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忘楊異事

第3章 第三章風花雪月

忘楊異事 陶子 7612 2018-03-22
因為路遇“奪子”一事耽擱了不少時間,待若林趕到西街商行,與施笙一起盤點完新貨,再趕回總號時已將近傍晚。他本想留下清理賬目,掌櫃的卻已先行打發,“舅爺辛苦了,早些回府吃飯吧,店裡的事有我操持就成了。” 看對方假惺惺地奉承,若林也不勉強說要留下,收拾了東西,準備離開。 此時戶外天色已暗,他剛踏出店門,就見門外泊了一頂轎子,週忘楊的侍童正站在邊上與轎夫談笑。 看見若林出來,那小童叫道:“我家先生說今晚正好有空,惠公子若有事相談,現在便可隨我去雪月樓。” 若林想到自己現住親戚家,進出總得打聲招呼,不免有些猶豫。 小童則等不及,過來拉他,“還磨蹭什麼?普天之下,能解何府之謎的人確實不止我家先生一人,不過論起你能不能遇上就說不清了。”

自從惠蕾提到死去的小姐不是她的女兒起,若林便心事重重,或許憑週忘楊的頭腦真可以找出蛛絲馬跡,還原真相。 如此一想,若林掀簾入轎,小童也跟著鑽了進去,坐在邊上。 轎子被抬起,一顛一顛地走,一路向鬧市行去。若林心道,大夥都說周忘楊是雪月樓的樂師,想必他是住在酒館客棧一類地方。 正想著,轎子已被卸肩放下。 小童先走了出去,給轎夫結了錢,對若林道:“惠公子請隨我來。” 不料若林剛一下轎,就被一群鶯鶯燕燕包圍住,幾個濃妝豔抹的女子扭著細腰左右夾擊,上來摟住若林,問:“公子一表人才,可是一個人來?” 臉頰即刻滾燙,若林趕忙推卻。他望著眼前那幢燈火通明的小樓,門口站了不少搖著綿扇的風塵女子,正門上方高掛著一塊牌匾,書有“雪月樓”三字。

“走開走開!他可不是你們的客人!”小童上來扯開那些女子,替若林解了圍。 有關風花雪月一詞,現在聽來已淡去了它的原解,轉為曖昧之意。雪月樓內紅燈綠酒交錯觥籌淺笑低吟……若林跟小童穿梭席間,不時會被一陣女人香所圍,只嘆大千世界,誘惑紛繁。 雪月樓共有兩層,底樓算作大堂,擺席品酒。二層間間廂門緊閉,正是尋歡作樂的真正場所。小童帶著若林走到底樓的一張圓桌前,道:“惠公子再稍候一會兒,我家先生就快出來了。” 約是過了一炷香,樓上平台處總算走出幾個女子,她們手拿紗簾把整個二層都罩了起來。從下望去,只可朦朧看個大概。 若林聽見鄰近幾桌的客人鼓掌道:“好!終於等到周郎出場了!” 再看那二層,已有人搬上一張琴案,擺了一把古琴,焚上熏香,待一切準備妥當,那千呼萬喚之人總算出了場。

仍是那抹清瘦身影,週忘楊落座案前,原本嘈雜的大堂居然剎時鴉雀無聲。他的目光始終停留於琴身之上,微微抬手,長指一挑琴弦,輕柔之音隨即而出。 這段古琴撫得如夢似幻,聲音不卑不亢,彷若山澗清泉。不似北方那類聽了只感黃土萬丈飛的激昂曲調,週忘楊彈奏的曲子極盡委婉,讓賞樂之人彷彿看見一幅小橋流水粉蝶飛舞的情景。 若林料定這曲子必是吳越之音,只有那以水滋養的靈土上才會有這類靡靡之音。 一些記憶重現腦海,若林想起一個同樣撫得一手好琴的人。她見多識廣熱情爽朗,酒量勝過鬚眉,論及詩辭歌賦也絕不落於人下。 那名女子叫作穆清素,若林在家鄉時,僅與她有一面之緣,聽她唱過一曲歌謠。 穆清素是個如風般逍遙的女子,天地之大來去無踪影。時隔許久,也不知她現在過得如何。

