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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中毒

忘楊異事 陶子 8201 2018-03-22
翌日,官府傳來消息,稱彭躍已招認與何福燕面上雖是主僕,私下卻早有私情。此次何福燕欲攜十萬兩與人成婚的對象,也便是他。 消息一出,何府上下一片嘩然。 數名衙差再度進入何福燕房中,大肆搜查,卻不見那十萬兩的踪影。因何福燕死前一夜,曾有人聽見她叫罵,是何福松盜走了錢財,衙差們又對何福松盤問了一番。 一夜過去,他的眼睛愈加紅腫,聽了衙差們的來意,立刻道:“幾位差大哥盡請四處去搜。我何福鬆在洛陽雖稱不上富甲一方,但也不會吝嗇到連自家人的錢財也要盜用。不瞞各位,福燕說要嫁人,我早已打算將分號交給她打理,其價值何止百萬兩,又怎會在意那區區十萬兩的嫁妝?” 幾個衙差眼神一撞,都覺得他此話說得有些道理,但仍分頭對何府幾家店鋪進行了搜查,並無收穫。何福燕死後的第三日,另一個流言又在府內不脛而走。

許多人都開始懷疑彭躍,懷疑他私吞了何家小姐的錢財,懷疑他為此設計殺害了何福燕。 對此流言,若林大為著急,向掌櫃的告假後,匆匆趕去雪月樓。 他到時,正逢冰龍也在,若林顧不上喝口茶,急著對周忘楊說:“先生,那夜在酒樓裡,我親耳聽到他們爭吵,何福松雖未親口承認是他盜走了那十萬兩,但言語之間,也有抵賴之嫌。若他沒有偷,何必又要心虛?” 冰龍嘆道:“昨日把彭躍押走後,李培林對他進行審訓,我在邊上旁聽。那時,他並未透露太多,可惜我突然接到同僚密報,稱有一兇犯潛入洛陽,須立即將之捉拿歸案。我前後離開大牢不過三個時辰,回去時,便得知彭躍已招認了他與何福燕的關係。” 將白狐圍脖系上頸項,週忘楊道:“照此下去,只怕到了明天,他便要招認那十萬兩就是被他偷走,揮霍一空。到了後天,那就是要親口招認,殺死何福燕的兇手就是他自己了。”

他邊說邊向門邊踱去,問冰龍道:“大哥可否安排我們進大牢與彭躍會一次面?” “此事不難。”冰龍站起身,“若再拖上幾日,彭躍經受不住拷打,事態真要變成小四說的那樣。” 若林擔憂清白之人要受冤屈,焦急道:“那事不宜遲,現在就去。” 明明還值正午,衙門的大牢卻像籠罩在一片烏雲下,陰暗沉重。 冰龍問值班的衙差:“李大人何在?” 衙差道:“大人連夜審訓犯人,害了風寒,已回府休養。” 聽聞此言,三人皆感時機正好。週忘楊瞥見那衙差襟前露出銀票一角,心說,看來已有人先一步去見了彭躍。 牢房大門被打開,一股陰濕的氣息撲面而來。下了冰冷的台階,若林剛邁開一步,就感一個活物從腳底猛地掙脫,逃竄而去。他驚得出了一頭冷汗,而後聽見幾聲鼠叫,心雖放了下來,胃裡卻又一陣陣泛起噁心。

在牆上火把的照耀下,迎面走來一個佝僂老者。那人見了若林,恭敬地喚了一聲“舅爺”,便擦身而去。若林聽出是彭德海的聲音,想要寒暄,他卻已提著食盒走遠。 三人繼續向前,到了關押彭躍的牢房。冰龍命人將牢門打開,只見彭躍正縮在牆角,地上彭德海送來的飯菜,他一口未動。 “彭躍!龍捕頭前來審你,還不趕緊站起來?”衙差喝了一聲,見角落那人不動,上前將他一把拽起。 這時,三人才發現彭躍已經折了一條腿,身上的布袍也已破爛不堪,底下的身體則滿是傷痕。 伴隨著沉重的喘息,彭躍靠著牆勉強站立。 若林看他如此可憐,心有不忍,“你為何不吃飯?撂到了明日,你爹又提食盒過來,豈不浪費?” “我爹不會再來了。”彭躍搖頭,“他說,我已經得到太多了。”

