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薛定諤之貓1

第12章 第十二章邵德:神秘男人

薛定諤之貓1 中雨 8378 2018-03-22
那繩索在空中左右晃了晃,透著黃昏一絲光線的山洞頂,一個黑糊糊的人影就出現在那繩索頂端。只見他動作麻利地順著繩子往下滑,很快就滑到了坦克頂端,一鬆手,穩穩地落在了坦克上。 我因為躲藏的位置是暗處,自然把微光下的人影看得格外清楚:這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高大漢子,頭髮很長,胡亂地在後腦勺上紮了個把子,身上穿的應該是日本兵的軍裝,但套在他身上似乎也已經不叫軍裝了,袖子被撕成了無袖,腰上胡亂地紮了根繩子,黃色的軍褲塞在一雙高筒的皮靴裡,皮靴倒是挺亮的,後背上招搖地挎著兩把長槍。 這長發男人靈活地從坦克頂蹦到履帶上,繼而又跳到地上,嘴裡還胡亂哼著小曲,聽不清楚腔調。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水潭邊蹲下,雙手捧了點兒水喝了,再弄了點兒水抹了把臉,嘴裡又自顧自地念叨了一兩句說辭,模模糊糊的有點像漢語。

此時我和小五在黑暗中還是縮著沒敢動,畢竟他身上穿的是鬼子的軍裝,再者,這荒山野嶺的,是敵是友,一時間無法分辨。最主要的是,他背上背著兩把槍,槍這玩意兒,槍栓一拉,扳機一扣,神仙過來也是個窟窿。 長發男人洗了把臉,一扭頭過來,又哼上了,給人感覺挺快活逍遙的。只見他甩了甩手,邁步朝那堆箱子走了過去。 黑暗裡,小五對我揮了揮手,我會意,慢慢地往這長發男人的側面移去。小五沒動,腰卻彎了起來,在我對面弓著,也做好了往這長發男人撲上去的準備。 我瞅准長發男人要在我面前經過了,緩緩地移到他背後,然後一貓腰,對著他“嗖”一下就衝了上去。誰知道這長發男人似乎早有警覺,並且身手也還不錯,後背像長了眼睛往旁邊一閃,一隻大手反手就夾著了我的脖子,並大吼一句:“小兔崽子想給爺玩兒偷襲!”

他話音剛落,小五的機槍口就已經比到他的腦門上。小五怪聲說道:“偷襲你又怎麼樣?” 長發男人很識相地鬆開了我,我第一時間把他後背的兩杆槍給拿下了。他的聲音卻似乎一點兒都不緊張,不急不慢地說道:“都是中國人就好說,我還以為是鬼子兵呢!” 他的漢語說得字正腔圓的,我和小五也稍稍地放下心來,但小五的槍並沒有離開那長發男人的腦門,小五對他微微地笑笑,張嘴真的扔出那句“萬里長城萬里長”來。 長發男人一愣,說:“咋了?逮住我的還是個詩人?” 小五見這長發男人並沒有對上他那土得掉渣的暗號,臉色就陰了下來,兇巴巴地說:“少在這油嘴滑舌的,說!你是什麼人?” 長發男人卻沒有因為被槍比著而變臉色,還是那麼不屑的模樣:“你管爺爺什麼人啊?穿個偽軍軍裝就把自個兒當個小鬼子的干弟弟來嚇唬爺,開槍就是了,爺爺我穿你們這身皮的時候你們還不知道在哪兒玩泥呢?”

我聽他這話,尋思著難道他是咱遠山戰俘營的皇協軍不成?忙往長發男人正面走了過去,認真地打量起他來。他也歪著頭往我肩膀上看:“嘿!還是個官喲!長官,給大日本天王殿下效忠的機會可被你等來了,抓我回去唄!領幾個賞錢好喝酒啊!” 小五陰著的臉又慢慢地放鬆,似乎這長發男人的油嘴滑舌對他很是受用:“那你自己給自己估估分量,咱拿了你能換多少賞錢啊?咱好考慮是把你帶個活的回去還是拖個死的回去。” 長發男人白了小五一眼:“爺爺我叫楊建,落你們手裡是我自個兒命苦,兩個人來偷襲老子一個,有本事放下槍,咱單對單練練,不打得你們滿地找牙我他娘的跟你們姓!” 小五望我了一眼,嘴角往上一翹,我也微微地會意一笑,回應他點點頭。小五應該是和我一樣聽說過楊建這名字的。當然,這個楊建是不是就是三年前失踪在遠山里的那位我的前兩任連長,還不能肯定。但是,聽這語氣,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了。

