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從前有個老女人

第8章 第八章誰下的毒手

一件事先預謀的謀殺案並不是那麼簡單。第一步是構想,第二步是醞釀,接下來就是計謀的實行。這三個步驟在兇殺案發生時通常是無從得見的,只要一發生就會變成一個案件,而偵探的功能就是去回溯追踪,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確定犯罪的源頭——也就是說,如此才能解開謎題。 埃勒里·奎因以前從來沒有被授權參與案件發生經過,事實上因為參與了事件發生,他越發覺得對這一家人的親情關係知之甚少,假如一樁兇殺案不可避免一定要發生,那麼埃勒里寧可它一開始就是一個奧秘,唯有如此他才能挖掘內情,回溯既往,最後對他自己說明真相。 他獨自一人站在老女人的一棵名貴的藍翠松底下沉思,看著他父親和維利警佐開始現場偵察。他站在一旁傻看冥想。那時赫塞、福林特、皮格特和約翰遜以及警官其他下屬都到了,無線電巡邏車集合在高牆外面的馬路上,警察局的攝影師也來了,指紋採集人員,還有薩繆爾·普勞蒂醫生,紐約郡的助理法醫——在這個夏日清晨無可奈何地離開老婆和孩子,來到這裡。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普勞蒂醫生和奎因警官對著羅伯特·波茲四肢伸開平躺的屍體互相怒罵,像兩隻兇暴的老狗在搶一根骨頭一樣。維利警佐,這個大丹麥佬,一如往常在他們兩人中間低聲暗笑。最後屍體在普勞蒂醫生煩亂的指揮下被抬上了一個臨時擔架,沒多久瓦格納·英尼斯醫生的大座車在警察警車的護送之下抵達,然後醫生兩條長腿跟在送喪行列的後面大步疾走,他要和助理法醫就這個謀殺案的技術細節交換意見。

整批人馬都進到屋子裡去了,留下奎因警官和他兒子兩人在銅鞋雕像的底座下面。 空氣相當冷,老警官有點發抖:“怎麼樣?”他說。 “就這樣。”埃勒里說。 “我們最好快點談談,”老警官停了一會兒說,“待會報社記者就要來了,我們最好先想好該怎麼跟他們說,免得到時候我腦袋一片空白。” 埃勒里盯著他的香煙皺著眉頭。 “一場決鬥,”老警官表情痛苦繼續說,“我讓自己扯進一場決鬥!沒想到會碰到這種事情。我該怎麼跟我老闆解釋?我該如何跟其他人說?” 埃勒里喘了口氣,將煙蒂彈到潮濕的草地上。太陽正奮力地想從雲端露出來,微弱的曙光好像極力避免照射到面對哈德遜河的那隻醜鞋子。 “為什麼,”埃勒里·奎因抱怨,“當你需要陽光的時候它總是躲著不出來,而當它出來的時候,你又已經不稀罕了?”

“你在說些什麼啊?” “我是說,”埃勒里笑起來,“假如光線再亮一點的話,我們或許可以看到些什麼。” “哦,可是有什麼可以看的,埃勒里?那件見不得人的事是晚上做的。” “沒錯。不過——一個眼神、一次表情的變化,你不知道,蛛絲馬跡往往是很重要的,光線如此微弱、如此昏暗,相關的細節亦然。”這個了不起的偵探說完這些,又悶不做聲了。 老警官不耐煩地搖搖頭:“管他光線不光線,重點是到底是誰用真子彈調換了昨晚我在總局給瑟羅的自動手槍裝上去的那顆空包彈?” “時機,”埃勒里喃喃自語,“偷龍轉鳳之法,沒錯,稍縱即逝的時機,爸,我問你——你檢查過子彈吧?” “當然啦。” “你有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沒有。那是普通的彼得斯'不銹'子彈。點二五自動手槍,槍管二英寸專用的MC型,彈道穿透力三英寸,可貫穿常見的八分之七松木板。你在總局將那把自動手槍交給我的時候,裡面的確裝著這種子彈。” “真的?” “先別高興,”老警官皺眉說,“那種子彈到處都買得到。” “我知道,可是那就是瑟羅用的子彈,爸。你跟瑟羅的供應商核對過沒有?他昨天在康瓦爾里奇買槍時一定也買了一些。” “我已經叫維利去追查了。” 這時,維利警佐的確搖搖擺擺地走出房子,晃晃蕩盪地穿過草坪到大鞋這邊裡來。 “不管怎麼說,這不是太卑鄙了嗎?”他火氣上升起來了,“這裡有個傢伙被謀殺死了,然而他家里大部分人似乎都漠不關心。我在說什麼啊?關心?他們根本就不在乎!”

