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皇糧胡同十九號

第33章 第十二節

皇糧胡同十九號 桃子 6516 2018-03-22
夢荷兒出事的那天,她下午就沒有按時來拍戲。一想到最近她經常沒精打采的,還常常不是一個人發呆,就是表演淨出錯兒。小段子放心不下,晚飯後就到小金絲胡同去了。 他從來不敢在夢荷兒沒有招呼自己的時候貿然前往,就在夜色中的胡同里,猶豫不決著…… 後來,他看見了一輛玫瑰紅色的臥車,在離夢荷兒家門口不遠的地方停下。車裡走出一位看樣子好高貴的婦人,她身材高高的,手裡提著一隻在夜色下幽幽閃光的銀色皮手袋—— 顯然,那位高貴的夫人沒有帶著司機,是自己開車來的。 “咱北平城,可沒有幾個女人自己會開車呢。”小段子感嘆道。 他接著告訴大浦,那女人徑直推門就進了夢荷兒家的院子。自己當時直納悶,夢荷兒怎麼就不關好院子的大門呢?八成,就是在等待這位高貴女客人的到來?

小段子扛著寒冷,哆哆嗦嗦地站在外面,大約過去了半個多時辰。夢荷兒平日里喜歡吃稻香村的核桃酥,半斤的小紙包提在手裡,都快叫自己給晃悠散了,那高貴的婦人才走出門。只見她大步流星地直奔那輛玫瑰紅色的汽車,開門往裡一鑽,打著了火兒便揚長而去。 小段子一看,夢荷兒的大院門,壓根就沒有被關上,這才朝她家走去……剛到門口,竟又跟一個全身黑衣的傢伙撞了個滿懷!那人被小段子本能地一把抓住了肩膀—— 只要看那傢伙褲腳兒扎得利利索索的一身“行頭”,便知是個翻牆上瓦、溜門撬鎖的賊嘛!出人意外的是,那“賊”卻沒有掙扎,倒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張皇失措地指著屋裡對小段子說: “先生您快進去看看吧,屋裡有個漂亮女人倒在地板上,流了好些的血……我是個賊,不過今兒個可是什麼也沒敢拿!我可是不敢見差人的。您趕緊的,該救人救人,該報警報警吧!”

小段子看著那賊人驚惶的表情,覺得不像是瞎說,便鬆開手自己趕緊進了夢荷兒的院子,直奔亮著燈光的南房,推門一看—— 夢荷兒倒在血泊裡,手腕子被一把樣式挺特別的小刀子,割開了…… 小段子說,自己永遠也忘不了……夢荷兒姐那張蒼白得就像漢白玉石一樣的臉。就是被關在這監房裡,做夢也還是會時常看見她最後時刻的面影。 當時,夢荷兒的鼻息已經微弱得都快試不出來了。他從那張大席夢思床邊的地板上背起她時,看到床上的確是扔著半張紙—— 這就是後來東城警察分署來人勘查現場,斷定夢荷兒是自殺無疑的證據——死者本人的“絕命書”了。 雖然僅僅是半張紙,但留在上面的話語和她本人的親筆落款,明明白白寫的就是決心去死——那麼一個意思。那封絕命書,像是寫給某個人的一封信。殘留的紙張上,還留著“望你今後好自為之……”之類的告別之語。

可是,被撕去的那上半張絕命書,到底寫的是什麼? 又為什麼不見了? 這信中的那個“你”,又是誰呢? 為什麼一封臨終前的書信,偏偏就沒有了上半張? 到底又是誰,偏偏要留下足以證明夢荷兒確實是自殺的那後半封信呢? 對此,小段子始終是無法釋然的。他後悔當時一心只想著,趕緊去看看夢荷兒出了什麼事情,便沒有扣住那個發現了出事現場的賊人,好問清楚他,到底還看見了什麼? 後來呢,小段子手忙腳亂地用塊繡花枕頭套兒把夢荷兒的手腕子纏住,背起她往外跑……天晚了,往胡同口外跑了快十分鐘,好不容易才攔住一輛黃包車,緊趕慢趕地往最近的一家醫院送。 當他最終被大夫告知“流血太多,已經晚了”的時候,還直在心里後悔,要是當時攔住了那個開著汽車來過的高貴婦人,把人往醫院送,荷兒姐這一條命,一準兒就保住了啊……

