後,就去楊子楠家。 常代遠嘆了口氣,如果楊子楠的病不好,或許胡冰心永遠不會回家吃晚飯。常代遠用手指聳了聳眼鏡,文弱的臉上出現了焦慮之色。有些時候,他真想不明白胡冰心對楊子楠的感情,甚至懷疑楊子楠是不是胡冰心的孿生妹妹。楊子楠每次見到他,都和他有種說不出的隔膜感,很少主動和他這個姐夫說話,就是說話,也說不上幾句就打住了。楊子楠處處提防著他,好像他要加害她一樣。常代遠還發現只要自己在場,楊子楠就會用異樣的眼光瞟胡冰心。常代遠從楊子楠的目光中看出了嫉妒,但是他不明白楊子楠為什麼要嫉妒胡冰心,如果胡冰心真的是她姐姐的話。常代遠把這種感覺告訴了胡冰心,卻遭到了胡冰心的怒斥,說他是小肚雞腸,不像個男人。由此,常代遠對楊子楠敬而遠之,她們帶婷婷出去玩,他也不會去湊熱鬧。楊子楠的出現,讓常代遠感覺到了某種危險,但是他說不出危險在哪裡,他也不好和胡冰心多說什麼。 常代遠正想著胡冰心,胡冰心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胡冰心第一句話就問:“常代遠,你在哪裡,怎麼那麼吵?” 常代遠聽出了胡冰心聲音中的火氣,說:“我帶婷婷在麥當勞吃東西。” 胡冰心的聲音嚴厲起來:“你怎麼帶婷婷去吃麥當勞,你可真有閒心呀!我打家裡的電話沒人接,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呢!” 常代遠說:“能出什麼事呀,別大驚小怪的好不好,婷婷想吃麥當勞,就讓她吃一次嘛!” 胡冰心氣沖沖地說:“好吧,好吧,你什麼事情都有理!你們好好吃吧,沒心沒肺的東西!” 常代遠說:“誰沒心沒肺了,你怎麼能這樣說話呢?” 常代遠的話還沒有說完,手機裡就傳來了短促的忙音。常代遠白皙的臉上掠過一絲陰霾。 常婷婷的嘴巴油煳煳的,她用清澈的目光望著常代遠:“爸爸,你是不是又不高興了?” 常代遠知道自己的表情掩飾不了內心,他強作笑臉說:“沒有,爸爸怎麼會不高興呢。” 常婷婷堅定地說:“爸爸騙人,爸爸是不高興了!” 常代遠伸出手,摸了摸常婷婷的頭說:“婷婷,快吃,吃完了回家。” 常婷婷說:“爸爸,你是不是因為媽媽不高興了?” 常代遠說:“婷婷,你別問了,好麼?快吃吧。” 常婷婷突然想到了楊子楠:“爸爸,我有點想小姨了。” 常代遠很快地作出了一個決定:“婷婷,聽話。把東西吃完,我帶你去看小姨。” 作出這個決定,常代遠十分後悔,說實話,他根本就不願意看到那個平時陰陽怪氣的楊子楠。可話已經說出口了,他只好硬著頭皮帶常婷婷去看楊子楠,沒想到,這個決定給日後留下了禍根。 此時的楊子楠十分平靜,乖孩子般地坐在那裡。胡冰心微笑著往她的嘴裡餵著飯。楊子楠嘴裡咀嚼著飯菜,目光茫然地望著胡冰心。胡冰心邊給她餵飯,邊和她說著話,彷彿在安撫她焦灼的心靈。說實話,胡冰心的內心比誰都焦灼,但她不能夠在楊子楠的面前表現出來,她怕引起楊子楠的不良反應。楊子楠的內心也許很脆弱,胡冰心和她重逢後,楊子楠在她面前表現過很多反常的舉動。比如胡冰心提起自己的養父母把自己視為掌上明珠時,楊子楠的臉色就會變得很難看,很粗暴地打斷她:“你別說了,我不願意聽這些!”胡冰心就不敢再說了。胡冰心偶爾問起她的養父母,楊子楠根本就不會回答她任何問題,還對她說,不要再提她的養父母,好像她的養父母和她有仇。胡冰心還發現妹妹似乎對老年男人十分不敬。一次,楊子楠開車過紅綠燈時,碰倒了一個騎著自行車橫穿馬路的老頭。老頭躺在地上哎喲亂叫,樣子很痛苦。胡冰心也坐在車上,看到楊子楠下了車,她以為楊子楠下車會去扶起老頭,說些安慰的話。誰知楊子楠一下車就對老頭破口大罵,和平常內向文雅的楊子楠判若兩人。胡冰心很吃驚,趕緊下了車,對妹妹說:“子楠,你怎麼能這樣對老大爺!”說著,胡冰心就扶起了老頭,老頭氣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渾身顫抖!胡冰心關切地說,“老大爺,你哪裡受傷了?我帶你去醫院!”楊子楠拉住了姐姐:“姐,別管他,這樣的人我看了就來氣!死了才好呢!”胡冰心沒好氣地說:“別拉我,我不是你姐姐!”楊子楠撇下胡冰心和老頭,開車走了,走時還扔下了一句話:“姐,你要是喜歡這個老頭,你把他領回家做爸爸吧,反正我們的爸爸早就死了,早就不管我們的死活了!”胡冰心只好把老頭帶去醫院檢查,還給他出了醫藥費。在這件事情上,胡冰心一直覺得楊子楠不可理喻!她弄不清楚楊子楠為什麼會這樣,她無法深入楊子楠的內心,就像無法了解楊子楠的過去一樣。 胡冰心聽陳姨說了那個自稱是楊子楠男朋友的人來過,心裡又多了一種疑問,那個男人是誰? 胡冰心從沒聽楊子楠提過她有什麼男朋友。胡冰心想起楊子楠還住在醫院時的一件事。那幾天,胡冰心一直在醫院裡陪著楊子楠,生怕她有什麼閃失。有天,她離開了一會兒後回到病房,醫生告訴胡冰心,說有個男子來看過楊子楠,一會兒工夫,那男子就離開了,他還問了醫生一些關於楊子楠的情況。胡冰心想,那個去醫院裡看楊子楠的男子會不會和陳姨說的男子是同一個人?如果是,那麼,他究竟是誰?楊子楠的出事會不會和他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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