就在他走神的間隙,週忘楊已一曲奏罷,樓下眾人如從江南而返,情不自禁,掌聲雷動。 若林遠望簾後那人,竟略感慚愧。這樣看似完美之人究竟出自何處?他的父母是誰,家中是否又有兄弟姐妹? 雪月樓二層,週忘楊同樣望見了若林。何喜兒暴斃當日,他便發現她是被人殺害而死,今日又在街上偶遇若林,對方竟要他尋找何喜兒的下落,看來這何府的秘密還真是不少……心頭雜念一多,週忘楊不慎碰錯了琴弦,古琴吱一聲發出了一個不和諧的音調。他剛想重新起調,忽聽樓下有人喊:“怎麼回事,周郎?月事不順,找不到調了是不是?” 這話說得小童大為惱怒,他替主人抱不平,低低罵道:“去你媽的!你全家才月事不順!” 若林看那喊話之人滿臉酒氣,打著飽嗝,推開懷裡的女子,向二層喊道:“週忘楊,你別躲在那簾子後面。人家說你俊俏得不像話,爺兒覺得你是個女人扮的,你下來把衣服脫了,讓我驗驗……”

嘩!一杯涼茶從天而降,不偏不倚澆在那痞子臉上,倒醒了他的酒。那人怒髮衝冠,嚇飛了身邊的姑娘,指著二層大罵:“週忘楊,我操你祖宗……” 尚未罵過癮,又一盞茶水飛摔而來,痞子再度迎面被潑,這次他竟大聲慘叫:“媽呀!怎麼是開水?燙死我了!” 紗簾背後,週忘楊的聲音輕揚而來,“在下老家遠在姑蘇,你真要對那入土的先人有興趣,不妨搭船前去。” 他這一句話立即引得轟堂大笑,惟有若林生性靦腆,有些接受不了這樣損人的段子。 地痞被他氣得眼冒金星,猛一拍桌子,大罵著準備上樓揪人,可不等他走到扶梯口就被幾個彪形大漢左推右搡,扔了出去。 任何一家妓院都有看場子的人,雪月樓也不例外。 小童看周忘楊已離開琴案,向房中走去,便對若林說:“公子,我們可以上去了。”

登上二樓,一路步至最後一間雅閣,小童叩門,輕道:“先生,我把惠公子帶來了。” “進來吧。”裡面的人回應道。 進入廂房,若林發現這裡又與外面的情景大為不同,香鼎煙爐書櫃案台字畫對聯,無處不是一派書香氣息。 屋子的主人這一刻坐在案前,道:“有勞惠兄夜來拜訪,我白天不愛受人打擾,只有晚上撫過了琴後才有空。” “你為什麼在這裡做樂師?”若林不解。 週忘楊請他坐下,親自沏茶,“我除了懂些推理識些音律外也別無特長。不做樂師,公子還想我餓死不成?” 喝了一口周忘楊泡的清茶,若林直想搖頭。 聽聽這話說的,只懂推理音律……如果連周忘楊這樣的人都要餓死,那自己不如現在就一頭撞死算了。 “你要我找何喜兒,莫非何家的大小姐還另有他人?”

面對周忘楊的一針見血,若林也不作隱瞞,隨即將惠蕾所說的話轉述。 週忘楊聽後,長眉一鎖,“照何夫人所說,真正的何喜兒出生不久就被調換,那何府中誰最有可能設下這個瞞天過海的騙局?” 想起惠蕾與何福燕素來不合,若林沉吟道:“姐姐曾提到何福燕在她的飯菜中下毒,以致她終身不能再育。” “你懷疑何福燕?”週忘楊看向窗外,沉默了半晌,突然語出驚人,“這麼說來,壽宴上死了的丫頭可以排除是被她殺的了。” “什麼?”若林猛地站起身,“喜兒……不,那丫頭是被人殺死的?” 週忘楊給了小童一個眼神,他立即心領神會,走去屋外守著,以防旁人走過時聽見。 待人出去後,週忘楊看向震驚不已的若林,道:“聽說那假小姐死後,何福燕說動何老爺報了官。若推測十年前是她換走了夫人的孩子,現在又把人殺了,這純屬畫蛇添足,多此一舉。她大可以好好利用那個傀儡,幫她斂財。”

