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忘楊異事

第8章 第八章金梳

忘楊異事 陶子 7777 2018-03-22
身處大街時,若林這才想起自己承諾說要請客,結果卻讓周郎掏了腰包。他急著把錢還回去,本以為周忘楊會推拒不要,上演一幕親朋送禮時,如同打架的客氣畫面,不料週忘楊卻若無其事地收了錢,這反讓若林有些不舒服。還覺得自己雖與他認識不過幾日,卻也算歷經一番風浪,應該會親近些才對。 “剛剛那頓飯錢就從你欠我的一百兩裡扣吧,算是我請你。”冷不防,週忘楊冒出一句話。 若林說了聲“哦”,一時間,之前的惆悵也一掃而空。 兩人一起朝何府方向走去,週忘楊看著前方,道:“惠兄若真要知道這樁兇案背後的真相,必須先答應我一件事。” 他語氣很是沉重,若林不禁也嚴肅起來,“是何事?” “如若日後,你發現惠蕾行為異常,不可對我有所隱瞞。”週忘楊側目,“我看得出你對穆清素很是傾慕,一部分原因是因她與你姐姐在談吐相貌上皆有幾份相像。”

與惠蕾分離的這十六年來,若林苦心讀書,他不懂人情世故,不知世態炎涼,對情愛的理解還很懵懂,水中望月,霧中賞花。 他沉吟了片刻,答應了下來。 當兩人趕至何府門口時,都感到有些不對勁,只因這時宅邸大門敞開,大批鄰人正圍聚門口小聲議論。 幾名衙差從府中走出,週忘楊擠入人群,攔住他們:“是不是這宅子裡又發生了什麼事?” 衙差一見周郎,個個精神一振,有人答他:“周先生來得正好,何家的二小姐何福燕上吊自盡了,屍體還未曾搬動過。” 若林也擠了過來,滿臉震驚。 僅是一夜! 竟又憑空多了一個亡魂! 週忘楊一咬牙關,疾步走進院落,進門時見彭德海正朝著何福燕廂房的方向張望,目無表情,他心道:這管家行事古怪,待人處事卻極其冷靜,須多加觀察才是。

背後,若林也追了上來,兩人來到前廳,看見何福松正與知府李培林交談。 何福松眼睛又紅又腫,一見若林,忙道:“內弟啊,先來見過李大人。這兩天風沙大,我這眼疾又犯了,現在疼得厲害。唉,今早是彭躍發現的屍體,福燕這孩子……沒想到她竟這般想不開。” 李培林站在邊上,比何福松瘦上幾圈,他對若林道:“看惠兄弟一臉疲態,可是剛從外回來?” 若林正愁如何去答,週忘楊已搶先替他解圍,“若林對音律十分感興趣,昨夜到我那裡探討琴技,相談甚歡,忘了時辰。” 細小的眼睛忽地一轉,李培林瞅了瞅週忘楊,寒暄道:“這不是周先生麼?城里人說哪裡有人死,哪裡就能看到周郎,看來真是不假。” 這話怎麼聽都不像讚美,週忘楊一揚嘴唇,“李大人想必也是為了別的事才來得何府,正巧趕在我之前,和死人撞在一起了。”

何福松聽不得周忘楊嘴快,得罪李培林,急道:“周先生不要胡言!” 李培林擺擺手,“不礙事,誰不知道周先生是直腸子,直來直去慣了。你倒是說說,怎麼知道我起初並非為案件而來呢?” 週忘楊上下一打量李培林,說:“朝廷命官出外辦事,自然穿戴官服,李大人這一身便裝,任誰看了都知道是來找何老爺閒聊的。” 李培林哈哈笑道:“不錯,我是昨夜來的何府,向何老爺購些青銅古玩。” 另一邊,若林的後背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他扭頭一看,見是施笙愁眉苦臉地站在後方。 “若林,我們回老家吧。我後悔了,餓死總比嚇死好!這裡鬧鬼不算還死人……” 何福松聽了這話來火,也摻和進來,“施兄弟說哪裡話?我何府雖說是死了人,但還是能讓遠親過來撂腳的。你不願待,走便是,拉若林做什麼?”

