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只能活一個

第9章 知名紀錄片導演的故事:定格

只能活一個 庄秦 13901 2018-03-22
陳哥果然不再做老千了,他改做賊王了。真可謂“不抽鴉片,改抽白面了”。我不禁啞然失笑。 不過他的故事倒是蠻有趣的,老千也有被人騙的時候,頗具警世的深長意味。 講完故事後,王富貴沒急著告辭,而是繼續從懷裡摸出了幾張鈔票,遞給陳哥,說:“陳哥,我想和你做筆生意。最近乞丐這個行業不太景氣,我也想轉行了。” “要我給你指條路嗎?”陳哥接過鈔票,笑著問。 王富貴搖了搖頭,說:“陳哥,我已經想好了,準備開家小店。” “什麼樣的小店?” “一家二手皮革製品的專營店。” “二手皮革製品?” “嘿嘿!”王富貴笑了一聲,說,“主要賣的就是各式二手錢包。”他的目光驀地瞟到了那個仍露著縫隙的窨井。

陳哥也明白了,哈哈大笑了起來:“原來你想把我這裡的錢包再拿去販賣呀?不錯不錯,也算是資源再利用,很有創意的想法。” 接下來,王富貴和陳哥就開始討論生意合作的細節問題。我對他們的討論沒有絲毫興趣,但既然我是王富貴帶到這裡來的,也就不好意思貿然先走,只好站在一旁靜靜聆聽。 陳哥是個爽快人,只要求日後收益的百分之三十就行了,不用王富貴先付款,也不派手下進店駐守,只要王富貴說句話,他就會源源不斷送來剛入手的二手錢包。 唉,像他這樣做生意,哪怕以前他曾做過老千,也免不了被人騙。 半小時後,他們結束了交談。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陳哥還從窨井井底挑了幾個高檔真皮錢包,交給王富貴,讓他用來當樣品。

王富貴接過錢包,便與陳哥握手告辭,與我一同走出了小巷。 在巷外,我悄悄問王富貴:“你真想開個二手皮具店?” 他詭異一笑,答道:“這就是我的新任務。” 看著他的笑容,我明白了。王富貴開皮具店是假,蒐集陳哥的犯罪證據才是真。別忘了,他畢竟是個出色的臥底警員。 王富貴幫我招了一輛出租車,又執意把我送回了酒店。到酒店的時候,已是凌晨三點了。這時候再讓他獨自離開,顯然是不太合適的。反正我住的是酒店標間,有兩張客床,於是把他留了下來。 在客房中,王富貴打開了剛從陳哥手中拿到的錢包,說:“說不定錢包裡還留有失主的身份證,確定失主身份後,如果失主願意出庭作證,我又在錢包上找到陳哥及其手下的指紋,警方就能將陳哥繩之於法了。”

果然,這就是王富貴的任務。他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為了得到陳哥的信任,想必也付出了不少心血吧,我不禁對他心生敬意。 王富貴打開一個錢包後,果然找到了一張身份證,他看到身份證上的姓名與照片後,臉上忽然露出了詫異的神情。 “怎麼了?”我好奇地問。 王富貴吹了一聲口哨後,答道:“這個錢包居然是林孝強先生丟的。” 林孝強的名字,我以前也聽說過。他是M國內最為出色的電影人,華裔,以拍攝視角獨特的紀錄片而名聲遠揚,還拿過幾個國際大獎。 誰又能料到,他的錢包竟然會落到了王富貴手中?可像他這樣的大導演,會接受出庭作證的請求嗎? 王富貴沉吟片刻後,說:“不管怎麼,我得明天去見見這位林大導演。就算他不願意出庭,我也得盡到自己的本分。”

我當然不能錯過會晤知名紀錄片導演的機會,於對王富貴說,我明天正好沒有安排,我要和他一起去勸說林孝強出庭作證。 我和王富貴在客房裡只休息了四個小時,七點多天剛亮,我們便出了酒店,招了一輛出租車,按照林孝強身份證上的地址,向林家駛去。 八點整,我們來到了林孝強的住宅外。 林孝強住在一間頗具英式風格的帶庭院的別墅中,按響門鈴後,來開門的正是林孝強本人。 林孝強得知我們的來意後,打量了我和王富貴一眼後,說道:“真是有趣,一位臥底神探,一位偵探小說作家,這樣的遊說團隊,我又豈能拒絕?再說了,打擊罪案,本來就是公民的義務,而且我恨透了那些不勞而獲的小偷!” 沒想到工作竟然會如此順利,王富貴也很是開心。請林孝強寫完情況說明後,王富貴客套地問:“林大導演,請問現在您在籌拍什麼片子呀?”