小五便把槍放了下來,對這自稱是楊建的漢子笑了,說:“行!是條漢子,單練就單練,你選吧!和我還是和他?看誰今兒個滿地找牙。” 楊建把雙手放了下來,誇張地做了兩下擴胸的動作,瞅瞅小五,又瞅瞅我,對小五說道:“你一個小個子,把你打趴下了也不是很光彩。”說完指著我:“來!咱倆比畫比畫。” 我輕蔑地衝這個男人笑了笑,說:“行!” 說完我從皮帶上把手槍卸下,往小五身邊一扔,又從短靴裡摸出隨身帶著的一把短刀,對著地上一扎。楊建讚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微微地彎了點腰,說:“兄弟,就沖你這氣魄,今兒個我也不對你下狠手。” 我點點頭,直接對著他腦袋就是一拳頭給送了過去,楊建靈活地閃開。我這一拳頭本來就只是比畫著吸引他注意力的,另一隻手卻是狠狠地一下,砸在他的肚子上。

楊建也沒有立馬捂著肚子怪叫,硬生生地挨了這一拳頭,單腳往前一跨,一把抓住我落空的那隻手,靈活地一個轉身,直接把我往前甩了過去。所幸我也早料到他很有可能玩這麼一出,沒有被他抓住的那隻手也第一時間抱住了他的腰。他這一甩,力量反而使到他自己的腰上了。 楊建沒有慌,大吼一聲:“倒!”魁梧的身體往後一蹦,我卻沒有料到他這一招,雙腳打滑,被他掀翻在地。應該就是在我後背落地的同時,楊建腰一扭,掙脫了我摟他腰的手,一個翻身,面朝下地把我壓在下面,雙手按在我腦袋上,說:“怎麼樣,能不能讓你找牙?” 這時,小五神不知鬼不覺地已經蹲到了我和楊建兩個腦袋中間,說:“嘿!身手還真是不錯呢!” 楊建也沒對我使勁兒,扭頭直接對著小五撲了上去。小五蹲著的身體神奇地往下再彎了一下,楊建撲過去的上半身落了個空。然後小五雙手一把抓住楊建的腰,往上一舉,直挺挺地站了起來。楊建在空中手舞足蹈,罵道:“操!二打一啊!”

小五更得意了,扛著楊建往前跑了幾步,然後一蹬腿,直接跳到了那輛坦克上,說道:“信不信我把你扔到外面去!” 楊建不服氣地喊道:“我還信你能飛呢!扯淡吧!” 小五又笑了:“那你就飛吧!”說完把楊建那巨大的身體朝著一旁的水潭扔了過去。 我也嘻嘻笑著爬了起來,站在坦克旁,看著在水里露出來的濕漉漉的楊建。楊建往前劃了兩下,然後在水里站了起來,一抹臉,也笑了:“得!你厲害!我打不過你總成吧!說,你們什麼人?哪個單位的?是不是鬼子派你們過來逮我的?” 這麼一折騰,我和小五反倒覺得這楊建也是個能處的主兒。並且他似乎對於自己離開戰俘營這三年發生的事情都一無所知,還在擔心鬼子要逮他。小五和我對視了一下,我上前對著水里的楊建一伸手,把他給拉了上來,問道:“你是不是以前遠山戰俘營的楊連長?”

楊建用手狠狠地把那一頭濕漉漉的長發往後抹去,擠了很多水出來,點點頭:“我就是,怎麼了?我在外面還挺有名的不成?” 小五從坦克上跳了下來,背靠著坦克,雙手抱胸,說:“那可不!誰不知道你楊連長啊?帶著十幾個弟兄跑到遠山里抓逃犯,抓得自個兒都沒影了,就扔了兩個兄弟回去。” 楊建臉色就變了:“老子沒丟下一個兄弟……”說完這話,楊建甩開我拉他的手,朝著那堆箱子走了過去。 我就緊張了,忙彎腰在地上撿起我的槍,小五伸手攔住我,目光卻死盯著走了過去的楊建。只見楊建打開了其中一個箱子,在裡面翻了起來。翻了一會兒,再一抬頭,手裡摸出一包煙來,不冷不熱地說:“要不要抽煙,日本煙哦!不抽白不抽!” 我和小五鬆了口氣,朝他走了過去。楊建把煙往地上舖的枯草上一扔,當著我們的面就開始脫衣服。我和小五也沒客氣,一人摸出一支煙來叼上。脫得剩了一條短褲的楊建便指著旁邊一口箱子說:“裡面有火!”