冰龍揮手,將開門的衙差打發下去。 週忘楊忙問:“你爹方才與你說了什麼?” 彭躍望向他,突然高聲大笑。笑罷,他淒然道:“周先生,別人說你睿智機敏,國士無雙,這樣的人為何不早十年出現?” 由於無法直立,彭躍靠著牆漸漸滑坐而下,他目無焦距,像在說給周忘楊聽,又像在說給自己聽。 “十年前,何福燕謊稱懷了我的孩子,因為我與她身份懸殊,根本無法結為連理。她說,我們的孩子一旦出生必會為奴為婢,遭人唾棄。 “此時,正逢夫人同時有喜,何福燕便想出一條毒計,以清修之名在外安胎,為搶在夫人臨盆前產子,她不惜服下催生藥湯。待小姐一出世,便讓早已買通的產婆前去調包。” 週忘楊打斷他的話,問:“她可曾與你說過,換走嬰兒後,如何處置真正的何喜兒?”

彭躍望天,清瘦的臉上滿是內疚,“她與我說寄養給了一個路人,然而……” “然而她根本沒那麼做,而是殺了喜兒?”陰冷的牢房內,若林卻緊張得渾身冒汗,焦急地等著彭躍說話。 膝蓋處的一陣劇痛,令彭躍不禁抽搐了一下,他緊咬牙關,片刻才說:“何福燕雖然貪婪,卻還未到殺人的地步。她並不在意何喜兒到底被誰收養,她與我說,當日,她根本沒過問此事,一切都交給了何福松去辦。” 若林向後退了一步,依然不能理解,“假小姐是何福鬆與何福燕的女兒,可他也是喜兒的爹,為何還會縱容此事?” 彭躍望著他,許久許久,才慘笑道:“舅爺,你真是單純善良,不識人心人性。呵呵,想必周先生和龍捕頭都已明了,只有像你我這樣愚鈍的人才會迷惑不解。”

沒直接回答若林的疑惑,他接著道:“三天前,何福燕告訴我,真正的小姐並未被人收養,她出生不久便被何福松擰斷了四肢,扔去後山餵狼……” 視線動蕩了一下,若林道:“你說……喜兒一出世便被……” 攔住想要上前的若林,週忘楊對彭躍說:“這些年來,你雖對何喜兒心有愧疚,但想到自己的女兒過上了錦衣玉食的日子,也就選擇了緘默。可你萬萬沒想到,真正的何喜兒也是你彭家的骨血,她是你哥哥的女兒!” 言語化作一支利箭,同時穿入彭躍與若林的胸膛,兩人頓時都愣在當場。 週忘楊繼續道:“何福燕知道你心地善良,怕你得知何喜兒的真實身份後,會感到愧對彭翎,而把謊言揭穿。所以,她隱瞞了孩子的去向,並默許了何福松斬草除根的行徑。”

“不會的……”若林連連搖頭,“姐姐怎會……這不可能!” 週忘楊回頭瞪他,“若是不會,何福松怎會同意用不倫之女調換自己的親生骨肉?惠蕾又怎會將自己的頭髮在井邊拋撒?” 被他問得氣血攻心,若林答不上來,卻仍在不住搖頭。 “不倫之女?” 一聲淒苦的笑從地下傳來,彭躍長嘆一聲,“為了那個不倫之女,我竟協助那對兄妹,毀了阿翎的女兒……幸好蒼天有眼,她並沒死。” 若林大喜,“你說喜兒沒死?” 彭躍點頭,“何福松把她扔去後山時,斷其四肢,卻未要她的性命。他就是想讓那孩子活著被狼叼食。” 若林唇齒輕顫,緊握拳頭,“而後呢?” “偏偏那孩子命不該絕,嬰孩調包之事均被我爹暗中得知。他一路跟到後山,待何福松走後,抱走了重傷的喜兒。”

冰龍說:“而你爹以為假小姐是你的女兒,也就是他的孫女。故他雖對何福松恨之入骨,卻也並未揭穿整件事。” 彭躍將頭向後靠去,緩緩道:“對我爹而言,與其兩個孫女都不得善終,不如成全其中一個。他今日來此對我說,這十年來,我已欠阿翎父女太多,現今我要死了,無人再可幫我……” 猛地緊握地上的雜草,彭躍切齒道:“只是他不知道,那個做了十年大小姐的丫頭根本非我所出!欠阿翎父女的又何止那十年的富貴,就算立即打入地獄也不足為過……” 聽他言語中已顯厭世,週忘楊道:“是否該入地獄,非你一念之間就能定奪。你可知道,何喜兒現在身處何方?” “我當日默許他人將她換走,以致她遭受重創,險些喪命。今日,爹又怎會信任我,把她的行踪告訴我?”