林孝強微笑著答道:“我正準備拍一部審視心靈的懺悔錄般的紀錄片。” “哦,聽上去很吸引人的樣子呢。”我由衷地說道。不過說實話,我對“審視心靈的懺悔錄一般的紀錄片”一竅不通,根本不知道林孝強說的是什麼。 林孝強顯然看出了我的疑惑,他笑著說:“其實,這部新片是根據我的一段親身經歷改編而成的略帶虛構的故事。”他突然斂住笑容,對我說,“莊先生,您是寫偵探小說的作家,我倒不妨把這個故事的梗概給你說一說,也請你給我提一點意見或建議。” “談不上意見或建議,大家一起討論討論吧。”我趕緊謙遜地說道。 “呵呵,這是一個自傳體式的故事,那我就用第一人稱來講述吧。”林孝強如是說道。 我站在東圭勒市的一個小碼頭外足足等候了兩個小時,但那隊來自香港的旅遊團依然未見踪影。渾身黝黑的當地小伙甘宋用半生不熟的英文對我說:“林先生,怎麼那些人還不來呢?我快被太陽烤成肉乾了。”

說來也對,M國是地處亞熱帶,現在又是旱季中最熱的月份,汗一出,就立刻蒸發成水汽,皮膚上只剩一層細細密密的干鹽。這種感覺,會讓任何人都覺得難以忍受。 我只好將肋下挎著的DV機向上拉了拉,用當地話對甘宋說:“你別再埋怨了,錢有那麼好掙麼?這些香港人可是我們難得的金主。” 甘宋吐了吐舌頭,不再言語了。我看了看佩戴在腕上的防水手錶,離上午十一點還有幾分鐘,下班航船就要到達了。 這裡只是一個小碼頭,但卻是由水路從N國至M國的唯一入口,地方不大,卻甚是繁華。碼頭外到處都是出售寶石的店鋪,一條石板鋪成的長街上,迴響著此起彼伏的叫賣聲。 甘宋從攤販那裡拿回一隻插著吸管的香椰,遞給了我。我卻婉拒了他的好意,取下挎著的DV機,打開後,調好焦距對準了碼頭的出口。

這一次我將接待一個來自香港的旅遊團。說實話,我並不是執牌的導遊,我的真實身份是一個紀錄片發燒友。我最愛做的事,就是背著DV機在M國境內四處遊走,拍攝下我所看到的一切。我做夢都想拍出一部自己滿意的紀錄片,送到法國參加馬賽國際紀錄片電影節。 尊尼黃,是我的網友。他也是一個紀錄片攝製愛好者,香港人。他在一個月前告訴我,他將與朋友組團到M國旅遊,會經由水路從N國出發,抵達東圭勒碼頭。 因為不懂M國當地的語言,所以尊尼黃邀請我來做他們的導遊,並且會給我一筆不菲的報酬。雖然我對做導遊並沒有什麼興趣,但看在錢的份上,我還是答應了。誰都知道,拍紀錄片是個敗家的愛好,需要資金來支撐,目前我已經接近了山窮水盡的悲慘境地。

尊尼黃告訴我,他們這次來M國,是想去參觀一個叫做雷蒙的山中小鎮。據說那里地處偏僻,甚至稱得上未曾開化,但卻擁有許多以前法國侵略軍留下的有著異國風情的建築物。 “我想拍一部反應東西方文化在偏僻角落裡衝突的紀錄片。”尊尼黃在郵件裡是這麼對我說的。說實話,我看過他拍的幾部紀錄片,技術比我好很多。答應替他做導遊,其實我也是想好好觀摩一下他拍紀錄片的手法,藉機從中藉鑑一二。 甘宋是我的朋友,他的老家就在雷蒙鎮。所以我把他叫了過來,擔任我的助手。畢竟這個國家裡有著太多複雜的方言與奇怪的風俗,而且民風剽悍,要是尊尼黃他們無意中冒犯了鄉民,說不定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就被那些鄉民割下頭顱,碼上鹽後倒懸在棕櫚樹上,製成美味的人肉乾。

正當我神遊之際,甘宋突然對我說:“林先生,船到了。” 我抬眼望去,看到一艘鐵皮馬達船已經停靠在了碼頭邊上。人流中,幾個背著行李、頂著太陽帽、戴著誇張墨鏡的華人跨下了船身,有男有女。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留有長發、臉型削瘦的男人,年約二十七八,正是尊尼黃——為了便於辨認,他曾經在給我的郵件裡留下了自己的照片。 按照我們事先的約定,我一直將DV機的鏡頭對準了他,畫面捕捉著他的一舉一動。在尊尼黃的身邊,有一個嬌小漂亮的女孩正攬住了他的臂彎,不時與他有說有笑,甚是親密。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個女孩應該是尊尼黃向我提過的女友琳達吧。 從這艘鐵皮馬達船上,一共下來了四十多人,有提著大包小包的本地人,也有金發碧眼的西方白種人,甚至還有幾個說著閩南話的華人。我一直用鏡頭對準了尊尼黃與琳達,當看到他們從碼頭的檢票處走出的時候,突然奇異的事發生了。