小五過去把那箱子打開,裡面滿滿的一箱子火柴,劃了一根,各自把煙點上。面前的楊建已經脫了個精光,身上毛茸茸的,正在搬他身旁的另一堆箱子,嘴裡咕嚕道:“老子本來就剩這麼幾十套衣服,你們一來就弄濕我一套。” 我和小五覺得這楊建挺好玩的,便都一屁股坐在箱子上,叼著煙望著他。只見楊建在那箱子裡翻出一套嶄新的日軍的軍裝,熟練地把還沒印軍銜的肩章扯掉,給自己套上。接著抓起他那雙雪亮的皮靴,倒過來把裡面的水倒在地上,找了個陰涼的地方放好,最後一探手,在一個箱子後面像變戲法一樣提了一雙不那麼新的皮靴出來,自個兒套上。 穿戴整齊,楊建才正眼望向我們,罵道:“你們兩個孫子夠狠,老子今天心情好,整一雙新靴子套上出去風光一下,自個兒都捨不得狠跑狠跳,就被你們弄得又是泥又是水的。”

說完楊建一斜眼,看到了地上那兩個空的罐頭盒子,更是激動了:“而且還吃了老子兩罐牛肉,老子留著等過幾天過年再吃的。” 我和小五一聽便樂了,小五說:“你一個人在這山里貓著,還知道過幾天就要過年了,不錯!還算活得不是那麼糊塗。” 楊建也看出我們不像是跑來對付他的,咧著嘴笑著,伸手在我們面前拿過煙和火柴,說:“逗你的,現在剛秋天,你以為老子真的不知道啊!”說完楊建沖我們上上下下地打量:“嗨!小鬼子虐待你們不成,穿得都跟以前咱村出去要飯的寡婦差不多。來,楊哥今兒個好久不見中國人,很開心,先給你們一人換一套新行頭。” 接下來,楊建又像個小媳婦一般去翻他那幾個箱子,從裡面扯了兩套嶄新的鬼子軍裝出來,要我們換上。

