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薛定諤之貓4

第10章 第十章陷阱

薛定諤之貓4 中雨 9612 2018-03-22
我話音一落,身邊一下過來了二十幾個人,都壓低著聲音圍著鐵門議論著,圍繞著弄開這鐵門,扯出了好幾個不靠譜的土辦法。有個河南兵說他們鄉下有種叫昆吾蟲的玩意,像水似的,只要滴在這金屬做的門上,門就會被腐蝕出巨大的洞。問題是這昆吾蟲他自己也沒見過,更別說在這深山老林裡找出一些來。還有個湖南兵說只要是門,就有門縫,用小鋸條伸進門縫找到鎖舌,然後不急不躁地鋸上一會,這鐵門不就給咱弄開了。他還有模有樣的卸下步槍上的刺刀,對著門縫裡塞,可刺刀壓根就只能插進一個刀尖,這辦法也是白搭。 一個矮矮壯壯的四川漢子站在那鐵門邊一直沒吭聲,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這道門。我好奇地望向他問道:“這個兄弟,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這四川漢子一愣,接著對我說道:“邵長官,我們家祖上是幫皇帝老爺修墳墓的,墳墓裡的門一般都是死鎖,本就沒有機關弄開。可您應該知道,很多王族貴人還是害怕修墳的工匠監守自盜,所以咱祖上必須在修墳墓時給自己留條後路。話又說回來,一般留下的後路都是暗道,可暗道也是路,不保不被人發現。所以啊,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在鎖死的門框上用些手段。” 說到這,四川漢子走到了鐵門邊上,伸出手在鐵門旁邊的牆壁上輕輕地敲了幾下,然後扭過頭來對我說道:“這堵牆和古墳的牆壁大同,我懷疑當時被小鬼子抓過來的工匠也是我們祖上那種營生的苦命人。但是剛才我一直盯著看,始終覺得這堵牆又不像是我們祖上那種工匠建的,不對!應該說像是我們祖上建的,只是……只是這年代看上去有些日子,最起碼有個一兩百年以上,甚至更久,難不成小鬼子幾百年前就來這裡建好了這堵牆。或者是幾年前被小鬼子抓來的工匠直接有手藝能讓這牆整得跟老牆一樣?”

我用心聽著他所說的,然後對他問道:“你的意思是這張鐵門的門框是可以弄開的?” 四川漢子點了點頭,再次去敲打鐵門旁邊的牆壁。敲打了一會後,他捏著的拳頭又展開了,改成用手掌在那牆壁上緩慢地撫摸起來。我們都瞪大著眼睛看著他這一系列動作,彷彿我們弄出一點點聲響都會打擾到他的思考一般。四川漢子折騰了有十幾分鐘,最後從旁邊一個士兵手裡拿過一把刺刀,對著牆壁上一個微微有點塌陷的小凹點戳了下去。 他戳得很用力,可刀尖在那牆上壓根就沒有一點點穿透的跡象。我在旁邊看得有點急了,想著難道是這傢伙力氣不夠,看來還是要我親自上。我跨步走了過去,從他手裡拿過那柄刺刀,然後對準了他之前戳的那個小點。四川漢子也明白我的用意,對我點點頭:“刺下去吧,裡面應該是空的。”

我咬了咬牙,把眼睛閉上,把全身的力量都集結到了手臂上。到我再次睜開眼後,低聲悶哼了一下,那個小凹點上的水泥往旁邊一濺,刺刀居然真的進去了將近一寸。 那四川漢子笑了,從我手裡搶過了那柄刺刀:“接下來讓我來吧,最多兩小時,我給你把這個鐵門徹底卸下來。” 我點了點頭,轉過身往後面走去。陸旭卻在我面前站定了,他唯一露在外面的那雙眼睛瞪得圓圓的,指著我的眼睛說道:“邵德,你眼睛怎麼了?怎麼看不到眼白了?” 我忙低下頭來,對著他揮了揮手:“沒事!等會就好。” 阮美雲也連忙走到我和陸旭中間,攔在我低著的腦袋與那幾個灰衣人中間:“沒事的,他一會就好。” 我低著頭緊閉著雙眼,努力控制自己身體內那股巨大的力量不再沸騰。我深吸了幾口氣,接著又緩緩地吐出。幾分鐘後,我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的眼睛恢復了平常,最後才抬起頭來對著陸旭笑了笑:“說了沒啥事!我們在遠山里的一些經歷,出去了找機會給你慢慢說,這一會咱忙著正事要緊。”

陸旭見我無恙,便也沒追問了。 放在黑匣子旁邊的手錶滴答滴答地跳動著,時間很快走到了下午四點。這四川漢子之前所說的兩個小時弄下門框,可現在三四個小時過去了,還只是見他滿頭大汗地用刺刀在牆壁上來回拉動著。不過圍繞著鐵門的牆壁上,還真被這小子弄出一個四方的深槽,看那模樣應該有戲。 四川漢子終於把手裡的刺刀扔到了地上,接著一屁股坐到了他身後鬼子的行軍床上,他伸手抹了一把汗,抬起頭對我說道:“邵長官,這門是已經弄開了,就看咱什麼時候動手衝出去。” 我好奇地走了上前,牆壁和鐵門還是嚴嚴實實地佇立在我面前啊!我伸手往那鐵門上推了一下,四川漢子連忙喊道:“別太用力,會推倒的。” 陸旭也站了起來,對著四川漢子問道:“你說這鐵門現在直接可以推倒?”