見對方詫異不減,週忘楊接著道:“那丫頭並非自己噎死的,而是有人在她身上做了手腳。” “你是說兇手在眾目睽睽下殺了她?”若林狐疑,“這怎麼可能?” 週忘楊沒再接話,若林看出他不肯透露太多,反問道:“先生既然不願多說,為何又告訴我那丫頭是被人所害?” “惠兄遠道而來,與何府又從未有過交集,怎麼看也不像兇手。何況……”丹鳳眼一斜,週忘楊道,“這世上沒有一個兇手會為了混淆視聽,而把賭注押在周忘楊身上。” 他懶洋洋地靠在座椅上,另起話題,“何府園中的那些山蘭,你可還有印象?” 不明白對方怎會提及山蘭,若林點頭,“那有什麼特別嗎?” 修長手指揭蓋品茶,週忘楊娓娓道來,“半個月前,我聽聞何府內栽有幾株極品山蘭,此花每串結有二十七朵花苞,不多亦不少,花苞顏色各異,一串之上共有二十七色,絕不重複。”

稍作停頓,他接著道:“極品山蘭的種子可遇不可求,十分珍貴。那日我本想問何老爺如何得到這花,不想卻發生了命案。” 若林記得,知府李培林曾提到週忘楊的故鄉在蘇州蘭嶺鎮,隨口問:“先生何以對那極品山蘭感興趣,莫非這與蘭嶺鬼鎮有關?” 話一出口,他立即反悔。 多年來,那一夜間蒸發掉所有村民的蘭嶺鎮在世人口中早有了“鬼鎮”的代號,只是在倖存者面前提到這個代號,不免有些傷人。 幸好週忘楊並不介意,開門見山道:“不錯,蘭嶺鎮盛產極品山蘭,村民將此視為禮物,贈予外人。我四處尋訪,排摸了不下上百株極品山蘭,就為找到當年從蘭嶺鎮得到種子的人。” 言及蘭嶺鎮,若林難忍好奇,問:“既然蘭嶺鎮的村民均在二十年前無故失踪,為何先生還……”