鏡頭中的尊尼黃與琳達的動作忽然靜止了,走在他們身後的幾個正談笑著的西方人,身影也在我的鏡頭里靜止了,不再有一點動彈——事實上,時光彷彿靜止了,四十多個下船的旅客,全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活像一尊尊凝固的雕像。 當時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我的DV機出故障了,不能再正常運轉。雖然我的這台機器並不高檔,只算得上入門級的便宜貨,但我卻將它視為了心肝寶貝。我差點當場就崩潰了,要是DV機壞了,那就慘了。 而這時,我又聽到身邊的甘宋發出了一聲詫異的怪叫:“啊,林先生,他們這是怎麼了?” 我趕緊移開了鏡頭,向前望去,立刻明白我的DV機並沒有出故障,而是眼前的所有人真的凝固在了檢票處前。 我看到剛下船的四十多人就像木頭人一般,有的人正在走路,腳剛抬起了半只,但整個身體卻凝固在了檢票處前。有的人正在交談,但嘴張開著,卻沒有半點聲音。有的像在“抬頭望天際”,有的拿著薯片正向別人嘴里送……而尊尼黃與琳達則做出了親吻的動作,雙目對視,頭湊在一起,兩片嘴唇相距不到一公分。 我愣住了,我不由得想起了兒時玩過的一種遊戲,“一、二、三,我們都是木頭人,不能說話不能動。”但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人同時玩這種遊戲的。再說這四十多人都才從一艘鐵皮馬達船下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國籍也各有不同,以前應該是素不相識的,為什麼他們會玩這樣的遊戲呢? 難道,這並不是什麼遊戲嗎?我不禁又想到以前看過的一些充滿了末日意味的恐怖電影,莫非地球上出現了一種神秘的病毒,只要吸入後就會全身僵硬,不能再動彈? 碼頭的工作人員也驚訝地張大了嘴,一個檢票的小姐甚至驚聲尖叫了起來。但那四十多人依舊僵硬地站在原地,就連眼珠都沒有絲毫轉動。幾個路過的本地人也好奇地走了過去,用手觸摸著凝固在檢票處前的木頭人,還在他們眼前搖動著手掌。可是,那些人還是沒有動彈。 面對如此怪異的景象,作為一個紀錄片的愛好者,我又怎能錯過這樣的機會呢?我趕緊平端起DV機,從各個角度拍攝著一動不動的人群。當然,我的鏡頭主要對準了尊尼黃與琳達,畢竟他們才是我所關注的人。 而在這時,從長街上突然衝來了一個身穿紅色袈裟,戴著眼鏡的留發僧侶,面紅耳赤地用本地話大叫了起來:“那個人在幹什麼?這簡直是冒犯神靈!”我立刻將DV機的鏡頭對準了這個僧侶,同時問道:“師傅,發生什麼了?” 順著僧侶的視線望過去,我看到一個染著黃發的年輕男人,站在碼頭出口旁的一尊佛像前,定格凝固,一隻手放在襠下,拉鍊已經拉開了一半。看上去,他就像是要掏出褲襠裡的玩意兒,朝佛像撒一泡尿。 這尊佛像是M國最信奉的神靈,半人來高,塑著金身,卻在前後左右各有一張臉,所以被M國稱為四面佛。傳說四面佛的四張佛臉,分別代表愛情、事業、健康與財運,掌管人間的一切事務,極為靈驗,所以又被稱為“有求必應”佛。 而這個黃發年輕人的動作,正是最為褻瀆神靈的舉動,難怪這個僧侶會做出如此激烈的反應。如果這群定格凝固的人真是在玩一個集體遊戲,那麼這個年輕人的舉動也實在是太過於離譜了。 正所謂“佛也有火”,僧侶幾乎想衝過去揍那個年輕人,但卻被檢票口的鐵絲網給攔住了,他跳著腳大聲咒罵著。我不禁暗笑,這虔誠的僧侶也在無意中犯了“嗔”戒。 DV機如實地記錄著檢票口裡的怪異情景,這時,所有凝固得就像木頭人一樣的這群人忽然動了起來,就像是複活了一般,所有人各自散去。交談的繼續交談,檢票的繼續檢票,而尊尼黃則與琳達則親熱地親吻了起來。我瞄了一眼拍攝時間記錄,正好三分鐘。 看來是遊戲結束了,一切重新恢復了正常。站在一旁的甘宋卻突然對我說:“林先生,怎麼那個人還是一動不動呢?”甘宋說的是那個站在四面佛前的黃發年輕人,此刻他依然站在佛像前保持著原來的動作,手撫在襠下,全身一點沒有動彈。 我身後傳來了那個憤怒僧侶發出的高聲叫罵:“你會被詛咒的!你會墮入阿鼻地獄,你們全部會受到四面佛的詛咒!永世不得超生!”我朝後望了一眼,看到幾個聞訊趕來的當地軍警正安撫著那個僧侶,而僧侶又怒罵了幾聲,然後淹沒在了不斷從檢票口湧出的人流之中,不見了踪影。 我正用鏡頭在人群中搜索僧侶的畫面時,肩頭卻忽地一沉,回過頭來,卻看到尊尼黃與琳達已經站在了我的面前。他取下墨鏡,嬉皮笑臉地對我說:“小林,你剛才很有職業敏感性嘛,鏡頭感很不錯,拍出的紀錄片效果一定很棒!” 我連忙問道:“你們剛才是在做什麼?是在玩遊戲嗎?還是在拍紀錄片?” 尊尼黃點了點頭,說:“是的,小林,你聽說過一種叫'定格'的遊戲嗎?”他向我解釋,“定格遊戲”是從“快閃遊戲”演化出的一個分支。 所謂快閃遊戲,最初起源於美國紐約曼哈頓,上班族通過網絡與手機短訊聯繫,突然齊聚某個地方,同時做出約定好的事。