週忘楊與李培林說完了話,各自離開。若林夾在何福鬆與施笙中間,被拉來扯去,吵吵嚷嚷,終於忍無可忍,猛地抽身甩開他們,沉聲問:“我姐姐呢?” 被他少有的冰冷態度一怔,何福松頓道:“由玉珠陪著,在房裡休息。” 不再理會其他人,若林快步來到惠蕾的廂房。 玉珠一見他,忙說:“舅爺總算回來了,夫人受了驚嚇,什麼東西都不肯吃。” 惠蕾坐在床頭,視線空洞。若林坐到她身側,輕道:“姐姐,莫怕……” 目光聚焦到若林的臉龐,惠蕾幽幽道:“我雖然恨她,但沒料到她也死了。這府邸看來是太平不了……” “不會的。”若林擁住惠蕾,低聲安慰,“有他在,必定會水落石出。” 話分兩頭,當週忘楊趕到何福燕的廂房時,屍體仍懸在樑上,未曾解下。

上弔之人死貌均顯駭人,何福燕的臉已扭曲發紫,充血的眼球彈暴凸出,像要墜下,神情似笑非笑,極其恐怖。分明還是明媚的早晨,但看了房中這一幕,卻讓人有種墮入黑夜之感。 這時,門外走來一人,六尺之軀微微一滯,開口道:“為何有閒雜人等在這裡出沒?” 週忘楊回頭,見是燕鷹。 想他雖在洛陽聲名遠播,卻並非官場之人,插手案件若真碰上官府阻撓,還真是比較棘手。正覺躊躇之際,門口又傳來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 “閒雜人等?燕捕頭是說我義弟週忘楊?他探案能力之高,放眼天下都找不出幾個,怎會是閒雜人等?” 冰龍氣魄懾人,他一步跨入房中,先禮後兵,隨即取出一塊令牌,對燕鷹冷道:“此物是當今聖上所賜,令牌在手,神州各地捕快,京城之外的刑案官員均聽我令。”

他話中意思再清楚不過,就要周忘楊在場,協助調查。 今早,週忘楊的侍童出外採購,經過何府大門時,恰巧聽聞裡面死了人。他聰明伶俐,立即趕去客棧,向冰龍禀報,請其趕去何府助他家先生一臂之力。 一見令牌,燕鷹不得不收了氣焰,同意週忘楊留下。 李培林此時也從另一方向走進廂房,他在外聽見了冰龍所說的話,礙於那塊御賜令牌,亦是不能有意見。 隨後,兩名衙差帶著何福鬆與彭躍一同而來。彭躍一臉憔悴,凝望著懸於樑上的何福燕,眼神呆滯。 李培林喚他:“彭躍!你把今早發現屍體的情形再如實說一遍。” 彭躍像是沒有聽見,動也不動。 燕鷹立即喝斥:“彭躍,大人在問你話!” 這一聲怒喝總算令他的視線落到了李培林身上,彭躍愣了一愣,木然開口:“今早,珠寶行的伙計來到府裡,說小姐讓他帶幾對耳環過來。我叫伙計在前廳等候,自己則去小姐房裡請她出來,在走廊上碰到了老爺,他見我叫了幾聲都無人回應,推開門後,發現小姐背朝房門,仍在榻上歇息。老爺說,既然她沒醒,就讓那伙計再等一會兒,接著他便親自去了廚房,讓下人準備幾道開胃點心,給李大人當作早膳,而我則回到前廳。大約等了一炷香,那伙計稱店裡還有事,急著要走。為留住他,我再度趕到小姐房間,推開門時……便發現她已懸樑了。”

“昨夜,燕捕頭陪同本府來到何府,原打算當晚就走,後因我身體忽感不適,便在此留宿一宿。” 彭躍話中提到早膳一事,李培林聽後,立即加以解釋。隨後,他又道:“何福松早上與你在死者門前分別後,去到廚房,已有多名下人為其作證。你發現屍首時,可有旁人在場?” 彭躍微顫,低道:“沒有……” 燕鷹適時插話:“啟禀大人,屬下前天晚上在一間酒樓碰上何氏兄妹與彭躍。當時彭躍意欲襲擊何福松,被何福燕勸開後,情緒仍不穩定。會不會因為此事,他便遷怒到了死者身上?” “這屍還未驗,可否先別急著揣測動機?” 一個恬靜如水的聲音接話而上,眾人的視線都落到說話的周忘楊身上。 冰龍與他對視一眼,遂命人把屍體解下,平放於地。

