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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邵德:小五的另一半

薛定諤之貓2 中雨 13439 2018-03-22
我和鄭大兵、小五快步走上前。楊建搭著四哥的肩膀,看樣子他們已經冰釋前嫌,儼然成了哥們儿。楊建還是那副見人就自來熟的樣子,嘴角依舊掛著痞子般的微笑,四哥和海波哥則緊鎖著眉頭。 “四哥!有什麼發現嗎?”我關切地問道。 四哥似乎對我的親熱還是很不習慣,客套地點點頭,然後對鄭大兵說:“沒什麼發現,我只是覺得咱們現在進入山洞會不會有危險。如果死老頭他們真出了什麼意外,那這個山洞的安全性就需要好好考察了。” 鄭大兵也點點頭,扭頭看著我和小五,似乎想徵求我倆的意見。小五臉上浮現出一貫的故作高深的神情,似乎到了這樣的時刻,也不願意發表任何意見,不願意擔當什麼責任。 我想了想,然後抬頭對著鄭大兵和四哥他們說道:“那我和兵哥先進去一趟看看吧!如果真有什麼事,咱身手靈活點兒,看能不能全身而退。再者,如果這洞真的不安全,那麼洞外肯定會有埋伏,照目前情形看來,應該不會有危險。”

大夥都點了點頭,海波哥頭卻扭到一邊,似乎還是對我、小五、楊建不是很放心,露出不太信任的表情。我看在眼裡,卻也懶得去解釋,畢竟我現在的身體是屬於邵德的,要他們接受一個陌生人突然變成了好友雷子,那是不可能的,凡事講究循序漸進。我相信,他們最終能接受,雷子的思維和我的身體重合的事實——雷子是我,邵德也是我。 鄭大兵已經往洞裡走去了,我趕緊快步跟上。 此刻外面的天已經完全黑下來,洞裡伸手不見五指。所幸我們之前進進出出了兩次,準確地說應該是雷子進出了兩次,所以對我來說不算太陌生。走了幾步後,前面的鄭大兵突然說話了:“邵德!萬里長城萬里長!” 我愣了一下,但還是接口道:“英雄識英雄!” 鄭大兵便停下步子來:“這暗號是你說給小五聽的還是小五說給你聽的?”

我站定,黑暗裡看不清鄭大兵的表情:“是小五告訴我的,我是進到林子里後才知道這些的。” 我察覺到了鄭大兵的疑惑,補充道:“之前我只是偽軍裡的一個普通軍官,不知道你們的事。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鄭大兵“嗯”了一聲,然後說道:“也沒什麼!邵德,你現在身體裡還有個雷子,我和老四雖然不了解你,但是對雷子還是放心的。如果你邵德不是咱自己人,那你身體裡的雷子肯定會吱聲的。而小五……” “小五怎麼了?”我連忙問道。 “小五也沒什麼!”鄭大兵沙啞的聲音繼續道,“你昏迷時他已經把你們進到林子裡的一切跟我們說了,相信應該沒隱瞞什麼。但是他對於進入林子之前的一切都沒提過,只說自己是獵鷹團的第三批成員。我感覺他沒這麼簡單。”

我打斷了他。 “不會吧!畢竟我也是小五爭取過來的,他應該沒問題。難道……難道你們還有其他發現?” 鄭大兵遲疑了一下,然後低聲說道:“不是我發現的,是老四發現的,我們在等你醒來的時候把鞋脫了晾乾。老四發現小五的大腳趾和第二個腳趾分開得很遠。” “分開得很遠?”我被他這話整得有點兒迷糊了,“有什麼不對嗎?” 鄭大兵說道:“你知道日本人在那小島國從小是穿什麼鞋長大的嗎?” “木屐啊!” “對!木屐是中間有個東西掛在腳上的,就在大腳趾和二腳趾之間,所以日本人光腳站著,這兩個腳趾分得很開,這也是洋人分辨我們中國人和日本人的依據。” 我沉默了,鄭大兵說得有一定道理,但我很快就說服了自己,不用跟著他的思路去懷疑小五。原因有二:其一是我的命都是小五給撿回來的,如果他有問題,就不會冒著生命危險去救我;其二如果他是日本人,那豈不是連陸伯伯是潛伏在日本人之中的間諜這麼重大的機密也早就被他知曉了?如果是這樣,那日本人怎麼可能沒有對陸伯伯動手呢,這也說不過去啊!