我用詢問的眼光看了小五一眼,小五點點頭。我脫下身上的髒衣服,才發現確實爛得已不成形了,應該都是從懸崖上掉下來時被樹枝和洞口的藤給割爛的。把衣服褲子穿好,楊建走到我面前,伸出手狠狠地扯我肩上的日軍肩章。我瞪眼道:“好好的衣服,扯爛幹嗎?” 小五站我旁邊,一邊換著衣服一邊代替楊建回答了:“沒這肩章,這只是套普通的衣裳,有這肩章,就是小鬼子的軍裝。你說你是願意穿件扯爛的衣裳,還是披張鬼子的皮?” 楊建對小五豎起了大拇指,我反而覺得很不好意思,為自己的想法沒有他們那麼有原則感到慚愧。小五也穿戴整齊,把肩章都給扯了,然後一低頭,瞄著楊建腳上的皮靴,有些不懷好意。 楊建愣了下,接著往後一跳,罵道:“孫子!老子給你們張羅了一套新行頭,你們又想打我靴子的主意!沒戲!想都別想,被你們多折騰幾下,老子立馬破產了,這深山老林的,難道要逼我去敲鬼子的門,說老子是來逃荒要飯的?” 小五那賊眉鼠眼的模樣又出來了,眼睛瞇得像月牙一樣:“楊兄弟,你做好人就做到底,你也知道這深山老林的,你喊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的,自己琢磨下人數,琢磨下體力,自個兒看著辦咯!” 楊建也笑了:“得!看在你們是老子這幾年唯一看到的中國人的份上,就給你們一人來一雙新鞋,大不了我再去鬼子那邊搬。”說完他又去他那堆箱子裡翻去了。 楊建雙手還在那箱子裡,頭卻抬了起來:“餵!我說你們兩個兄弟,咱中華民國亡國了沒?我一個人窩在這山里,分不清黑夜白天的,外面是個啥樣都不知道了!” 我心也一沉,儘管我一直都是皇協軍的軍官,但打心底深處,其實始終在期望著能聽到自己國家的隊伍大捷的消息,遺憾的是,打一仗就丟一方河山,國民政府朝著西南越來越縮了下去,大好河山,這架勢是支撐不了幾天了。想到這裡,我只能低聲地回答道:“國民政府還在,只是離亡國也差不多了。” “放屁!”小五狠狠地打斷了我,“蔣委員長還在,國家的精銳也都在,亡什麼國啊?就算是小日本現在佔領的地方,土八路也始終還在那兒跟鬼子耗著。咱中華兒郎沒有死絕,國家就不會亡。” 我迎著小五憤怒的臉,看到的是鄙夷的眼神。楊建神色也暗淡下來:“唉!我也只是問問,窩囊了三十幾年,在鬼子下面忍氣吞聲了那麼多年,問這問題,咱還真的不配。” 小五朝楊建望去:“兄弟,看你也是條漢子,和你明說,我叫小五,這位是邵德,之前我們都是在遠山戰俘營做漢奸的。現在我們已經和鬼子乾上了,今兒個認識你算咱們有緣分,也不知道是我小五的好運來了還是要倒霉,總之,看得起我小五,咱就是兄弟,有機會咱擰幾個小鬼子的腦袋下來,也不枉當了一回中國人!” 楊建眼睛一亮,重重地一點頭,說:“中!”緊接著蹦出的一句話卻是:“那都是兄弟了,靴子就不要我的了吧!” 我和小五都笑了,楊建自己也笑了,從那箱子裡提出兩雙嶄新的長靴出來。我和小五提著鞋,走到水潭邊把腳給洗了洗,把新鞋套上,大小勉強也還合適。一扭頭,見楊建不知道又在翻著什麼,在那堆箱子裡折騰。到我們過去時,只見他提著兩個瓷瓶出來,對著我們敲,說:“來!難得有機會和你們倆兄弟遇上,楊哥請你們喝點兒小酒,吃頓好肉。你們給我說說外面現在都啥樣了,你們又是怎麼找到老子這地方來的。” 我和小五也都樂了,盤腿坐在那堆枯草上,一人接了一瓶酒淺淺地抿了一口,我立馬就罵道:“怎麼是小鬼子的酒啊?沒勁兒!” 楊建哭喪著臉,說:“我這都是從小鬼子那兒搬的,鬼子又不是開雜貨舖的,有這酒已經算好的了。”說完他又站起來,去翻他的那堆箱子,從裡面又提了兩個透明的玻璃瓶出來,說:“這個有勁兒,可是上次我就喝了一點點,味道怪怪的,差點兒沒把我醉死過去。” 小五從楊建手裡接過那瓶子擰開聞了聞,說:“你沒一個人死在這裡都是好的,這個是酒精。” 楊建傻呵呵地笑了,說:“我自個兒尋思這應該也是叫酒精的玩意兒,誰叫咱是鄉下人呢?啥都不認識。”說完楊建拿出三個罐頭,又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把短匕首來,把罐頭劃開:“今兒個還真是痛快,我在這老林子裡一個人冬天夏天地瞎過,應該整整三個年頭了,總算老天眷顧,把你們倆孫子給我扔了下來,我還以為我一個人會老死在這裡呢,剩下幾十年除了自個兒和自個兒說話,就沒機會和別人說話了。” 