週忘楊上前,扳過何福燕僵硬的脖頸,一條泛青見紅的勒痕醒目地烙於皮肉之上。他問:“以燕捕頭之見,這屍痕是因何造成?” 燕鷹不屑一笑,似在嘲笑週忘楊連這也不知道。 “屍痕呈線狀均勻分散,並非像手掐那般粗細不一,應當是被繩子勒住造成。” 週忘楊對此並無意見,他簡單檢查了一下何福燕的屍首,在她的左腕處發現一條長且粗糙的傷口,道:“這手腕上的傷口又該作何解釋?” 李培林道:“若當自盡的案件來辦,大概是死者去意已決,之前還試圖割腕,沒有死成才選擇懸樑。” “真是去意已決又怎會連腕也割不下去?”週忘楊反問一句。 他握著死者的左手細細端詳,那口子雖長卻很淺,破裂之處皮肉微微翻捲,傷口並不整齊,不像利刃所致。

冰龍看了屍體左腕的傷口,也感疑惑,“要真是割腕,那器具又是什麼?” 四周的衙差分頭在屋內翻找了片刻,均是一無所獲。 週忘楊繞到死者腳邊,發現何福燕右腳的繡鞋,無論鞋面還是鞋底,均霑了不少粉塵,而左腳的鞋卻是乾乾淨淨。 她到底去過哪裡,竟能讓兩隻鞋有所不同? 週忘楊起身環視廂房一圈。平心而論,何福燕的閨房佈置得也算雅緻,精美的木雕妝台被擦得一塵不染,包金邊的木櫃上擺滿了各式水粉手飾。 視線最終落在了一張半人高的紅木邊桌上,那是一張三腳邊桌,放在廂房偏中間的位置,上方擱了一隻青銅小鼎,用來擺放熏香。週忘楊向鼎內看了一眼,一絲疑惑之色從英俊的臉上一閃而過。 衙門的仵作這時也已趕到,查看屍體後,道:“從僵化的程度來看,死了還不到一個時辰。”