於是我肯定地對鄭大兵說道:“兵哥,你們應該是多慮了!再說小五是福建人,他們那邊的漁民也有個別地方受日本漁民的影響,有穿木屐的習慣。”說完我拍拍鄭大兵的肩膀。 “沒事的!小五應該是有些苦衷,不方便跟我們說他的過去,畢竟……畢竟他知道的事太多了。”最後這句話是因為他是陸伯伯安排的人,而對於陸伯伯也是國民政府安排進入偽滿國的高級潛伏特務一事,我還是沒把握是不是要讓面前的鄭大兵知曉。 鄭大兵聽我這麼說,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唉!雷子兄弟,不是兵哥我多心,只是……唉!有些事情並不如我們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想當年,我最信任的人居然是鬼子的奸細,出賣了兄弟們。所以,由不得我不多想啊。” 說完鄭大兵扭頭繼續往裡面走去,針對小五身份的話題就此結束。我腦子裡閃過一個畫面,就是小五在開那個石頭門機關時的表情,但這畫面也只是一閃而過。

我們跨過了那個坎,進入了水里。很快,水就漫過了腰,鄭大兵笑嘻嘻地說道:“邵德!這裡沒有外人,要不咱倆試試,看到底咱倆誰的體格壯實些!咱比比誰先游過去?” 我呵呵笑了笑,說:“兵哥,你的意思是說你我都有了和別人不一樣的體格吧?我看還是算了吧!萬一浮出水面的時候真有個什麼差錯,咱沒個心理準備也還是不好吧!” 鄭大兵便也笑了,說:“那倒也是!”說完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往水深處遊了過去。 我緊跟著他下了水。奇怪的是,除了整個身體有好像使不完的力氣外,其他感官似乎也更加靈敏了。在黑黢黢的水底下,我居然能夠隱約看見前面鄭大兵的黑影。雖然說不用真去比比誰的身體更棒,但下了水後,我還是忍不住狠狠地往前游去,沒想到身體像魚一樣靈活迅速,很快就游到了鄭大兵前面。

鄭大兵在我身後應該也較上勁了,從水紋可以感覺到他加快了速度。結果有點兒出乎意料,我明顯要比他游得快得很多,可能是因為邵德的身體經常鍛煉的緣故,而他這些年一直被囚禁著體質相對差些。 很快,我們就游到了山洞旁。我遲疑了一下,然後雙腿一蹬,浮出了水面。山洞裡並沒有我們擔憂的那樣出現埋伏,相反,眼前生著一團紅彤彤的篝火,奇怪的是火堆旁邊一個人影都沒有。 我朝前遊了幾米,然後往岸上爬去。旁邊的黑暗角落裡,一個黑影“忽”地衝了出來,一支烏黑的槍口指到了我的太陽穴上:“別動!再動就打死你。” 聲音很熟悉,是振振。緊接著從那個黑暗角落里站出來的是死老頭和吳球,他們的表情很嚴肅。 “振振,住手!”我身後的鄭大兵吱聲了。

鄭大兵的吼聲讓振振、吳球和死老頭立馬變了臉色,驚訝地看著從水里站出來的會說話的啞巴鄭大兵。 鄭大兵伸手把振振的槍從我頭頂移開,然後用沙啞的聲音說道:“這是雷子!只是……只是模樣變了,等會兒跟你們解釋。” 吳球連忙問道:“那啞巴你……你怎麼也能說話了!” 鄭大兵苦笑道:“我本來就一直會說話,只是……只是不方便讓你們知道而已!” 吳球、振振和死老頭疑惑地望著我們,死老頭說道:“那、那你說這陌生人是雷子?” 我淡淡笑笑,衝著死老頭說道:“晚點兒和你解釋吧!我確實是雷子。” 振振瓮聲說道:“那你怎麼證明?” 我搖搖頭說:“那要不要我把你躲在被子裡,面紅耳赤折騰那玩意兒時喜歡喊的名字念出來啊?”

振振臉紅了,扭頭對著鄭大兵說道:“這都怎麼回事啊?一會兒沒見怎麼弄成這樣了?四哥和海波哥呢?” 鄭大兵扭頭對我說道:“你出去叫老四他們進來吧!我跟大家簡單說下經過。再說,四哥和海波不回來,他們仨還真不太相信我們說的這一切。” 我點點頭,轉身又往洞外游去。 洞外的四哥和海波哥、小五、楊建在聽說洞裡振振他們已經回來了,各自露出不同的表情。四哥和海波哥自然是高興,小五沒什麼表情,估計這小子一定又在尋思著保守秘密的事,畢竟人一多說話也不方便。楊建則沒心沒肺的,看樣子對於即將認識幾個新的伙伴很憧憬。 大夥一起進了山洞,到洞口的時候,小五偷偷扯了下我的衣角,示意我慢一點兒。我猶豫了一下,因為作為雷子來說,對小五還是有點兒陌生的。但我還是放緩了步子,等前面的三個人都潛下了水後,小五才說話了:“邵德!你可要幫咱哥倆多長點兒心眼兒啊!鄭大兵和趙老四咱還可以相信,其他人心裡是什麼小九九,可就不好說了!尤其是咱真的不能暴露陸司令他們啊。”

我點點頭,說:“我心裡有數的,再說……再說我……我也就是雷子,對其他人或多或少還是有點兒了解的,我心裡有數。” 小五說:“那行,反正事關重大!”說完小五往前走了幾步,也準備下水。 我卻在他身後叫住了他:“小五,還有兩個問題,你必須回答我。” 小五扭過頭來:“你說。” “第一個是關於獵鷹團的事,你和鄭大兵以及趙老四,你們這些獵鷹團的成員進入遠山來尋找什麼秘密實驗室的線索,摸來摸去,真正想要帶出去的具體消息是什麼?有什麼明確的目的?總不成是要你們幾個人鑽進實驗基地裡面去吧?” 小五點點頭,說:“另一個問題呢?” 我頓了頓,其實自己也不知道這第二個問題應不應該問。沉默了一會兒,我繼續問道:“第二個問題是,就像你說的,我身體現在和你一樣了。那麼……那麼你身體裡是不是也有兩個人的思維呢?除了我現在所認識的你——小五以外,另一個人又是誰,他是什麼人呢?”