比如同時喊出一聲口號,又比如在晴天的鬧市裡突然同時打開雨傘。只要周圍的人一露出詫異的神情,這些玩遊戲的上班族便會同時向四處飛奔,消失得無影無踪。 而定格遊戲,則是一群人私下聯繫後,在同一時間來到約定的地方,做出定格的動作,渾身不再動彈,就像木頭人一樣,又彷佛時光凝固。只要保持如此姿勢三分鐘,所有的人便恢復正常,各自做自己的事去。 這一次,他們約定的地方就是東圭勒碼頭,這些從鐵皮馬達船下來的旅客,也都是早就在網上聯繫好了的。他們特地來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就是為了演出這幕“定格”的遊戲。而我,則是尊尼黃認准了可以在中立狀態下進行拍攝的記錄者。 尊尼黃說完之後,說:“現在遊戲結束了,我們還是找個地方去喝杯酒吧。聽說M國盛產用甘蔗釀成的威士忌。” 我卻猶豫了片刻,問:“遊戲真的結束了嗎?”我努了努嘴,讓尊尼黃朝檢票口內望去。就在那尊四面佛的佛像前,那個做出猥褻動作的黃發年輕人依然站著一動不動,仍然定著格。 尊尼黃的眼中也露出了詫異的眼神,他喃喃地對琳達說:“陳邁克這是怎麼了?難道他不知道只需要定格三分鐘就算完成任務嗎?” 我與尊尼黃和琳達重新回到了檢票口裡,來到了四面佛前。尊尼黃拍了拍這個叫陳邁克的年輕人的肩頭,陳邁克的身體忽然晃了一晃,僵硬地倒在了地上。只聽“砰”的一聲,他的身體在撞到堅硬的地面後,竟然摔得四分五裂。 在這劇烈的驚詫之下,琳達口中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尖叫。而我則聳了聳肩膀,說道:“有什麼好怕的?”我之所以如此輕描淡寫,是因為在陳邁克身體碎裂的同時,我已經覺察到並沒有半點鮮血濺出,而身體碎裂的斷面處全是銀白色的蠟。我立刻就明白了,陳邁克根本就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尊製作得惟妙惟肖的蠟像。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也是尊尼黃所設計的遊戲中的一個環節。他無非不過就是想用這個噱頭來嚇唬一下我,讓我用DV拍出自己受到驚嚇後的糗樣。可惜,我沒有配合他,讓他所期望的拍攝效果大打折扣。 但是,尊尼黃卻聲音顫抖地對我說:“小林,這不是遊戲!陳邁克下船時就走在我們身後,還讓我猜一會兒之後他會做出什麼樣的定格動作。不信你調出之前拍下的畫面,一定能看到他絕對是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尊蠟像!” 幾乎與此同時,從檢票口外傳來了一陣瘋狂的笑聲。循聲望去,我看到那個身著袈裟鼻樑上架著眼鏡的僧侶又出現在鐵絲網後,冷冷地望著我們,低沉地說道:“別懷疑了,是四面佛的詛咒,因為他褻瀆了神靈,所以神靈懲罰他變作了一尊蠟像!” 僧侶的聲音聽得我頭皮隱隱有些發麻,他剛一說完便轉過了身,走入了身後洶湧的人群,消失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麼樣的考慮,竟突然朝站在檢票口外的甘宋做了個手勢,讓他去跟住那個僧侶。甘宋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也轉身湧入了人流,朝著僧侶離去的方向跟了過去。 隨後我則調出了之前所拍攝的DV畫面,果然看到陳邁克就走在尊尼黃與琳達的身後,但在定格遊戲就要開始的時候,他忽然離開了鏡頭。因為我一直都將注意力放在了尊尼黃與琳達的身上,再加上之前也沒料到會有定格遊戲的發生,所以並沒有留意到陳邁克之後的情形。 天知道陳邁克究竟是怎麼變作一尊蠟像的?難道是真的遭到了四面佛的詛咒? 尊尼黃所組織的這個旅遊團,一共四十一人,也就是鐵皮馬達船送來的這船人。他們都是尊尼黃為了拍攝紀錄片,在網絡上招募後才相約同時來到東圭勒的。如今旅遊團少了陳邁克,就只剩下四十人了。 我將他們帶到了之前聯繫好了的一家酒店,然後對神情低落的尊尼黃說:“你們還準備繼續玩定格遊戲嗎?” 尊尼黃翻了一下眼皮,答道:“我們會繼續玩的。”他告訴我,事實上在碼頭玩的定格遊戲,只是一次預演。他們真正的目的是想去閉塞的山中小鎮雷蒙進行一次定格遊戲,這就是尊尼黃一直希望找尋的一種感覺——東西方在偏僻角落裡的衝突。他還對我說,他希望一個立場中立的人,能幫助他拍下所有的畫面,製成寫實的紀錄片。 “我會將製作好的紀錄片送到國際電影節參賽,國外的很多同行都看好我的這個策劃方案。當然囉,小林,我不會讓你白做攝影師的。”尊尼黃如是說道,順便他報出了一個給我酬金的數字。