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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邵德:山洞裡的坦克

薛定諤之貓1 中雨 9821 2018-03-22
我跟在小五背後,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畢竟那十幾個皇協軍是我帶的兵。揪心的是已經有兩三個被那些齜牙嬰兒模樣的傢伙撲到了地上,正在撕心裂肺地慘叫著。我牙一咬,繼續往前面跑去。我想起之前在我們眼前蒸發的日軍屍體,剛才在我們面前喪命的那個憲兵,似乎還沒有消失。想到這兒,我扭頭望著地上那鬼子的屍體。果然,那屍體在變著顏色,似乎是慢慢變淡。我連忙看我手裡剛才在他身上摘下的皮套,因為之前看到的鬼子消失的屍體,是連著他身上的物件也一併消失的。 意外的是,我手裡的皮套並沒有變淺,抬頭看小五手裡握著的那桿機槍,也沒有要消失的徵兆。心裡就微微地寬了點兒,可能是只要離開屍體的物件,就不會憑空蒸發吧。 小五沒有回頭,他背微微有點兒彎,雙手並不是像我們普通人奔跑那樣地甩動,給人感覺那甩動的幅度比一般人小一點兒,而那步子的跨度卻不小,並且非常迅速,很快便把我甩開了一段距離。

可能小五也感覺到跑得比我快很多吧,到離開那殺戮場一兩里後,他停了下來,轉身看著我。我加快步伐跟上了他,才注意到他停步的位置是在一棵很粗壯的大樹下。小五沖我笑笑,問道:“你會爬樹嗎?” 我愣住了,點點頭。小五便指著上面,說:“咱上樹吧?” “那上樹豈不是和那些鬼玩意兒做鄰居了?不安全吧?” 小五搖搖頭,說:“邵德,我們要躲開的是小鬼子,不是這些小怪物。” 見我還是一副不能理解的表情,小五嚴肅地說:“死在林子裡不是我現在害怕的,我害怕的是不能完成黨國交給我的任務。邵德,我希望你能和我一樣,把我們的責任擺在第一位。” 我沒有回話。心想:可我怎麼能和你思路一致呢?我只是稀里糊塗地接受著你一人言談的計劃,之所以跟著你走到這一步,是因為我骨子裡還有一個中國人應該有的一腔子熱血,還希望能夠為我們這個已如危卵般脆弱的民族做點兒事情,不想苟且地活著。可是,我這樣做了,到底是不是在為我們的國家?又或者說,是不是能為我們的民族做出哪怕是一丁點兒的貢獻呢?

小五應該是從我的表情上看出了我心裡想的什麼,他跨步過來,拍拍我肩膀:“邵德!想想昨晚你看到的吧!” 我心裡一寒,點了點頭,開始爬樹。 那樹非常粗壯,不容易攀爬,小五站在我後面,卻沒有跟著我上樹,我費了很大勁兒也就上去了兩三米高。遠處的槍響此刻停了下來,只聽見林子“嘩嘩”地響,應該是不少人正朝著我們這邊跑了過來。 小五急了,在樹下對我喊:“邵德,先下來!” 我沒有多想,以為他要我下去後繼續朝前面跑,另外去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著,便鬆手跳了下去。誰知我雙腿剛落地,小五一探手,只用一隻手就把我抱了起來,然後夾著我往上一跳,直接跳了有三四米高,他應該也是事先瞄好了腳要落下的位置,只見他左腳在樹幹的凹處狠狠一踩,再一蹬腿,我在他胳肢窩下感覺是飛起來一般,直接朝著有十米高的樹頂蹦了上去。

一瞬間的工夫,壓根兒都輪不到我驚訝或多想,小五連貫的幾個動作,最後用空著的那隻手一把握住了樹頂的一根橫著的樹幹,穩穩地落在了樹頂的分杈上。 放下目瞪口呆的我,小五又笑了,笑得怪怪的,壓低聲音說:“晚點兒再和你解釋,趕緊隱蔽好別動,看下面是什麼人經過再說。” 我只能點頭,並把身子都藏在茂密的樹葉里。小五卻往旁邊又爬了一點兒,趴在一棵大樹枝上,那位置似乎視線比較好吧?我在他身後,關心的卻已經完全不是下面即將走過的是鬼子兵,還是那些怪玩意兒,琢磨著小五這神秘的傢伙了,到底……他是什麼人?他還有多少秘密? 如果他只是單純地為他背後的勢力來完成某項任務,那麼憑他的身手,應該可以應付很多事情了。那麼,他幹嗎一定要拖著我這個啥都不知情的傢伙?目前看來,我還不能幫到他,甚至是他的累贅。難道……難道我在他所執行的任務裡,也是一個關鍵的因素?

