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國家陰謀1·以色列的暗殺藝術

第10章 第九節

鏡像聯通是一家數十億資產的國際出版集團,總部設在一座現代化的寫字樓裡,俯瞰著新新廣場。它的主人是一位六英尺八英寸高、三百磅重的暴君,名字叫本傑明·斯通。他的頂層豪華套房雄踞在公司總部之上,身為帝國首腦,他坐鎮其中,統治著從中東到美國的眾多下屬公司。他擁有十幾家報紙和雜誌,同時掌控著一家深孚眾望的紐約出版社——霍頓和麥克羅森。然而斯通王冠上最為璀燦的明珠是《每日傳送報》,它的銷量在全英國排名第三。在沃平的記者圈裡,人們將《每日傳送報》稱為《每日斯通報》,因為它往往會在一日之內就刊登兩篇報導,專門介紹斯通的企業和他的慈善活動。 他的競爭者們所不知道的是,斯通,身為一名匈牙利出生的猶太人,同時還是阿里·沙姆龍最為倚重的志願特工。如果沙姆龍需要在某敵對國安插一名情報人員,他就可能讓斯通和《每日傳送報》作掩護。要是有哪個前任情報人員心懷不滿,想要寫本書把機構裡的事情捅出去,沙姆龍也會找斯通和他的紐約出版社,讓他把火頭掐滅。如果沙姆龍想通過西方媒體編排一則故事,他只需拿起電話,對本傑明·斯通竊竊低語一番,一切就搞定了。

不過斯通對機構最大的貢獻是錢。在掃羅王大道的高層中,他的樂善好施為他贏得了一個綽號:哈達薩①。的確,從斯通屬下各公司的養老金裡貪污來的錢,多年來一直用於為機構提供行動經費。每到沙姆龍要用錢時,斯通就會從一系列空殼企業和虛擬公司裡挪一筆款子,撥到沙姆龍在日內瓦的行動賬戶上。 ①哈達薩(Hadassah):美國猶太人婦女志願者組織,是全球最大的猶太人組織之一。 那天晚上,斯通在裝飾得庸脂俗粉的大廳裡迎接了沙姆龍。 “你他媽的!”他用標誌性的男中音粗聲粗氣地吼道,“魯道夫,我的最愛!我都不知道你就在城裡。你怎麼不告訴我你來了?我好安排點什麼合適的。宴席啊,活人祭祀啊什麼的。”斯通將一隻巨手摟住了沙姆龍的肩頭,“超級老雜種!你運氣好,碰巧我也在。太棒了!太好了!來來來,坐坐。好好地吃喝!”

斯通將沙姆龍拖進待客室。一切的一切都是超大號的,恰好適合斯通的大塊頭:加大號的座椅,手工皮革的沙發,沉厚的紅地毯,巨大的軟凳,又寬又矮的桌子上擺放著大捧的鮮花和其他有錢人送給他的昂貴裝飾品。斯通將沙姆龍按在一把椅子上,倒好像是要審問他。他大步來到窗前,按了一枚按鈕,沉重的窗簾敞開了。另一側的洗窗工人已經開始工作了。斯通用肥厚的指節敲擊著玻璃,又向洗窗工人揮了揮手。 “你看見的這個局面裡,我是一切的主宰,我說了算,海勒先生,”斯通欣賞著眼前的風景,一邊說道,“這個工人每天來給我洗窗。窗戶髒了我受不了。你受得了嗎?如果我命令他跳下去,他就會跳的,事後還會感謝我的建議。不是因為忠誠,也不是因為尊敬或者敬愛。他聽話是因為害怕不聽話的後果。恐懼是一切動力中最有效的。”

洗窗工很快乾完了,順著吊索縋下樓去。斯通緩緩地穿過房間,打開吧台後面的冰箱。他拿出兩瓶香檳一一他向來都不會只開一瓶——接著又重重把門摔上,似乎是在用膝蓋猛擊對手的襠部。他想打開其中的一瓶,然而手指太粗了,完全做不了剝開金屬膜和旋開金屬絲這樣的精細活。最後,他一揚脖子,吼道:“安吉麗娜!” 一位誠惶誠恐的葡萄牙女傭走進房間,她的眼睛稍微有點斜。 “拿著這個,”斯通命令著,一邊緊攥著酒瓶的瓶頸,似乎想要掐死它們,“拔掉木塞,冰鎮起來。拿吃的來,安吉麗娜。好多好多吃的。魚子醬,煙熏三文魚,別忘了草莓。要他媽的大大的草莓。要像小女孩剛發育的奶子那麼大。” 斯通一屁股坐倒在牆角的沙發里,雙腳架在面前的軟凳上。他摘掉領帶,揉成一團,向後一摔,丟在地上。他穿著一件條紋襯衫,埃及棉手工製作,肩上配著紅褐色背帶。袖子上的金鍊扣幾乎同腕上金表的表蒙子一樣大。安吉麗娜又回到屋裡,放下一托盤的食物,隨即逃走了。食盤上有啤酒杯大小的凹槽,斯通將香檳倒進去,抓起一枚李子大小的草莓,泡進酒裡,然後一口吞下,似乎連嚼也沒嚼一下。沙姆龍一瞬間感覺進入了愛麗絲漫遊的奇境。一切都是那麼巨大,玻璃杯,草莓,大塊的煙熏三文魚,無聲播放著美國財經新聞的巨幕電視機,大塊頭的斯通和他那滑稽的嗓音。