“你會發現他們是一個相當不正常的家庭,警佐,”埃勒里乾巴巴地說,“你檢查過瑟羅的槍彈?” “我還沒時間親自去看,不過小拿破崙說他昨天買了一大堆槍彈,他還說那盒點二五自動手槍子彈還被拿了一些出來,一大把,其中只有一顆是他昨晚拿出來的——就是裝在柯爾特自動手槍裡的那一顆。他說,搞不懂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是怎麼一回事。'是一場決鬥,你曉得吧?'他對我發牢騷,'這下好了,我哥哥已付出慘痛的代價。'他說。'他們這些警察在這里幹什麼?'他說,'這是合法且光明正大的!”'說完維利搖頭踱回豪宅去了。 “有一個重點是,瑟羅己經查對過他的彈藥了,”埃勒里喃喃自語,“那麼他並不知道空包彈的事,對不對,爸?”

“還不知道。” “真麻煩,一切都合法而且光明正大,不過——也真是令人傷透腦筋。爸。我看你最好快點找到瑟羅的所有槍彈,全部沒收。那些東西非常危險。” “他一定藏在不容易找到的地方,他手腳利落得像槍鼠,”老警官咆哮,“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在哪裡。現在,記者把注意力全放在瑟羅身上,所以我們還有幾分鐘時間。你剛剛說的時機是怎麼回事?我們到前院去確定一下。你昨晚帶著柯爾特和SW38132型手槍離開總局後做了些什麼?” “我立刻回這棟房子裡,溜進瑟羅的房間,把已經裝好空包彈的柯爾特自動手槍放回那個高腳衣櫃,就是我先前發現它的地方,然後我到雙胞胎的房間給羅伯特·波茲那把裝空包彈的'SW'。”

“有沒有人看到你進入或離開瑟羅的房間?” “我不敢發誓,不過我相信沒人看見。” “但是雙胞胎知道,對不對?” “當然。” “還有誰?” “查爾斯·帕克斯頓和席拉·波茲。在我們討論用空包彈調換兩把槍子彈的計劃之前,其他人都離開了。” “好了,”他父親咕噥兩聲,“你把柯爾特手槍放在你原先在瑟羅房間發現它的地方,然後你又給羅伯特那支換過子彈的左輪手槍,接下來你還做了些什麼?” “我離開了雙胞胎的房間,下樓到圖書室去,查爾斯和席拉還在那裡拖住瑟羅,就像我原先指示的一樣。瑟羅當時心情愉快——席拉灌了他一些酒,試圖使他恢復正常,他堅持邀我和大夥兒出去,我們真出去了——就我們四人,從圖書室離開了屋子,叫了計程車到鬧區,然後在東區第五十五街的邦果俱樂部泡了一整夜,天亮之前我們沒回過這間皇宮……”

“這間什麼?” “對不起,我只不過用了這個家的專有名詞而已。我們差不多在今天早上五點四十五分回到這裡。” “昨天晚上你把柯爾特手槍放回去以後,瑟羅、帕克斯頓或是席拉是不是有任何機會拿到那把自動手槍?” “這個案子最精彩的部分就是在於此了,”埃勒里斷言,“他們三個人一直和我在一塊兒,一直沒分開過,從我進到圖書室的那一刻起,一直到今天早上我們下計程車為止。” “那麼你們回來以後呢?是否發生什麼事?” “我在草坪那裡離開瑟羅,查爾斯,還有席拉,就在那裡,你知道,瑟羅要我進屋去拿他的槍,我走上去,然後……”他忽然停住。 “怎麼回事?”他父親焦急地問。 “我只記得,”埃勒里喃喃自語,“好像當我爬到螺旋梯頂端時,我……不是很確定我是不是聽到了,不過有感覺房間外的大廳裡好像有什麼人或什麼東西在動。”