不過此時也由不得我閒下來想這些,樹下已經熱鬧了起來。我躲在樹葉的縫隙間朝下看,只見下面急急地往前趕的,果然是那群日本人,我胡亂點了下人數,貌似只少了之前死的那個憲兵。光頭依然走在最前面,一手提著一把大刀,背上交叉背著那把弩和一支長槍。刀刃上和軍裝的袖子上全是血,也不知道是小山東的,還是那些怪物的,這會兒他正皺著眉,大跨步地走在最前面。 緊跟著他的是松下幸太郎,手裡也提著一把手槍。他身邊是那個大鬍子軍官和山口信,兩人扶著一個渾身是血的鬼子。那鬼子頭低著,軍帽也不知道哪去了,衣服上都是血,但應該也沒啥大礙,因為他的步子還能勉強跟上其他人。我便注意去看他的肩章,是少佐的軍銜,應該是坂田吧。 走在最後的自然就是那六個高個兒憲兵。所以說小鬼子能在咱神州大地上所向披靡,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就算是這會兒他們這麼狼狽地逃跑,隊形也還是那麼整齊,那六個憲兵站成兩排,保持他們慣用的作戰隊形左右地護著其他人。

鬼子們走得很快,相信如果不是因為坂田受傷的話,他們應該是跑步前進的。很快地,他們便從我們這棵樹下走過去了,我這才稍稍地鬆了口氣,壓低著聲音朝著小五喊道:“小五……” 我話音剛落,小五便鼓大著眼睛扭頭瞪我,眼神裡全是指責。我心裡一慌,尋思著我哪裡做錯了?忙噤聲下來。 小五也沒理我,扭頭警惕地瞅著樹下面,似乎樹下還有事情要發生一般。 果然,只見鬼子遠去的方向,那光頭提著兩把大刀大跨步地跑了回來,直接跑到了我們躲的那樹下不遠處站住了。我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把整個身子都藏在樹幹的後面,只有半邊臉透過樹葉縫隙偷偷地瞄著他。 光頭站定了,閉上了眼睛,應該是很用心地聽著周圍的響動。半晌,他抬起頭來,朝四周望瞭望,然後扭過頭,朝松下他們遠去的方向跑了去。

這次我不敢掉以輕心了,就算光頭在我的視線裡消失後,依然一動不動地躲著,等著小五發話。 小五像蜥蜴一般,趴在樹枝上,腦袋時不時地微微左右扭動,似乎在周圍的風吹草動中尋找著什麼。耗了有半個小時,小五才扭過頭來,說:“應該可以下去了。” 我點點頭,動作很難看地抱著樹幹,小心翼翼地朝著快十米高的樹下滑去。小五在上面呵呵地笑出了聲,我抬頭罵道:“少嬉皮笑臉了!知道沒有你那身手!” 小五更樂了,好像啥情況都在他心裡不是個事兒一般,不過他時不時對我露出的笑容,讓我覺得他對我還是比較親切的,和之前剛認識他時的不苟言笑有了很大區別。小五賊兮兮地笑完,莫名其妙地說上一句:“你也很快會有這樣的身手了!”

