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皇糧胡同十九號

第25章 第四節

皇糧胡同十九號 桃子 6021 2018-03-22
第二天,小町擔當記者的那家《天天新聞》,在一個並不十分明顯的位置,刊登了“尋找目擊證人”的一則新聞啟事。雖然文字很簡單,但足以說明問題了。 這則啟事,並沒有指名道姓是什麼人物的汽車,“因故”撞死了一位中年男性,因而沒引起社會上絲毫不安的騷動。 就連包括建議刊登這篇東西的小町本人,也不曾相信:真會出現一個貨真價實的目擊證人來。但是,預計“概率為零”的奇蹟,卻真的發生了。發生在這篇尋訪啟事見報後的一個星期…… 她是一位儀表端莊、衣冠楚楚的中年女性。自報身份是本城第一名門貴族女子高校的美術教員,姓“費”名“陽”。 這位形象令人肅然起敬的費陽女士來到市警署後,受到了坐第一把交椅上的楊署長的親自接見和詢問。

她的話語簡潔而不容置疑:“八月二十一日晚上十一半點左右,我有事正好路過皇糧胡同西口往南,將近兩裡的地方。我看見一個男人……因為天黑,具體年齡看不清楚,他'好像是站在馬路中央',面對著一輛迎面開來的臥車,舉著一件'像是手槍'的東西。很快,我就听見了一聲很沉悶的響聲……車燈下,'好像是看見'那個站在路中央的男人,身體重重地倒在了路邊。車子嘛,很快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當時我擔心,這是幫會之間的內訌,非常害怕被捲進這類報紙上經常有所報導的黑勢力殘殺。便趕緊藉著黑暗,溜進旁邊的麵杖胡同,離開了車禍現場……” 連從一開始就對這場所謂的“被迫自衛”事件深存疑慮的嚴大浦本人,也完全無法否認這位“目擊證人”,其社會身份無可非議的嚴肅性。

首先,她似乎無須為了金錢利益,前來為人作證——她的穿戴,質地高級、款式正統,一副為人師表的端莊;還有她那坦誠的表情、清澈的目光和一位女學者高尚從容的風度舉止。她對警方某些細節的詢問,絕不進行刻意的描述—— 當問到關於那個被撞倒的男性,當時是一隻手舉著槍,還是雙手舉著槍? 費女士的回答是:記不清楚了,因為持槍男性的身影,進入自己的視野,僅僅是那麼“一瞬間”。 當問到那個男性被車撞倒的具體位置在哪裡? 費女士的回答是:自己當時所站立的角度,無法看清被撞的男人,具體被撞倒在地的位置。再說,那個地段沒有路燈啊! 當問到,您是否看到了汽車駕駛者的性別或面孔? 費女士的回答就更加可信了:完全沒有看到。因為汽車裡面的光線,遠遠低於有著車燈照射的外面的光線啊——

顯然,這位費陽女士,不像是事先就認識副市長夫人馮雪雁的偽證人。 當問到她為什麼決定出面作證這個問題時,她的回答,便就簡略得更加令人心悅誠服了: “我是個天主教徒。是主教導我這樣為人處事的。” 那天晚上的曾佐,在紫姨的小牌室裡,神氣得還真的就像一個“小人得志”的訟棍。 他對那個一堆肉似窩在沙發里目光茫然的嚴大浦,不斷拋去得意洋洋的眼神兒。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時而一屁股坐下來,賣弄一番令人眼花繚亂的洗牌技術;時而騷動不安地站起身,在並不寬敞的牌室裡,精神抖擻的轉上一圈兒。連那小點子都被感染得,興奮地追著他,猛咬腳後跟兒。 曾佐情願對其實並未消失的那些疑惑,採取掩耳盜鈴的態度——他的內心從一開始,就在本能地拒絕著對馮雪雁任何不利的事實出現。

這位簡直彷彿是從天而降的可愛的“目擊證人”,已經促使市警署在今天下午四點半整,正式做出了副市長夫人馮雪雁的汽車撞人致死事件,“確屬被迫正當自衛”的結案報告書! 紫姨、小町和秋姍老少三個女人,正在興致盎然地折疊紙鶴。她們的面前,放著一大堆花花綠綠的四方紙片兒,有大有小。玩兒起這種來自日本的傳統手工遊戲,紫姨的初衷是,秋姍可以因此鍛煉手指的靈活性,藉此來保持和提高做手術的技術水平;小町子嘛,則可以通過這種安靜細膩的手工活動,多少培養一點“淑女的溫文爾雅”;自己嘛,年齡不饒人,最近國外的科學家提出了“中高齡人士,平時加強活動手指,對大腦和小腦能夠起到預防老化之功效”的最新學術觀點。 可今晚的曾佐,連秋姍都被他惹煩了:“我說大律師,您是不是得了'強迫性舞蹈症'了?真討厭!”