見周忘楊直視而來,他又不敢再問。 對方反倒直言不諱,“因為在我出生前,我娘與姨娘姐妹兩人便搬離了蘭嶺鎮。” 耳畔好似響起江南的細雨輕風,一抹纖纖背影站在花叢間,周身散發著山蘭的芬芳,她向自己張開雙臂,低喚道:“忘楊,快來……” 而當年幼的自己興奮而去,對面那張傾城容顏卻瞬間風化,變作一具腐屍。她仍站在花叢中,卻嚶嚶在哭,血從口中噴湧而出,不住揮動干癟的手,示意他趕緊離開,揮著揮著竟連手也掉了下來。 姨娘!週忘楊猛地握住座椅扶手,深吸一口氣。 他又看到了!每每聞到山蘭香,每每憶起蘭嶺鎮,姨娘的影像便會浮現腦海。 如此駭人,如此淒慘…… 若林漸漸明白,初遇週忘楊時,他的慷慨熱情均是為進入何府確認那極品山蘭是不是出自蘭嶺鎮。回想他對待紳貴們的冷淡態度,在洛陽城內的馳名程度……此人根本就是個睚眥必報的厲害角色。 這般一想,若林忙道:“倘若先生能找到喜兒,我願替先生奔波,尋遍天下極品山蘭,直至你揭開蘭嶺鎮的真相為止。” 週忘楊失笑,“時候也不早了,轎子也已在樓下等,我今夜就同你去何府吧。” “今夜?”若林吃了一驚,他請週忘楊調查一事還沒與姐姐商量過,就這樣帶人過去會不會顯得唐突? “擇日不如撞日,既然受惠兄之託,我就一定會盡力找到何府千金。” 哪怕是她的屍骨! 週忘楊邊說邊圍上白狐圍脖,只是最後一句話,他不曾說出口,而是在心中念叨。 週忘楊做事素來雷厲風行,吩咐小童留下後,便與若林飛快地出了雪月樓,分別坐上兩頂轎子向何府方向行去。 何府的朱紅大門看起來又沉又重,令人橫生窒息之感,若林所坐的轎子先行抵達,等到週忘楊趕來後,便與他一同入府。 二人繞至一間石亭時,若林停下,道:“周先生請在此稍候片刻,我請你來此調查一事,還不曾與姐夫姐姐提過,讓我先知會他們一聲,再帶先生進去。” 週忘楊點頭,看著若林快步離開。 孤身站在何宅大院內,其間的亭台樓閣九曲迴廊在這月黑風高的夜晚看了,不覺心曠神怡,只感陰森恐怖。 四周無人,寂靜非常,週忘楊獨自坐到了石椅上,聽見亭外池內的金魚咕咚一聲,冒了個頭,像是不歡迎他的到來。 暗夜下,他目光如炬,靜靜審視過身邊的一景一物。 假山魚池花壇水井…… 僅在這區區花園就有數十處可以藏匿屍體的地方。觀察間,週忘楊的目光停在一口水井上,井邊的地上還留有當年築井棚的凹陷痕跡。 莫非這就是傳聞中,那個叫彭翎的僕役上吊自殺的地方? 正思慮著,週忘楊忽感不寒而栗,就在當口那一瞬,他本能地察覺到在這院子裡潛伏著一雙眼睛,正緊緊盯著他! “誰?”自己的直覺從不會出錯,週忘楊驀然起身,轉了一圈。 話音在院中留下一個小小的回音,週忘楊走出了石亭。與許多大戶人家一樣,何宅掛了不少燈籠,但終因面積過大,還是顯得昏暗。 來到水井邊,週忘楊放下水桶,打上水來。 出於習慣,碰上可疑的水井,他總要檢查一番,泡有屍首的井水是略帶粘稠的,皮肉腐爛後生成的液體及蛆蟲都將導致井水變質。 把手伸入水桶後,週忘楊微微鬆了口氣,何府的井水摻雜的不過沙土之類,並沒有他所擔心的那種粘稠,但當他正要把手伸出之際,卻又驚覺指尖被什麼東西繞住,揮之不去。 搖曳的燈籠下,週忘楊抬起手,看見了纏在手指上的幾縷頭髮。他站起身,再度向井口望去,井下一片漆黑,惟有冷風灌入時發出的古怪聲音,聽起來像是有人正伏在井下痛苦地呻吟,令人汗毛直立。 轉過身時,週忘楊發現若林正背朝他,站在後方的走廊上,便問:“惠兄回來了?需要我先去見過夫人和老爺嗎?” 不料廊上那人沒有反應,站了片刻,卻向長廊的另一端走去。 “惠兄?” 週忘楊快步追去,那人總算回過頭來,疑惑道:“周先生,你怎麼在這裡?” 聽這聲音,週忘楊總算反應過來,眼前這人並非若林而是施笙。今夜,他穿了一身與若林一樣的淡紫長衫,且他倆體態相近,背影相像,又逢光線過暗,難怪自己會把人認錯。 “我與若林有約,在這裡等他。”週忘楊寒暄道,“施公子這兩天在何府過得可還習慣?” 施笙擺手道:“何府供我食宿,還請我去分號做賬房,哪兒還能說不習慣?不過……”他一頓,“就是聽說這宅子裡鬧鬼,也不知是真是假。” 說話時,施笙站在走廊的拐角處,身後一片黑暗。週忘楊看著他,本想說些什麼,卻突然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此時此刻,在施笙的背後,他清楚地看見一隻慘白的手悄悄伸出,像從牆上憑空長出來一般! “施公子小心!” 喊出聲的同時,那隻手已勾住了施笙的咽喉,猛地將他拖進了拐角。週忘楊疾步追去,從一扇木門的縫隙內看到施笙兩條被拖在地的腿! 奔向木門的那一刻,它已被緊緊關上,裡面傳來施笙的驚叫。 “施笙!”週忘楊大力敲門,卻不見裡面有任何回應。 他有幾分惱怒,是誰這麼大膽,竟當著他的面奪人? 向後倒退幾步,週忘楊猛衝而去。 衝撞下,木門轟然倒下,光線雖不好,但還是能看出這是一間儲物房,屋內雜亂不堪,破舊的家具堆得老高,而房中已沒了施笙的踪影。 耳畔忽又傳來一陣呻吟,那聲音略顯壓抑,週忘楊尋聲看去,發現這間廂房設有門道,通向了別處,他即刻穿行而過。 這一次,他又回到了走廊上,而令他心驚的是施笙已橫躺在了走廊的地上。週忘楊見狀,迅速蹲下身,把手伸向施笙的鼻下。 幸好!還有呼吸! 他扳過施笙的臉,細細看過他的頸部,確定沒有掐痕後,又端看起他的兩隻手,發現右手指甲中帶有一些血絲。 莫非剛才的那聲呻吟是施笙在驚恐之中,抓傷了襲擊者,對方受痛而發出的? 抱定這一想法後,週忘楊豁然開朗。 不遠處傳來叫喚聲,一名女子撐燈走來,問:“誰在那裡?” 來者是何府的丫頭玉珠,她一見施笙倒在地下,立刻慌了神,看了看周忘楊,問:“你是誰?施公子他怎麼了?” 週忘楊未答她話,只是盯著她瞅,臉頰頸項雙手,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膚,他都一一掃視而過。 “姑娘,可否勞煩你把衣裳解開,讓我檢查一下?”週忘楊一字一句說道。 聽了這唐突的要求,玉珠被驚得說不出話來,眼看對方一步步逼近,燈籠下,她漸漸看清了那人的樣貌素雅著裝秀頎身形,精緻五官中數那雙丹鳳亮目最為吸引人。 玉珠喃喃開口,“你是……周先生?” 城裡認識自己,而自己不認識的人確實不少,週忘楊目視玉珠,淡道:“正是。” 得到這一回答,玉珠心頭一顫,儘管她對周郎十分欽佩,不過面對解衣之求,還是恕難從命。伸手拽緊了領口,她連連搖頭,“莫非先生懷疑施公子暈厥與我有關?我剛在房中獨自收拾東西,聽見這裡有動靜,才會走來看看的。” “獨自一人?也就是說沒有人證?” 週忘楊偶爾喜歡玩這字面上的遊戲。擊潰一個人的理智,得出所說話語中的真實成分,有時必須耍些小手段。 兩人僵持間,正逢若林尋聲趕到,見了周忘楊,剛想問他為何人不在石亭,目光一瞥,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施笙,頓時大吃一驚。 “這是怎麼回事?小笙他怎麼了?”若林邊問邊扶起施笙。 “他剛才遭到了襲擊,可能是被嚇暈了。”週忘楊蹲下身,朝著施笙的人中按壓而下。 施笙有了痛感,總算甦醒了過來,他頭一側,第一眼看見若林,立刻大叫:“有鬼!有鬼要害我!” 若林一震,“這……這都從何說起?” 週忘楊道:“今夜無月,我錯把施公子當成了惠兄,與他說話時,在長廊的拐角處,親眼目睹他被人拖進了儲物房。”他接著又問施笙,“你可還記得被拖進去後的情形?” 揉了揉太陽穴,施笙心有餘悸,“我當時是被人從後拖著的,實在看不清那人的模樣……” 而經週忘楊一說,若林發現施笙身上那件淡紫長衫分明是自己的,問:“小笙,你怎麼穿起我的衣裳來了?” 