“我?什麼也快了?”我猛地一愣,好奇地問道。 小五便收了笑容,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眼神,說:“沒啥,沒啥!我的意思是你像我一樣,爬得多了,自然也就身手好了。” “身手再好,也不可能蹦這麼高。”這句話我沒有說出口,只是在心裡念叨。小五雙手勾著那根他之前趴的大樹枝,來回地晃了兩下,接著直接就往樹幹上跳。我忙閃過,只見他跳到樹腰的時候,雙腿對著樹幹狠狠地蹬了一下,然後身子橫著往下落去。 好在他的身手我已見識過了,自然也不會擔心他摔傷之類的。小五身子橫著往下落去,臨到地上了,只見他雙膝和雙肘一屈,“啪”地摔到了地上,緊跟著連貫的動作,落地後他如反彈一般,肘子和膝蓋一起用力,人就那麼直接蹦了起來,以穩穩的站立收場。

整套動作非常漂亮,作為旁觀者的我看在眼裡,想到的卻是之前那光頭射弩後爬起來沖向目標的那一系列動作,也是非常的連貫,和小五這靈活的動作如出一轍。 小五站直後抬頭望我,我抱著樹正停在那兒,胡亂地想著這一切是不是巧合。我低頭和小五抬起的目光交彙的剎那,我發現之前小五要我注意光頭的眼珠裡看到的那黑眼珠很大的情形,居然在小五的眼睛裡也同樣出現了。之前我就覺得那奇異的眼睛似曾相識,現在才想起來,就是小五的眼睛,和光頭是一樣的,瞳孔能時不時地擴張,黑眼珠也能迅速地變大。 小五沒有註意到我臉色的變化,依然對我笑嘻嘻地罵道:“快點兒下來啊!實在不行了就一撒手往下蹦,我看看能不能接住你。” 我收回心思,沖他胡亂地咧嘴憨笑了下,連忙爬了下來。

小五把身上掛得亂七八糟的公文包和機槍整了整,然後伸手往我腰上的那個從憲兵屍體上摘下來的皮套探了過來。我儘管滿腦子的疑問,但之前小五已經說了有些事情要晚點兒再告訴我,便沒有好事地多問。伸手把皮套打開,讓小五把裡面的東西掏了出來。 那是一個黑色的長方形小匣子,四周都很光滑,大概有兩個指頭厚度,最下方有一排數字:378978。而除了這一排數字,就沒有任何東西,連一個能證明這玩意兒可以打開的縫都沒有。我和小五看了半天,都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小五把黑匣子塞進我別在腰上的皮套裡,扭頭說:“走吧!看能不能弄清楚小鬼子在這遠山里的秘密?” 我問道:“走去哪裡呢?難道又回昨天那水潭重新游進去?” 小五沒有回頭,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走去,邊走邊說:“我們先到處轉轉吧!應該還有別的入口的,實在找不到的話,晚上我們再摸回去。”

我點點頭,跟在他背後:“也不知道咱那十幾個兵怎麼樣了?” 小五嘆了口氣,說:“先不管吧!鬼子們沒什麼損失地逃了出來,他們應該也不會有太大事的。” 我沒再出聲。畢竟從昨晚開始,我也被小五所感染得有了那麼一點點使命感,覺得在這林子裡,自己需要做的事情似乎還有很多。當然,讓我鐵下心來跟著他幹的主要原因,始終還是昨晚在湖底密室裡看到的場景——一千多個人像動物一般地被泡在水里面。作為一個中國人,看到那一幕,又有誰能說自己心裡不會想要為他們做些什麼呢?或者說:就算是能讓這一千多個同胞痛快地失去生命,也總比他們現在那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囚禁著的活法要舒坦吧! 想到這些,我靜下心來,默默地跟著小五往前面走去。 看得出,小五對於要到哪裡也沒有了目標。之前進林子開始,他還一路胡亂地摸身邊的樹,好像樹能給他指引。現在,他似乎對樹沒有興趣,反而時不時地用鼻子發出狠狠吸氣的聲音,好像想通過嗅覺找到什麼一般。 我在他背後問他:“你整得自己像條狗一樣,聞啥呢?” 