四川漢子點了點頭,然後站起來指著那道深槽:“這牆壁是用磚頭砌成的,一般的工藝糊這些磚頭的縫並不是直線的,而是一塊磚下面正好是另一塊磚的中間位置。而這堵牆的門框,就是手藝人的細活,圍繞著門四周的縫是直線的,也就是說用工具可以把糊著磚頭的泥給戳開。我本來以為這堵牆只是一般的牆壁,誰知道折騰起來,裡面居然有兩堵牆。多虧了砌這牆的師傅手藝好,磚頭整齊。所以啊,現在門的另外一邊是完全看不出牆壁上有什麼古怪,實際上這牆就只剩下面對著那邊的牆壁上有泥給糊著。我們從這邊用力一腳踹上去,這整個門框。”四川漢子指著整個深槽繼續說道:“這整個門框都可以朝里面倒下去,這門啊,現在就是個擺設,跟地主家窗戶上糊的紙一個德性。”

大夥都樂了,咧開嘴衝著這四川漢子笑。四川漢子倒不好意思了:“慚愧!咱祖上就這麼點手藝,想不到今兒個在這還派上用場了。” 我也微笑著拍他的肩膀:“而且是派上大用場了。兄弟,你叫什麼?如果咱還有機會逃回去,我一定要給你請個功。” 四川漢子臉色一沉,連忙立正對我行了個軍禮:“23集團軍21軍少尉士官馮大膽向邵長官報到。”說完這話,他的腰桿又挺得更直了:“我是劉湘主席帶的親兵,打過淞滬會戰、太原會戰,台兒莊大戰。去年九月撤退時被俘的。” 陸旭在我旁邊“嗯”了一聲:“是劉湘帶的川軍團士兵啊!” 四川漢子臉一下拉得好長:“這位長官這話咱就真聽不下去。自古以來,川人從未負國,面對外敵進犯,川人從未犯慫。我知道川軍團現在在重慶政府心裡就是群垃圾兵,可……可這位長官,我們從最西南一路打上來,死了那麼多兄弟,部隊來回的整編,這個長官不要,那個長官嫌棄,還能剩下一支什麼樣的軍隊呢?”

