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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一章驚變

生死佈局 东皮居士 16602 2018-03-22
午夜,宣武醫院住院部的門衛覺得眼皮發沉,於是歪在椅子上閉上眼睛打算休息幾分鐘,就在此刻,一個人輕輕的推開大門溜了進來。來人穿著軟底運動鞋,走起路來輕巧得像一道影子。 那道黑色的影子似乎對這裡很熟悉,他徑自來到二樓一間黑著燈的手術室,從身上拿出一張卡片輕輕的弄開了門掩了進去,五分鐘以後,門開了,那個人穿著白色大褂、戴著口罩走了出來,他的左手端著一個白色的托盤,直奔樓梯口。 此時,住在307特護病房的鄭天豪剛剛吃過一片安眠藥,合上眼睛即將進入夢鄉。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太令人激動了,以至於讓他這個久經沙場的商場老將也感到心力交瘁。醫生檢查過以後,告訴他沒有什麼大礙,他的昏厥是因為過於激動而導致的暫時性休克,建議他在醫院休息幾天。

兒子性情暴烈,不肯認他,可是自從兒子走出他的視線以後,鄭天豪一直惦記著他是不是還在記恨自己。 特護病房有兩張病床,沒有其他病人入住,此刻護理他的劉四海躺在左邊那張床上已經睡熟了。 鄭天豪進入半夢半醒狀態,即將睡去的時候,門悄悄的打開了。一個醫生輕輕的走了進來,他藉著窗外照進來的路燈燈光看了看熟睡的劉四海,又看了看雙眼略微睜開,努力和睡意做著鬥爭的鄭天豪,先到劉四海的身邊,打開托盤上一個蓋著的白色方盤,從裡面拿出一大塊浸透了某種藥液的紗布輕輕的捂在劉四海的口鼻之上。突如其來的涼意讓劉四海悚然一驚,他的身子劇烈顫抖一下,似乎想跳起來,可是他只來得及睜開眼睛看了看俯在他頭上的那個戴著口罩的醫生,身子略微動了動便閉上眼睛昏睡過去。

醫生收起藥棉,蓋上方盤,轉身來到鄭天豪的床邊,放下托盤,慢慢的摘下了口罩。鄭天豪本能的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安眠藥已經開始起作用了,他努力想睜開眼睛,但是這個簡單的動作卻無法做到,“糟糕!”這樣想著的同時,他忽然感覺到左臂有一種針扎一樣的感覺。 午夜兩點十七分,一輛黑色的依蘭特停在宣武醫院住院部門外的不遠處的一個陰影裡,一個醫生穿著白色大褂,戴著手套的手裡拿了一個文件夾,戴著口罩從車上下來。進入住院部大門的時候,他對睡眼惺忪的門衛輕輕點了點頭。 醫生走樓梯,直接上到三樓,來到307病房,在門口略微停頓一下,前後看了看,便推門閃身走了進去。 左邊床上模模糊糊的躺著一個人,右邊床是空的。

醫生在門口站定,悄悄的從文件夾裡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順手把文件夾放到門口的桌子上,然後慢慢的潛行到躺著的那個人的身邊,就在他的匕首要刺入躺著的那個人的咽喉的時候,卻忽然停住了。藉著窗外射進來的路燈燈光,他仔細看了看劉四海臉上黑乎乎的胡茬子,然後悄然把匕首藏了起來。 病房裡面的空調設定在27度,新來者不由得打了個寒噤。他轉向另外那張床,伸手在被子下面摸了摸,涼的。回頭看看劉四海,仍舊在昏睡,他慢慢來到門邊,從桌上拾起文件夾,再次把匕首藏到裡面,輕輕的退了出去,出門以後沒有忘記再次看看門上的號碼:307。 十五分鐘以後,那個人離開住院部,來到那輛依蘭特的前面,開門進去坐下,摘下口罩,把文件夾扔在旁邊的座位上,然後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黃總,出事了。”

這個假扮醫生的正是黃玉生的得力助手曹子煌。 黃玉生一直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裡等候消息,聽了曹子煌的話不由得嚇了一跳:“出什麼事了?” “鄭天豪失踪了。” “什麼?” “沒錯,307只有他的獨眼助手,好像被人給下了迷藥,睡得很死,有人先我們一步動手了。”曹子煌的語氣明顯有些焦灼。 “有人看到你嗎?” “應該沒有。”他一邊回答,一邊警覺的往四下看了看,午夜的街道冷冷清清,遠處靠牆停放著一排汽車,遠處有一對夜遊的男女摟在一起正如飢似渴的相互從對方的嘴里索取著什麼。 “停止行動,趕快回來,注意看看有沒有人跟踪。” “好的。”曹子煌簡單的答應一聲,隨即掛了電話,發動了汽車,離開宣武醫院的住院部。

依蘭特轎車離開五分鐘以後,停靠在對面的那一排汽車中的一輛麵包車忽然啟動,然後慢慢的駛了出來,向另一個方向開走了。 曹子煌給黃玉生帶來的消息不啻晴天響了一聲霹靂。他反复盤問了當時的情況,不放過任何一個小小的細節,等他問清楚了,便坐在原地發起呆來。他就這樣一聲不響的坐著,沉默了足有十分鐘,死死的盯著眼前的棋盤,一聲不吭。 趙元清了一下嗓子:“舅舅,陳浩那邊還要不要繼續行動?” “所有行動都暫時停止。如果鄭天豪活著,幹掉陳浩一點用也沒有,必須先殺了鄭天豪,然後才能輪到陳浩。況且現在好像有其他人介入到這件事了,在沒有摸清對方的底牌以前,我們絕對不能打沒有把握的仗。”他晃了晃碩大的腦袋,然後問趙元:“陳浩那邊有什麼新消息嗎?”