小五說:“我總聞到一股焦炭的味道,好像有人在這裡生過火。” 我也狠狠地聞了聞,可能咱的某些感官比不上小五吧,除了一股植物的腥味,什麼都沒聞到。 前面小五的步子卻越來越快了,到最後小跑起來。我始終跟著他緊緊的,慢慢地似乎也還真聞到了一股焦味來。大概跑了十分鐘左右,一堆熄滅的火堆真的出現在了我們面前。 我和小五站在火堆前,都沒說話,警覺地往四周各自巡視。應該是昨晚有人在這裡睡過,地上的樹葉和草明顯有壓亂的痕跡。火堆不遠處有一條小溪,朝遠處延伸過去。 小五在一棵樹下發現了很多水果核,旁邊還有七八個紅紅的果子。小五拿在手裡聞了聞,然後扔個給我說:“嚐嚐唄!能吃的。” 我見他已經啃上了,便也吞了吞口水,對著那果子咬了下去。 小五邊啃,邊問我:“邵德,你還真忍得住啊!你就沒有啥要問我的?” 我笑笑:“問你你又會說嗎?你小五想要告訴我的自然會告訴我,我問多了,你那遮遮掩掩的模樣,我懶得看著膩歪。” 小五也笑笑:“得了!邵德,啥都會說給你聽的,只是這一路上緊,等找個安全地了,閒下來再好好跟你說。嘿嘿!你對這營地有什麼看法?說說!” 我故意白了他一眼:“你問我啥我就要回答,我問你啥就要晚點兒說對吧?” 小五有些得意地笑道:“得了!少廢話,說說唄!” “林子裡除了我們和小日本,應該就只有趙老四他們那八個戰俘了,這火堆應該就是他們昨晚生的。”說到這兒,我突然想起什麼,對小五問道:“你之前不是說三年前那次戰俘逃跑是計劃所安排的嗎?那這次逃跑也是安排好的?” 小五一愣,故意往旁邊扭了扭頭,應該是心裡又在尋思著什麼。到他在扭頭回來注視著我目光時,眼神似乎豁然了很多,然後他說道:“邵德,你懷疑的是對的,戰俘逃跑,是計劃的一部分。” “那……那你的意思是那八個戰俘都是知道這是計劃的?”我對這個猜測感覺很驚訝,“難道他們八個都是重慶方面的人?” 小五見我那表情,笑了,說:“沒你想像的那麼厲害,也就一兩個人是咱自己人,要不我帶著你進到林子,怎麼知道這路是怎麼走的呢?” 說到這兒,小五可能也覺得說得太多了,連忙往熄滅的火堆走去,邊走邊岔開話題,說道:“不管他們了,咱的任務還是摸到小鬼子在這遠山里的基地裡面去。”說到這兒,小五咬牙切齒起來,罵道:“老子如果有足夠的炸藥,昨晚就想炸掉那關人的地界兒,看著太讓人揪心了。” 小五的話讓我心裡也酸了起來,就算小五這話是想把我亂糟糟的想法給吸引過去,但我還是認了,畢竟某些叫大義的東西,我還是懂的。 我倆圍著火堆處四周查看,小五摸了摸身邊的一棵樹,說:“他們幾個人是順著這小溪過去了,我們也順著過去吧,嘿嘿!看看這幾個戰俘都發現了什麼!” 我心裡對於之前小五摸樹便知道路線的原因,總算有了了解,這孫子壓根兒就是在跟著那七八個戰俘裡他自己的人留下的線索在前進。只是,那八個人裡,到底誰又是他的自己人呢?那個長得和鄭大兵一模一樣的啞巴,到底是不是就是鄭大兵呢? 我正想問問小五這些問題,小五卻一扭頭,表情嚴肅地望著我們過來的方向。我尋思著難道又有危險了,小五立馬證明了我的猜測,一揮手,說:“邵德,趕緊跑,那光頭他們摸過來了。” 說完小五便往小溪的下游邁開了步子,我在他背後罵道:“小五你他媽的瘋了,這麼跑下去是要讓那幾個戰俘他們也給暴露了嗎?” 小五似乎才晃過神來,一轉身,我倆跨過小溪,朝小溪的側面迅速地跑去。 身後林子裡也嘩嘩地響了起來,果然是鬼子,只聽到一個嗓子很粗獷的聲音在用日語吼道:“就是這兩個支那人拿走了龜田君的皮套!” 緊接著聽到背後鬆下幸太郎用中文大聲地喊道:“邵德君、伍長官,停下來,可能有點兒誤會……” 我們自然不會覺得一切是誤會,我下意識地用手護住腰上掛著的皮套,儘管我和小五並沒弄清楚這玩意兒的用處,但應該這玩意兒對小鬼子是重要的。否則他們遇到那麼一出後,不去追逃犯,也不去管應該沒死光的皇協軍,專程躡手躡腳地來撲我們幹嗎? 