小五顯然被我的第二個問題給問愣了,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可以肯定,他臉色應該不太好看。半晌,小五嘆了口氣:“我一個個回答你吧!邵德,我和鄭大兵、趙老四這些人,進入遠山主要是想帶回遠山里這個秘密基地的具體位置。蘇聯人雖然和咱國民政府的關係說不清道不明,但是對於小日本這個共同的敵人,蘇聯人還是願意幫手的。但是斯大林現在自己都滿頭疙瘩了,自然沒心思把精力放到遠山來。之前鄭大兵他們和我說了你們在那個奇怪的村莊上空發現了飛機,估計十有八九就是蘇聯人的偵察機,可是蘇聯人至今也沒任何收穫。現在,我們在湖底下發現了兩處能夠進入秘密基地的入口,但這基地陸地上的大門在哪裡呢?就像你親眼看到的,楊建洞裡的那輛坦克,那麼大個傢伙,這遠山里應該不止一兩個,是被藏在什麼地方,又是從什麼地方開出來的呢?再者,遠山戰俘營每次帶走戰俘的大卡車,又是經過一條什麼樣的公路,開往哪裡去了呢?” 小五頓了頓,繼續說:“咱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找到基地陸地上的入口。我之前給你看的那張相片,關東軍三羽烏所站的位置應該就是基地的大門,我們就是要找到那扇大門。”說到這兒,小五笑了笑,說:“我這皮包多虧防水,要不裡面的玩意兒水里來水里去的,還真折騰不起。” 我打斷了他的話題:“那第二個問題呢?你身體裡到底是兩個什麼人?” 小五又不出聲了,半晌,小五語氣嚴峻起來:“邵德!我身體裡還有個什麼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絕對是一個值得你相信的人。包括現在你看到的我小五,也包括我身體裡的另外一個人。邵德……別逼我,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能夠活著帶著好消息逃出遠山,自然會有人告訴你謎底。” 我心頭一熱,說:“那好,我們進去吧!遲這麼久才回去,他們也不知道會怎麼想。”說完我一低頭,潛進了水里,小五在我背後緊跟著,往前游去。 我們自然很快就浮出了水面,看得出四哥他們也應該只是剛上岸。大夥也沒有因為我們進來得晚而起疑,畢竟我現在是長著邵德的臉,在他們看來我和小五是第一次進入山洞,不熟路游得久了點兒是正常的。 死老頭和振振、吳球正圍著四哥和海波哥、鄭大兵在那兒低聲說著話。楊建一個人傻站著,似乎有點兒尷尬,見我和小五上岸了,連忙走上前來,說:“嗨!我還以為你們淹死了呢。” 我和小五衝楊建微微笑笑,往火堆走去。地上的魚應該是吳球他們摸上來的,楊建很不客氣地拆下自己背上的刺刀,叉了條魚烤了起來,嘴裡念叨著:“奶奶的,老子在這林子里三年,這是第一次看到能解饞的鮮肉。” 我才猛地想起一件事來,連忙問身邊的弟兄們一句:“你們剛才在洞外有沒有看見過活物?” 大夥都搖了搖頭,小五也意識到了我問這個問題的原因,扭頭對我呵呵笑了笑,然後說道:“看來我們現在是生活在只能夠看到死物的情況下。” 楊建連忙插話道:“可是這剛撈起來的活魚又怎麼解釋呢?” 小五搖了搖頭,然後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又忍住沒有說出來。我想:他應該還有一些其他的猜測,只是那些猜測應該比較牽強,所以現在還只能放在心裡吧! 我和小五也各自撿了一條魚烤了起來。鄭大兵他們還在那兒小聲地說著話,給死老頭他們仨解釋我是雷子這事確實有點兒麻煩,再加上突然多出來這麼三張生面孔,換作雷子跟他們在一起,突然間接受這一切,自然也很難。 鄭大兵他們說了有十幾分鐘,死老頭不時地回頭盯著我看,不敢相信現在這個我——長得粗枝大葉的漢子,是他所熟悉的雷子。 半晌,大夥兒也朝著火堆走了過來。四哥給小五、楊建挨個介紹了死老頭他們仨,也介紹了小五和楊建。互相都有點兒突然,有點兒尷尬,但所幸都是爺們儿,很快就熟絡起來,尤其是一下子多出三個壯漢,我們身上又帶著武器,這讓他們頓時覺得膽氣足了。 海波哥卻始終怪怪的,刻意和死老頭、振振、吳球坐得很近,似乎想讓我們明白他們四個人是一個整體的,立場上也和我們有區別。 接下來四哥便開始跟楊建和小五詳細地講述了我們進入林子後遭遇的一切。當然,四哥並沒有說出他和鄭大兵以及我和雷子之間的一些秘密,只是故意說到啞巴——鄭大兵一直沒讓大家知道他會說話的事情,是有他自己的苦衷的。 