可再往下想,他就想得更深、更遠了——難道說,那位高個子的貴婦人就跟夢荷兒的死,沒有一點直接關係麼?為了解開這個謎團,小段子開始有事沒事,晚上就到小金絲胡同夢荷兒的家門口轉悠兒…… 他期待著,還能夠遇見那個黑衣賊人,把事情的真相告訴自己。 無獨有偶,那黑衣賊人也懷著一個同樣的目的,隔三差五地跑到這一帶來轉悠兒。但是,他等待的不是段越仁,而是那位貴婦人…… 當這兩個男人再次在黑暗中相遇以後,他們很快就結成了一個“黑暗的同盟”:一起找到那個當天晚上出現在夢荷兒家裡的高個子貴婦人。 那個黑衣賊,就是後來因為當街“持槍搶劫未遂”,反而被副市長夫人馮雪雁的汽車,活活給撞死的姚頂梁。 姚頂梁生前親口告訴段越仁:那天夜裡,自己從後牆翻進夢荷兒的院子以後,只見正北房的燈亮著。窗簾兒上印著一個燙著短髮的女人高高的側面身影,裡面並沒有任何發生爭執的聲音或扭打的動靜。只見那個女人,就是那麼一動不動地站著,跟個假人兒似的——

她微微低著頭,好像是在看著腳前的什麼東西——就這麼一個姿勢,站了好久好久…… 直到姚頂梁在牆根兒都蹲麻了腿,那女人才終於走出房門來。等人家出了院子,發動了汽車,他才敢站起身來,接近了正北房的窗戶…… 看到的,竟是還有一個倒在屋里地板上流血的年輕漂亮的女人。 姚頂梁還對段越仁發誓,自己是個“從來不敢跟血肉官司沾邊兒”的小毛賊。僅僅在門口,撿到一樣小東西。是他親眼看見,從那個貴婦人身上掉下來的……姚頂梁後來跟小段子一道喝酒的時候,讓他看過了那樣“小東西”。 這時,嚴大浦打斷了段越仁的話:“一塊白絲綢繡花、繡字的手帕子,對不對?小段子——” 那段越仁第一次露出了驚訝的眼神兒,也許他是在心裡邊感嘆:這北平城裡,居然還有一個不吃乾飯、不瞪眼兒瞎掰的警察哩!

那後來的事情,段越仁說得就比較含糊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沒過多久,我就認出她了——敢情那個晚上開著車來過夢荷兒姐家的,就是高副市長的夫人馮雪雁!” 可這位高貴的副市長夫人,為什麼要屈尊到一個並不出名的女演員家去呢? 小段子說,自己就是想知道真情而已。正好姚頂梁說,他有個兄弟書讀得好,考上了一所什麼學“機械”的技校,他正想籌一筆學費呢。小段子就給他出主意——拿著他撿到的那塊手絹,去跟副市長的闊太太要一筆堵嘴的銀子。 小段子對大浦承認說:“就是我幫姚頂梁寫了一封信,約馮雪雁出來見面,讓她花點兒錢,把自己那塊手絹'買'回去。只要那位貴夫人心裡有鬼,必來無疑。何況這區區二百塊錢,對人家一位副市長夫人,實在也算不了什麼嘛。姚頂梁喪命的那天晚上,我怕被馮雪雁發現,就站在離姚頂梁不遠的地方,偷偷盯著。只見他美滋滋兒地提著盞洋火水馬燈,站在那兒傻等。沒想到,副市長夫人倒是真的開車來了!可到了約定的地點,連車都沒停,'呼——'地一傢伙,就把站在馬路牙子的姚頂梁,活活給撞死了!”