這時背後又響槍了,小五這次沒有跑得像之前那麼快,速度和我差不多。後面的追兵速度也只能說正常,並沒有出現我想像的光頭一個人直接蹦到了我們跟前。 小五邊跑邊扭頭朝後面看,說道:“那光頭好像沒和他們一起哦?” 我哪有工夫扭頭,跟著他發狂地奔跑本就已經喘不上氣來,便只能胡亂地點頭。 小五臉色一下子就變了,說:“慘了!不對勁兒,那光頭肯定是在哪裡貓著截我們。” 話才剛落音,只聽見我們前面一聲大吼,一團黑影從我們頭頂撲了下來。 小五的動作更快,他一手抓住我一隻手,一個貓腰就把我一兩百斤的身體扛上了,我在他肩上明顯地感覺到他倆小腿在狠狠地用力一蹬,然後扛著我就往另一個側面的下坡跑了過去。 我這才感覺到之前一路他都是在為了遷就我,沒有全力地奔跑,現在下坡的速度,完全能感覺到他異於常人的體力。怎麼說呢?似乎地球的引力對他沒起作用,他完全沒有因為下坡而控制不住。他扛著我在樹林間迅速地奔跑,有樹就拐,有坑就跳,時不時還要用那隻閒著的手往旁邊的樹上撓上一下。 我狼狽地在他肩上那麼掛著,身上滿是緊張的冷汗。抬起頭來望向背後,看到的一幕卻更是讓人驚訝,只見光頭還是一手抄著一把大刀,背上交叉地背著弩箭和槍。不知道他又在哪裡弄了滿臉的血,軍裝上也臟兮兮的。他在我們背後一二十米遠處追我們的跑法,讓我明顯地感覺到一股子重重的壓迫力從背面襲來。 光頭對著我們呈直線狀奔跑過來,面前有樹攔著,他一聲低吼,手裡的刀平著一刀給上去,每刀都是一刀斬,樹就立刻斷了,好像碗口粗的樹在他刀下,就像是一塊豆腐一般。被砍斷的樹,基本上都朝著下坡的方向倒下去,極個別架在旁邊的樹上沒有倒下去,攔在光頭面前,光頭硬生生地撞上去,把那樹撞開,繼續朝著我們追。也就是說所有的外在因素都沒能阻擋光頭追我們的步子,甚至應該說,是沒有阻擋他用著最快的直線路線,追捕我們的步子。 前面的小五卻將步子慢了下來,我在他背上扭頭瞅著光頭越來越接近,自然急了,喊道:“小五,光頭要追上來了!” 小五似乎沒聽到我說話,停下步子來,把我放到地上。我忙衝前面看,大大地出了一口冷氣——只見我們已經到了下坡的盡頭,下面就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懸崖,崖底鬱鬱蔥蔥,但距離我們站的崖頂,最起碼有三四十米高。 小五看我的眼神換上了最初的陰鬱神色:“邵德,我要跳下去,你下不下看你自己。”說完,小五並沒有立即下去,反而是冷冷地盯著我。 我當時心裡尋思的是他這麼問,是想要我自個兒選擇自個兒的路,不想我跟著他一起莫名其妙地死,過後我才琢磨出他問了我後,沒有立馬下去卻盯著我看的原因……我想:如果當時我選擇怕死不跳下去,等著被日本人俘虜的話,小五可能會直接一抬手,就把我解決了,讓我從他那知道的秘密,不會有洩露的可能。 所幸我選擇的是跳,並且我壓根兒就沒多想,一扭頭就先小五往下跳了。風在我耳邊呼呼地響,很奇怪的,我並有覺得我會死什麼的,反而覺得自己是在這生與死之間進行著蛻變,或者說正在超越著什麼。原因是小五給我的某些叫信仰的東西,我邵德唯唯諾諾了這麼多年,做了這麼多年亡國奴,現在終於挺起胸膛,能為自己的民族做些什麼了,生死似乎變得沒那麼重要了…… 小五應該是緊跟著我往下跳的,我當時就那麼隨意地一蹦,自然是呈弧線往前面。小五伸手拉我卻是在我背後,一隻手搭到了我的肩膀上,把我朝後面微微地拉了一下,就在弧線往前降落,被他扯得直降的同時,一支弩箭貼著我的後背朝下射了下去。弩箭上面金屬的箭尖還接觸到了我的皮膚,冰涼到讓人毛骨悚然。 我手腳揮舞著往下落,小五也一直在我身邊,他拉著我的手並沒有鬆開,讓我倆在那下降中始終保持著一致。有樹枝在臉上劃過,我嘗試著用手去抓,可畢竟我只是個普通人,沒有華麗地完成那麼高難度的動作。期間小五應該伸手在樹枝上探了一下,雖沒抓住什麼,但明顯地感覺到我們下降的速度因此放緩了點兒。 