小五也簡單說了說他和我進入林子後發生的一切,讓我奇怪的是:小五居然把和我一起看見那個上千人被浸泡在玻璃容器中的一幕也說了,連同楊建發現的那個軍需庫也給抖落出來。 振振他們聽後表情更加嚴肅了。四哥本來眉頭緊鎖著的,這下因為小五抖出來這麼多秘密,到最後似乎也想明白了什麼,表情放鬆下來。 小五說完這些,選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好,眼神卻不放過在場的任何人。我猛地明白了他說出這些的意思:他是在註意看大伙的表情,希望看出誰有什麼不對來。看來,四哥和鄭大兵應該也對他說了,一夥人中很有可能有日本人的奸細。 想到這兒,我也冷靜地盯著在座的每一位。大夥對於小五的這席話,似乎都很驚訝,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我盯著每一個人,沒發現誰有異常的表現。我特別注意了死老頭,死老頭那會兒張著嘴,一副震驚的樣子,沒有一絲異樣的神情。 楊建的話打破了平靜,他清了清嗓子:“都說完了吧?那現在我也來說說我這三年在遠山這林子裡經歷的事情吧。” 振振他們連忙盯著他,看得出都很急切地想听楊建也爆出什麼驚天大秘密來。楊建自然覺得很受用,把手裡的魚骨頭往旁邊一扔,說道:“你們……嗯!我在這林子裡享了三年福,什麼發現都沒有。還有你們這裡有誰會修坦克嗎?” 振振呵呵地笑了:“楊哥對吧?汽車我會修!坦克那玩意兒我會開,修的話……到時候看了再說。” 大夥聊完這些,關係稍微融洽了點兒。當然,想要大夥兒完全坦誠相待,那是不可能的,畢竟都不是十幾歲沒見過世面的孩子。死老頭還是時不時地偷偷用眼瞄我,我便沖他笑了:“老鬼,不用看,我確實是雷子!” 死老頭呵呵笑笑,說:“我知道,我知道……只是不習慣你這個模樣。” 四哥便說話了,是對著鄭大兵說的:“兵哥,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振振他們反正是鐵定跟著咱的,咱幹什麼,也沒必要瞞著他們了,不就是要端出小日本的秘密嗎?應該都願意幫忙的。” 鄭大兵卻沒有回答他,反而是扭過頭來看著我和小五。小五還是淡淡一笑,沒有吭聲。我咬了咬牙,想著自己終究是這整個隊伍的兩個群體裡唯一的橋樑,便對他們說:“能不能讓我說說我的想法?” 四哥點點頭:“你說吧!畢竟你也就是雷子,雖然看上去不太習慣,但雷子很多想法都很周全,還是值得我們參考的。” 我點點頭,環視了大夥一圈兒,見所有人都用信任的眼神看著我,包括海波哥。我沉聲說道:“我的意見是咱現在是暴露在鬼子的視線裡,不管他們有沒有找到我們。包括坂田帶著追捕的人,還有那奇怪的村子裡躲著的人,都知道我們這些人在林子裡。所以,我的計劃是,我們可以先在楊建的那個山洞裡窩一段時間,等時間久了,鬼子說不定會認為我們已經死了,或者以為我們已經逃出遠山,總之,等鬼子完全忘記了我們的存在,才進行下一步的動作。” 楊建打斷了我的話,他哭喪著臉說:“邵德大哥!你的意思是要把我那些棺材本全部給消滅掉嗎?那可是我辛辛苦苦一點點地像老鼠搬家一樣給搬回來的,咱這麼多人啃起來,吃得不會少,再去偷很容易被發現的。” 我沖他笑笑,我身邊的小五也說話了:“那倒不用都吃罐頭,這林子裡有果子,咱可以多去摘點兒,還有現在這個山洞裡有魚,咱也可以填肚子。” 振振接話道:“確實哦,我和吳球還有死老頭下水看了看,這裡魚還不少哦,也不知道這水潭連著哪裡,這麼多魚游到了這裡來。” 大夥都點頭。四哥便說道:“我覺得雷子——嗯,邵德說的計劃不錯,咱就這麼辦吧!對了,死老頭你們白天去哪裡了?害我和你們海波哥擔心死了。” 死老頭搖搖頭:“我們也沒怎麼亂跑啊!只是……只是……” 死老頭接下來說的事,讓我們的心揪得緊緊的。 看著四哥和雷子四個人出了山洞去摸鹽後,振振和吳球都很激動,站在水里捉魚,還計劃著要用鹽來醃魚晾乾,好好地吃上一頓。死老頭坐在火堆邊,微笑著看著他們,心裡卻擔心著四哥他們的安危。 也就過了一個小時的光景吧,頭頂的枯藤突然悉悉率率地響了起來。振振和吳球正坐在死老頭身邊烤火閒聊,聽到這聲響,都很緊張,連忙抬頭往上看,這不看不打緊,一看都嚇了一跳。只見那個可以看到外面天空的洞口竟露出半張臉來,一雙血紅的眼睛正盯著他們。半張臉被黑色的長發遮蓋著,只能依稀看出是個人樣,有眼睛有鼻子,而嘴巴躲在枯藤後面。 