李培林道:“根據彭躍的供詞推斷,死者應是他與何福松離開後,在房內死去的。至於究竟是不是自縊,還得再作調查。現將屍首抬回衙門,用以石灰保存。”他向冰龍所站的方向看了看,又不冷不熱地問:“龍捕頭,你看這樣辦可好?” 冰龍濃眉微皺,道:“何府既為死者身亡地點,不如先將遺體保留在此,請人輪留看守。抬回衙門只怕挫碰了屍體,產生新的痕跡,造成誤導。”說罷,他驀然抽出腰間配刀,在何福燕的前臂飛快一劃,刀身頓時一片殷紅。 週忘楊見狀,立即領會其中的意思,喚人道:“拿盞燭燈來。” 衙差將燭燈交到週忘楊手裡,他點燃後,將火苗湊近冰龍的刀。火舌掠過帶血刀身,微微一顫,並無變化。 “燃不起來?”冰龍問。 週忘楊點頭。 與十年前彭翎的屍體不同,何福燕的血並不能助燃火焰。 辦案步驟受到冰龍干擾,李培林心裡難受,表面依舊客氣,他點了幾名下屬留下看守,又問燕鷹:“你剛去盤問何府眾人,進展如何?何福燕縊斃前後,他們均在哪裡,做了些什麼?” 燕鷹拱手道:“回大人,除彭躍以外,何氏夫婦府內其他僕役及一名叫作施笙的青年,均可互相證明死者氣絕期間不在現場。鑑於彭躍前晚在酒樓的舉動,外加無人證明何福燕縊斃的現場是否如大家現在看到的那樣,屬下以為,應將他先行收押,再作審問。” “言之有理。”李培林沉吟片刻,又轉向冰龍,“不知龍捕頭意下如何?” 冰龍看向彭躍,當矛頭再度指向他時,他不再辯解,只是冷冷一笑,自行走到冰龍跟前。 “你想入大牢?”冰龍問。 彭躍淡道:“待在這裡不過是個更大的牢籠罷了。” 得到默許,李培林立即令人將彭躍雙手反縛,先行帶回衙門,又讓幾名衙差火速去置辦石灰,保存何福燕的屍首。 待他諸事安排妥當,冰龍道:“李大人,審問彭躍一事,我可否旁聽?” 關中總捕頭,轄區雖在關中,卻有一塊御賜金牌可以調令各地刑官,李培林別無選擇,只得答應。 待一干人離開後,週忘楊問那留守的兩名衙差:“何福燕死後,是誰來衙門報的官?” 一名衙差答道:“是何府丫頭玉珠,一張臉嚇得全白了。”說著,還乾笑了兩聲,“弟兄們隨她到了何府,直接進入這間廂房。隨後,李大人與燕捕頭也相繼趕了過來。” 週忘楊挑眉,隨即又問:“你們可知,李大人一般向何福松購置些什麼古玩?” 說話的衙差搖了搖頭,邊上一人回憶道:“聽說大人常會送同僚一種名貴梳子,不知是不是向何家商行買來的。” 記憶飛快地跳回雪月樓,週忘楊想起在那裡,冰龍提到石氏夫婦出城時,春枝曾說她忘了一把梳子在何府。而若林也說起過他從畸形女孩處,得到一隻刺有“翎”字的布包,其中裝有一把金梳。 這和李培林用來送禮的梳子,是否又有聯繫? 他看似漫不經心地問:“再名貴不過也是把梳子,用來送禮,是不是寒酸了些?” “先生這話就說錯了。”那衙差繼續道,“我有回和燕捕頭一塊兒喝酒,從他那裡聽到些傳聞。據說李大人用來饋贈官員的梳子是由純金所製,上面鑲了數顆西域寶石,還配有一個精心鑄煉的青銅外殼,是不可多得的珍寶。論起價值,可比一塊翡翠玉石來得值錢。” 聽過衙差一番話後,週忘楊點頭。一股陰冷霍然籠罩全身,他知道是體內的毒性又一次發作,趕緊取出百花散服下。 不久,又有幾名衙差扛了石灰木棺,走進廂房,處理保存何福燕的屍首。 初春節氣,天氣仍舊寒冷,呵氣成霧。週忘楊很喜歡這種天氣,因為屍體可以擺放更長時間而不起變化。 門外傳來小童的叫喊聲,週忘楊起身要喚,身子卻猛地一顫。他向手掌看去,上方已佈滿了黑斑。 清秀的鳳目游移著,週忘楊心想,自己明明服了百花散,中毒症狀怎會分毫不減? “難道我中的根本就不是'黑寡婦'?” 正感眩暈之際,一雙手及時扶住了他。 小童抬頭,驚詫道:“我剛才碰見小惠,他說先生中毒了,我還不太相信,難道這是真的?要不要我寫信給紅蠍,她認得天下所有的毒物,一定會有解藥!” 