快到地面的時候,我對著下面看了一眼,心裡卻咯噔一下暗道:“完了!”只見我們的正下方是一個直徑約七八米的大洞,像一個怪獸張開著巨大的嘴巴仰視著我們。小五應該也看到了,我感覺到他抓著我的手一下捏得緊緊的。我們的身體在洞口長滿的藤上擦過,我臉上感覺涼涼的,應該劃了幾條口子。然後後背就被小五一腳狠狠地踢了上來,身體打橫著往旁邊飛去。我心裡很清楚,小五是想讓我借橫著飛的力度,看能不能緩解下墜的速度。 我結結實實地被他踢到了一塊濕漉漉的石頭上,然後反彈著往下落去。之前因為小五始終抓著我,使我覺得有他在,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儘管了解他踢我的目的,可到這一下自己朝下落去,心裡就完全沒底了。 所幸我落下的位置是有水的地方,不深,大概三四米。我“啪”地摔進水里,身體火辣辣地疼,緊接著就是水的冰冷。到我安全地從水里浮上來的同時,只聽見小五狠狠地摔在類似金屬物體上發出的巨大的砰砰聲。我朝著他摔落的方向用力地劃動了幾下,大聲地喊:“小五!小五!” 小五輕聲地回應著我:“在呢!沒死。” 我放下心,再往前劃了幾下,腳就踩到了底,站了起來。洞里黑糊糊的,我閉上眼睛適應了幾秒,再睜開眼睛,才看到這是個大概有三四百平方大的地方。遠處有個巨大的黑影,小五的聲音就是從那上面傳過來的。 我忙朝那邊跑去,只見面前那巨大的黑影是墨綠色的。再湊近點兒,發現這黑影竟然是一輛坦克,小五正面朝上躺在橡膠的履帶上。 也沒時間讓我多想什麼,我衝上去,把躺在上面一動不動的小五給拉了下來。小五應該摔得不輕,眼睛瞇成一條線,一張臉已經慘白,但意識還是清晰的。這孫子又對著我微微地笑笑,看得出這笑容有些吃力。我摟著他,說:“感覺哪裡疼?吱聲,我給你看看摔得厲不厲害。” 小五還是故作輕鬆地笑笑,說:“差不多吧,後背直接砸到那鐵板上,再彈到履帶上的,如果是直接摔地上,估計沒命了。” 見他還能說這麼長的話,我心裡稍稍地舒坦了點兒,跑到旁邊捧了點兒水讓他喝。小五喝了水,開始咳嗽,咳了一鼻子一嘴的血水出來。然後要我扶他在坦克上靠著,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我被他這模樣給嚇得心裡又沒主意了,不知所措地蹲在他面前看著他。小五喘了會兒氣,對我笑著說:“邵德,我沒事!我這身板你又不是沒見識過,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我幫他抹著胸口,說:“你可別死撐,咱倆一個繩上拴的螞蚱,你要是死了,我還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小五把身子移了一下,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繼續靠著,說:“真沒事!只要緩緩就可以了。”說完小五握住我的手,說:“我萬一有什麼差錯,你也不用慌,這遠山里不止我們,還有咱自己人在的,你記住一個暗號,上句是'萬里長城萬里長',下句是'英雄識英雄'。” 我看他臉色似乎好了點兒,便打趣道:“你這啥狗屁暗號啊,都不押韻不搭調的。” 小五又笑了,說:“又押韻又搭調,萬一被人胡亂接上了,可是要死人的。”說完他又猛烈地咳嗽起來。 我又弄了些水給他喝了,小五閉上眼睛,似乎要養神。我便站了起來,往四周打量。只見這個岩洞還真不小,高度應該有十幾米,頭頂的洞口被亂藤枯草亂糟糟地攔住,只是從那些綠色的縫中,有一點兒光線射了進來。洞大概三四百平方大小,我們站的位置是在山洞的正下方,也就是說這坦克就是在山洞的正下方。 我摔落的水潭在前方大概五六米處,我落下的地方應該只是在水潭邊上,因為放眼望去,那水潭連著遠處的山壁,山壁下的水有多深,自然無從知曉。