振振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槍,那半張臉卻沒有動,依然死死地盯著大家。死老頭連忙攔住振振:“停手!” 然後死老頭抬起頭來對著那被黑髮遮住的臉喊道:“是人嗎?是人吱個聲啊?要不別怪咱不客氣了哦。” 半張臉依然沒有動,血紅的眼睛還是盯著下面的人。吳球聲音顫抖地說:“振振,開槍吧!這玩意兒怪嚇人的。” 死老頭說道:“別!上面那人似乎沒有想要傷害咱,如果是鬼子的人,這會兒早就動刀動槍伺候咱了!先等等。” 振振卻不耐煩起來,衝著上面喊道:“是人是鬼放個話啊。” 那半張臉終於動了,扭頭往側面望了過去,然後似乎看到了什麼,動作麻利地往後一退,消失在大家的視線中。 洞口卻並沒有因為那半張臉的離去而安靜下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從上方傳了進來,但具體說了些什麼聽不清楚。死老頭他們不敢鬆懈,死死地盯著上面。十幾分鐘後,上面完全沒有了動靜。吳球罵道:“什麼古怪地方,怎麼都是些神神鬼鬼的事啊!” 還沒由得振振和死老頭接話,上面洞口卻又有了動靜。只見一個之前看到過的鬼娃娃出現在洞口的枯藤上,靈活地抓著藤,往這洞裡滑了下來。 死老頭當時被嚇得一身冷汗,吳球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大喊道:“快跑!” 說完這孬種三步並作兩步往水潭里一跳,應該是直接往洞外遊了出去。因為有他帶頭,振振似乎也一下忘記了手裡的槍,和死老頭跟著吳球跳下水。三個人很快地遊出了山洞,蹲在洞口外呼呼地喘著氣。 振振便開口罵吳球:“你個沒屁眼兒的玩意兒,吹起牛來一身的膽,遇事就數你跑得最快。” 吳球很不服氣地反駁道:“你厲害,那你怎麼跟著我出來了啊?你難道之前沒看明白,那小娃娃壓根兒就不是人,是妖怪懂不懂?你有槍怎麼樣,之前看到的那滿地的屍體,也就一個小娃娃死在那兒,你厲害,你能有那些全副武裝的偽軍和小鬼子厲害?” 振振被反駁得無話可說,扭頭往洞裡看了看,說:“應該沒有追出來!咋辦?咱接下來咋辦?” 死老頭因為緊張,在水里嗆了口水,這會兒眼淚鼻涕都流出來了。他狠狠地咳嗽了幾下,然後吞吞吐吐地說道:“我看!我們……我們去那村子找四哥他們吧。這天都快亮了,萬一他們被鬼子發現了,也有個照應。” 振振點頭說:“行。” 吳球猶豫不決,但拗不過死老頭和振振的遊說,只能哭喪著臉跟著往村子方向走。結果,三人剛轉進林子就迷了路,兜了幾個大圈,都沒琢磨出去村子的路,所幸死老頭還能分辨出回山洞的方向,幾個圈轉下來,天也大亮了,最後三個人決定回山洞。用振振的話說:“如果那鬼玩意兒還在,咱和他拼了拉倒。” 回到洞裡卻什麼都沒發現,但細心的死老頭在角落裡找到了四哥藏在草里的那包鹽。這發現讓吳球再次被振振數落了一遍:“你看看,四哥他們肯定回來過了,沒看見咱一定又出去找咱了!都怪你小子!” 吳球癟癟嘴,說:“那現在等他們唄!找不著咱他們也應該會回這裡來的。” 於是,三個人便重新把火給點著,坐在那裡一直等到我們回來。 聽完死老頭羅唆的故事,小五眉頭緊鎖。我最先發問:“老鬼,那長頭髮的半張臉你們能分辨出男女嗎?” 死老頭想了想:“那還真分辨不出來,那模樣和野人差不多,咱總不能因為是個長頭髮就說是個大姑娘吧?” 我點點頭,繼續問道:“那你們沒看到身體嗎?” 死老頭搖搖頭,說:“沒!就看到了半張臉。” 楊建便樂了起來,問我:“邵德兄弟,你的意思是他們看到的就是你之前和我說的那個裸體女人嗎?” 吳球也興奮起來:“什麼?女人?還裸體?” 鄭大兵打斷了他們:“少胡思亂想了,那女人你們如果看見,估計都會嚇得尿褲子。” “為什麼?”吳球扭頭問道。 “為什麼,那娘們儿身上壓根兒就沒有皮……沒有人皮。” 吳球臉立馬給嚇白了:“沒皮,那豈不是妖怪?” 四哥坐在吳球身邊,伸出手拍了拍吳球的腦袋:“行了!少在這兒一驚一乍了,就你這麼整得神神鬼鬼的,沒事都被你想出事來。”說完四哥扭頭對著我,“雷子,哦,邵德,那咱們現在就去楊兄弟那窩裡看看。” 我點點頭,說:“好啊!” 振振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摸到了楊建身邊坐下:“嘿!我說楊兄弟,你那一堆家甚裡,有沒有酒啊?” 楊建白了振振一眼,沖我吼上了:“看到沒?