孫隆龍和小町,覺得胖子探長這回是“輸”得有點兒莫名其妙——怎麼就還真殺出那麼一位無懈可擊的“目擊證人”來呢? 天下的事情,可也夠奇妙的,就跟真有那麼一盞裡的阿拉丁神燈一樣,這大訟棍曾佐是有福氣啊,想要什麼,就來了什麼! 紫姨笑瞇瞇的:“曾大律師,初戰告捷,恭喜恭喜!不過,您暫且請坐,聽隆龍也把最近幾天的道聽途說,跟咱們嘮嘮——” 孫隆龍早就在等待輪到自己開口的時刻了。他故作老道的點燃了大海泡石煙斗,吞雲吐霧地做思索狀: “我按紫姨的吩咐,先去查了姚頂樑的底細。這人確實是個慣偷。不過,混到跟他常打交道的丐幫圈子裡,倒也聽人說,這個獨行賊子的看家本領只有一絕,就是一雙徒手——那十根白天會修黃包車的手指頭,晚上摳著磚縫、抓著水管子,什麼樣的平房、樓房,都能爬上去;什麼樣的門扇、窗戶,都能設法撥弄開來。為此得了個諢名'左鉤子'。我問,為什麼是'左鉤子'呢?答曰,因為此人天生是個左撇子。不過,姚頂梁在圈子裡,自立的行規倒是有口皆碑。一是不偷老的、小的和病的;二是只見東西不見血;三是只靠自己那看家的'左鉤子'刨食。我想這點挺重要,別說是槍了,就連刀子、攮子、錐子、鉗子……姚頂梁從來一概不帶。徒手之功,正是他為之自豪的正宗師傳。還有,既然是個聞名的左撇子盜賊,就算那把比利時袖珍手槍真是他的,怎麼會被發現是握在屍體的……右手裡呢?”

曾佐目光近乎凶狠地瞪著“畫蛇添足”的孫隆龍,嚇得小渾球兒趕緊躲到紫姨的身邊兒,把脖子縮了起來…… 終於輪到小町子說話了。 今天白天,她穿了一件碎花大襟小褂和一條土織布藏青色肥腿褲子。這麼一打扮,活脫兒一個市井小戶人家閨女的模樣兒。怨不得過去皇糧胡同“四大公子”的頭兒錢勝曉,誇獎過她不當演員“可惜了”呢,她一敲開了姚頂梁家的門,就紅著眼圈兒自我介紹說: “頂梁大哥生前有恩於俺家。去年,多虧是他把被另一個盜賊偷走的包裹送了回來,重病的老爹才保住了上醫院看醫生的錢……如今聽人說,頂梁大哥突然過世了。估計梁家眼下失去了養家口的依靠,爹就叫我趕緊送些米麵和青菜過來……” 姚家病泱泱的老母親還臥在小屋的土炕上,少不了鼻涕眼淚橫流,拉著這“善性閨女”的手,痛說一番大兒子頂梁死得如何冤枉、如何令人難以接受……

小弟姚仲梁微微低著頭坐在旁邊的小板凳上,卻一直用眼角偷偷瞟著陌生女孩子的一雙手——白嫩得就跟幾根小水蔥兒似的。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不同尋常之處。確實正如他死去的哥哥所期待的那樣,姚仲梁聰穎過人且頗有城府。經過一陣子緊張地思索之後,姚仲梁突然開口說: “姑娘,我哥在世時,想是從沒有認真跟……女人打過交道。可他出事那天晚上出門以前,交給我一樣東西,說是要緊的物件,叫我先收好了。萬一自己出去一時三日還不回來,也許就會有人來拿這件東西——是一件女人用的東西。我估摸著,這東西是我哥想交給您,要么,就是想還給您的……” 就這樣,小町在紫姨與眾人面前,展示出了意外來自姚仲樑的那件“女人用的東西”——一塊刺繡著四個花寫體英文字母的真絲抽紗手絹。

曾佐開始從得意洋洋的陶醉中,漸漸清醒過來。他越發認真地傾聽年輕朋友們的發言……當眼前展現出了那塊刺繡手絹時,他從裡到外地感到全身一片冰涼—— 那四個英文字母,分明就是“高馮雪雁”的英文縮寫字母啊! 就在十天前,曾佐親眼看見,一模一樣的刺繡手絹,被馮雪雁拿在手裡,擦拭自己那紅紅的鼻頭……這是怎麼回事呢? 曾佐曾經堅信不移:高貴的副市長夫人和那個死去的搶劫犯之間,事件發生前必然毫無任何關聯!可此刻,這樣一塊手絹的出現,正在向自己證明著怎樣一個天大的隱秘呢? 當然,剛才還滿面沮喪的嚴大浦,眼睛也為之閃閃發亮了。 於是,“探長與訟棍”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向那塊手絹伸出了手,也在這一瞬間,四隻眼睛碰出了火花……兩個人的心頭,閃過的是同一個憤怒的念頭:這傢伙,他想用這塊手絹,幹什麼? !