我們背後,也就是說坦克的背後,地勢就明顯要高出很多,黑糊糊的,似乎擺放著什麼東西。 我低頭見小五還在閉目養神,他胸口一上一下,證明他還有氣,於是我便朝那黑糊糊的地方摸了過去。 竟然是擺放得很整齊的一二十個箱子,有幾個箱子上面鋪著黃色的日本軍用大衣,像床的樣子,地上也整齊地舖了些枯樹葉和枯草。 我忙扭頭對著小五喊道:“小五,小心點兒,這裡面可能有人!” 小五聽到我的話一骨碌爬了起來,朝我跌跌撞撞地走來。我忙上前扶他,他把我的手甩開,說:“我說了沒事,我這身板我心裡有數。” 說完小五皺著眉,也盯著那堆箱子發起愣來。我仔細地往四周看了個遍,可是也沒見人影。小五沖我使了個眼色,我忙把身子往邊上縮了縮。然後小五貓著腰,往那邊摸了過去。 過了幾分鐘,只見他摸到那堆箱子邊上,四處看了看,扭過頭來對我說:“沒事,過來吧。” 我走了過去,小五已經打開了其中一個箱子,只見裡面是滿滿一箱日本兵的大衣。小五扯了一件出來,說:“嘿嘿!你看小鬼子的衣服就是比咱的好。” 我點點頭,心說你到這會兒了還有心情評論人家衣服。我打開了另外一個長箱子,這箱子裡全是步槍,油亮油亮的,整齊地放在那些黃色的枯草中間。 小五在那邊喊:“邵德,快來看我這箱翻出啥了?” 我拿了支槍出來背上,朝他走去,只見他盤腿坐在一個打開的箱子前,非常高興的樣子。我湊上前一看,那箱子裡竟然都是罐頭。小五從口袋裡拿出那支鋼筆,像劃紙片一樣把罐頭給劃開了,裡面是滿滿一罐牛肉。 我也樂了,從他手裡搶過那罐牛肉,直接就用手指挖了一大塊往嘴裡塞。小五又開了一罐,也大口吃了起來。 一人一罐牛肉下肚後,似乎精神了點兒,我用吃剩的罐頭盒子去盛了點兒水過來,兩人一起喝了,坐在那堆枯草上伸展著手腳。小五說:“邵德,看來咱這趟也沒那麼難過,實在不行了,咱守著這山洞也能大魚大肉地過上一段日子。到外面鬼子以為咱都死了,以為趙老四他們也掛了,咱再想法子鑽出去,危險也不大了。” “趙老四?你認識趙老四?”我聽他說到那幾個戰俘,便接他話問了起來,畢竟剛才他和我說過那群戰俘裡也有咱自己人。 小五還是賊精賊精的,說:“暗號給你了,有機會撞上你自己挨個兒問就是了,我也只是知道暗號。” 我“嗯”了一聲,白了他一眼,扭頭往坦克走去。小五打了個飽嗝,也朝坦克走去,邊走邊問我:“邵德,你有沒有覺得這林子裡,一天光景很快就過了,你瞅瞅那上面,天似乎就要黑了。” 我沒好氣地對他說了一句:“那你還想這天黑不下來,一直都是白天哇。” 小五嘿嘿一笑,好像自言自語一般地說道:“說到這時間啊,我可聽跟著小日本的長毛說過,說時間壓根兒就不是我們現在掌握的這樣。長毛你見過沒?一腦袋黃毛,一臉老娘們儿的斑。” 我故意愛理不理地回了他一句:“我沒你高級,沒見過那些高層人物。” 小五討個沒趣,繼續道:“你說咱大清的時候,一天是十二個時辰,一天也就分十二段,會不會是過得快些?” 我點點頭。小五站在坦克旁,雙手撐著履帶,腿一蹬,往上爬去:“那長毛對我說,那種時間一天就是要快些。” 我注意力都在那坦克上,此刻已經爬到了坦克的蓋上,正準備掀開頂,胡亂地回答他一句:“那你的意思我們現在的時間就是只有十二個時辰?過得要快些了?” 小五點點頭,說:“反正老毛子認為有些世界的時間就是快些,有些世界的時間就是要慢些。”說到這兒,小五也爬到了坦克頂,幫我一起掀著那頂。應該是裡面給卡住了,我倆一起使力也都沒打開那蓋。 正忙活著,突然,我們頭頂的山洞口子上,一條很長的繩索扔了下來。我和小五對視了一眼,都手腳麻利地翻下坦克,一左一右地朝暗處躲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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