小段子敘述著當時那驚心動魄的情景,不得不停下來,讓自己喘口氣兒,才接著對大浦往下說: “過了好一會兒,我看見馮雪雁從停車的地方回到撞人的路邊兒,彎下腰看了那麼一眼……姚頂梁一準是死都想不到,自己一個溜門撬鎖的小毛賊,就這麼莫名其妙地'一步登天',竟他媽的成了全城聞名的江洋大盜!一個當街'持槍搶劫'副市長夫人的孤膽綠林!哈哈哈……唉,都是我害了他啊!” 嚴大浦接著問:“姚頂梁出事以後,你和電影公司另外幾個模樣長得好的姑娘一起,被請到皇糧胡同二十五號的副市長官邸去,參加了八月底那場舞會,對不對?” 段越仁不無自豪地說:“公司裡有個愛為副市長夫人管這類閒事兒的馬屁精,我可是花錢打點了他,才把我給頂進去充場子的。我還是第一次見這種大世面,被那麼多穿金戴銀的女人們圍著,說笑話呢……”

嚴大浦拿出幾張照片:“你看,人家記者還給你留了影兒呢。都說這小伙子長得多帥氣!只要有人捧著點兒,將來保不住有多大的前程呢……可你偏要在大觀樓的影星評選會上,演上那麼一出'荊軻刺秦'。小段子,你是吃錯藥了還是怎麼的?你不是在那天高副市長家的舞會上,就看見我這個大胖子,穿著警官服站在那兒喝酒嗎?好像你還走來,跟我一起喝了一杯啤酒,問我是不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嚴探長'來著?你抱著花往馮雪雁那兒走時,不也明明看見我……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來著?” 段越仁只是意味深長、不置可否地啟齒微笑著。 嚴大浦繼續語重心長地詢問:“我說小段子啊,你這不是成心把個雞蛋往石頭上碰?不就是成心的……自投羅網嗎?還有,我問你,那天舞會上,副市長夫婦和那位出頭為她'被迫自衛'作證的女先生被人投毒,跟你有關係沒有?”

段越仁還是意味深長、不置可否地啟齒微笑著。 嚴大浦接著把小町從費陽家偷拍來的一幅素描和費陽的照片,同時擺在毫不掩飾狡詐油滑的這個小段子麵前: “這是費陽給你和夢荷兒畫的像。其實,你是早就認識這個畫家女先生吧?” 段越仁仍然是那樣意味深長、不置可否地啟齒微笑著。 嚴大浦也笑了:“看樣子,你這小伙子還挺仗義的!好吧,我也實話告訴你——你這個案子,上面壓得緊。當眾行刺政府高官的夫人,怕是不能隨便就開了這個先例。我的話,意思你明白。你年紀輕輕,真值得去代人受過嗎?” 段越仁這回不笑了:“老戲上有過一句我特喜歡的台詞——'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您說'代人受過',這意思我還真就不明白了。原來這世上只有一個人,值得我去代她受過、代她受死。如今,她卻已經走了,走得那麼不明不白,走得離我那麼遠……我段越仁一條小命兒,還值得代誰去受過呢?”