看到沒?你這些兄弟壓根兒就是些吃大戶的,我不破產才怪。得!振振兄弟是吧?你楊哥我好酒沒有,小鬼子的清酒倒有幾瓶,等會兒管你喝個飽,夠意思吧?” 振振搓著手,說:“楊兄弟,你就是我親哥。等會兒我給你烤幾條肥魚。” 說完,大夥都站了起來。四哥從兜里摸出那個裝蠟燭的油紙包來,找了個隱秘的地方藏了進去,說:“之後哥幾個誰再來這裡記著火種在這兒。” 然後,四哥要振振和吳球把火給滅了,並把那堆黑乎乎的焦炭用腳踹進了水里,還找了些草掩蓋地上篝火的痕跡。大夥每人捉了兩條魚,撿大條的帶上,遊出了山洞,趁著夜色,由楊建輕車熟路地帶著,往他的老鼠窩趕去。 我們異常順利地回到了楊建之前待的山洞洞口,因為我和小五之前在洞口綁了根長繩子,所以三個人一組分批輪流下去,也挺快的。 四哥他們之前沒到過這裡,自然對這個有水有地而且還很通風的山洞非常滿意,他們圍著那輛坦克,聽楊建吹牛。楊建把坦克頂蓋打開,帶著他們一個個進去參觀。我和小五坐在地上生著火,這個洞最大的優點就是上方有通風口,所以篝火的煙霧不會從我們進來的洞口冒出去。 死老頭站坦克邊上跟著大夥看了會兒熱鬧,便似乎沒了興趣,跑到我旁邊來坐下,脫下身上的衣服烤著火。然後對我客套地笑笑,怯生生地問道:“你真的是雷子嗎?” 我點點頭,儘管我現在對死老頭的身份有一些懷疑,但畢竟在死老頭心裡,雷子是他在這個群體裡唯一能夠說上話的。死老頭見我點頭,似乎覺得心裡好受了點兒,但表情還是有點兒黯淡:“唉!可是雷子——嗯,我是說雷子的身體就那麼沒了,多可惜的一個娃啊。” 我心頭一熱,搭上死老頭的肩膀:“老鬼,你還是叫我雷子吧,雷子還在的。” 死老頭眼角濕潤了,說:“好的好的!我的雷子兄弟。” 小五歪著頭看著我們倆,表情還是那麼高深的模樣。參觀坦克的幾個人似乎也覺得沒什麼意思了。反正要躲一段時間,有大把時間來伺候這玩意兒,便也三三兩兩地走到火堆這邊,脫下身上的衣服烤著。小五開始跟楊建打趣:“楊建兄弟,要不你給大夥一人添置一套新衣服唄!” 楊建咧嘴笑,他是個人來瘋,人多就興奮,爽快地點了點頭,說:“行!每人來一套全新的小鬼子的軍裝。”說完扭頭去翻那些寶貝。 振振和吳球探頭探腦地跟了過去,振振嘴裡還嘀咕道:“楊哥好玩意兒還挺多啊!” 楊建守財奴的表情便又浮現出來:“多是挺多,但也經不起幾下折騰……你們倆給我死遠點兒,少在這兒盯著。” 四哥說話了:“就是!振振和吳球你們倆小子給我坐過來。從今兒個開始,所有的吃的穿的……嗯!所有的物資,都得聽楊建兄弟的。楊兄弟別看他嬉皮笑臉的,可我看他還是個會過日子的人。那三國里有個什麼職務來著,叫軍需官。以後楊建兄弟就是咱的軍需官嘍。” 楊建似乎對四哥給他安排的職務挺得意,哈哈大笑說:“成!當個軍需官也成!誰想摸老子的這些寶貝,不給老子打招呼的,老子就直接動手抽。到時候四哥可得給我做主的嘍。” 死老頭還是坐在我旁邊,和以前一樣,在我耳邊又嘀咕了一句:“三國里那軍需官好像也是有個姓楊的吧,叫楊什麼來著?楊修?後來被曹操給殺了吧!” 我扭頭衝死老頭笑笑:“楊修是個文書!” 死老頭也笑了,說:“還是雷子你記得這些。”說完死老頭好像非常高興,似乎覺得和我還是像以前一樣,挺好的。 楊建已經翻出了幾套嶄新的軍裝來,抱到篝火邊,說:“小鬼子個子不高,大夥瞧瞧有沒有合適的。” 振振和吳球連忙過去翻那堆衣裳。鄭大兵卻說話了:“一人拿一套,別急著穿壞了,身上這套從死屍身上扒下來的能將就就先將就著,畢竟咱還不知道要在這遠山里貓多久。” 楊建好像想到什麼,“咦”了一聲,說:“嘿!你還別說,你們身上的軍裝會不會是我那十幾個手下穿的啊?我記得那十幾個兔崽子就是被鬼子兵弄死在一個水潭里的。” 說完楊建從地上拎起一件不知道是誰脫下來的灰色偽軍軍裝看著,半晌,這每天嬉皮笑臉的傢伙表情也黯淡下來,把軍裝往地上一扔,說:“算了,不去想了……” 小五搭上他肩膀,說:“我還真沒看出楊建兄弟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哦!” 楊建苦笑了一下,站起來又去那堆箱子裡整了很多罐頭和清酒出來,說:“今兒個咱弟兄們有機會聚一起,來!吃頓好的。” 大夥都樂了,接過罐頭和酒瓶。已經計劃好要窩在這個洞里安穩地躲幾個月,反倒覺得外面世界的一切與大家不相干了,肩上的重擔也似乎卸下了。包括一直心事重重的四哥和鄭大兵,也都舒展了眉頭。 