“咱們別裝了行不行,海勒先生?” 沙姆龍點點頭。他知道,機構在倫敦的分站已經派了位技師,今晚之前就已經將整間套房搜索過一遍了,確信沒有竊聽裝置。 “阿里,我的朋友!” 斯通端起一碗魚子醬,乾杯一般灌進嘴裡。沙姆龍眼看著價值三百美元的鱘魚子消失在了斯通的咽喉裡。整整二十分鐘,他對沙姆龍大談自己的商業傳奇,他的慈善活動,同威爾士親王近期的會晤,他活躍而多樣的性愛生活。中間只停頓了一次,為的是吆喝安吉麗娜進來,換一桶新的魚子醬。沙姆龍雙腿交疊地坐著,望著香檳裡升起的氣泡,偶爾嘟囔一句“這個有意思”或是“這個太迷人了”。 “你的孩子們怎麼樣?”斯通突然問道,毫無徵兆地換了話題。沙姆龍有個兒子在南黎巴嫩安全區的以色列國防軍服役,還有個女兒,已經移居新西蘭,加入當地國籍,給她電話也不回了。

“挺好,”沙姆龍說道,“你呢?你的兒子們怎樣?” “上個禮拜我不得不解雇了克里斯托弗。” “我聽說了。” “我的對頭們看見我的開支大,都在偷著樂,不過我認為那才是勇氣的體現。每一位鏡像聯通的僱員,不管處在食物鏈多麼低端的位置,都知道我是個嚴酷苛刻的混蛋,不過是位公平的混蛋。” “就因為開會遲到五分鐘就解僱,太苛刻了些。” “這是原則,阿里。你在你的領地裡也該運用同樣的手段。” “喬納森呢,他怎麼樣?” “自己出去工作了。我告訴他忘了他是誰的後代。我說他老早就該忘了的。” 對這樣的教子之道,沙姆龍詫異地搖搖頭。 “什麼風把你吹到我門前的,阿里·沙姆龍?顯然不是為了吃。魚子醬你連碰都沒碰,香檳也沒碰過。別乾坐著。說話呀,阿里。”

“我需要錢。” “看得出來,顯然的。我又不是傻瓜。你手裡拿著討錢的帽子呢。幹嗎用?買股票嗎,阿里?我為你做了那麼多事情,問一句總可以吧?” “同巴黎事件有關,”沙姆龍說道,“恐怕這是我能透露的全部了。” “別逗了,阿里。你可以多說點吧?多少給我點來龍去脈吧。” “我要抓住行凶的恐怖分子。” “這就有點頭緒了。這次要多少?” “五十萬。” “什麼顏色的票子?” “美元。” “分期還是全額付清?” “事實上,我需要拿到最高額度,上限還不能封頂。具體多少還得取決於破案要花多長時間。” “我想我能辦到。你希望以什麼名義匯出這筆錢?” “在巴哈馬的拿騷有一家小型運輸公司,名叫卡爾頓有限公司。他們最大的集裝箱船正在船塢里維修。不幸的是,維修時間延長了,需要花費的錢超過了他們的預期。他們需要盡快注入一筆資金,不然卡爾頓就得把船從船塢提走。”

“我懂了。” 沙姆龍飛快地報出了巴哈馬的賬號,斯通用一支金筆記在了一本記事簿上。 “明早之前我就能在賬上撥五十萬。” “謝謝。” “還有別的嗎?” “我要你再做一項投資。” “又一家運輸公司?” “事實上,是倫敦一間畫廊的畫商。” “藝術!不要,謝謝了,阿里。” “這是我請你送我個人情。” 斯通嘆息一聲。沙姆龍從他口氣裡能嗅出魚子醬和香檳。 “我聽你說下去。” “請給一家叫伊舍伍德藝術館的公司貸一筆款子。” “伊舍伍德!”沙姆龍點點頭。 “朱利安·伊舍伍德?朱利·伊舍伍德?我也曾經做過沒有定數、有風險的投資,阿里,不過把錢借給朱利·伊舍伍德一定就等於把鈔票往火里扔。我不干。對不起,幫不上忙。”