此話如同一壺涼水澆滅了若林的希望,不過,一些碎片卻在心底漸漸拼湊。 十歲童女,四肢皆被擰斷……會不會……就是那遞給他布包的小丫頭? 回想起幾番見她,那種似曾相識之感,竟是因為她生得與惠蕾十分神似。 牢房內一陣靜默,週忘楊想起在酒樓竊聽時,彭躍與何福松爭執間提及過一種從京城運來的藥材,於是便問:“當年,彭翎屍體內的血液可助燃火苗,是不是生前被人下了藥?” 有些驚訝他連此事也注意到,彭躍道:“不瞞先生說,這一點,我早懷疑過了。何福鬆與李培林有生意往來,每逢李培林進京,就會捎些奇珍異寶饋贈給他。我監視了何福鬆一段時日,發現每當他收到那藥材,便會立即藏匿起來。” “你說他們間有生意往來,那賬本現在何處?”

週忘楊問得一針見血,三天前,若林已著手尋找賬本,可找遍了何福鬆的廂房及幾家店鋪均一籌莫展。 彭躍不答反問:“先生為何認為我會知曉?” 週忘楊道:“握有何福松最多把柄的人是何福燕,她為了挽回你的心,自然會把她知道的種種秘密告訴你。” 苦笑了一下,彭躍道:“所謂秘密,可讓她懸屍房梁,令我身陷囹圄,幾位真要知道?” 視線上方,週忘楊與若林冰龍互望一眼,忽地露出一抹雲淡風清的微笑。 如此沉著,如此淡定。 他道:“請說吧。” 待三人走出大牢時,戶外烏雲漸散,明朗了不少。週忘楊走了幾步,忽感胸腔刺痛,一路蔓延至咽喉,用力一咳,嘴角竟有黑血滲下。 “先生!” 若林作勢要扶,卻被周忘楊猛地推開。 “別過來!”週忘楊長眉緊皺,掌心迅速湧上黑斑。 冰龍見狀,忙問:“小四!你的毒怎麼還沒解?” 若林急道:“怎麼可能?穆清素已把百花散給先生了啊。” 抹去嘴角的血跡,週忘楊深吸一口氣,緊握雙拳,再度將毒逼回體內。他道:“我中的並非'黑寡婦',已讓小童寄信給紅蠍,解藥一到便無礙了。” “那……萬一你師妹趕不上呢?”若林追問。 “趕不上什麼?”週忘楊不作停留,繼續向前,“趕不上我毒發身亡?” 若林一驚,“你真會有性命之憂嗎?紅蠍在哪裡?不如我親自去找。” 冰龍拍拍他的肩,“惠兄弟莫急,小四處事自有分寸。紅蠍與他情同手足,一旦得知師兄有難,必會設法援助。” 三人原打算前往何府,走了不足百步,三名衙差突然從後追來,一人拱手對冰龍道:“龍捕頭,李大人身中劇毒,疑是在何府遭人下毒,今早已將何家人統統帶回衙門審訓,現須帶走惠若林。” 說罷,另兩人便要來押若林,遭冰龍配刀一擋,聽他道:“周先生與我也一同過去。” 李培林中毒一事,因尚無證據證明是何府中人所為,故無法建立卷宗,對何家人的審訓也就沒在公堂進行。 待週忘楊等人到達衙門正廳時,只見李培林佝僂在太師椅上。何福松惠蕾施笙彭德海及何府上下二十多名僕役一同站著。 此刻,何福松不敢再提朋友情誼,他看見李培林攤開的手掌上滿是黑斑,低道:“大人,您再想想,來我府上之前……” “不要與我提之前!”李培林一喝,“本府三天前夜訪何府,期間飲水用膳都在那裡。原是當晚就走,不料與燕捕頭均感心口脹痛,便又留宿一晚。現在想來,必是那時就已中毒!” 週忘楊看了一圈,果真未見燕鷹。想必相較李培林,他中毒更深,發作得更為猛烈,已不便審訓他人。 相隔兩日,何福鬆的眼睛依然腫脹,眨兩下都疼得厲害,此刻他額上冒汗,不知所措。 掌下像活動著一條黑蛇,時隱時現,李培林咬牙,很是難受。他沒料到竟有人算計到了他頭上,他細小的眼睛一亮,道:“何府怪事頻出,定是有人在暗中搗鬼。本府現要查封何府,稍後派人將你等押回,此事水落石出前,統統不准出府!” 