小伙子的眼睛紅了。他突然站起身來,對著嚴大浦一個九十度的大鞠躬: “嚴探長,怨不得連獄卒子都說,您是個厚道的性情中人。今日相會,果然是名副其實。謝謝您好酒好菜的款待,小段子該說的,今兒都對您說了。這會兒也該回自個兒的號子裡去啦——” 是啊,小段子真是說出了嚴大浦預想中更多的事實真相,唯獨除了他跟費陽的關係,滴水未漏。 紫姨叫人去送信,請費陽先生到家裡來吃一頓便飯——法國晚餐。信中特別告知費陽:自己的廚娘,過去在一位法蘭西駐華公使家的廚房裡做過,特地想讓曾在法國留學的費先生,“屈尊前來指教”。 這是極少有的情況——把一個外人,請到十九號院裡來用飯。 費陽依時從容而來,捧著兩盆花期正茂的可愛的鈴蘭花。迎接她的,是整個紫町牌友俱樂部的成員。其中唯一讓她不免露出一絲驚訝的,就是便裝在座的警署探長嚴大浦。 讓所有十九號院兒的老常客們出乎意料的是,紫姨主動請這位萍水相逢的費陽女先生,參觀了所有的房間…… 走進大客廳時,首先映入費陽眼簾的,就是那幅紫姨在副市長家舞會上花了三百塊“競拍”到手的女童肖像畫。這當然是女主人為了表示出對客人的敬意,特意掛在鋼琴上方的牆上,一個相當醒目的位置上。 費陽並不知道,坐在客廳裡那些“紫町牌友俱樂部”的老牌友,心裡有多麼地……“妒嫉”自己—— 紫姨說:“費陽先生,我想請您這位美術家為我房間的佈置,提點兒建議……” 她讓秋姍推著自己的輪椅,親自領著費陽,從大客廳開始參觀家居的每個細節—— 十九號院兒的主體建築,天花板很高,估計超過了一丈一。大廳後面的兩側,共有四間門扇相對的房間:主人臥室、書房、牌室和洗浴間,分別被套建在這“大屋頂”下的東西兩側。因為牆體結構的厚重,室內冬暖夏涼。從楠木壁板鑲到齊胸高的正廳,拐進寬不足三尺的走廊,左側有房門相對的兩間: 窗戶朝著院子向南的一間,用作主人的臥室。一排西式的刻花面玻璃窗戶,能夠透進明朗的日照。直接繃在窗扇上的,是僅寬一尺半的綠色府綢,打著細密的皺褶,顯得十分女性化。從天花板降到地板的絲絨窗簾,是貓眼綠色的,白天總是被很優雅地掛成“人”字型。 房間裡的家具擺設,也是中西合璧式的:舒適而又實用的席夢思床上,罩著落地的大花手工織錦床罩。臨窗是雕花玲瓏而繁瑣的紅木梳妝台,正中一面寬鏡,左右兩面窄鏡,寬鏡前是放滿化妝品和梳子之類的懸空檯面,左右兩側的窄鏡下面,是細長的抽屜櫃子…… 紫姨顯然頗以這架梳妝台自豪。她對費陽說,它的打造工藝堪稱“智慧的結晶”——那兩個櫃子上面的小抽屜,簡直就像一個有形的謎語——拉開來,一目了然的容積空間,其實僅僅是實際內存量的三分之二不足。只有女主人自己知道,隱藏著的幾個小暗屜,形狀各異,可以用什麼方式揭示出來。 掛放衣服的是靠北牆整塊厚樟木板鑲裡的日式壁櫃,深而寬大,從天花板一直裝修到地板,空間大小錯落有致。裡面幾乎裝滿了一個富有女性的整個人生—— 作為年齡相仿的中年女性,費陽當然可以通過這些服裝感受到,一個女性歲月的記錄:從青春時代花色艷麗的衣裙,步入中年質地講究的行頭,春、夏、秋、冬,棉麻、絲綢、呢絨、皮草,新的、舊的、中式的、洋式的…… 可以在那裡找到紫姨情感的旅途、審美的變遷、生命的輝煌與滄桑,可以看到女主人極為自愛也特別愛美的天性。 窗戶朝著後院向北的一間,是主人的書房。四面沿牆的櫻桃木書架,也是從天花板裝修到地板,排列著成套或單本的圖書。書脊有燙金文字的外文精裝書和中國古老的線裝本,費陽挺驚訝,紫姨還有收藏大量的連環畫兒……有著數不清的冊數。 房間的正中央,是一張明式風格的寬大書案,上面有一盞彩綠色玻璃罩子的西洋古典檯燈、一部黃銅鍍金的電話機,水晶墨水瓶、象牙裁紙刀、金屬或木質的大小鏡框,還有五支永遠被削得很尖很尖的鉛筆,並排放在一疊永遠雪白的洋信箋右邊……書齋裡看不到朝北的後窗,無論白天晚上,都要打開枝型吊燈,讓橙黃色的光芒充滿這僅僅屬於主人的咫尺方圓。 