兩人緊抓著這塊手絹的手,一時僵僵地停在了空中……這時,一隻柔軟的手伸了過來,出其不意地那麼輕輕一抽,就抽走了手絹——是紫姨: “讓我看看。唔,這可是件好東西呢。一看就知道,不是我們中國的傳統繡品,這是來自歐羅巴修道院典型的修女手工刺繡。不知道小町子夏天在上海逛街,有沒有註意到,在淮海路公共租界裡,有一間荷蘭人開的'納納帽店'。門臉兒不大,店裡除了擺著淑女、貴婦出門愛戴的歐式帽子,上面裝飾著貴重的鴕鳥毛和'蕾絲'花邊;有又高又圓的紳士禮帽、各種顏色和麵料的領帶、領結、手套……” “納納帽店裡還有一個小小的玻璃櫃檯,裡面就擺著這種刺繡手絹。店家可以根據客人的要求,專門在上面加繡名字。男用、女用的都有。國內只有納納帽店一家,出售這種高級舶來品的手絹,價格高得令人咋舌。想必,一年也銷不出去幾打。這麼講究的東西,怎麼就被個下三濫盜賊撿著了呢?得,就先存在我這兒吧——”

紫姨也不管那各自“心懷鬼胎的探長與訟棍”表情何等地惶惑不安,就在他們倆那餓狗盯著骨頭似的眼光注視下,把那塊神秘的刺繡手絹,從從容容地塞進了自己唐裝上衣腋下的衣兜儿。 馮雪雁與姚頂梁之間,過去“毫無關係”、這場車禍“純屬偶然”的屏障,突然就在所有人的眼前倒塌了,同時又化作了疑問重重的霧靄的牆…… 秋姍和小町相視而笑了——看咱們這位老太太,真是個“見過東西”的人啊! 消停了兩個星期的皇糧胡同二十五號院兒,廣亮大門前又重新恢復了香車寶馬,艷影繽紛的繁榮—— 絕處逢生的馮雪雁夫人,以“感謝自己的救命恩人費陽女士”為名義,專門舉辦了一場舞會。被邀請到場的,有眾多的親朋好友、官宦豪門、社會名流和電影界、演藝界的成功人士們…… 孫隆龍的母親因為與副市長夫人的娘家早有交情,也在被邀請之列。小“渾球兒”也將得意地挽著自己的小“未婚妻”,與母親相攜到場。 曾佐為平息此次“風波大難”,自然是功不可沒的首席人物。他因此也得到了一份殊榮——自己正在“交際階段的女友”秋姍和“表姨”——紫姨,也將隨同出席。 本來,嚴大浦理所當然是要被這個“高貴的盛典”排除在外的。虧得曾佐還算夠哥們儿,事前“提醒”女主人,京城警署自己那位看似土里土氣的嚴探長,其實便是自己“私底下的好友”。那個登報尋找目擊證人的好主意,便是來自他的高見。 馮雪雁又是那樣灑脫地表示“熱烈歡迎”,痛快得幾乎要讓曾佐懷疑她是“別有用心”了。果然不錯,女主人隨即便提出了一個功利得不加掩飾的附加條件,就是“探長大人必須穿著警官制服出場”。 在馮雪雁這種人的社交圈子裡,就沒有一根白燒的蠟——聽到這個“提議”的曾佐,難免暗暗地苦笑了。 畢竟,由於曾佐的努力,紫町牌友俱樂部的全體成員,都能夠一起出席這場意義非同一般的名流私家舞會了。 說到穿戴,那天可是忙壞了紫姨和身邊那大小兩個閨女。她們簡直是在發動“世界大戰”—— 三個女人的周圍,起碼有七、八十件衣裙在紫姨的客廳裡翻捲飛揚、彩浪滾滾。她們穿了脫、脫了穿……把何四媽的腦殼兒都弄暈了! 何四媽心裡說,這些有錢人家的女人,咋就那麼能折騰吶?也不怕為了到鄰居家去吃頓小酒,反倒折了陽壽! 一位渾身上下大肥肉忽悠忽悠的白俄籍女髮型師,被專門從她的理容店裡請到十九號院兒來,輪流給這母女三人,整整做了五個半小時的頭髮。 到了,把她給累得一屁股栽進雙人沙發,一邊喘氣兒一邊微笑—— 自己這妙手生花的技藝,展示在美人們的頭上,還是很值得的。同時,堅決要求紫姨,支付百分之一百五十的“出場費”。 夏天,入黑時間晚。七點過半了,紫姨才由老獨頭推著輪椅,秋姍陪在一側,向皇糧胡同二十五號燈火通明的方向走去…… 出席這場舞會的機會,當然主要是多虧了曾佐的安排,可也是曾佐頗難理喻的:小町和孫隆龍兩個小屁孩兒喜歡跑來湊個熱鬧,還情有可原;但這紫姨和秋姍也嚷嚷著,非要跟著出頭露面一番,真不知道搭錯了哪一根神經?