週忘楊訓他一句,“沒規沒矩的,紅蠍也是你叫的?她現在應身在四川唐門,我過後會寫信給她,你找驛使加急送去。” 隨後,他便與小童一同去了若林的廂房。到了房裡,週忘楊提筆寫信,寥寥數字便把中毒症狀及服用百花散無效一事說清。 小童接了信,深感肩負重任,隨即離去。週忘楊接著等了小半個時辰,終於等到一臉疲憊的若林歸來。 “你姐姐如何,沒大礙吧?”見若林唇角乾澀,週忘楊提壺替他倒來一杯茶。 “情緒穩定了許多,也肯進食了。” 不眠不休兩個晝夜,若林也已萬分勞頓。他接過杯盞,道:“聽玉珠說,何福燕從昨天早上起,就把自己關在房內大哭大鬧。何福松勸過兩次,都被轟了出來,只有彭躍去了,她才會平靜片刻,一直鬧到昨天半夜,哭啞了嗓子才昏昏沉沉地睡去。不想,到了早上竟又懸樑了。” 自從得知何福松背叛過惠蕾,若林對他便再無好感可言,說話時也直接以姓名相稱。 週忘楊聽後,問:“玉珠有沒有告訴你,何福燕在哭喊什麼?” 若林答道:“無非是咒罵何福松不仁不義,盜走她十萬兩嫁妝錢之類。要挾說,若不儘早還她,便要把所有事都抖出來。” “可惜她尚未抖出來,人卻已經死了。”週忘楊轉念一想,又問起別的,“你來洛陽前,是否與何福鬆或是惠蕾通過書信?” “寄了一封給姐姐,可卻石沉大海,未得回信。”若林一嘆,“姐姐不予答复,定是她有所為難。現如今,我已得到了關照,也就沒在她面前舊事重提。” “還記得信的內容嗎?”週忘楊起身,拿來紙硯,“惠兄可否讓我看一看,你當日是如何寫這封家書的?” 週忘楊的微笑似有一種安神的作用,若林雖已困乏至極,可這一刻卻也不忍心拒絕他。於是,執筆沾墨,一邊回憶一邊寫下自姐遠嫁,十六載未曾相逢。人云長兄如父,汝待弟更勝己出,然卻令汝隻身赴豫,實乃弟之任性所致。年歲如梭,汝為人母,弟思之猶甚。聞汝得一女,閨字喜兒,必與汝聰慧相當。但望汝恕弟不爭,為人愚鈍,不擅變通,終日鬱鬱不得志,少言寡歡。此番欲與同窗施笙共赴洛陽,施為人好學伶俐賢俊,與弟較之過無不及,勢必助汝。久別再逢,弟念及其此,甚感雀躍。 若林寫罷,週忘楊執信細讀,末了,問了一句:“惠兄這信裡可有不實之處?” 昏昏欲睡的若林本已神遊在夢鄉邊境,聽周忘楊一問,頓時睜眼,“不實之處?沒有啊!” 週忘楊微笑道:“人在推薦朋友出任職務時,總會將其美化一番。惠兄信中對施笙的描述為'為人好學伶俐賢俊',說句老實話,施公子給我的印象並非如此。” 若林打了個哈欠,“先生不了解小笙,他膽子是小了點兒,不過還是挺能幹的。” 將書信疊好,週忘楊忽然換了話題,“大戶人家,三妻四妾本是司空見慣。何福松雖是有愧惠蕾,但卻一直未立偏房,想必他心中摯愛的仍是你姐姐。你寄出家書卻不見回复,我猜也是他從中攔截,原因是你信中提到的那位優秀同窗。何福松已至半百之年,他生怕會有年輕男子擾亂他的生活,闖入惠蕾的心。” 想到自己初到何府時,姐姐的神情像是全然不知情。若林心中忐忑,不禁有些認同周忘楊的猜測。 “你有沒有聽說過,兩年前震懾一時的焚屍案?” 當年那起焚屍案發生於關中,威懾面極廣,週忘楊自信若林有所耳聞。 看對方點頭,他便接著說:“那起案件中,死者無一例外均是與人有染的不貞女子,驗屍所示,她們死前並未遭到姦淫。不過每一具女屍都有一處共同點,那便是她們的面部均被大火所燒,焦糊不堪。” 睡意明顯去了大半,若林想起,在老家曾聽從外歸來的鄉鄰說起過,那段時日,關中可謂家家談此色變,終日人心惶惶。 “不過最終,焚屍案的兇手還是被冰龍所擒。據說,當時有位翩翩公子曾在關中出現,與冰龍共商此案,但他卻是驚鴻一現,案子告破之日,便功成身退。難不成那個人就是先生你?” 對於以往的榮譽,週忘楊並不放在心上。 提及焚屍案的意途並不簡單,他道:“焚屍案的兇手是一位頗有口碑的大夫,他自小受後母凌虐,又親眼目睹其與姦夫鬼混,自此便對這類女子恨之入骨,殺後仍感不快,還要毀她們的面容。” 