嗯,這個數字讓我很滿意。 我們的話題重新回到了陳邁克的身上。 “你認為陳邁克到哪裡去了?”我問道。 “據我所知,陳邁克一直是個喜歡惡作劇的傢伙,否則也不會在四面佛前做出那麼猥瑣的動作。”尊尼黃答道,“我猜,他一定是找了個本地人在那裡準備了一尊與他一樣的蠟像,放在四面佛前,然後悄悄地躲開。他只是想捉弄一下我們罷了。” “那可不一定!”琳達突然說道,“M國是一個極其神秘的國度,有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怪異宗教,天知道會不會真的是四面佛顯靈,讓陳邁克變成了一尊蠟像。” 我啞然一笑,說:“其實呢,在M國人的傳說中,四面佛是最為善良寬仁的神袛,又怎麼會因為陳邁克的一個猥褻的動作就詛咒他呢?” “可是……那個奇怪的僧侶真是那麼說的啊!”琳達反駁道。 說到那個神秘的僧侶,我才想到甘宋還在跟踪他呢。我拿出手機,撥出了甘宋的手機號碼。手機響了兩聲後,通了,可奇怪的是,話筒里傳出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卻並不是甘宋的聲音。 這個男人在電話那頭冷冰冰地說道:“你是誰?” “你又是誰?”我詫異地反問道。 這個男人答道:“我是東圭勒警察局的查旺警官。你所撥打的這個電話的主人已經死了,就死在碼頭附近一座寺廟後的背街小巷裡。” 半個小時後,我在警局的殮房裡認了甘宋的屍體,他死得很慘,喉嚨被割開了,雙眼圓睜,怎麼抹都合不上。更令人不忍的是,他的舌頭被人活生生地拔了出來,因為在冷凍的冰棺裡躺了很久,滿口的血都凍成了暗紅的冰塊。 在查旺警官的辦公室裡,儘管頭頂上的老式吊扇忽忽地轉著,但我卻感覺不到一點涼意,汗水簌簌地向下流著。 面對查旺的問題,我只是說自己是甘宋的朋友,給他打電話不過想約他一起吃個晚飯。之所以我會隱去甘宋跟踪僧侶的事,是因為我不想讓警方去找尊尼黃調查碼頭上發生的事——我希望尊尼黃的雷蒙鎮之行能夠順利進行,我太需要他的那筆做攝影師的酬金了。 “看來,甘宋不幸遇到了流竄的搶劫犯,才慘死在寺廟後的小巷裡。”我對查旺警官說道,他點點頭,表示同意我的說法。這是一個我們大家都能接受的解釋,既然是流竄犯作的案,那麼這個案子就可以高高掛起來了,不用費心費力再去偵查。 “林先生,謝謝你的合作。”查旺對我說道。我伸出手,與他握手後,站了起來,離開了東圭勒警察局。 當我回到人潮洶湧的長街上,在一個理髮店門口的鏡子前整理了一下襯衫的領子,然後小心翼翼朝鏡子裡望了一眼,看到了在理髮店對面的電線桿後有兩個瘦弱的男人,正鬼鬼祟祟窺視著我。 我在東圭勒待的時間也不算短了,一眼就認出那是兩個當地的小警察。我不禁暗笑了一聲,心想查旺警官果然對我生出了疑心,派了兩個手下來跟踪我。 我與尊尼黃、琳達是在兩天后來到雷蒙鎮的。當然,與他們一起來到M國的另外三十八人已經先期到達這裡——考慮到拍攝效果,為了不引起雷蒙人的注意,我們不得不分批前往。 小鎮坐落在一個山谷之中,在入鎮之前,我就在一處山坡上看到了鎮裡到處都是有著金色哥特式尖頂的房屋,果然充滿了濃郁的法式殖民地風情。 說實話,一個寧靜的小鎮裡突然湧入四十多個陌生人,是不可能不讓鎮里人好奇的。所以那些攝製組裡的白種人團員偽裝成教徒,藉口來此的目的是為了來參拜鎮裡一處古舊的教堂——我們提前查閱過雷蒙鎮的資料,知道那裡有一座由法國人在六十年前修建的教堂,如今已經搖搖欲墜,岌岌可危。 而攝製組裡的M國本地人則偽裝成貨郎、遊醫、探親者。但美中不足的是,雷蒙鎮只有一個旅館,就是當地鎮公所的頂樓。這麼多人全住在那裡,還是引起了一些鄉民的注意。 我們的攝製方案是,在到達雷蒙鎮的第二天下午鎮里人最多的時候,來到那座叫做聖洛倫瓦茲的教堂進行彌撒。定格遊戲就在各位信眾步入教堂的一剎那進行,到時候會有部分攝製組成員正在信步走進教堂,還有一些成員假裝正巧路過此處,教堂外還會安排成員中的本地人在長街上擺出地攤。 而我會提前偷偷在教堂旁的幾處隱秘的地方,從不同角度架好固定機位的攝影機,然後提著一台便攜式的DV機,潛入教堂中。到了定格遊戲開始的時候,我就會帶著開啟的DV機從教堂裡走出來,拍攝每個攝製組成員定格後的模樣。當然,我還會拍下所有雷蒙鎮里居民的反應——這才是最能體現東西方文化衝突的細節,也是這部紀錄片想要體現的目的。 不過在拍攝的前夜,琳達卻似乎憂心忡忡,她避開了尊尼黃,私下找到我,對我說:“林先生,我真的擔心那個僧侶的說法是真的。或許四面佛的詛咒真會讓我們明天玩定格遊戲的時候,讓某個成員再次變成一尊蠟像。我希望你能勸說尊尼黃取消明天的行動。” 