“沒有,據我所知,陳浩從浩然公司出來以後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喝了個爛醉,一直到下午才回了家,等到吃晚飯的時候又出了門,據說他出門的時候有些失魂落魄,腳上的鞋都不是一雙。” “嗯,這人想來還處於極度震驚的狀態,一定要嚴密注意他的一舉一動,盡可能不讓他離開我們的視線。——還有一件事情,既然暫時不能解決鄭天豪和陳浩,你們必須盡快想辦法讓那個網絡作家把嘴閉上。” 趙元為難的看了看舅舅,明目張膽的殺人他不是很在行,曹子煌看了看他,顯出有些輕蔑的神色,然後轉向黃玉生:“交給我好了。” 黃玉生抓著幾枚黑色棋子,緊鎖著眉頭盯著棋盤,趙元和曹子煌已經走了有一個小時了,他仍舊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難不成煮熟的鴨子會飛了?究竟誰迷倒了劉四海?鄭天豪是不是被人綁架了?”黃玉生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看著眼前的棋盤。這盤棋他下了很久,並且一直處於主動狀態,可是此刻他卻忽然發現自己不知道往下如何進行了,感覺上對方本來是個庸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局勢卻忽然發生了變化,憑他陳浩的能力走不出這樣的棋,一定是外來的力量干涉了整個局面的平衡。

本來,今天應該是收網的日子,上午那對父子相認,陳浩在公司大鬧了一通,把鄭天豪送進了醫院,這是再好不過的動手機會了,只要結果了鄭天豪,然後趁陳浩來醫院的路上再殺了他,那麼浩然公司十五億的資產也就順理成章的落入他黃玉生的控制之中,可是沒有想到第一步就出了錯,鄭天豪居然失踪了。難道還有其他人在打他的主意不成?即使真的有,也不可能趕得這麼湊巧,偏偏我要收網的時候他們也要啟動。 他隱約感到,這盤棋往一邊倒的局勢似乎要扭轉了,可是他黃玉生可不是吃素的,下了這麼大的血本,還搭上了幾條人命,要的不是這種結局。 要休息一下,太累了,明天還有時間考慮這些問題。他把棋盤推到一邊,來到里間,衣服也沒脫就在那張用作臨時休息的簡易行軍床上躺了下來。

鄭天豪的失踪在浩然公司引發了一場地震,負責看護董事長的劉四海此刻成了眾矢之的。在公司裡,除了鄭天豪以外,誰的帳他都不買,可是現在卻再也沒有了往日那種目空一切的囂張氣焰,在眾人的盤問之下他不停的擦著冷汗,一再申辯自己睡著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天知道為什麼會睡得那麼死,連董事長出去都不知道。 ——也許天亮的時候他出去遛彎了,因為他的病號服放在床上。 黃玉生在睡夢中被電話吵醒,聽對方說鄭天豪失踪,立刻開車來到浩然公司。 董事長的手機沒有帶在身上,在北京可能的幾個落腳點也都找過了,根本不見他的踪影。黃玉生的辦公室成了臨時作戰指揮中心,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著,設想著各種各樣的可能,有人開始懷疑鄭天豪是不是被人綁架了。黃玉生沉著的告訴大家等一等,不要鬧得人心惶惶,免得影響公司的運行。綁架?難說,如果要到派出所報案,起碼也要等董事長失踪二十四小時以後人家才會受理,現在我們必須施展出所有可能的手段來尋找他。

黃玉生讓劉四海去宣武醫院繼續守候,臨走的時候,劉四海氣沖衝的說:“我看八成是那個陳浩搞的鬼,昨天我要揍他,董事長還攔著我!” 聽了他的話,黃玉生的眉毛抖了一下:真的如此,那我就太小看陳浩這小子了。可是事情來得如此突然,就算他有這個腦袋,他也沒有足夠的反應時間啊。 十點鐘剛過,走廊裡響起一陣小跑的聲音,樓下服務台的一個工作人員連門都沒來得及敲就闖了進來:“快件,董事長快件!” 黃玉生的屁股下像安了彈簧一樣猛然跳了起來,一把從服務員的手裡抓過了那份急件。筆跡是鄭天豪的,上午八點在西客站發出,收信人是黃玉生,上面醒目的用紅筆標註著:公司經理級別員工到齊以後方可拆啟。 黃玉生的眉毛劇烈的跳動著,他恨不得一下就撕開那個信封,可是想了想,他慢慢的把它放下了:“沒事了,既然是董事長親自發的郵件,就是說他肯定不會有什麼危險了。我們現在必須通知各項目部經理級別以上的員工到北京來召開秘密會議。”

浩然公司的二十多名高層管理人員用了七個小時的時間方才在北京分公司的圓形會議桌周圍聚齊,黃玉生把昨天發生的事情,包括董事長找到親生兒子,後來住進醫院以及無聲無息的失踪等事項簡略介紹了一下,然後拿出了鄭天豪發來的急件:“董事長忽然失踪的原因就在這個信封裡,他要求公司所有高層管理人員到齊以後才能開啟,現在大家傳閱一下。” 他把那個快件交給旁邊的人,然後依次傳了下去。等快件再次傳回他的手裡的時候,黃玉生沒有猶豫,從桌上拿起一把剪刀裁開了信封,裡面是鄭天豪手寫的兩頁信紙,他快速的看了一遍,然後把信交給了坐在他旁邊的人力資源部經理陳天健。陳天健看了一遍以後,氣的臉色通紅:“董事長怎麼了?這簡直是胡鬧嗎!” 人們用眼睛向看過信件的兩個人無聲的提出了疑問,黃玉生搖了搖頭,再次拿過那兩頁信紙:“我來給大家念一下吧。” 晚飯時間到了,大家都感到有些餓了,可是誰也沒有提出去要去吃飯,自從黃玉生給大家讀了鄭天豪的信以後,眾人的心裡已經產生了一種非常大的危機感,差不多每個人的心裡都轉著同樣的念頭:老總一定是瘋了,怎麼可能作出這樣的決定?可是董事長擁有公司全部股份的89%,也就是說,他的話幾乎相當於聖旨,沒有任何人有能力違背的。可是如果當真按照他的意思辦,公司的前途就岌岌可危了。 鄭天豪的信非常簡單,他告訴大家,多年以來,他一直為當初拋棄兒子的事情而深深的自責,從來沒有一天心情好過,他之所以要成立這家公司,其實本來的目的也是為了紀念自己的兒子。