“真的?”老警官很機警地說,“什麼東西?是誰?” “我不知道。我甚至感覺到是從瑟羅房門附近傳出來的,不過那也可能是我太亢奮所產生的幻覺。我當時正想到瑟羅房間。” “好了,到底有或沒有,兒子?有沒有人在早上六點鐘左右從瑟羅房間出來?” “我不敢說有,也不敢說沒有。” “很好,”老警官嘆了口氣說,“你拿了槍,然後回草坪這裡來?中途沒有停止?” “完全正確。然後我把槍交給瑟羅,我一交給他,他就放進他那件粗花呢布外套的外面右口袋裡。”警官點點頭,他也看到了相同的動作,“決鬥時他一直沒碰它,直到聽見口令。我每秒都盯著他,他沒有機會做任何手腳。” “對,我也一直看著他。那麼柯爾特手槍的空包彈被真槍彈掉包最有可能的時機就是晚上——也就是你昨晚把它放回瑟羅的高腳衣櫃,和今早六點他要你上樓拿槍準備決鬥之前這個時段。可是那又能夠提供我們什麼調查方向?什麼也沒嘛!”老警官揮動著他細長的手臂,“在這場拉米紙牌戲的噩夢中,任何人都有可能在那十小時內偷溜進瑟羅的房間調換子彈!”

“不是任何人。”埃勒里說。 “什麼?你說什麼?” “不是任何人,應該說,”埃勒里耐著性子說,“除了三個人之外的任何人。” “你這樣一說,我簡單的大腦就知道了,奎因先生。”老警官暴躁地說,“好了,瑟羅在那幾個小時之內不可能溜進他自己房間。”奎因先生髮著牢騷,“也不可能是查爾斯·帕克斯頓,也不一可能是席拉·波茲,不可能。這三個人是最不可能的。” “好了,當然。我是說其他人當中的某一個。” “沒錯,”埃勒里呆想著,“有一個辦法我們確定可以過濾可能的嫌犯。波茲家其他人在那個可能的時段都在家,所以他們之中的任何人都可能把空包彈換成致命的槍彈。除了服務生之外,總共有老女人本人,她的先生斯蒂芬,那個梅傑·高斯,發明家勞拉,雙胞胎之一的麥克林,還有賀拉提奧。”

“就是那個你跟我說過睡在那種什麼——你是怎麼說的,埃勒里?” “童話別墅。沒錯,”偵探小說家故意這樣說,“沒錯,那個幻想家也有可能做這事,雖然他睡在他的夢幻屋裡。賀拉提奧有可能穿過內院,天井,通過法式門溜進大房子裡,再走相同的路線溜出去,不一定會被看見。” “也就是說有六個可能的嫌疑犯了,”老警官低聲說,“還不錯,我們想想看他們可能的動機,就這個老奸巨猾的兇手行凶的動機而言……” 埃勒里打了個呵欠:“不要現在,爸,我可不是超人——我有時也需要睡一下,昨晚已經累了一整夜,席拉和查爾斯也是一樣,我們都需要睡眠恢復精神。” “好吧,你睡醒之後從這裡打個電話給我。” “等我睡醒之後,”他兒子宣布,“我依然會是我爸身邊的好幫手。” “現在這又是什麼意思?” “我現在需要一張波茲家的床。如果你不盡同意的話,”——警官的驕傲和歡樂又說了——“在我爬上床之前,我會非常小心仔細調查,確定好不是普羅克拉斯特的床……” “你在說誰?” “一個希臘的強盜,他偶爾會用他的床來調整被害人的身高。”埃勒里說著又打了一個呵欠。 “你無須他的床也能做同樣的事,”老警官一本正經地說,“我有預感,這個案子我完全是為你辦的,兒子。” “要打賭嗎?”埃勒里說著往屋子那邊蕩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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