同樣是從大廳進門後向右,拐進一模一樣的狹窄走廊,靠北是一間大大的洗浴衛生間。鋪滿雪白的防水“塔伊魯(TILE)”,裡面安裝著帶獸頭盆腳的西洋白磁大浴缸,帶著鏡子的大理石洗臉池和西洋坐式的沖水馬桶。還有供人休息、抽煙的小藤躺椅和茶几…… 向北開著一排窗戶,雖然光線並不充足,打開來可以看到一丈開外的後院牆。那裡也不失為是一番風景:牆下的竹籬笆,夏天就會開放小碗一般大的藍色牽牛花,含著清晨的露珠兒;牆頭牆壁上,“爬牆虎”葉子,濃綠得令人心生懷疑…… 紫姨見費陽將目光停留在窗外的後牆壁上,會心地微笑了…… 她告訴費陽,北京秋冬的季節,那又是一番蕭瑟的美——枯藤殘葉仍然攀附在灰牆上,彷彿充滿了無聲的嘆息和嚴峻的思緒。為此,在室外寒冷的日子裡,自己經常喜歡一個人坐在衛生間的那張小藤躺椅上,面朝著被陽光忽略的北窗,久久注視著後牆,如同是在欣賞一幅“法國印象派”風格的朦朧畫卷…… 朝著北邊,就是那條叫“燈芯”的小窄胡同。一扇小後門兒上,常年掛著一把古舊的銅鎖。 衛生間的斜對門,就是那間小牌室,窗戶也是衝花園朝南的。房間裡,團團圍著一張中式雕花矮腿圓桌的,是一圈深色的真皮沙發。其中一隻單人的,上面擱著個大大的圓形靠枕,厚棉布枕套上有著英國十字刺繡的玫瑰花,五彩斑斕,招人喜歡。顯然,它標誌著這是女主人固定的座位。 西側牆角處置放著一套原色的核桃木酒吧,那是一位高明的蘇州籍木匠,特地尋來一張老百姓家上百年的大床,按照紫姨自己畫的設計圖,用老料打造出這套風格拙樸的小吧台。只上光油不塗漆,木質本身的紋路色澤十分耐看。還特地配著兩張高腳杯形狀的圓椅子,養女小町給它們起名叫“吊腳凳兒”。 東側牆角則擺著一座工藝精美的西洋落地座鐘,黃銅色的鐘擺旁邊垂著鏈錘兒。鐘聲會在每一個正點的時候,自動發出清脆、深遠的鳴響…… 這間牌室的窗戶,懸掛著厚重的金紅色絲絨窗簾。需要打開它的時候,拉動窗戶旁邊環形的繩子,簾子就會巧妙地以波浪的形式向上收起,露出靠外邊一層半透明的麻紗簾子。這就是一間外國人常說的所謂“美室”。 費陽顯然不是一個樂於輕易表示恭維的人。但是看過這間小牌室,她微笑了…… “紫姨,請您讓那個五歲的小丫頭,住在這間屋裡來吧。其實呢,掛在您的衛生間裡也很不錯……您的主客廳對於她來說,空間太大了些。我覺得,與她那過於平凡、純樸的形象,也不太和諧。是不是?” 這是她對紫姨提出的唯一的改良意見。 在紫姨的院子裡,費陽說:“紫姨,我很喜歡您擺在客廳裡的那幾件磁州民窯的器物,更加羨慕您的……那口小井。” 紫姨再一次感受到了,費陽與其他人所不盡相同的審美標準。 “費先生,我真高興您能夠這樣在意我這口不起眼的小井。其實,對於我來說,它是這座院子裡最珍貴的東西。每年炎夏,我用泵上來的水浸泡瓜果;隆冬時節,我的女兒早上還能用它的水洗臉刷牙……它是我父親在我出生那年打的一口深水井。因為水是微甜的,父親給它起了個名字,叫'蜜兒井'。等會兒我就用這蜜兒井的水,給您泡茶、衝咖啡……剛才我的那些朋友,還有我的兩個老家人,他們沒有一個人認真對待過我的這口小井。我真希望,身邊永遠有您這樣一位……成熟、冗智的同齡夥伴。” 秋姍不禁暗暗感到有些慚愧。如果不是費陽今天來到這裡,自己還理解不到我們的紫姨,同樣深藏著童年的難忘的記憶,如同這口大家已經司空見慣卻從未在意的小井——名字叫“蜜兒”,泵上來的水,是“微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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