在公司經營過程中,他從來不考慮投資回收的問題,他創造的是一種立體的藝術,一種凝固的音樂。或許是因為有了這樣的經營理念,再加上大家的共同努力,浩然公司才創造了許多房地產行業的奇蹟。 公司利潤持續不斷攀升,這是他所始料不及的,可是無意中他居然找到了自己的兒子,多年的等待與思念終於有了結果,他只想就此退休,把公司交給一個能幹的人來領導,可是兒子為了當初自己被拋棄的事情卻不肯原諒他,這讓他陷入一種極端的憂鬱狀態,起碼在短時間內已經沒有能力再繼續打理公司的事情了。 此時此刻,他只想對兒子說對不起,只想兒子能原諒他當初的冷血。鑑於上述原因,他決定暫時把公司的交給兒子管理,多則一年,少則三五個月,等他的狀態好一些以後就會回來給大家一個交代。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大家一定想辦法說服陳浩讓他暫時代理浩然公司總裁的職務,一定要協助他的工作,他還年輕,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將來我一定會給大家一個說法。 我很累,只想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休養一段時間,希望我不在的日子里大家要努力工作。 會議室裡煙霧繚繞,沒有人講話。 “大家要快點拿個主意出來,我們怎麼辦啊?”黃玉生雖然是跟大家講話,可是眼睛卻看著人力資源部經理陳天健。 陳天健猛的拍了一下桌子:“我看那個陳浩根本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娘的不忠不孝,放在過去老子一刀剁了他!” 有人開始偷笑,旁邊的一個經理偷偷捅了他一下,示意他說話小心,畢竟是董事長家的公子。 “你捅我幹什麼?他做事不對還不許我說?”陳天健衝旁邊瞪起了眼睛,大家一齊哄笑起來,場面變得沒有那麼尷尬了。 “好吧,我來問大家一個問題。”黃玉生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讓大家安靜下來。 “我想問的是,董事長的這個決定有沒有可能是在被人脅迫下作出的?” 大家相互看了一下,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心想誰脅迫他?陳浩嗎?他可也得有那麼大的力量。 “那麼既然大家都認為老總的決定是自願的,那麼我們有沒有可能違抗他的這項任命?”黃玉生提出了第二個問題。 大家相互看了看,違抗董事長?他的話在這裡就是法律,誰敢違抗他? “那麼,我們現在只有一件事情好做了,就是通知陳浩到這裡來,向他宣布老總的決定了。” 人們面面相覷,都覺得黃玉生的話有點匪夷所思,可是除此而外根本就沒有其他的辦法,鄭天豪已經把話說死了,根本就沒有給出第二條可行的路。 會議桌周圍的二十多人均是人人自危,陳浩那種乖戾的脾氣秉性即使沒有親眼看到也是聽說過了,讓這種陰陽怪氣的傢伙來管理上千員工,對公司而言不啻是一場巨大的災難。有的人已經開始這樣琢磨了:看情況吧,做不下去就跳槽,反正已經有幾家公司來挖過我了…… 黃玉生看了看陳天健:“你是人力資源部經理,後面的事情只能勞你費心了。” 陳天健臉色發青:“娘的,老子沒心情管這個。” “我說老陳,董事長對你可不薄啊,你要是不幫忙維護一下可就不那麼地道了。”黃玉生的話軟中帶硬,陳天健的臉立刻紅了:“我又沒說真的不管,只是這事太氣人了。好了好了,我來處理吧。” 陳天健不愧是鄭天豪的得力干將,他原地不動,發出了一連串的命令,然後委託北京分公司經理安排大家的吃住,最後宣布:明天上午九點鐘召開全體高層領導會議,在會議上宣布陳浩代理董事長的職務。 散會前,秘書前來請示說,陳浩的手機打不通,打他家的固定電話,接電話的是他的姐姐,據他姐姐說,陳浩不在。並且說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天陳浩的情緒很不穩定。 眾人面面相覷,心想讓這樣一個人來打理公司,老總豈不是自討苦吃? “告訴劉四海,明天早上去接陳浩,無論如何九點鐘在這裡必須見到他,就是綁也要給我綁來!”陳天健惡狠狠的吼道,他對陳浩已經沒有了耐性。 ——情緒不穩定…… 黃玉生暗自思量著秘書的話,如果他的姐姐能對外人說這樣的話,就說明實際情況要嚴重得多,至少此刻陳浩仍舊處於迷亂的狀態,事情還有轉機。 ——可惜不能在他的住處安裝監控裝置,風險太大了。他沒有同意趙元的意見,只是花重金買通了陳浩對面的鄰居,可是那個鄰居提供的情報能有多少價值?等陳浩接管了公司,再對他監控就更困難了,不過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弄清楚鄭天豪到底去了哪裡。只要順利乾掉鄭天豪,然後再結果了陳浩,其他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浩然房地產公司高層經理會議按時召開,陳浩衣冠不整的出席了這次會議,並且被推到了主席的位置上,顯然他對這樣的安排感到極度驚訝。 劉四海站在他的身後,雙手抱在肩膀上,一副不屑的樣子。他沒有當真把陳浩綁到這裡來,早上他敲開陳浩家的門,陳浩還睡在客廳的床上,他把開門的那個婦女推開,竟自來到陳浩的身邊提起他的肩膀告訴他:“董事長失踪了,臨走前留下一封信,信裡提到你,你必須立刻跟我去一趟公司。” 陳浩在半夢半醒之間聽說父親忽然失踪似乎也吃了一驚,於是連忙起來洗臉刷牙,之後才跟劉四海上了車。 在劉四海的內心深處,他才不管什麼董事長家的公子,按照他的性格,那天如果不是鄭天豪從中攔住,陳浩早就被他打得臥床不起了,哪能任他如此囂張? 