說著說著,漢子眼睛慢慢紅了,他聲音放大了,好像是故意要說給在場的全部人聽:“我馮大膽就是個川軍士兵,等會大夥都可以看到,我馮大膽會不會是一個犯慫的兵。如果今兒個我死了,日後大夥回到各自的部隊,希望都能夠給咱川軍士兵說上一兩句好聽的。川軍,個頂個都是好樣的。” 我聽得心裡酸酸的,走上前拍了拍馮大膽的肩膀。很多年後對於川軍在對日抗戰中起到的作用我有過一些了解。七七盧溝橋事變之前,四川省內的軍閥們沒有消停過,為了各自的利益打來打去,馮大膽所說的劉湘主席,不過就是在軍閥爭鬥中脫穎而出的一個軍閥代表,時任四川省主席。可在七七事變後,整個四川的軍閥們一下就拋棄了金錢利益與各種爭鬥,一下蛻變成一支熱血澎湃的誓言之師。劉湘慷慨陳詞:“為了抗日,四川出軍三十萬,壯丁五百萬,軍糧一千萬擔,支持抗日。”四川各地的父老,也都舉著彩旗,夾道歡送自己的子弟出川。四川人民在之前內戰的砲火下呻吟了二十年,如今第一次,看著身邊這些穿軍服的兒郎,感覺的不是恐懼,而是親切。劉湘在四川的威望,如同蔣介石在當時全國的威望一樣達到巔峰。

可是,遠離家鄉大後方的川軍們,在慘烈的淞滬會戰、太原會戰中死傷慘重。外號“巴壁虎”的劉湘本人,也在1937年11月病倒在前線,緊接著是南京淪陷的消息,躺在病床上的劉湘接到噩耗後萬分絕望,於1938年1月20日在漢口去世。死前他留有遺囑,語不及私,全是激勉川軍將士的話:“抗戰到底,始終不渝,即敵軍一日不退出國境,川軍則一日誓不還鄉!”劉湘這一遺囑,很長一段時間裡在前線川軍中每天升旗時,官兵必同聲誦讀一遍,以示抗戰到底的決心。 劉湘死後,他帶出來的川軍數次休整,混編入各個抗日軍隊裡。因為遠離家鄉,帶著大夥出來的四川軍官們也都換了生面孔,於是川軍士兵成為了軍隊里人人唾棄的雜牌中的雜牌。 可川軍——這支自己的土地並沒有被侵華日軍攻陷,卻前赴後繼投入到轟鳴炮火中的隊伍,在戰後統計出來的數據:四川傷亡士兵六十萬人,佔整個中日戰爭中中國軍隊傷亡的六分之一,至於死在戰場上無名無姓的壯丁,僅補充部隊的就達300多萬(國民黨的徵兵制度相當腐朽,壯丁死亡率、病殘率和逃亡率極高,真正補充到部隊的往往只有百分之二十左右),參與建設的不計其數;徵收的軍糧,高達稻穀六千萬擔。

這就是川軍,一支真正被打到無名無姓,打到無甚生還的中華鐵軍。 在場的士兵們聽完這個叫馮大膽的四川漢子說完這段話後,都齊刷刷地站直,眼神熱切地望向這並不高大的漢子。我和陸旭也都抓著他的手,沉聲說道:“最起碼在我們心裡,你和你的川軍士兵,都是頂天立地的好兵。” 馮大膽抬起手,用袖子抹了下眼睛:“謝謝長官!”說完他往後退去,站到了其他士兵一起。 我和陸旭對視了一眼,然後我再次望了一下表,已經快五點了。我招呼大夥掏出各自帶著的那一點點乾魚和果子,塞進了各自早已餓得咕咕叫的肚子裡。然後大夥都沒再說話,一個個尖著耳朵等著上方遠山里振振即將轟響的第一聲炮聲。 時間很快就到了六點,接著七點、八點。外面的天應該已經黑了,可我們始終沒有聽到上方有什麼響動。我以為我的手錶在這地下又出現了什麼故障,叫了個士兵跑到井下抬頭看看天。幾分鐘後,那士兵風風火火地跑下樓梯:“邵長官,上面已經黑了,黑得好像老天爺戴了個瓜皮帽似的,一絲光都沒有。”