兩人隔桌而坐,若林神情一變,像被嚇到一般。 週忘楊繼續說道:“死在焚屍案的兇手手下的,均有令人不齒的過往。而何府內死去的人,則皆與那把梳子相關。” 結論一下,若林張了張口,道:“裝有梳子的布包上刺了一個'翎'字,春枝出城時說過一句忘了帶梳子。要說彭翎和石氏夫婦之死與這還有些關係,那何福燕該如何解釋?” “她不是嚷嚷著知道若干秘密,不給她錢,就要盡數抖出來嗎?現在看來,她口中的秘密很有可能也與梳子有關。” 漂亮的鳳眼微微一斜,週忘楊道:“惠兄你須多加小心,現在你手裡也有梳子,照此發展下去,如不儘早水落石出,你將成為新的目標。” 抿了抿乾澀的唇,若林從袖中取出布包,把梳子遞給周忘楊端詳。 撥開外部的銅殼,裡面的金梳玲瓏小巧,梳脊上的牡丹雕花栩栩如生,梳柄上寶石璀璨耀眼,確實精緻貴重。 “李培林從何福松處購買金梳贈人,按說再正常不過。但這若是樁普通買賣,彭翎與春枝也不會如此重視。”週忘楊掂量著手中的金梳,雙眸忽然一亮,叫來若林,耳語幾句,後又以正常的音量道,“那樣東西,你須設法幫我找到,這中間必定要費些周折,切記小心。” 若林會意,“我剛進來前,看見何福松正要出去,不如我讓玉珠先把姐姐扶去院裡,我去他們的房裡找找。” 週忘楊點頭,兩人便走出房來。 若林徑直向何福鬆與惠蕾的廂房而去,週忘楊在院中等了片刻,遠遠看見玉珠扶著惠蕾出來。只不過,她二人沒走兩步,惠蕾便將玉珠打發離開,獨自一人向水井走去。 見狀,週忘楊立馬跟去,背身站在離她幾尺外的廊柱後。 那口井,亦是何府詭異的地方之一。有人在此自盡,有人在此焚香,甚至還有人可能活在那口井裡。 微微探出半邊臉,週忘楊聽到惠蕾正低低哭泣。像是害怕被人看見,她很快又抹乾了眼淚,從腰間取出一把剪子,剪下自己的一縷頭髮,接著一揮,將手中的髮絲飄落空中。 週忘楊不懂她此舉目的何在,只聽她失落說道:“何福燕死了,阿躍也被帶走了,知道太多,終究是難逃一劫的……” 不遠處,又有人走來,惠蕾趕緊換了神情,匆匆離開。 週忘楊不動聲色,從長廊中走出,見那過來之人恰是施笙,連忙叫住他。只可惜,施笙除了眼神不好,聽力貌似也很不佳,自己一連喚了他三聲,他卻仍朝反方向走去。 眼看人越行越遠,週忘楊心有不悅,乾脆幾步上前,一把扯住對方的領子,也不顧他“哎哎”大叫,一路大步流星地向客廂邁去。 踏進施笙房中,週忘楊這才鬆了手,問:“有剪子嗎?” 被人一路又拖又拉,好不容易才得以喘息,此刻一聽周忘楊要剪子,施笙立刻緊張起來,“要剪子乾什麼?人又不是我殺的!” 這是何等古怪的邏輯? 要剪子和他是不是兇手有什麼關係? 週忘楊只恨這時不能仰天長嘆。這個腦子裡缺筋的施笙,虧得若林還在家書裡把他推薦得這般優秀。 跟前那人像木頭般杵著不動,週忘楊只得自行翻箱倒櫃。只可惜,施笙的房裡確實沒有剪子,他找出一把匕首,唰一下割斷了自己一撮頭髮,將它遞給施笙。 自始至終,施笙都是睜圓了眼睛看著周忘楊所做的一切,他的驚訝在對方遞來頭髮時達到了一個頂峰。 “這個,這個……我絕不能收。周先生,我知道你聰明絕頂,人又生得俊俏,但你我都為男兒身……” “贈人青絲究竟是什麼意思?”緊握手中的頭髮,週忘楊只要一個答案。 這一問總算讓施笙有所醒悟,他回過神說:“哦,是這樣。在我們家鄉,如果你要是把自己的頭髮送給別人,那就代表以身相許,生死相隨。” 聞言,手中的髮絲飛散而下。 如此說來,惠蕾愛的真是死去的彭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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