我聳了聳肩膀,說:“別擔心了,既然我們花了這麼多錢招募團員,又跋涉這麼遠來到雷蒙鎮,尊尼黃是不可能取消這次遊戲的。”其實,我期盼著能拍攝出一部紀錄片鉅作,到國際上去拿大獎,又怎麼能去勸說尊尼黃取消行動呢?這可是成名立萬的大好機會,我絕對不能錯過! 但是,如果說我不擔心,那是假的。畢竟我曾親眼看到了甘宋的屍體,他的死絕對與那個僧侶有關。所以在送出了琳達之後,我也出了房,將尊尼黃叫了出來。 在鎮公所外的長街轉角,我說出了心中的擔憂。尊尼黃猶豫了很久,才慢慢對我說:“小林,其實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的。” “什麼事?”我詫異地問道。 他眨了眨眼睛,問:“你知道有部電影叫《女巫布萊爾》麼?” 我當然知道這部電影。那是一部著名的美國“偽紀錄片”式恐怖片,曾經拿獎拿到手軟。電影講的是幾個學生帶著DV機到深山里去尋找傳說中的恐怖女巫,所有鏡頭都由搖晃的手持機位拍攝,體現出強烈的紀錄片式真實感。 我的心中不禁產生了不好的預感——莫非尊尼黃這次到M國來,並不是想拍攝一部反應東西方文化衝突的紀錄片,而是想拍一部《女巫布萊爾》式的恐怖片? 果然,尊尼黃告訴我,其實陳邁克並沒有變作一尊蠟像,而是下船後偷偷躲到了暗處。尊尼黃事先買通了碼頭的檢票員,將一尊惟妙惟肖的蠟像擱在了四面佛的佛像前。這件事,他連我和琳達都沒有告訴,他想在攝製組裡營造恐慌的情緒,讓人以為真有四面佛的詛咒存在。 而在明天的定格遊戲行動中,還會有一個成員離奇變作蠟像。至於是誰,他卻向我保了密,因為他希望我繼續以中立的狀態進行拍攝。 聽了他的話,我不禁暗自讚嘆,這樣的紀錄片,想不在國際電影節上拿獎都難。不過,我還是想到了甘宋的死,我曾親眼在警察局的殮房裡看到了他的屍體。我不由得猜想,難道尊尼黃為了拍攝效果,竟真的殺死了甘宋? 於是,我婉轉地問:“那個胡言亂語的僧侶,也是你提前買通的嗎?”甘宋是因為跟踪僧侶而死,如果能確認僧侶是尊尼黃派來的,那麼甘宋的死絕對與他脫不了乾系。不過只要我能憑藉攝影師的身份在國際電影節上拿獎,死個甘宋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沒想到尊尼黃卻皺住了眉頭,對我說道:“我也不知道這個僧侶是誰。按照我原先的計劃,是想通過自己的話,向團員暗示陳邁克是因為褻瀆了神靈才變作了一尊蠟像。我沒料到檢票處卻突然鑽出一個僧侶,將我想說的話全都說了出來。不過這樣也好,他讓我少了很多麻煩,也讓我構思的劇情變得更加真實。” 天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說不定他為了拍攝的真實感,繼續向我隱瞞了一些真相。但我還是問了一句:“現在陳邁克在哪裡?他回香港了嗎?” 尊尼黃又皺了皺眉,說:“按照原定的計劃,他是應該直接回香港的,然後打電話向我報個平安。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竟一直聯繫不到他呢。真是奇怪了。” “哦……”我點了點頭,正想說什麼的時候,忽然聽到長街的另一頭傳來了沉穩的腳步聲。 我抬頭望去,看到了一個穿著黑色教士袍的中年男人,手裡拿著一本《聖經》,正向我們走來。 “二位教友,你們好!我是聖洛倫瓦茲教堂的神父,坤沙。”這個男人在胸前劃了個十字後,很有禮貌地對我們說道。 坤沙神父留著一臉絡腮鬍子,眼圈很黑,很是瘦弱,看來他常常熬夜。 “神父好。”既然我和尊尼黃都偽裝成了參拜教堂的教友,自然也在胸前劃了個十字後,向他行了禮。 坤沙說道:“你們明天也要去教堂做彌撒吧?聖洛倫瓦茲教堂很久沒這麼熱鬧了,到時候行禮的人會很多,但教堂已經很破敗了,希望你們都遵守秩序,不要損壞教堂裡的物品。” “那是當然。”我與尊尼黃同時闔首答道。 “呵呵,真是太感謝你們了。我還要去鎮公所的四樓提醒一下其他的教友。我先告辭了。”他又劃了個十字,隨後向鎮公所走了過去。 第二天,剛吃過午飯,我就帶著DV機獨自一人出了鎮公所,來到位於雷蒙鎮邊緣的聖洛倫瓦茲教堂。 上午的時候,我就已經偷偷在教堂外各個隱秘的角落裝好了固定機位的攝像機。現在,我只需要帶著DV機躲入教堂中,等待著定格遊戲的開始。 果然正如坤沙神父所說的那樣,教堂很破敗了,黯淡的外牆上長滿了墨綠的爬牆虎,金色尖頂上的玻璃窗戶幾乎全都破碎了。 我走入教堂,教堂的拱門中,有一尊足有一人高的聖主耶穌瓷像。瓷像後,就是彌撒大廳,我在最後一排的木製長椅坐了下來,剛坐下,就發現長椅看上去似乎很乾淨,但事實上卻積了一層淺淺的油垢。 坤沙神父就站在大廳最裡面的講壇上,正逐一點著講壇上那些眾多的蠟燭。