浩然公司的二十幾個高層主管依次正襟危坐,儼然的聽著人力資源部經理陳天健向大家公佈著大家早就知道了的董事長的決定。 陳天健的話說完了,人們的目光紛紛集中到了陳浩的身上,想看看這個不成器的鄭家大少會有什麼表示。 陳浩呆呆的陷到那把真皮椅子內,彷彿那把椅子對他這個一米八十多的個頭也還大了許多。他瞪著迷茫的兩隻眼睛四下里觀看,就像一隻落入陷阱,正在尋求出路的兔子,又好像昨晚喝了太多的酒,直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 忽然發生的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 陳天健略帶蔑視的把鄭天豪的信遞給了陳浩:“這是董事長的信,你先看一下吧。” 二十幾個人的目光同時集中在陳浩的身上,渾然讓他有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他尷尬的接過那兩頁紙,陳天健通過這個簡單的動作發現陳浩的手指在劇烈的抖動,不由得對他的蔑視又增加了幾分。 陳浩慢慢的看了一遍父親的親筆手書,看著看著,眼前開始升起了一層水霧。看了一遍,他似乎沒有看明白,於是把那封信平放在桌子上,右手按住信紙,左手遮住自己的眼睛開始看第二遍。看信的時候,陳浩的眼淚開始大顆大顆的落了下來,他悄悄的用手擦拭,徒勞的想在眾人面前掩飾,可是心裡明白這是徒勞。 旁邊的黃玉生嘆了一口氣,體貼的把一盒紙巾推了過來,陳浩感激的向那個方向點了點頭。 “你們……讓他回來吧,我……”陳浩不知道說什麼好。 “事情來得太突然,現在想想我不該恨我爸爸的……”他用紙巾擤了擤鼻涕,眼淚汪汪的看著陳天健,又看了看黃玉生:“你們給他打個電話讓他回來,我……沒有能力管理接手這麼重大的任務……” 陳天健冷然看了他一眼:“你讓我們怎麼聯繫?” “告訴我他的手機號碼,我給他打電話。”陳浩平靜的拿出自己的手機,再次擦了擦眼睛,看著陳天健。 陳天健像一匹馬一樣噴了一下鼻子:“別費事了,董事長走的時候根本就沒帶手機。” 陳浩有些吃驚:“還有別的聯繫方式嗎?” “沒有了。”陳天健帶著些許惡意的快感看著陳浩,心想你這個不長腦子的傢伙居然捅出這麼大的漏子,這下看你怎麼處理。 陳浩交替看著圓形會議桌周圍的高層經理們,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情:由於自己的任性,父親變得心灰意冷而一走了之,現在連找都找不到他了。陳浩忽然之間變得六神無主,冷汗也流了下來:“怎麼辦?”他耳語一般看著黃玉生,對這個曾經打過他一個耳光的人忽然產生了強烈的依賴。 黃玉生憐憫的看著陳浩,心想說到底你也不過是個被寵壞了的公子哥,還有什麼章程沒使出來? “我們必須尊重董事長的安排,請您在這裡主持大局。”他清了清嗓子,真誠的看著陳浩,嘴裡雖然這樣說,但是就連陳浩也明顯的感覺到那種莊重的語調下隱藏著的一絲嘲弄。 “這個,我根本就不了解……”陳浩膽怯的說著,可是他的眼光所到之處到處都是嘲弄的眼神,不免忽然激起了他的鬥志:“好,在董事長回來以前,我暫時代理他的位置,希望大家能支持我。”他的眼淚還沒有乾透,就開始向四方拱手示意了。 “既然您接手了董事長的職務,以後的工作就要由您來親自安排了,請代理董事長給我們講話!”陳天健似乎唯恐天下不亂,帶頭鼓起了掌。 會議室的氣氛忽然輕鬆起來,二十幾個高層經理圍坐在周圍,大都露出會心的微笑,似乎許多人大老遠搭乘飛機專程趕過來,就是為了要看陳浩耍猴一樣。 “這個……這個……”陳浩尷尬的四下看了看,似乎在恨自己為什麼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接下了這個燙手的山芋。 會議室裡響起一陣輕微的騷動,有人開始竊笑,老成一些的藉故掏出手帕摀住了嘴。 “這個……,雖然說董事長說要讓我代理行使他的職權,可是我對房地產,對咱們公司的情況都不清楚,所以……,所以……”他的眼睛緊張的四下觀看,此時,眾人有的竊笑,有的以嘲弄的眼光看著他,陳天健依舊有點氣勢洶洶的瞪著他,而黃玉生則像個米勒佛一樣微微的閉上了雙眼,似乎什麼也沒聽到,又好像什麼都聽到了耳朵裡。 “那什麼……,公司的業務當然要繼續進行,各位主管也要繼續行使自己的責任……”他的聲音聽上去一點底氣也沒有,連後面站著的劉四海也有點可憐他了。 “我們當然會繼續行使自己的責任,可是您能做什麼啊?”陳浩發言的時候,本來會場有點亂哄哄的,可是此刻卻忽然響起了另一個聲音,於是會議室忽然安靜下來,靜得連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人們起刷刷的把頭轉向膽敢第一個向董事長公子發難的人來,除了陳浩以外,大家都認識說話的人,他就是華東區分公司的經理容鳳千。 “請問您是……” “容鳳千,華東分公司經理容鳳千。” 容鳳千是東北人,四十出頭的樣子,說話粗聲大氣,嘴巴很大,笑起來的時候露出一口被尼古丁熏得焦黃的牙齒,與之相對應的則是紫色的牙床。 陳浩擦了擦汗:“我已經說過了,我對公司的業務不是很熟練……” “我不管你熟練不熟練,反正我們華東區遇到什麼問題肯定要向你請示,要是你拿不出什麼像樣的決策,可不要說我們這些下屬辦事不賣力啊。”容鳳千用一種非常放鬆的姿態斜倚在椅子的靠背上,一邊說,一邊向周圍的同事展示著自己的黃牙和紫色的牙床,圓周周圍立刻響起一陣附和聲。 陳浩僵在了原地,他勉強擦了擦汗,求救似的看了看人力資源部經理陳天健,陳天健正以一種嘲弄的眼光看著他,於是他知道這個人不會幫自己,於是他又看了看黃玉生,黃玉生依舊像老僧入定一樣一點不動,一言不發。 “是這樣的,公司在經營過程中必然會遇到這樣或者那樣的問題,比較重大的問題出現的時候,我希望在座的各位要首先考慮一下可能的解決方法,起碼要考慮兩種或者三種可行的方法,然後再……” “別人我不知道,在我的分公司裡,重大問題每天至少發生十幾項,看樣子每天我要向代理董事長請教十幾次了。況且決策問題是董事長的責任,讓我們來想辦法有點於理不合吧?說老實話,我們在這里工作幹的是一種心情,董事長在的時候,這些都不需要他費心,現在董事長被人家給氣走了,我們幹起來也沒勁啊。”容鳳千不容陳浩講完就打斷了他,會議室裡響起了一陣低低的附和聲。 “這……”陳浩舔了舔嘴唇,兩隻手神經質的在衣兜里面到處亂摸,不經意居然被他摸出一包皺巴巴的香煙來。他彷彿福至心靈,連忙從自己的位置走了下來,繞了半個圈,來到容鳳千的身邊,抽出一隻香煙,恭敬的遞了過去:“容經理是那年出生的?” “六五。”容鳳千一邊帶著一種勝利的笑容看著大家,一邊大喇喇的接過了陳浩的香煙。 “那您是大哥了,您知道,小弟剛剛介入房地產,什麼也不懂,以後凡事還要大哥多多指教……”陳浩一邊奴顏婢膝的陪著笑臉,一邊為容鳳千點上了香煙。 “指教不敢當,反正只要你對得起大家,大家也不會讓你難堪不是嗎?”他滿足的吸了一口煙,然後徐徐的吐了出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陳浩一邊唯唯諾諾的說,一邊跌跌撞撞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黃玉生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要是鄭天豪看到自己的寶貝兒子表現得如此無能,恐怕不氣死也要羞死了。 陳浩回到自己的座位以後,忽然想起什麼一樣問道:“對了,容經理說,在你們華東公司每天要發生十幾項比較重大的問題,這樣算來,全國一共有八個分公司,那麼每天要匯集到我這裡,必須由我來拍板的重大問題就要一百多項了,是不是這樣?” 人們面面相覷,不知道陳浩想要表達什麼。 “也就是說,我們的高層經理只知道按照規章制度辦事,但凡有一點非常規事務發生的時候都要把事情推到董事長這裡,是不是這樣啊?”陳浩的語氣忽然顯得沒有那麼不自信了,會議室也再次安靜下來,陳天健不自覺的擺正了坐姿,黃玉生也有些吃驚的抬了抬眼皮,只有那個容鳳千仍舊毫不在意的坐在那裡繼續吸著他的煙。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我們設置這個經理層到底意義何在?”陳浩的聲音忽然變得冰冷,容鳳千嚇了一跳,他隱隱約約覺得自己似乎掉進了這個看上去不起眼的小子掘下的陷阱。 “當你負責的分公司出現比較嚴重的問題,我讓你首先考慮一下可能的解決方式,然後再把問題和你想到的解決方案一起呈報上來,你做不到嗎?”陳浩的眼睛就像兩把利刃刺向華東分區經理容鳳千。 “我……”容鳳千忽然感到手腳發軟,他向左右看了看,可是剛才熱烈附和他的那些同事此刻紛紛避開了他的眼光。 “我在問你,容經理。”陳浩慢慢的站了起來,雙手據住桌案,身子前頃,雖然距離很遠,可是容鳳千卻感到這個比他還小那麼幾歲的公子哥正以一種非凡的氣勢向自己壓了下來。 “我……”容鳳千的軟弱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立刻囂張起來:“我就那麼大的能力,看我不成就把我辭退好了。” “哦……”陳浩恍然大悟一般的向他點了點頭,重新坐了下來:“請問誰是財務經理?”他一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邊不經意似的問道。 一個滿臉菜色,身子弓得像個蝦米一樣的中年人站了起來:“財務經理王立德。” “請問王經理,去年華東分公司的營業收入在全公司排行第幾?” “截止到去年12月31日,華東分公司的營業收入占公司總收入的27.46%,在總公司排行第二,盈利水平排行第一。” “好樣的。”陳浩讚許的向財務經理點了點頭:“請坐。” 容鳳千臉上又開始帶上了些許驕橫的表情。 “如此重要的業務交給一個不稱職的經理來掌管,風險實在太大了。”陳浩搖了搖頭:“這樣吧,容經理暫時停職,由人力資源部對他的能力進行一下綜合評估,在評估結果出來以前,華東分公司的管理工作由該區的副經理主抓。——這麼好的業績,如果經理能力不成,副經理肯定錯不了的。”最後一句話陳浩似乎是自言自語,可是眼睛的余光掃過,他發現坐在容鳳千身邊的一個面相淳樸的人居然有點感激涕零的樣子。 容鳳千的臉色變得蠟黃,他萬萬沒有想到一時想要充英雄的念頭居然把自己推到了絕地,他為浩然公司出過不少力,而浩然公司給他的回報也相當可觀,就因為一時的口舌之勇居然丟了這份工作,他恨不得打自己兩個耳光,可是要讓他在眾人面前服軟,面子上又太下不來,況且看陳浩的架勢,就算自己跪下來給他磕頭恐怕也沒有什麼用了。於是他用乞求的眼光看著人力資源部經理陳天健,期待他能給自己講兩句好話。 人們驚訝的看著陳浩,幾分鐘前大家還對他的無能充滿了不屑的感覺,可是此刻卻忽然變得人人自危起來,有的人開始自我檢討剛才是不是對這個年輕人有過不恭敬的表情。 “陳——董事長……”人力資源部經理陳天健和容鳳千的個人關係不錯,他不忍心老朋友就此被開革掉,於是把頭探了過來:“您就這樣把容經理停了職好像……” “陳經理,您覺得不公平嗎?”陳浩虛情假意的對陳天健露出了笑臉,陳天健不由得心下一涼,連忙否認:“我不是這個意思,關鍵是老董事長的任命肯定有他的道理……” “董事長走的時候不是已經說了,公司的事情由我來主持嗎?所以我的決定他一定也會同意的。