施笙顯得有些尷尬,“今日我從商行回來時,一不留神摔了一跤,連長袍都扯破了。你也知道,我從鄉下來時沒帶什麼像樣的衣裳,就到你房裡拿了一身。” 對於衣著裝扮,若林並未有過深究,只是他偏愛紫色,衣袍的顏色大多以此為主。趕路時,他不捨得拿出來換穿,今日要去商行工作才從行李中選了一身。施笙的身形本就酷似於他,再穿上式樣差不多的衣裳,難怪連周忘楊也會認錯。 幾人正說著,又逢惠蕾提著竹籃打此經過,看見眾人圍聚於此,她先是一愣,下意識地攬了攬臂上的竹籃。 “姐姐,你剛去了哪裡?我有事找你商議……”若林向前一步,卻見惠蕾的竹籃裡裝的竟全是紙錢,問,“姐姐是要祭拜何人嗎?” 惠蕾動了動嘴唇,尚未說話,忽聽周忘楊低喝一聲:“誰?出來!” 陰暗處傳來細微的移動聲,週忘楊話音一落,又一個人走入了幾人的視線。 眾人一看,見是彭躍,聽他說道:“今日是家兄的忌日,我正準備去井邊燒些紙錢給他。” 施笙聽後,愈發緊張起來,“忌日?難不成剛剛襲擊我的就是……” “施公子的指甲中帶血,我推測是他情急之下抓傷了襲擊者。”及時打斷了施笙的胡思亂想,週忘楊又將之前的情形敘述了一遍。 涼風吹來,吹得廊上的燈籠直擺,週忘楊問惠蕾:“夫人剛才是不是到紙紮鋪籌備紙錢去了?有沒有與人同行?” 惠蕾搖頭又點頭,隨即看向身後的彭躍。 彭躍目光一斜,低道:“我是從紙紮鋪回來時看見夫人的,因為不想讓她知道我也要去祭拜兄長,便一直尾隨其後,沒有現身。” 證明了這二人不在場後,週忘楊看向玉珠,道:“我追到儲物房再奔出,發現施公子後不久,姑娘你就出現了,於情於理,都不能不懷疑你。” 看周忘楊不肯放過自己,玉珠急著向惠蕾求援,“夫人,不是我!我與施公子無怨無仇,為何要加害於他?” 此時的惠蕾已恢復平靜,她問道:“周先生的意思是?” “把她的衣服解開,看看身上是否帶傷。” 這話一說,就連苦主施笙也覺不妥,向旁邊的若林說:“這麼做會不會太過分了?人家一個姑娘家……” 不料,週忘楊不等他說完,就搶先站到他面前,急急說道:“你今晚是保全了性命才說出這樣不知輕重的話。皮肉輕傷慢則半個月,快則只需三四天就可痊癒,錯過機會,放走了犯人,下次你可不會還這樣幸運!” 沒想到周郎的脾氣並不與他的相貌一樣好,施笙被他一喝,也有些後怕,結巴道:“誰……誰說我不知輕重?那就……就讓她脫……” 玉珠一聽這話,心下更涼,拉住惠蕾的衣袖低泣起來。 若林也有些看不下去,剛想去與週忘楊說情,忽見他驀然轉身,望向自己,嚴厲道:“惠兄既然請我來幫忙徹查,那從今往後,何府的怪事我就不得不管。如若現在連你也要阻攔我,那還不如另請高明。” 惠蕾見局勢如此,吩咐彭躍:“阿躍,你去把就近的廂房打開,我帶玉珠進去,替她檢查一下。” 這方法算是兩全之策,卻又遭到週忘楊反對,他道:“夫人與她主僕一場,我對你倆感情深淺並不清楚,這麼做還是不妥。” 惠蕾道:“玉珠跟在我身邊多年,理應不會做那樣的事。” 週忘楊不聽她的,徑直向玉珠走去,當眾扯過她的雙手,迅速撩起衣袖端看。剎時,兩條白如蓮藕的手臂在視線前一晃而過,答案即刻沉入心底。 “周先生,你……”玉珠目中含淚,咬唇道,“玉珠一直敬你在洛陽遠近聞名,聽說你擅於推理,卻不想竟是這樣……” 若林忙道:“都怪我不好,沒直接把周先生帶去見姐姐,才發生了這麼多不快。” 此刻,週忘楊卻鬆了口氣,演了這麼久的戲,只看了剛才那一眼就可排除犯人是玉珠了。接著,他對她作揖道:“錯怪了姑娘,實在抱歉。” 玉珠不理他,抹著眼淚向惠蕾行禮,推說身體不適,跑著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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