不料他此話一出,立馬就蹦出一個不買賬的。 週忘楊了解完事情原委,正欲離開衙門,背後即刻傳來李培林冷冰冰的聲音。 “週忘楊,你莫非沒聽懂本府的話?”李培林一改平日的客套語氣,低著嗓子道,“本府說要查封何府,押人回去,沒准你離開。” “李大人,我與惠若林是你自感中毒的第二日才到的何府,時間地點上都說不通,我們不會是向你下毒的人。” 週忘楊悠然轉身,他的眼中像總有一縷輕蔑,令李培林極為不滿。他冷道:“據傳,你近日與惠若林走動甚近,理應一同扣於府內。但看在你精通推理,在洛陽也是名聲赫赫,我就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后,你若是找不出下毒者,這何府的上上下下,連同你都得背上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 誰人不知謀害官員是何等大罪,在場的幾個小丫頭聽了這話,立即抽噎了起來,週忘楊卻依舊淡然。 拜託,他又不是嚇大的。 找出兇手與下毒者是沒錯,但沒必要說限期內找不到就要連他也降罪吧,退一步說,何府的事與他何干,不過是受若林之託罷了。 週忘楊雖是這般想,可好勝的個性卻令他抬起頭,一字一句道:“好,就以三天為限。三天內,為便於我取證,我與惠若林須出入自由。”語畢,他大步跨出正廳。 冰龍在一旁揚唇一笑。 以小四的性情,若將他逼急了,無論是誰,他都不會放在眼裡。 出了衙門正廳,週忘楊側目見若林已站在身旁,道:“你不必擔心李培林的威脅,就照彭躍給的線索去找賬本。” 若林擔心週忘楊的身體狀況,卻又礙於他的脾氣不敢多問,只得默默握拳,兵分兩路,出了衙門。 望著那愣頭愣腦的書生離開,週忘楊長吁了口氣,線索在腦中一條條梳理。 現今,李培林也中了那症狀極似“黑寡婦”的毒,兇手要害他週忘楊,無非是想把真相永遠遮蓋,那對李培林而言,動機也是一樣的嗎? “呵,可那狗官一臉貪相,也不像會對案情有所幫助的人。” 話一說完,週忘楊不禁又覺自嘲,想他最恨別人以貌取人,怎麼連自己也冒出這種話來。 傍晚,一天期限接近尾聲。 週忘楊不在深宅何府,反倒大駕光臨現身在了雪月樓內聽眾席上。忙碌了一天,他總算得以偷閒,到老東家這兒聽聽別人奏琴。 仰望二樓平台,穆清素已坐到了她的焦尾琴前。週忘楊心中暗讚若林眼光不賴,他所心儀的女子確實與眾不同。事因穆清素身上盤纏用盡,也不懼世俗眼光,大方下榻雪月樓,在此獻藝攢財。 她的琴聲蒼勁有力氣勢磅礴,正舒緩了周忘楊這一日來的辛苦操勞,一曲奏罷,他又是頭一個拍手稱好。 “能令小四你也不吝掌聲,這位穆姑娘的琴聲果真非同一般。” 圓桌另一邊,冰龍已經坐了過來,週忘楊幾杯酒下肚,話也多了起來,調侃道:“琴音如人,能奏出這般壯麗旋律的女子,如果能早認識她幾年,我大概也不會仍是孤家寡人了。” 冰龍知他是酒後胡言,笑道:“是麼,我看不見得。你自小只戀慕桑茵一人,天下女子誰能與她相比?” 這句玩笑話說得有些過分,週忘楊只喝酒不接話,半晌才問了一句:“石鬆呢?怎麼不見他跟著大哥?” 不料他一提石松,冰龍嘆了口氣道:“他身子不適,正在屋裡休息。” “怎麼了?”週忘楊聽出冰龍話中有話,立即追問。 二樓平台,穆清素琴音又起,彷彿在眼前打開了一幅山河畫卷,聽得底下的客人個個如痴如醉。 與此同時,只有一人已踏著那壯麗的音樂出了雪月樓。原先坐的圓桌旁,僅剩下冰龍一人舉杯獨飲。 期限第二天,知府李培林早早差人到了何府,傳喚何福松惠蕾週忘楊三人前往衙門問話。 