我點了點頭,尋思著常遇春、鄭大兵、邵統軍以及振振他們在內的那支大部隊,為什麼到現在還沒開始對大門發動進攻?阮美雲湊頭過來對我說道:“要不我們先攻進去再說,怕萬一他們出了什麼變故。” 我搖了搖頭:“再等等吧!”我望瞭望身邊的那個鐵門。這一會,小五帶著進入到水潭通道的隊伍,以及楊建帶著潛入到鬼子物質倉庫的隊伍,現在不知道是否都順利。如果他們的計劃都如期完成的話,那他們現在一定和我一樣,在等待著遠山里那一記沉悶的砲聲,然後投入到這個將要決定我們生死的夜晚。 等待吧!我、小五、楊建以及我們帶著的隊伍裡的全部士兵們,注定要熬過這最煎熬的夜晚,注定要熬過這開戰前最煎熬的安寧。 到九點十分了,我們頭頂依然鴉雀無聲。我們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擔心著其他幾支隊伍的安危,而我們自己面前的營房,這一會本來應該已經站滿了鬼子兵,也就意味著這扇需要由外向裡打開的鐵門隨時會打開,九日研究所裡的鬼子隨時都可能過來巡視。 士兵們很多都等不及了,聚在鐵樓梯下面,聚精會神地聽著上方的響動。我叫了快二十個士兵守在鐵門前,要他們把槍都上好膛,萬一鐵門突然間開了,咱不會束手無策。陸旭和阮美雲都站在我身邊,跟我一樣死死地盯著鐵門。 也是越擔心什麼來什麼,我們所期待的砲聲沒有如期而至,可我們害怕的鐵門響動,還真說來就來了。站在門邊的我們一起往後退了兩步,槍都端了起來對準了鐵門。鐵門先是“咔咔”地響了幾聲,接著“砰砰”地傳來了兩聲金屬物件敲打這鐵門的聲音。 大夥都扭頭看我,我自己也有點急了。鐵門一旦打開,我們與鬼子的血戰也會馬上拉開帷幕,整個九日研究所裡必定會響起刺耳的警笛聲,那麼,其他三支隊伍所要面對的,必定是已經嚴陣以待的敵人。想到這,我頭皮一麻,從後背提出之前大刀劉用的一柄大刀,另外一隻手緊緊地握著手槍,接著壓低聲音對身邊的士兵們說道:“別吭聲,先看看再說。” 鐵門外的敲門聲又響起了,這次聽得更清晰了,應該是步槍的槍託在磕碰鐵門。緊接著鐵門轟轟地響了起來,是外面的人在推開這個鐵門。 我低聲吼道:“準備動手,往死裡面打。”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從我們頭頂,“轟”的一記炮聲響起了,依稀可以分辨出是坦克開砲的聲音。我精神為之一振,雙膝一彎,接著朝著正要開啟的鐵門縱身躍起,雙腿用盡全力對著這鐵門踹了上去。我身邊的其他士兵在聽到炮聲後,眼睛也一亮,七八個人都側著身子,用肩膀對著鐵門撞了過去。 “轟”的一聲,鐵門帶著門框朝前倒了下去,我和陸旭、阮美雲帶頭衝了出去。鐵門下面竟然被押著兩個鬼子士兵和一個穿軍裝的中年婦女,而鐵門後面不過是一條空蕩蕩的走廊,一個人影都沒有。我和陸旭對著那兩個還在地上掙扎的鬼子兵腦袋扣動了扳機,那個中年婦女也還沒死,她露在鐵門外的雙手揮舞著,嘴裡含糊地喊著什麼,阮美雲對著她的腦袋狠狠地踩了上去,血瞬間灑了一地。緊接著從我們身後閃出了那二十幾個鬼娃娃,他們好像癲狂一般衝了出來,一起對著這三具屍體上撕咬了上去,接著含著滲血的傷口吸了起來。 我肚子裡一陣翻滾,連忙扭過頭不去看這一幕。其他士兵也都快速地衝出了營房,走廊的一邊是牆壁,沒有路,而另外一邊是一個拐角。我把手一揮:“留下五個人守在這營房門口,其他人跟我走!咱殺過去。” 我話還沒說完,頭頂又是兩記沉悶的砲聲,接著隱隱約約聽到有開槍的聲音。這時,我們頭頂的一盞滅著的燈一下亮了,閃著紅色的刺眼的光,巨大的警笛聲也同時響起。不會錯了,是常遇春與鄭大兵帶著的隊伍對九日研究所的大門發起了攻擊。而在我們順利衝進這九日研究所內部的這一會,小五和楊建帶著的隊伍,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也應該已經進入了基地。 想到這,我一把抬起槍,對著頭頂閃著紅光的警報燈扣動了扳機,目的是想要小五和楊建他們能夠聽到這槍聲。果然,在我這槍聲響起後,從九日研究所深處兩個不同的方向,也“砰砰”地響起了開槍的聲音。 我心頭一熱,看來小五和楊建也都進入到了九日研究所內部,並且都正照著計劃一步步行動著。