——再說,我也沒有做什麼出格的決定,不過根據容經理對自身工作的描述得出了一點結論,我不想決定得太倉卒,這樣對容經理也不公平,所以才讓你們人力資源部好好審查一下,如果容經理的能力的確很突出,那是一定要重用的,當然了,要是當真像他自己說的那樣,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陳浩悲天憫人的搖了搖頭,然後掏出一隻香煙遞給了陳天健:“抽煙?” “我不會。”陳天健雙手亂搖,他本能的感覺如果接了這只煙恐怕就會有麻煩。 “看不起我?”陳浩像老朋友一樣對他瞪起了眼睛。 陳天健慌忙接了過來:“謝謝董事長……”他不敢等陳浩給他點煙,連忙自己用打火機點燃了象徵性的抽了一口就放到了煙灰缸上。 “對容經理的評估報告什麼時候能交給我?”陳浩皮笑肉不笑的看著陳天健。 “很快,很快……”陳天健嘴裡答應,心裡叫苦,心想我從來就沒有做過這樣的工作,你讓我怎麼評估啊? “大家還有什麼要說的嗎?”陳浩不再理會陳天健,轉向大家,友好的掃視一圈,眾人連忙搖頭。 “這就不對了。”陳浩笑了,彷彿在座的每個人都是他的兄弟。 “公司的前途就掌握在各位的手裡,要是大家都不敢管事情就麻煩了。” “我有一個問題要請董事長裁奪。”北京區經理適時的舉起了手。陳浩禮貌的向他伸了伸手,做出“請講”的姿態。其他人心裡暗罵這個無恥的傢伙:拍馬屁真會找時候! “有一個民間慈善機構,據說成立的目的是為了救助西部失學兒童,該機構的董事長多次來我們公司請求過資助,據他講,只要捐助五萬元現款就可以搭建一個學校,捐助十萬元就可以為方圓十幾里內的失學兒童提供校舍和老師。這件事情怎麼處理請您裁奪一下。” “既然他已經來過幾次了,董事長必然已經知道了吧?”陳浩看著北京公司的經理問道。 “沒錯。” “董事長怎麼講?” “他讓我們派人調查一下這家民間慈善機構的狀況,包括他們的財務狀況以及過去的幾年他們為失學兒童做過多少好事。” “調查結果出來了嗎?” “出來了,不過還沒等向他匯報,董事長就……” “我知道了,你們調查的結果怎麼樣?”陳浩禮貌的打斷了他。 “這家慈善機構實際上只在西部地區捐建了三所學校做為樣板,而且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目前根據該機構的辦公地點以及聘用的人員、擁有的車輛看,每年的開銷至少三五十萬……” “停……”陳浩伸手止住了他。 “立刻告訴慈善機構的董事長,我們打算籌措三百萬現金捐助給他們的機構,條件是這筆款子湊起以前不許他或者他的工作人員再來打擾我們,在款子交給他們以前,如果有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向我們提出為他們公司捐款的事情,這事就算告吹了。” “那……,我們真的要捐三百萬給他們?”北京區經理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我們會考慮,但是不是現在。等我想好了會通知你,不過在我通知你以前不要再問這件事情,要是你再來請示,這件事情也算告吹了。”陳浩的臉上露出讓人琢磨不定的笑容。 等你想起來?就算想起來你能把錢往泥坑里扔嗎?眾人心裡轉著同樣的念頭,心裡卻為這個年輕人的促俠感到一絲快意。 “可是他們肯定會來問……” “來問的話,我們就徹底不考慮捐贈了。”陳浩這樣說的時候自己也感到好笑,於是噗哧一下笑了出來,大家都笑了,除了那個被他罷免了的華東經理容鳳千。 會議室的氣氛忽然活躍起來,只不過現在大家的笑都很收斂,在眾人的笑聲中平添了許多對陳浩的敬意。 “要是沒有什麼其他事情的話,大家就散會吧,有事情處理的可以先回自己的分公司,如果沒有什麼要緊的事,今天晚上我請大家吃飯。”陳浩笑著向大家宣布。 陳天健粗聲大氣的說道:“董事長請客,再忙也不在乎這一天,我是一定要叨擾了,明天再回深圳。”眾人紛紛附和。 “等等!”被罷免的經理容鳳千忽然跳了起來:“董事長,我……” “怎麼?”陳浩用鼓勵的眼神看著他。 “對不起,是我不對,希望董事長不要和我一般見識……” 人們相互看了看,不由得生出一種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感覺,於是紛紛向陳浩求情。 陳浩無奈的向大家擺了擺手:“大家都坐下來聽我說。”他再次走下座位來到容鳳千的身邊,容鳳千連忙站了起來。 “坐下坐下,不要那麼客氣,你是大哥……” 容鳳千滿臉通紅:“董事長不要罵我了。” “我沒有罵你。你們都會錯意了,容大哥剛才對我說了一些不太中聽的話,其實我根本就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我們公司的整體形象,我們公司未來的發展前途。剛才容經理說,在這里工作幹的是心情,我說這話錯了,如果心情好了就乾,心情不好就撂挑子,公司還能有什麼發展?大家其實比我更清楚,我們在這里幹的不是心情,而是事業,什麼是事業?事業的解釋有很多,不過在我看來,就是等我們退休以後,會對自豪的對我們的子孫說:我曾經為浩然公司的發展貢獻過自己的力量。” 陳浩停下來看了看大家,見眾人的臉色都變得有些肅然,於是繼續說道:“我也明白,老董事長所用的人都是強將,不單純是經理級別,還有我們的副經理,以及中層管理人員,還有我們的員工,都非常棒,可是我們將要面對的是越來越強大的競爭對手,千萬不要沒等到戰勝敵人,先就被自己人打敗了。——關於你的事情,容經理,我不打算撤銷我的決定,你首先要從自身檢討一下,努力配合人力資源部的工作,只要評估對你有利,公司還有很多位置讓你來施展。” 他拍了拍容鳳千的肩膀,容鳳千的眼淚險些掉下來:“董事長,您放心,我一定讓您滿意!”他再也沒有了以往的驕橫。 人力資源部經理陳天健有些尷尬的看著陳浩:“董事長,對不起,我沒有做過人員評估工作……” 陳浩笑了:“你不是從一千七百多應聘者當中選出了六個優秀人才嗎?