還有那個從頭到尾就不懷好意的嚴大浦,更是“居心叵測”! 就算是馮雪雁這個案子,斷得是快了些,曖昧不明之處尚在疑惑之中,但這畢竟是我曾佐的主顧。他們一個個的,就是不肯高抬貴手,給我一點兒舒坦麼?肚子裡埋怨歸埋怨,終究還是得依著紫姨——在曾佐心裡,天下最大的,永遠還是那個坐在輪椅裡的牌友俱樂部“部長”。 高子昂副市長今天是黑色燕尾服著身——以此表現出了英國紳士最隆重的禮節。他個子很高,身材偏瘦,鼻樑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不像概念中的官僚政客,倒依然像是一位表里斯文的大學者。 夫人馮雪雁高挑健美的身材,著一襲玫瑰紅色絲絨落地晚禮服,精工縫製的無可挑剔,低開的後領口,大膽地直達后腰際;一頭短短的燙髮,令她精幹利落;上面別著一支古香古色的小寶石發卡,十幾顆細工鑲嵌的石榴石,在燈光下閃耀著深玫瑰紅色的光澤……咋看絕不顯山露水,但那卻是維多利亞時代最精典的一款珠寶首飾! 紫姨遠遠地打量著這位“竟讓我們的曾佐”也甘願為之鞍前馬後的出色人物。首先,對她今晚出場的一身服飾打扮,就在心裡開了個好張。她暗暗地讚歎道,此人果然是位大處見小、小處見大、品味不俗的大家閨秀呢! 相比之下,那些達官顯貴人家營養過剩的太太、小姐、姨娘們,唐裝也罷、洋裝也罷,都因為過分急於炫耀財富和地位,濃妝豔抹、珠光寶氣,難免流於粗俗或弄巧成拙了。 輪到曾佐向站在大門口逐一迎接來賓的副市長夫婦介紹自己的親友了—— 今天的紫姨,最終為自己選擇了一件寶藍色的長款旗袍,那一頭“鶴立雞群”般雍容的銀髮,照例還在後面挽了一個形狀奇特的大菊花纂。不同的是,上面罩著一隻精緻的發網——明眼人才能看出,這是用真正的人發編織成的發網…… 從十九世紀晚期開始,這種發網曾流行於歐美的上流社會,發網上稀疏有致地點綴著一粒粒晶瑩的小珍珠。她的頸上,一條南珠項鍊而已,渾圓光潤而均勻的每一顆天然大珠,使佩帶者潛在的經濟實力一目了然。 馮雪雁微微向紫姨彎下腰來:“歡迎大駕光臨,紫姨。我早有耳聞,您是我們這條皇糧胡同里最神秘、最高尚的一位居民。最近我才知道,原來您不但是曾律師的表姨,也是他留學英國的經濟贊助人。該怎麼感謝您,為我培養出了一位這麼出色的律師呢?” 紫姨矜持地回報了一笑:“那就請感謝他這位正在交往中的女朋友吧,她叫秋姍,也是我的保健醫生。感謝是她自始至終地在鞭策曾佐……不許動搖。” 今天的秋姍,才真叫精彩。她扶著輪椅站在紫姨身後,俊秀的臉龐露出了文雅的微笑。也難怪高子昂副市長和夫人馮雪雁把視線一起投向她時,不約而同地為之眼睛一亮: 當然,她正當女性最風姿綽約的年齡段,那線條優美、全無修飾的脖頸,宛如雪鑿冰雕;身著一件銀灰色的圓領掐腰連衣裙,碩大的蝴蝶結紮在後面。長長的一頭黑髮,被做成了一串串可愛的小髮捲兒,層層垂了下來;臂彎裡隨意披著一條淺粉色的薄絲巾。全身上下,竟不見一星半點的珠光寶氣。 高副市長大膽地托起秋姍伸向自己的一隻右手,送到唇邊輕輕地碰了一下她的手背。然後,用一口地道的倫敦英語對站在一旁的曾佐說: “曾,我可要妒忌你了。” 不甘示弱的副市長夫人馮雪雁,也用地道的倫敦英語說了一句: “秋姍小姐,我已經在妒忌您了。” 秋姍毫不做作地笑了起來:“我早就在妒忌您了,夫人——妒忌曾佐對您的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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