我大聲地吼了一句:“殺!”接著帶著大夥衝到了那個拐角處,拐彎後,面前又是一個長長的走廊,可是走廊上依然沒有一個人影。走廊兩邊還有兩個十字路口,壓根就是一個能讓人在裡面迷路的迷宮。 我停下步子,攔住了身後的士兵們,然後皺著眉回憶那張地圖。很快,我現在所站著的位置是在地圖的哪個方位,在我腦海中定格了。我再次邁開步子,但這次我沒有像之前那樣火急火燎奔跑,因為我清晰知道自己需要走哪一個分叉拐彎、走哪一條路可以直奔研究所裡有鬼子居住與工作的房間。這同樣意味著,我面前即將面對的不會再是如此空無一人的走廊,而是鬼子在警報器響起後快速集結的軍隊。 我貼著牆,在走廊的又一個拐角停住了。士兵們擠在我身後,我的腳邊趴著幾個鬼娃娃,他們可能在我身上聞到了一些能讓他們覺得可以親近的氣味,都靠在我的腳邊,抬起他們那張蒼白的臉,眼珠睜得很大,嘴角的血還殘留著,表情好像是微笑著一般看著我。 我吞了口口水,然後把頭慢慢往拐角的另外一邊探。可是,奇怪的事情出現了,除了兩邊牆上掛著的幾盞微弱的路燈外,那過道上還是空無一人。 一種不祥的預感在我心裡浮出,我把身子探出拐角,往前慢慢地走去。其他士兵和鬼娃娃們也跟在我身後鑽了出來,大夥舉著槍,一步步朝前邁著。 有一個分岔路口出現在我們面前,我照舊停在拐角,照舊探頭望向正確方向的拐角另一邊。可我看到的還是空無一人的過道,還是只有幾盞孤零零的路燈。陸旭在我耳邊小聲說道:“不會吧,難道這基地裡沒有人嗎?” 我愣了一下,刺耳的警笛聲還是在空中迴盪,不可能啊!警笛聲響了,九日研究所裡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的,就算是因為我們的計劃中——攻向大門的一部分軍隊吸引走敵人的大部分武裝力量,可一向嚴謹的小鬼子們,也不可能在研究所內部的各個關鍵性位置不佈置士兵啊? 我身子一顫,突然想起了我們之前呆的營房那扇鐵門上方的鐵板。我猛的轉過身,對著隊伍後面的士兵喊道:“趕緊撤回去,守住我們進來的那個門……”我話還沒落音,從我們進來的方向“轟”的一記悶響聲便傳了過來,震得我們耳膜嗡嗡作響。 “完了!中埋伏了。”站在我身邊的一個士兵臉色一變,大聲地喊道。 我捏緊了拳頭,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一下手足無措。我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依然鎮定,停下步子張開嘴,正要對身旁一干驚慌失措的士兵們說些什麼。這時,從九日研究所深處,又一記“轟隆”的悶響聲響了起來,緊接著,第三聲“轟隆”聲在研究所深處的另外一個方向傳了過來。警笛聲也戛然而止,四周一下靜得連士兵們的呼吸聲都聽得見。 一共響了三聲,是不是就意味著有三道和我們之前看到的鐵門上方一模一樣的鐵板落下呢?是不是就意味著有三個進入九日研究所的入口被徹底封閉呢?我帶著的隊伍身後是第一次巨響,那麼,另外兩次巨響難道就是在小五和楊建帶著的隊伍身後的入口處呢? 我腦子裡“嗡”的一響,終於意識到我們這看似完美的計劃,其實都是在土肥原一郎這老狐狸的計算之中。我再次望向我身邊的士兵們,他們都瞪大著眼睛惶恐地望著我。我又望向陸旭,望向阮美雲,望向那幾個蒙面的灰衣人,他們眼中也閃著一絲擔憂,正等待著我說上幾句什麼。 我不能亂,如果連我都亂了,那我們這幾十個人瞬間就會成為烏合之眾。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接著腦子快速地思考起來。一共有三聲巨響,我可以認為是我們三支隊伍都已經沒了後路,但振振開著的坦克開砲的聲音只響了最開始那兩三下,接著就完全沒了動靜,是不是意味著他們順利轟開了大門呢?