何氏夫婦無奈,由惠蕾攙著何福松步出廂房。 何福鬆的眼疾非但沒好,還有加重的趨勢,現在的他雙眼紅腫,看人只得眯縫著眼,連走路都需要人攙扶。 而另一個被傳喚的人一向有晚睡晚起的毛病,故當小童大清早就嚷嚷著,說要去衙門時,週忘楊只是翻了個身,說道:“三天時間未到,我不去。” 昨夜他夜赴何府,再度檢驗假小姐與何福燕的屍體,折騰到晨曦微亮時才闔眼。怎肯一睡下就被人叫醒? 小童雖小但卻機靈,知道先生脾氣夠爛,人際關係向來不好,可那李培林是大官,得罪了總是麻煩的。於是他便不依不饒,趴在周忘楊床邊又拖又拉,“先生,快起來。我看那李大人尖嘴猴腮的,不像好人,你過去多瞅他兩眼,說不定能瞅出端倪來。” 好說歹說,週忘楊總算起了床,與何氏夫婦一同出了門。 他們三人前腳一走,若林後腳就潛入了何福鬆與惠蕾的臥房。加上此次,這個廂房他一共來了三回,卻遲遲沒能找到他與李培林交易的賬本。 若林昨日從衙門歸來,趁著其他人未回,他已找了一遍,卻苦於時間緊迫,沒能發現彭躍所說的密道入口。 耳畔,彭躍的聲音依然清晰,他說:“何福燕告訴我,何家先人在洛陽白手起家後,遭到盜匪覬覦,故在建造府邸時,特地命人挖了一條密道,用於珍藏家族珍寶,必要時還可容人避難。那批古怪藥材及賬本均在密道內。 “密道的出口起先共有兩個,卻因先人突患重疾,臨終前只說出了其中一個,就隱藏在何府歷代當家所住的臥房裡。至於另一個出口,就不得而知了。” 站在房中,若林一時沒有頭緒,想他一介儒生,讀了十多年的書,哪會做這找密道的活兒?但現在情況緊急,他只好硬著頭皮開始翻找,推敲每一寸牆體,細看每一件陳設。 沒有,還是沒有。 若林有些急了,將架上的書冊統統捧下,想要歸位時,卻不慎掉了一地。積壓的煩躁這一刻終於爆發,把懷裡的剩餘書冊重重一摔,若林靠著牆一屁股坐到地上。 怎麼辦?他根本無計可施。 或許讓他這百無一用的書呆子來幫忙,本就是樁錯事。 若林抬手撐住脹痛的額頭,卻不慎撞到了身旁的邊桌。邊桌來回晃動,致使上方的茶壺跌落,他趕緊伸手去接,雖是保住了茶壺,壺中涼水卻仍灑了一地。 若林站起身,想找抹布來擦,彎下腰時,卻見地上的水竟已乾了大半。他心有疑惑,立即將散落在地的書冊置回書架,再從外重新提來一壺水,傾倒在書架下方的地磚上。 果然! 水又一次吸入地磚,消失速度之快,不比平常。 若林蹲下身,探首去看書架底部,可那下方一片漆黑,看不真切。於是,他便伸手去摸,發現書架的底層並非固定的,而是可以移動的。 一陣欣喜過後,若林用力扳動底層木板,頓感身下的地磚輕顫了一下,隨之書架下多塊地磚忽然向內折疊,折成一排向下的階梯。 若林反應不及,頓時順著階梯滾下。 待他捂著頭站起來時,竟見上方的階梯居然又閉合了起來,僅剩的一點光源被遮,底下立即變得一片漆黑。 想要呼救,張了張口,還是沒喊出聲來。若林知道,此刻他身處的必是彭躍所說的何府密道,一旦被人發現他來過這裡,計劃就將全盤打亂。 思及週忘楊曾被拉入水井,九死一生,自己現在不過是陷在密道,尚不知如何出去,怎就能這般沒出息地想要放棄? 堅定了信念後,他扶著牆小心向前,走了將近十餘步,膝蓋猛地撞上一個硬物。若林吃痛,向前一摸,觸及一張几案。 案面光滑乾淨,並無積灰,推算應是有人經常出入這裡。摸索間,若林握到一盞油燈和幾枚火石,立即打火將油燈點燃。 燈中火苗晃動著,照亮了所處密道的一角。