喝著酒,啃著牛肉罐頭和烤魚,大聲地吹著牛,篝火烤得人暖暖的,讓人昏昏欲睡。但這輕鬆的氣氛很快被四哥的一句問話給撲滅了。冷不丁地,四哥突然向死老頭髮問:“老鬼,你是什麼時候被關進遠山戰俘營的?” 死老頭應該沒察覺到四哥問這話有什麼別的意思,這會兒剛好酒勁上了頭,一張老臉紅撲撲的,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有七八年了吧!好像是1933年5月給送進來的。” 四哥點點頭,又問道:“這麼多年為什麼就沒給送走呢?” 死老頭搖頭,說:“我咋知道呢?你要去問小日本。嘿!楊建兄弟,你以前是遠山戰俘營的連長,難道你不知道我為什麼沒給送走的原因嗎?” 楊建那時正要和振振磕頭結拜呢,被死老頭問話打斷了熱情,沒好氣地回答道:“我咋知道呢?我那時候就關心每月幾時發糧,就是個混飯吃的。” 死老頭呵呵地笑,沒敢再問楊建。四哥卻又說話了:“那,那老鬼!你說為什麼不送走你?難不成……”四哥的臉陰下來。 “難不成你是小日本的人?” 這話聲音不大,但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一驚,大夥停止了正在胡扯的話題,扭過頭來看著四哥和死老頭。 死老頭臉色也變了,連忙說道:“四哥,你看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怎麼會是小鬼子的人呢?我可是扭斷了幾個狗漢奸的脖子給送進來的。” 四哥點點頭,臉色還是很陰沉。 “哪幾個狗漢奸是你給弄死的,說來聽聽。” 死老頭看模樣有點兒慌了。 “叫什麼名字我怎麼可能知道?怎麼記得呢?當年瀋陽城裡,因為我弄死幾個狗漢奸的事傳得沸沸揚揚的,可是你們沒在瀋陽城裡待過,我就是說了你們也不知道啊?” 我接過話題說:“老鬼,你好好想一下,看我知不知道。” 死老頭見我也搭上了這個話題,緊張的表情緩和了一點兒,說:“好像……好像有個叫牛清水的流氓頭子大漢奸,就是我給弄死的。” “牛清水?”海波哥接話了,“瀋陽城有這麼個人嗎?我怎麼沒聽說過呢?我可是1931年還在瀋陽城里當警察的哦!” 我心裡有了個主意,故意搭著死老頭肩膀,說:“老鬼,你別急,好好想一下,把當年那些事好好跟大夥說說。畢竟我邵德在瀋陽城待了十幾年,也好給你作證。” 死老頭嘆了口氣,說:“這都什麼事啊!自家兄弟把矛頭都針對上我了。”說完這話,死老頭開始回憶起當年他在瀋陽城的事來。 當時死老頭正四十歲出頭,是個年輕力壯的飛賊,在關內捅了個大案子,隱姓埋名跑到瀋陽城。到了瀋陽沒幾個月,就遇上小日本1931年的九·一八事變,把整個東三省給吞了,連帶著吞進去的還包括有死老頭。因為沒有證件出不了瀋陽城,他只好找了個沒人住的宅子躲了起來。 所幸鬼子當時把東三省看得比較重,發出的口號都是:寧丟本土,不失滿洲。接手東三省後,城裡的治安很快就穩定下來,死老頭認為出了城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混,還不如在瀋陽城裡待著,起碼不擔心戰事。 但死老頭再怎麼沒出息,終究也是拿著偷的錢在各個茶館裡泡大的——岳飛楊家將的故事聽了不少——《水滸》裡的鼓上蚤時遷本就是他那一行的祖師爺,所以死老頭滿腦子裝的還是民族大義,儘管這大義具體是些什麼也說不出來,但他也清楚亡國的百姓不能忘本。所以死老頭那一兩年給自己定下的規矩是:只偷狗漢奸!小鬼子他也想偷,可或多或少有點兒害怕。 白天混茶館混飯店,到處踩點,晚上翻牆入院打家劫舍,日子倒也過得悠哉游哉。直到有一天,死老頭翻進一個漢奸的姨太太家裡,正在翻箱倒櫃忙活時,門外說話聲和腳步聲傳了過來。死老頭嚇得不輕,連忙往那張西洋大床底下鑽進去。 進來的自然是那個漢奸和姨太太,兩人進房就開始乾那事,聽得死老頭臉紅脖子粗。完事後兩人躺在床上開始聊天。姨太太對那狗漢奸說:“大春哥,你說要不要把我父母從北平城裡接過來?” 沒想到狗漢奸居然還是個孝子,粗聲粗氣地說道:“肯定要接過來的!現在除了咱滿洲國,其他地方鐵定會有戰禍。一旦皇軍發飆,到時候打下北平城再給來個屠城,你父母有什麼危險,山高皇帝遠的,我可沒法照應。” 姨太太似乎很感動,又撒了會兒嬌,說了些“你對我真好”之類的話,然後又說道:“大春哥,我現在出去老被人指指點點,說你是個狗漢奸,弄得我挺煩的。” 漢奸“啪”的一下拍了下床板,怒氣沖沖地說道:“是哪些人活膩了?