說到這兒,楊建的眼睛濕潤了。 “好幾次,我都想豁出去,衝出去找著小鬼子,惡狠狠地罵上幾句,衝著他們來上幾槍,可就是不甘心,始終想弄清楚小鬼子在這老林子裡在折騰些啥!唉,兄弟我這幾年真的苦啊!” 小五沒有吱聲,似乎在猶豫和楊建說心裡話可不可靠。我把手裡的酒瓶和楊建碰了一下,仰著脖子來了一大口,便問他:“我在遠山里只聽說你們進山追那八個戰俘,就此失踪了,你們那趟在這林子裡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後來聽說就是一死一活出去了倆,活著的那個還瘋了。你們遇見了什麼,給咱說說唄!” 楊建眼神突然暗了下來,狠狠地又喝了幾口酒,給我們說起了三年前他帶著那十幾個人衝進遠山里發生的故事: 那晚楊建挨了坂田的耳光,一肚子的氣,再加上那場暴雨又下得兇,心情自然差到了極點。帶著那十幾號人,邊往林子深處走,邊不住地罵道:“這狗日的鬼子,要逼老子造反,把老子逼急了,直接帶著你們這群狗崽子,在山里當個土匪,專找這群鬼子的麻煩去!” 跟著楊建的那十幾個弟兄,也都是跟了楊建有段日子的老兵,見楊建在發火,也七嘴八舌地罵上了:“就是!這麼黑燈瞎火的,頂著這雨,把我們趕進遠山來,不是成心要我們的命嗎?” 楊建的小老鄉大劉便湊近楊建,低聲說道:“餵!我說兄弟,咱今兒個還真不如往林子深處跑,看能不能跑出這遠山去,咱這差本就當得窩囊,弟兄們跟著你在鬼子下面這樣混,反正也奔不出個啥前程來。” 楊建本就不是有心計的人,被大劉這麼認真地一說,直接就點了點頭,扭頭喊道:“得!咱這十幾號人,今晚開始就恢復自由身,咱帶著槍一路衝出去,看能不能衝到小日本的老家,咱也去侵略他們的老窩去!” 一干皇協軍士兵也都有脾氣,淋著雨,在營房裡暖暖和和躺得好好的,現在出來受這鳥氣,自然也都附和:“行!咱都聽楊長官的,反了!反了!” 大夥這麼胡亂地吼上了幾句之後,反而沒有之前那麼窩火了,在雨裡面的山路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跑,感覺還很舒坦,有一種發洩後的快感。 一整晚往前跑,其實也想偷懶,歇一下。可是一路上都沒一個乾淨的地方停留,也都尋思著:看是不是前面不遠處會有個山洞啥的,躲一下雨。於是,一路狂奔,竟然一直跑到了天亮。 到天亮了,那一整晚的雨也停了下來。楊建冷靜下來,尋思著完成今兒這個差事夠戧,在這林子裡真要找出鄭大兵帶著的那幾個逃跑的戰俘,等於是大海撈針。扭頭回去,想到之前坂田那鳥樣,心裡就來火。再說,狼狽地扭頭回去,弄不好坂田一發火,直接給自己吃個槍子兒也說不定。 總算找了個稍微乾淨的地兒,楊建要大夥停下來躺會兒。楊建自己卻沒有一點兒睏意,招手叫上大劉,說:“來!咱倆去附近看看,昨晚一直下雨,兔子啥都躲著不出來,現在雨停了,咱看看能不能找到個兔子窩狼窩什麼的,弄死幾個,也好讓大夥填填肚子。” 大劉正靠著棵樹要打個盹,聽楊建這麼叫喚自己,很不情願地跟著楊建往旁邊的林子裡走去,邊走邊說:“哥!不走太遠吧,咱就近邊轉轉,打不到東西咱回來睡覺,睡醒了再去也成。”說完大劉一抬腳,對著旁邊窩著的小個子刁厲害踢了一腳:“厲害,起來!跟楊長官和你大劉哥打兔子去!” 小個子刁厲害連忙爬了起來,說:“中!哥!俺這就跟你們去!” 楊建罵道:“瞧你們這點兒出息,娘們儿一樣唧唧歪歪的。”說完摸出手槍,帶著大劉和刁厲害離開了隊伍,往林子裡走去。 這林子裡的野物好像都修煉成精了一般,楊建帶著他那兩個弟兄轉了有大半個小時,四腳跑的東西都沒瞅見。轉得楊建自個兒也覺得有點兒累了,便一揮手,說:“拉倒了!先過去睡會兒,等會兒要其他兔崽子出來找。”說完帶著大劉和刁厲害往回走去。 到快靠近其他人睡覺的地了,大劉卻站住了,扯著楊建的衣角,說:“哥!好像有啥不對哦!” 楊建白了大劉一眼:“哪裡不對了?” 大劉攔住楊建:“哥,真得等一下,你瞅瞅這地上,這大皮鞋印子好像不是我們的哦。” 楊建也低下頭來往地上看,樹葉和稀泥糊在一起的地上,亂七八糟的皮鞋印踩了一地,而且都是朝著在睡覺的那十幾個皇協軍士兵走去。