讓他們上崗不就解決問題了?” “可是安排他們到什麼崗位需要您來決定啊。”陳天健為難的答道。 “你來辦就可以了,根據他們申請的職位安排,先安排他們做各部門的助理,試用三個月,根據工作能力再考慮下一步工作崗位。我希望各位經理要協助人力資源部做好對新進員工的培訓工作,以後培訓工作也應該列入經理級別績效考核的依據。” 黃玉生坐在原地不動,雖然表情依舊自然,可是他的內心卻似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鄭天豪生的好兒子啊,居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就把整個局勢都扭轉過來,把這些屬下治得服服帖帖,看樣子不能給他太多的時間了,否則可能真的要栽到他的手裡。 陳浩熱情的扶住了黃玉生的胳膊:“您老是董事長多年的好朋友,晚上一定要賞光啊。” “一定一定!”黃玉生一邊熱情的答應,一邊站起身用熊掌一樣的手拍了拍陳浩的肩膀:“虎父無犬子啊,天豪兄有子如此,我真為他感到欣慰。”他一邊笑,一邊在心裡嘀咕:小子,饒你聰明過人,我也不信你能破了我的局! 接下來的幾天陳浩把大量的時間都泡在自己的辦公室裡,他讓秘書把公司的一些重要文件以及高層領導以及中層幹部一百多人的人事檔案都搬到自己的辦公桌上,一份一份仔細的研究起來,與此同時,浩然公司的各階層領導也空前的忙碌起來。他們已經領教了陳浩外表的寬厚實際上明察秋毫的辦事風格,相比之下他們更喜歡鄭天豪那種穩健的領導風格,可惜現在已經是陳浩的時代了。 可是有點出乎他們預料的是,陳浩並沒有像個瘋狂的女人一樣揪住每個人的毛病窮追猛打,而是對公司的運行採取了聽之任之的態度,可是作為代理董事長的他越是如此,下屬就越發感到惶恐不安,因此面對每一件重要公務都要斟酌再三,考慮出三兩套可行方案才敢向陳浩請示,可是事實的結果是,當這些高層經理認真的考慮解決問題的方案的時候,往往會發現那些原本必須向上請示的事情,必須由董事會討論決定或者董事長拍板的難題其實原本也沒有那麼難,他們只要簡單的寫上一份報告,在報告中附上自己認為可行的解決方案上交給陳浩,陳浩會用最快的速度把報告批復下來,有的批复很簡單,例如“按照A方案實施即可”,或者“與××經理商討C方案,把結果報給我”等,有的略微複雜一些,然而就算最複雜的批復也都是基於下屬高層經理的基本方案提出的一些建議,所以這樣的批复再次轉回到高層經理手裡的時候,往往會給他們一些意想不到的激勵:原來我的方案深得董事長的讚同,或者是:這個年輕人比他父親還厲害,居然這麼容易就能切入到問題的實質,看起來以後我需要加倍小心了,免得讓他挑出太多的毛病。 可是自從那次高層經理會議以後,陳浩再也沒有挑過什麼人的毛病,在任何人看來他都是一個非常謙遜的人,不放棄任何時機向任何人討教公司的情況,幾乎所有的人都對他產生了好感,陳浩以其獨特的人格魅力征服了和他打過交道的所有員工。 那個一直充當鄭天豪的跟班,偶爾會對他看來不順眼的人來上兩拳的劉四海好像忽然變成了一隻喪家之犬,他每天在公司裡動遊西蕩的卻找不到任何可以做的事情,陳浩對他的行為也從來就不加干涉,最後他終於給自己找了點事情,就像當初習慣的跟在鄭天豪身後那樣,每時每刻都讓自己出現在陳浩視力所及的範圍之內,雖然他沒有明說要聽陳浩的指揮,但是在心理上卻把自己當成了新任董事長的忠實跟班。 在陳浩接任董事長的第三天傍晚,他和姐姐之間爆發了一場戰爭,從有了記憶開始,陳浩似乎從來就沒有對姐姐說過很嚴重的話,可是那天晚上他卻幾乎用最惡毒的話來咒罵他的姐姐。 事情的起因是周倩倩。 自從周倩倩決定要再次俘獲陳浩以後,她幾乎每隔幾天就要來這裡坐上一會,她來的時候多半都選在陳浩不在家的時候,而且從來不多說話,總是不辭辛苦的幫助陳春妮忙裡忙外的,有時候還會細心的幫昏迷中的柳紅藥翻翻身、搔搔癢或者打打扇子什麼的,開始的時候春妮還擔心這個弟媳婦會不會趁自己不在場對紅藥使壞,可是時間長了她發現自己的擔心純屬多餘,因為周倩倩對待柳紅藥似乎比自己還要細心一些。 她漸漸的博得了姐姐的好感,但是在她自己看來似乎還遠遠不夠。她經常帶了東兒來陪姑姑玩,讓東兒纏著姑姑給她講爸爸小時候淘氣的故事,她會慫恿兒子再三要求姑姑重複早就知道了的一些故事,並且每次聽到春妮講到劉家二嘎子的爸爸因為害怕而跪在婆婆面前求她高抬貴手的時候,總會忍不住和兒子一起縱聲大笑。 她開始為自己當初的胡鬧而後悔,為什麼要經過這麼多年她才明白,自己真正愛到骨子裡的是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的丈夫?如果我能再次得到他,一定要用整個生命來愛他,呵護他。 周倩倩這樣想的時候其實沒有認真的思考一下自己的個性,她是一個不停的給自己尋找可以追求目標的女人,所以當陳浩離開她的時候,她會不惜一切代價的要把他追回來,可是一旦他真的回來了,她必定會生出更多的事來。陳浩早就看到了這一點,所以根本就沒有打算再和她破鏡重圓。 陳浩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父親,初次相認就把父親氣得一病不起,鄭天豪就此黯然消失,並把整個公司交付給他來打理。事情發生以後,回到家裡他對姐姐原原本本的講了整個經過。 姐姐驚得目瞪口呆,她沒有想到弟弟的生身父親居然是一個巨富,怎麼好像看電視劇一樣? “找到他很好啊,你以後不就有家了?你原來叫鄭浩然吧?到派出所改一下名字就是了。”姐姐好像對他的事情很不熱心,陳浩笑了。他知道姐姐擔心自己找到生身父親以後就和原本成長的環境生疏起來,於是告訴姐姐說,我是陳浩,這輩子都沒有第二個名字,因為我是陳家的人。 姐姐為自己的小心眼而尷尬,連忙笑著說,你叫什麼沒有關係,只要你心裡還有娘,還有你這個姐姐就好。 