假如我沒有猜錯的話,現在這九日研究所裡已經空無一人,常遇春帶的隊伍如果真轟開了大門,那我們現在趕到大門處和他們匯合,應該還是有機會從大門逃出去的。 想到這裡,我再次抬起了頭,陰沉著臉對大夥吼道:“都給我打起勁來,我們已經弄死了幾十個鬼子,一個換一個已經夠本,接下去咱兄弟就算都死在這坑里,到閻王那報賬也沒有虧。” 士兵們一聽我這話,也都裂開了嘴:“那是!再有機會弄死一個就賺一個。” 說完我又一揮手,朝著走廊前方另一個路口大步走去。士兵們也都挺起了胸膛,一下豁達了一般,沒有像之前那麼步伐輕盈了。 陸旭和阮美雲依然在我左右走著,阮美雲靠得我緊緊的,好像對我的任何決定都寄予著萬分的肯定,並願意無條件地執行。但陸旭看上去還是有點不放心,他小聲地在我耳邊說道:“邵德,有個事情我必須給你說一下。” 我沒有扭頭,繼續挺著胸努力讓自己看上去非常無畏地往前面跨著步子,但我聲音也和他一樣壓得很低地回了一句:“說吧!” 陸旭點了點頭,然後扯了扯我衣角:“我帶的同志都不是怕死的,但是裡面有一個同志對整個抗日戰爭的勝敗起著非常關鍵的作用。邵德,你必須答應我,無論做多大的犧牲,都必須把他給我送出去。” 我還是沒有扭頭,在一個新的拐角處轉身繼續朝前邁著步子。我不能讓士兵們看到我在和人小聲嘀咕著什麼,這樣會讓他們莫名的猜測和害怕。我又小聲對陸旭問道:“是不是你之前一直看著的那個肩膀很寬的傢伙。” 陸旭愣了一下:“你都注意到了?” 我“嗯”了一聲,陸旭又說道:“邵德,就算我們死光,也必須要抱住他的命,你能答應我嗎?” 我終於忍不住了,扭頭望了他一眼,他的眼光非常的堅決,壓根就不是在徵求我意見一般,反而更像是對我下著命令。我有點反感,沒好氣地對他悶哼道:“不想他死當初就不要帶他進來。” 陸旭眼珠也一下瞪大了:“邵德,你這是怎麼說話的……”說到這,他也馬上意識到自己聲音太大了,扭頭往身後望了一眼。所幸身後的士兵似乎也沒注意,各自抬著槍四處看著。邵德再次壓低聲音,在我耳邊小聲說道:“邵德,你瞅瞅他的脖子和手掌。” 我假裝看身後士兵,扭過了脖子往後面的那個寬肩膀的灰衣人望去。只見他的領口扣得嚴嚴實實的,蒙面的黑布包到了脖子位置。而他握著槍的手掌上,居然帶著手套。對,只有他一個人是戴著手套。 我回過頭來,陰沉著臉沒有說話。面前終於出現了一張洞開的鐵門,我腦海裡的地圖上有這張鐵門的,穿過這個鐵門後,兩邊就應該有鬼子的營房和一些研究室了。我帶頭跨進了那張洞開的鐵門,只見兩邊本應該有門的房間都洞開著。我沒有搭理陸旭了,朝前快速地跑出去,衝到開著門的房間前朝里望去,只見裡面也空無一人,甚至好像被人掃蕩過一般非常凌亂,就剩下一些大塊頭的桌子這些,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 我看了一眼阮美雲,阮美雲也把目光從那房間裡移了過來:“邵德,日軍全部撤退了,東西都搬走了。” 我點了點頭,身後的士兵們也圍了過來,小聲地各自交談著。我琢磨著是不是要對他們說些什麼,可又覺得乾脆啥都不說似乎要好些,免得他們也想得太多。只要我昂著頭在前面一個無畏的樣子,那他們心裡就始終會覺得我心裡有底,一切都還在掌握中。 我再次朝前大步跨去,我甚至把手槍插到了腰上,從後背上把另外一柄大刀也摘了下來,一手一柄地握著。再過四個鐵門,我們的面前就應該有個旋轉的樓梯,樓梯上方走廊的盡頭,就會是九日研究所大門後那個停著卡車的巨大操場。我非常迫切地希望,在那我能見到還活生生的一干戰友們。 陸旭在我身後又追上了幾步,再次說話了,聲音很小:“邵德,我知道不給你交底就無法說服你。我隊伍裡的那個漢子其實……其實不是中國軍人!” 