我看了看時間,心想等神父點完了蠟燭,定格遊戲開始的時間也就差不多該到了。 大約半個小時後,我聽到教堂外傳來隱隱的人聲,是攝製組裡那些M國本地人在長街上擺出了地攤,正大聲地叫賣著。人聲漸漸變得鼎沸了起來,大概是雷蒙鎮的居民們也出門來到教堂外,正與攤販討價還價著。 坤沙神父也將講壇上的蠟燭點得差不多了,他抬起頭,向我鞠了個躬。而幾乎與此同時,我聽到彌撒大廳外,突然傳來了“嘩啦”一聲巨響,似乎是什麼東西碎裂了。然後,我看到一個人慌慌張張沖進了大廳裡——這個人正是我的朋友尊尼黃。 尊尼黃剛衝入彌撒大廳,他的身體突然凝滯了,一隻腳抬在半空,雙手前後擺動,做出奔跑的姿勢,但卻一動不動。 我知道,定格遊戲已經開始了。剛才那聲碎裂的聲音,一定是尊尼黃發出的信號吧。我舉起DV機,給尊尼黃拍了個特寫後,又拍下了坤沙神父一片茫然的神情。接著,我不顧神父驚訝的表情,抱著DV機衝出了教堂。 在教堂的拱門裡,我看到了一地的碎瓷,原來尊尼黃是敲碎了門口的那尊耶穌瓷像,以此作為遊戲開始的信號。只不過,不知道尊尼黃這麼做,會不會像陳邁克一樣惹惱了神靈。 教堂外,攝製組的成員們全都站在長街上一動不動,活像一尊尊雕塑。四周,滿面疑惑的雷蒙鎮居民正對著木頭一般凝固的人指指戳戳著。顯然他們都還搞不清出了什麼狀況,真是有趣。我饒有興趣地拍攝著居民們的反應,但我更關心的,是尊尼黃究竟會讓誰悄悄變作一尊蠟像。 我注意到琳達就站在長街上,正裝作與一個賣香椰的小攤販討價還價,手裡拿著一隻砍去了蒂的椰子,正準備插入軟吸管。她表演得很好,臉上一點也看不出對四面佛詛咒的擔憂之情——在這之前,我為了讓她不再擔心,偷偷避開尊尼黃,告訴了她所有的秘密。 我又拿著DV機朝教堂大門拍了一下,正好看到坤沙神父急沖沖地跑出拱門,一副見到了世界末日的模樣,正劃著十字大聲禱告著,還趴在地上對著太陽磕起了頭。 我差點笑得連肚子都疼了。當然囉,我還是用鏡頭忠實地記錄著長街上的情況,畢竟定格遊戲只有三分鐘,我必須盡可能多地蒐集素材。我可不想再像在東圭勒碼頭時那樣,錯過陳邁克被換作蠟像的鏡頭。 三分鐘很快就過去了,所有人幾乎在同時復活了。叫賣的繼續叫賣,走路的繼續走路,都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不過我的拍攝卻並沒有結束,我要在鏡頭中尋找那個被調換成蠟像的攝製組成員。 可奇怪的是,長街上所有人都正常地做著自己的事,根本沒有人依然保持定格的姿勢。這可有點奇怪了,尊尼黃明明說會有一個人變成蠟像的,難道他放棄了拍攝恐怖紀錄片的構想了嗎?又或者什麼地方出了狀況? 我有些失望,但這時我看到琳達向我走了過來,對我說:“奇怪,怎麼尊尼黃還沒有從教堂裡出來?” 我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頓時恍然大悟——尊尼黃一直沒出來,原來他是想讓自己變成蠟像!我怎麼忽略了這一點呢?導演自己變成蠟像,那才會充滿了戲劇感,並且同時能讓劇組裡的恐慌感達到頂峰。 繞過依然還在教堂門口磕頭的坤沙神父,我和琳達進了彌撒大廳。果然,尊尼黃變作了一尊蠟像。我輕輕推了一下,蠟像應聲而倒,霎時四分五裂。我和琳達會心一笑後,琳達卻不無憂心地說道:“尊尼黃現在去哪裡了呢?這小子居然一直連我都瞞著,回香港後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一下他。” 她又指著彌撒大廳的講壇,說:“那邊有扇後門,他一定是從後門跑出去,然後避開所有人的視線,偷偷一個人回香港去了。” 看來這是一個能夠令人信服的解釋。 不過,我卻突然笑了笑,手持著依然運轉著的DV機對琳達說:“這是你第一次來到聖洛倫瓦茲教堂,你怎麼知道講壇後有一道後門呢?” 琳達的肩膀微微抖動了一下,說:“我……我是猜的。” 她的話音還沒落下,從講壇後忽然出現了三個人。走在最前面的,是東圭勒警察局的查旺警官,身後跟著的,則是他的兩個手下——這兩個傢伙曾經在東圭勒跟踪過我。 我一看到查旺警官,就問道:“剛才有人從後門出去嗎?”他搖了搖頭,說:“沒有人曾經出去過。” “那好了,我們搜查一下這間彌撒大廳吧。”我說道。與此同時,我看到琳達的臉色變成了一片煞白。而查旺警官的一個手下徑直走出了彌撒大廳,過了一會兒,他押著坤沙神父回到了大廳中。 在彌撒大廳的講壇下,查旺警官的另一個手下發現了尊尼黃的屍體。他的喉嚨被利刃割斷了,血流了一地,早已停止了呼吸。 查旺警官走到坤沙神父面前,伸出手,抓住了他的絡腮鬍子,使勁一扯,他的鬍子竟被一把扯了下來,露出一張削瘦陰冷的面孔。