若林舉燈環看一周,見密道兩側堆滿了各式古董珍寶,他隨手拿起一隻酒樽端詳,便認出那是商代宮廷所用之物。 所謂密道,卻並不深長,目測約長十餘丈。 放下酒樽,若林又看向了左側的一個木箱。慶幸木箱沒有上鎖,他走去打開箱蓋,只感一陣刺眼,定睛去看,只見箱內滿是金梳,光亮耀眼。 若林心下一想,既然這用來交易的金梳放在這木箱中,許是賬本也在其中,於是便將金梳一把把拿出木箱,不多久便真在箱內找到一本書冊。他將之取出後,翻開看了幾頁,頓時眼前一亮。 這正是周忘楊要他尋找的賬本! 若林一陣欣喜,將賬本收好後,正要尋找出密道的方法,方又想起彭躍提到的可疑藥材也在其中,立即回過頭,再度尋找。 由於密道並不很大,不出片刻,他就在角落處發現一袋可疑果實。那東西表面看來像是乾貨,又像草藥,若林認不得,見袋子上印有“長安”二字,便從中取出了幾顆,打算離開後再作辨認。 將那果實放入衣袖時,不慎掉下一顆,若林正欲去撿,卻見那果實滾到入牆角後,竟憑空消失了! 揉了揉眼,若林舉燈蹲到牆角,只見角落處有個小洞,那果實必是從這裡掉了下去。若林把手覆上小洞,似覺有風從洞中穿出。 一個念頭剎時躍入腦海在這密道之下會不會還別有洞天? 不多遲疑,若林扭頭,找來一個金質手杖,也顧不上它是否價值連城,對著小洞迅速挖了起來。洞口被越挖越大,所挖泥沙紛紛掉入洞中,這也進一步證明了若林的猜測。當他氣喘吁籲地扔掉手杖時,原先蠶豆大小的洞口已可以容人探進一個腦袋。 若林伸頭去看,沒想到那遭到破壞的土層卻突然坍塌,他整個人也隨之跌落而下。 一陣失衡過後,落地一瞬,若林只感雙腿劇痛,他一時無法站立,倒在地下,隱隱聽見一串腳步聲越逼越近。 還有人在密道內? 意識正在模糊,就當腳步聲落至身邊那一刻,若林一撇頭,不省人世。 雨停,天色已黑。 週忘楊與何氏夫婦在衙門裡被問了一天的話,總算得以歸來。 整整一天,李培林與燕鷹只在上午出現了一次,不久就通通離去休養,由手下的衙差繼續問話。 相較昨日,今天的李培林眼圈下凹,面如土色,中毒的跡象愈發明顯。 問周忘楊話時,接手的衙差很是客氣,想從他那裡套些現成的線索,不料週忘楊口風緊得很,幾個時辰下來,他只談風月,只喝茶。 三人一同走進院落,何福松飽受眼疾之苦,腳下一個不穩,跌了一跤,口中罵罵咧咧道:“當官的真不是個東西!想他李培林在我這裡得了多少便宜?現在出了事,沒想到他連一點兒情面都不講。” 惠蕾扶起丈夫,低聲安慰。 週忘楊顧不上他們夫妻倆,自行去找若林,問他今天是否有所收穫,可找遍前廳客廂,都不見其身影,就連施笙和小童都說從下午起就沒再見過若林了。 難道他在尋找證物的途中碰上了麻煩? 週忘楊一急,毒性即刻遊走,胸口猛地又抽痛了一下。他頹然回了客廂,關上房門時,忽見門下的縫隙處陡然一黑。週忘楊心知這必是有人站在門前,遮去了廊上燈籠所致,於是他猛地打開門怪的是門外竟已空無一人,只有一本書冊和幾顆果實靜靜地躺在門前。週忘楊將之拾起,翻看了兩頁書冊,又將那果實在鼻下輕輕一晃,頓時緊皺眉宇。 “賬本?藥材……” 看似無人的走廊,只有一人可將這兩樣東西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到自己的廂房門口。望著無星的夜空,週忘楊豁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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