我停下了步子,扭頭望向他。陸旭連忙搭著我肩膀,把我一推繼續往前走去。他聲音壓得更低了:“邵德,他是日本國內一個大財閥里社長的雙胞胎弟弟。外界只知道他跟著日軍侵略中國後死了,實際上他被我們營救到了延安,並成為了我們的同志。這趟我們進入遠山來,就是有可靠情報,說他那個支持軍國主義的親哥哥,這段時間也在遠山里的九日研究所裡貓著。我們這次過來的主要目的,就是想找機會讓把他倆掉個包。” 我心里馬上想起了幾個月前跟著我們一起進入遠山里追捕戰俘,之後又在九日研究所裡遇到的松下幸太郎。我記得他身邊有幾個貼身的看上去職務不低的傢伙,有叫過他“社長”。我也壓低聲音對陸旭問道:“他是不是姓松下?” 陸旭眼睛眨吧了幾下:“你怎麼知道的?你們見過他的哥哥?” 我點了點頭:“是不是叫松下幸太郎?” 陸旭愣了一下:“是松下幸開頭,不過後面兩字不對。嗯,可能他在中國用化名也說不清,畢竟外界現在還並不知道他支持中日戰爭,他們那個財閥到目前為止,表面上也還沒有像其他財閥一樣,成為軍工企業。” 我沒有說話了,如果松下幸太郎是他所說的那位財閥的社長,那麼那傢伙現在已經被我們擰斷了手臂,有沒有失血太多死了都說不定。再者,我關心的始終還是自己這些弟兄的生死,雖然我明白我們現在做的事情也是與民族反侵略的戰事息息相關,但,那一切似乎太過遙遠。能端掉九日研究所,保住弟兄們的性命才是我首要考慮的。 陸旭見我還是沒說話,語速便快了點,我看得出他在努力嘗試要說服我:“邵德,你設想一下,如果我們手裡這位松下先生可以以他兄長的身份回到國內,以他們財團的聲望在日本國內說上幾句反對這場戰爭的話語,那麼,投入到我們中國戰場的坦克和武器會要少上多少?我們的軍隊並不是因為懦弱而被鬼子收割的,我們是因為整體裝備跟不上啊!” 我歪著頭白了陸旭一眼:“陸旭,你我跟親兄弟沒兩樣,我不想對你說啥帶著情緒的話。你帶的人精貴,我帶的人就需要為了他送命嗎?再說了,我們會不會全部死在土肥這老狐狸的陷阱裡,現在都還是未知數。陸旭,你要我怎麼聽從你的命令?我給你二十個人,答應你用二十個鮮活的生命換來你那要保的人的命,可能嗎?” 陸旭也有點來氣了,聲音放大了一點:“邵德,你清楚你現在的身份嗎?” 我哼了一聲,但聲音還是不敢說太大:“我不清楚,我就是想讓弟兄們少死幾個。” 陸旭沉聲說道:“你現在是獵鷹團的一份子,你必須無條件執行我的命令,因為我們不但是兄弟,還是同志,是有著同樣目的與信仰的同志。” 我徹底火了,乾脆停下了步子,對著陸旭瞪大了眼睛,也沒管旁邊士兵們是否聽到我們的爭吵了:“我沒有信仰,我也不是你的什麼同志。你知道趙老四嗎?也是獵鷹團的兄弟,你看到過他的死狀嗎?你看到過跟著他一起死的那一百個赤裸著身體一絲不掛的弟兄們的死狀嗎?你看到過遠山戰俘營裡被怪物用鋼刃鋸成一片一片的同胞們屍體嗎?” 陸旭也吼叫了起來:“他們死是為了什麼?他們只是為了弄死幾個小鬼子死的嗎?你說的人我不認識,他在我這可能只是一個代號。但他是為了什麼死的,如果他沒死,你覺得他會怎麼做?” 陸旭的話像一個重重的錘子,狠狠地砸到了我的心底最深處。四哥的音容再次浮現,那張堅毅到殘酷的臉,那個倔強卻又理性到瘋狂的靈魂。我低下了頭,誠然,四哥在的話,他會答應陸旭的要求。我沉默了幾秒,再次抬起頭來:“行!我答應你,但現在形勢如何你自己也心裡有數,我只能說盡量。” 陸旭點了點頭,然後對著身旁看著我們的士兵們喊道:“沒啥事!大夥跟著邵德同志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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