後來周倩倩來了,春妮就把陳浩找到父親並且接任浩然房地產公司總裁的事情告訴了她。她覺得把這件事情告訴弟媳很自然,原因不單純是因為她是陳浩的妻子,更主要的是經過一段時間的交往,她已經很自然的接納了這個曾經給過她很多難堪的女人,並且一直在找機會要重新撮合她和陳浩之間的事情。 所以,晚上回來的時候,春妮很自然的提到了倩倩,並且告訴陳浩說,倩倩知道你現在已經當上了董事長,她的嘴巴張得大大的,我真擔心一個不小心她會脫臼。 陳浩用一種怪異的眼光看著姐姐,彷彿從來就不認識她一樣,一直看到姐姐的心裡有些發毛:“浩子,你怎麼了?” “你幹嗎對她講這些?”陳浩終於忍不住了,雖然沒有吼叫,可是他的眼神分明帶著狂怒。 姐姐驚訝的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他會生這麼大的氣:“怎麼了?” “怎麼了?你不知道我已經和她分手了嗎?”陳浩的聲音越來越大。 “浩子,你怎麼還耍小孩子的脾氣?夫妻這麼多年,你就是受了再大的委屈,想想東兒,也不該說走就走啊,你怎麼這麼不負責任?”顯然姐姐也生氣了。 “好啊,我就是不負責任了,你想負責任的話乾脆你和她結婚算了!”陳浩終於怒吼起來。 姐姐呆呆的看著他,看著這個當初讓她背大的弟弟,如今翅膀硬了,找到自己的父親了,有錢了,就再也不把姐姐放在眼裡了。看樣子非但他不把當姐姐的放在眼裡,就算母親現在還活著也必定要活活被他氣死。 春妮摀住臉忽然哭了起來,她覺得非常委屈。自己一門心思的要幫助弟弟,可是沒有想到到頭來落得了這樣的下場。 陳浩看到姐姐哭了,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於是坐了下來,悶聲悶氣的說道:“姐,你別哭了,是我不對,好不好?” 春妮一點也聽不下去,因為這是浩子第一次對她吼叫,而且是他有了出息以後,她無法忍受弟弟這樣對待她。她哭了一會,擦了擦眼淚站了起來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你要幹嗎?”陳浩吃驚的站了起來。 “回家。”姐姐頭也沒抬,嘴裡只蹦出了兩個字。 陳浩悶悶的站在那裡,他知道姐姐的脾氣,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就是跪下來求她,她也絕對不肯留下來的。他有些焦急的往臥室方向看了看,似乎直到現在才想起來沒有了姐姐,讓誰來照顧紅藥才能讓他放心。 “姐,你要是走了,紅藥怎麼辦?”他不甘心的問道。 “那是你的事。”姐姐看也不看他一眼,依舊在收拾著自己的東西。 “要不然你把她帶回去好不好?” 春妮吃了一驚,她想不到弟弟的臉皮會厚到如此地步,剛剛把她趕出家門,現在卻想讓她繼續照顧那個沒有名分的女人。 她抬頭看了看陳浩,想說兩句解氣的話,可是就在看到陳浩表情的一剎那她停住了。憑藉多年以來對弟弟的了解,她感覺到他似乎在極力隱藏著什麼東西,小的時候每次他和姐姐開玩笑,偷偷把她的東西藏起來的時候,就是這個表情。他究竟對我隱瞞了什麼?是柳紅藥的身份還是其他什麼東西?弟弟為什麼會忽然找到自己的父親?難道這裡面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春妮不止一次這樣想過,可是此刻這種感覺非常的強烈。她停了下來,想問一下究竟弟弟對她隱瞞了什麼,是不是他在外面惹下什麼禍了,可是弟弟不再看她,轉身拿起電話安排公司立刻派一輛車過來。 汽車行駛在高速公路上,迎面駛來的汽車的車燈會忽然暗下來,然後轟然一聲從旁邊擦過。春妮看著路邊的各種標記,看著對面的忽明忽暗的車燈,心裡像一團亂麻一樣。 她搞不懂為什麼自己到了最後關頭會對弟弟讓步,坐上他安排的汽車,並且還要把那個該死的柳紅藥帶回自己的家來照顧她。難道她為弟弟做的還不夠嗎?還欠他的嗎?他那樣蠻不講理,憑什麼自己還要聽他呼來喝去的?她看了看躺在擔架上的柳紅藥,心想浩子對這個女人可真捨得花血本,對母親和姐姐可是從來都沒有這樣過。 坐在駕駛員旁邊那個獨眼龍長得有點兇,浩子怎麼敢用這樣的人?還有,自己上車的時候,為什麼浩子會忽然把那個存摺塞給我? “姐,你把這個拿上。”當時陳浩敲了敲玻璃窗,春妮找了半天沒有找到打開窗子的按鈕,倒是那個獨眼龍伸手過來幫她打開了窗子。 陳浩遞過來的是一個存摺。 “這是當初你借給我的那一千塊錢,我一直沒捨得花,現在還給你了。——千萬記住,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動用這筆錢。”陳浩一邊說,一邊用一種憂鬱的眼光看著躺在車內過道擔架上的柳紅藥。 春妮當時有點感動,畢竟弟弟還記得這事。不過還了這點錢倒是有點多餘,因為陳浩剛才已經把一張存有五萬塊錢的銀行卡交給了她,委託自己照顧他的情人。可是他為什麼讓自己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動那一千塊錢?還有,說這話的時候為什麼弟弟的眼神會讓她感到有點心酸?她開始後悔不該由著性子離開北京,吼兩句就吼兩句了,誰讓他是弟弟那,可是就這樣把他一個人丟在那裡,畢竟有點放心不下,這段時間浩子遇到的怪事太多了。 春妮這樣想的時候,恰好前面的那個獨眼龍回頭看了看他,那隻眼睛閃著狼一樣的光,春妮的心嚇得怦怦直跳,連忙低頭去看柳紅藥。 她本能的感覺到陳浩這段時間情緒有點反常,卻壓根沒有想到他正面臨著有生以來最大的凶險,以至於隔著車門對她講的那幾句話險些成了他留給姐姐的最後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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