刁厲害抬頭對著大劉說:“大劉哥,不會是坂田派的鬼子兵也趕上來了吧?” “不可能!”大劉搖頭,“鬼子兵可不用像我們這麼遭罪,大半夜在這林子裡跑,我尋思他們最起碼也要回去帶上裝備和乾糧,等雨停了才出來,不可能這麼快趕上我們的。” “難道會是鄭大兵他們那幾個玩意兒?”楊建撓撓頭。 “哥!咱都只是穿膠鞋,你楊連長也就短靴,鄭大兵他們穿的還都是布鞋,總不會是這林子裡有個老神仙給他們送了幾雙皮鞋出來吧?”大劉明顯地為楊長官的智商擔憂起來。 楊建點點頭,說:“那倒也是,也沒啥,應該是小鬼子吧!走,過去看看。” 刁厲害忙跟著楊建往前跑,大劉站在後面,本來還想說什麼,可見到楊建這大大咧咧的模樣,也覺得大概不會真有個啥鳥事,背正槍,也小跑了跟上去。 楊建這人,外表粗,做起事來也一副缺心眼的樣兒,可並不蠢。雖然對著大劉指手畫腳,心裡卻還是留了個底。走到弟兄們休息的附近了,楊建在前面先輕手輕腳地走,並對後面兩人做了個手勢,貓在樹後面往那邊看了過去。 這不看不打緊,三個人立馬一身冷汗給冒出來了。只見十幾個兄弟都已經被下了傢伙,跪在地上。站在他們面前的是一二十個在戰俘營沒見過的鬼子兵,並且這些鬼子兵和平時看到的明顯不同,首先就是個頭似乎要大很多。按理說:小鬼子都五短身材,中間找個大塊頭出來,也不過是矮壯。而現在看到的這一二十個鬼子兵,站在那裡都跟鐵塔似的,個頭和東北兵差不多了。 鬼子兵們都端著槍,烏黑的槍口對著跪在地上的一干皇協軍。最前面一個沒戴軍帽的,可能是鬼子兵的頭頭,叼著根煙蹲在湖南兵小李子跟前,臉離小李子很近,表情奇奇怪怪的,用日語在對著小李子唧唧歪歪地不知道說些啥。 大劉便在楊建耳朵邊上問道:“哥!這小李子會日本話?” 楊建沒回頭,壓低著聲音回道:“他會個毛?老子都不會。” 刁厲害聲音有點兒抖:“楊哥,那鬼子在對小李子他們說啥啊?” 楊建說:“你問我我問誰啊?”說完楊建不耐煩地扭頭白了大劉和刁厲害一眼:“先看看什麼情況再說,可能只是誤會。” 再扭頭過去,只見那鬼子軍官還是蹲在那兒,叼著那根煙對著小李子的臉吹著煙霧,小李子咳嗽起來。鬼子軍官得意地仰頭哈哈大笑,然後站起來對著其他鬼子大聲地吼了幾句什麼。其他鬼子兵聽了後都“嗨”了一聲,對著地上的一干皇協軍士兵拉起了槍栓。 楊建罵道:“壞了!”身子往前衝,尋思著這群鬼子和咱這支皇協軍小分隊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身後的大劉卻死死地拉住楊建:“哥!等會兒,他們應該不是要開槍,好像是要帶他們走。” “帶他們走也不對啊?”楊建還是要往前衝。 大劉雙手一起上了,一把抱住楊建,低吼道:“哥!信我一回,咱多看一會兒,看到底是什麼情況?成不?” 楊建瞄那邊,只見鬼子兵確實沒有開槍,只是要皇協軍都站了起來,押著往旁邊林子裡走去。楊建稍微地鬆了口氣下來,大劉說道:“對吧!應該是有啥誤會,押著弟兄們去旁邊等著和坂田他們聯繫。小鬼子也怕咱是細作,就像三國那書裡的蔣干那號人啊!” 楊建點點頭,領著屁股後面倆人,躡手躡腳地尾隨著前面的隊伍走著。目標卻並不是戰俘營的方向,反而是往林子深處走去。最開始楊建和大劉、刁厲害還偷偷地嘀咕上幾句:“難道真是坂田派來的鬼子兵,逮著咱這群弟兄後,還要繼續去林子裡抓逃犯?” 走了一多會兒,就覺得不對了,鬼子似乎對這林子深處很熟悉,行走的路線也並不是單純地對林子胡亂地深入,卻是明顯地有固定的目的,並朝著目的地在前進。 楊建心裡就留了個小九九,摸出把小刀來,在一路經過的樹上,都輕輕地劃了一刀。一會兒真要有啥事,也不會摸不清楚方向,像蒼蠅般亂撞。 一路尾隨著前面的隊伍走了應該有兩三個小時。一路上鬼子兵唧唧歪歪地說些啥,楊建他們壓根兒就听不清楚,況且就算聽清楚了也不知道啥意思。只是感覺越來越怪,似乎這群鬼子透著一股子神秘,完全捉摸不透他們想要做什麼。 前面豁然開朗起來,很是空曠。楊建他們遠遠地瞅著,似乎是鬼子兵們押著皇協軍們到了一個水潭前吧?可也正是因為空曠,自然楊建他們三個不好跟那麼緊,怕被鬼子發現自己,只能趴在樹下面的草叢裡,遠遠地看著。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