然後查旺從兜里拿出一副眼鏡戴在了神父的鼻樑上,端詳了片刻後,說道:“如果再給你換上一套紅色的袈裟,看上去你就和那個在東圭勒碼頭出現的僧侶一模一樣了!” 坤沙神父頹喪地嘆氣道:“真不明白,為什麼你們會抓住我……” 事情是這樣發生的。在離開東圭勒前往雷蒙鎮之前,查旺警官找到了我,告訴我他們在碼頭旁的水域,發現了一具男屍。這具屍體被繩索綁上了石頭後沉入水底,或許是因為河底的暗流湧動,使繩索鬆動了,屍體才浮出了水面。 瞄了一眼死者的照片,我一眼便認出死的人就是陳邁克。於是我將陳邁克冒犯四面佛神像,以及紅衣僧侶的事告訴了查旺。查旺認為陳邁克與甘宋的死,都與尊尼黃這部紀錄片的攝製有關,所以當我們起身後,他便帶著兩個手下暗中跟隨著我們,也來到了雷蒙鎮。 尊尼黃在雷蒙鎮裡告訴了我,關於攝製紀錄片式恐怖片的構思,但他說紅衣僧侶並不是他派來的。考慮到他既然能說出拍攝影片的秘密,應該沒有必要再向我隱瞞紅衣僧侶的事。我猜測僧侶其實與尊尼黃是沒有關聯的,但他又確確實實與甘宋之死脫不了乾系。所以我不得不做出了一個結論——僧侶應該是奉了另外某個人的指令,在碼頭里說出了四面佛詛咒的事。 而有機會知曉尊尼黃秘密的人,除了琳達之外,就再沒有其他人了。儘管尊尼黃一直瞞著她,但他們畢竟是一對戀人,尊尼黃總會露出一點蛛絲馬跡洩露秘密的。所以我將注意力集中在了琳達身上。 陳邁克死後,兇手隱匿了他的屍體,也就是說,陳邁克根本無法避開別人的視線偷偷潛回香港。如果任何人都無法聯繫到他,而確實又在碼頭髮現了那尊與他一模一樣的蠟像,這就正好可以向別人暗示,陳邁克的確是因為冒犯了神靈後,受到詛咒變作了蠟像。 另外,尊尼黃說過,在今天的定格遊戲中,還會有個人變作蠟像。在他原本的構思中,變成蠟像的就是他本人。這讓我又作出了一個新的推理——新變成蠟像的人,其實也會在偷偷離去後被神秘的兇手殺害。 有人想製造連環命案,陳邁克的死只是想為了隨後的死亡事件做出鋪墊。 而甘宋則很有可能是因為跟踪紅衣僧侶被識破後,也說不定就是因為他看到了僧侶處理陳邁克屍體的情形,才慘遭毒手了。 而我推測,兇手真正目的是下一個計劃變作蠟像的人,換句話說,他要殺的人,其實是尊尼黃!至於目的,暫時就不得而知了。 幸好之前我在東圭勒碼頭拍下的DV中,攝到了紅衣僧侶的模樣。剪輯出他的照片後,查旺警官用警察局裡的電腦軟件進行了處理,變換髮型或是添加鬍子後,得出了許多偽裝出的新模樣。 當我來到雷蒙鎮後,一看到坤沙神父,就認出了他就是那個曾經在東圭勒碼頭出現過的紅衣僧侶。於是我通知查旺警官,要密切注意坤沙神父的一舉一動。為了方便監視,他還在聖洛倫瓦茲教堂里安裝了一個小型的攝像頭。 隨後,查旺警官啟出了那隻隱秘的攝像頭,調閱記錄後,果然看到了坤沙神父行凶的那一幕畫面。 鐵證如山。 坤沙神父也承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受了琳達的指使——他是琳達的親生哥哥。 當問及琳達謀劃行凶的原因時,琳達憤憤地說,為了拍攝紀錄片,她和尊尼黃已經負債累累。她曾經無數次勸說尊尼黃放棄這個過於奢侈的愛好,但尊尼黃卻處於對紀錄片的愛好,執意繼續拍攝。 這次到M國來拍攝紀錄片,他甚至抵押了自己最後的財產——一處與琳達共同出資購買的房產。 琳達絕望了,她找哥哥借來了一筆錢,為尊尼黃買下了一筆巨額的人壽保險,然後來到了M國。她的計劃就是,殺死尊尼黃,獲得那筆保險賠償金。 當然囉,既然東圭勒警方在我的協助下,查獲了琳達的詭計,她的計劃也就徹底宣告破產。在查旺警官的爭取下,M國警方向我頒發了一筆特別獎金。 這筆獎金正好讓我有了足夠的資金,購買回一批紀錄片後期製作所需要的儀器。 經過一個月的剪輯與後期製作,我將那些在東圭勒碼頭與雷蒙鎮所拍下的素材,製作成一部四十五分鐘的記錄長片。這部長片取名為《定格驚魂》,這才是一部可以媲美《女巫布萊爾》的精彩影片,目前已經入圍了好幾個國際電影節的最佳紀錄片評選名單之中。 當然,我最重視的,還是馬賽國際紀錄片電影節。在接到電影節組委會發來的邀請後,我當即購買了一套新西裝。啟程前一天,我來到監獄探視琳達。 監獄會客室裡,琳達沮喪地問我:“既然你知道我會讓坤沙在彌撒大廳裡殺死尊尼黃,你為什麼要讓查旺警官等在後門外呢?為什麼不讓他們阻止坤沙殺人呢?” 我答道:“做個小小的攝影師有什麼意思?要是尊尼黃不死,我還能成為這部電影的導演嗎?再說了,在保持真實性的原則上,如果他不死,這部紀錄片的戲劇感一定會大打折扣,又如何能夠入圍這麼多電影節呢?” 隨後我冷冷一笑,穿著嶄新筆挺的西裝,走出了監獄會客室。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