古話怎麼說來著,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們是看不清楚形勢,咱中華民國遲早是大日本皇軍的,敢說老子是漢奸,別把我逼急了,逼急了讓皇軍直接殺到他們家裡去,全家給綁回去斃了。” 姨太太繼續道:“就是前面弄堂那賣包子的王二掌櫃他們家,最不招人喜歡。前幾天我去買幾個包子,他那兒的伙計卻對我說賣光了。我剛走出門,就有客人進去,買了幾個肉包子。最可氣的是那個伙計故意大聲說,就是不賣給狗漢奸,還說這是他們家掌櫃發的話。” 床板上的漢奸應該更加怒了,又把床板狠狠拍了下,震得死老頭耳膜嗡嗡作響:“他們活膩了吧?敢這樣對我劉大春的女人。鳳仙別生氣,趕明兒個我就找著皇軍說說,說他們通匪,把他們全家都抓了。” 被叫做鳳仙的女人“咯咯”地大笑,兩人又是一番雲雨,然後沉沉地睡去。 趴在床底下的死老頭來了脾氣,本來就對漢奸一肚子的火,此刻聽著這番對話,更加一肚子怒氣。那王二掌櫃的包子死老頭吃過,皮薄餡大又肥膩。另外王二掌櫃還是個出了名的大善人,救濟窮人從不含糊。 死老頭趴在那兒琢磨了半宿,覺得自己必須要做些什麼,不能讓王二掌櫃這種好人家遭罪。用死老頭羅唆的話怎麼說來著:“盜亦有道!” 於是,趕在天還沒亮,人正睡得最死的光景,死老頭從床下鑽了出來。雖然所謂的飛簷走壁不過是傳說,但如何用最快速度殺人,死老頭混了幾十年江湖還是學到了幾招。死老頭鐵青著臉,摸到床邊,只見床上兩個人睡得正沉。那漢奸又大又黑的腦袋歪在姨太太懷裡,還流著口水。死老頭一咬牙,雙手端著漢奸的脖子,狠狠地扭斷。最後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那個姨太太也一起弄死。 回去睡到下午,起床後晃悠悠地去茶館喝茶吃點心的時候,死老頭才發現整個瀋陽城已經瘋傳這漢奸劉大春被人弄死在姨太太家的事,而且越傳越神,比較實在的說法是,這事是山上的義勇軍派下來的兩個英雄做的。比較傳神的說法讓死老頭聽著很受用:傳說中綠林好漢“怪俠一點紅”實在看不慣漢奸的所作所為,帶領著三個弟子出山,決定清理瀋陽城裡的漢奸,頭一個就選中了劉大春。 死老頭笑瞇瞇地聽著,覺得自個兒偷雞摸狗幾十年,總不能見光。今早做的事,還真給自己長臉了。從此一發不可收拾,去漢奸家偷東西的同時,只要瞅准機會就順帶給弄死。大半年光景,還真被他擰死了五六個在偽滿政府里當差的傢伙。整個瀋陽城給鬼子當差的漢奸人心惶惶。而其中被他殺的最有名氣的就是大漢奸頭子牛清水。 這牛清水,早在大帥還在的時候就是黑道上一號人物,鬼子進城後他毫不猶豫地跟著鬼子,混了個警察隊的官職,並幫著鬼子做下了不少傷天害理的勾當。也正是因為牛清水被死老頭給弄死了,才引起了日軍憲兵隊的重視,發了通緝令要抓捕這所謂的“怪俠一點紅”。 結果是,在死老頭又一次逞英雄翻牆入院後,被對方的手槍按在了額頭上。死老頭總覺得自個兒稱得上英雄好漢了,便牛氣沖沖地招供了,說一干漢奸都是自己給弄死的,並幻想著鬼子會拉自己遊街砍頭,一干百姓痛哭流涕,有識之士劫法場之類的片斷。 結果是死老頭被帶到了憲兵隊關了三天,水米不給,餓得頭昏眼花。最後在審訊時問了死老頭的生辰八字出生年月後,死老頭便稀里糊塗地被送到了遠山戰俘營,這一關,就是八個年頭。 說完這些,死老頭抬起頭來,看著大夥,似乎等著大伙的態度。海波哥第一個說道:“牛清水?我咋就沒印象呢?照你說還是大帥在的時候就很有名氣的,那我應該知道啊?” 我打斷了他的話:“死老頭沒有說謊,當時確實有這麼一檔子事,最後我也聽說了那個殺漢奸的人被鬼子給逮住了,然後就沒下文了。” 然後我扭頭對著死老頭一字一頓地問道:“你說你殺的牛清水,那他死的時候是光著的還是穿著衣服的?如果是穿了衣服,那是穿的皇協軍的軍裝,還是穿的偽滿洲國警察的製服?” 實際上當時我跟著陸伯伯去過牛清水的死亡現場。之所以這麼發問,是因為牛清水噹時根本就不是光著,也沒穿軍裝或警察制服,而是抱著煙槍穿著一身絲綢睡衣被弄死的。我這麼發問當然有一定用義,表面來看是給了他好幾個選擇,實際上這幾個選擇都是錯誤的。死老頭一旦往我這坑里跳了,那麼老鬼這傢伙就確實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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