“這是我個人請求你幫忙。” “我明白告訴你我不干。讓朱利自己想辦法吧。”斯通第二次突然轉移了話題,“我怎麼不知道朱利也是同道兄弟?” “我沒說他是。” “無關緊要了,因為我的錢一點也不能藉給他。我決定了。不要再討論了·” “太讓人失望了。” “別威脅我,阿里·沙姆龍。你好大膽,也不想想,我為你做了那麼多事情。要不是有了我,機構連買個尿罐子的錢也拿不出來。我給了你多少個一百萬,你能數得清嗎?” “你非常慷慨,本傑明。” “慷慨!基督啊!我憑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撐起了你們的財政。不過也許你沒留意,鏡像聯通近來的日子並不好過。我的那些債主盯著我的每一個毛孔呢。銀行都伸手討債,舊債還清之前他們都不肯再給我貸款了。鏡像聯通船艙正在漏水呢,懂嗎?鏡像聯通這艘船要是沉了,你的聚寶盆搖錢樹也就算是丟了。”

“我了解你目前有難處,”沙姆龍說道,“不過我敢肯定鏡像聯通一定能走出危機變得空前強大。” “是嗎?真的嗎?扯淡!你憑什麼這麼想?” “因為我對你有絕對的信心。” “別哄我了,阿里。多年來我只管給錢,從來不要什麼回報。不過這回我也要你幫助我了。我需要你去依靠一下你在倫敦城裡那些朋友,讓他們別把手裡的錢攥那麼緊。我還需要你說服以色列的投資人,讓他們不妨減免我的一部分債務,這樣對各方的利益都有好處。” “我盡力而為吧。” “還有一件事。我一向幫你刊登那些宣傳色彩的文章,有求必應。你能不能定期為我提供一些真實的故事?能博來喝彩的,幫助報紙熱賣的。讓那些有錢的投資人看看,鏡像聯通依然是值得期待的對象。”

“我會盡力幫你找找。” “你一定能拿出好東西的。”斯通又往嘴裡灌了一大口魚子醬,“咱們齊心協力,就能愚公移山,阿里。不過,要是鏡像聯通倒了,局面真的會很難堪。” 第二天早上,沙姆龍和加百列在漢普斯特西斯公園會面。他們沿著一條小徑走著。兩側夾道的山毛櫸樹還在滴著露水。沙姆龍等一對晨跑者過去了,這才開口:“你的錢到了。五十萬,美元。日內瓦的老賬號。” “如果我需要更多呢?” “那我就再撥給你。不過井水總有喝乾的時候。你對金錢一向謹慎。我希望不要多生枝節,這樣你就不用擔心掃羅王大道的會計師找麻煩了。” “我只花我需要的錢。” 沙姆龍換了話題,談起了通訊聯絡的事。由於勒夫掌握著機構的倫敦站,他手上的資源和人力是絕不容加百列染指的。倫敦有三名遞送員忠於沙姆龍,他們可以協助加百列,而且不會告訴倫敦站的負責人。沙姆龍背出了一串電話號碼,加百列強記在了心裡。這真像是回到了學院,傻乎乎地做記憶遊戲,又像在數樓梯的台階數,或是記憶某人櫥櫃裡有些什麼物品,又或是短短一瞥,就記住十幾輛汽車的車牌號。 沙姆龍繼續說下去。倫敦站的安全電纜不能用來做電子通訊,因為所有信息傳輸都需要經過該站負責人的檢查。出於同樣的原因,倫敦站的信箱也是不能用的。如果情況緊急,加百列可以將前線報告塞進郵包,寄給一個叫阿莫斯·阿爾戈夫的。外交部的一位朋友會把它傳給沙姆龍在掃羅王大道的地址。不過這項特權他不能濫用。倫敦的安全公寓對加百列也是禁用的。因為他們由倫敦站管理,勒夫對使用記錄査看得很緊。 沙姆龍迅速說出一個奧斯陸的電話號碼,通過它可以轉接到他在太巴列的家中。這條線加百列可以使用,雖說不太安全。 “如果需要面對面溝通,地點就在巴黎,”沙姆龍說道,“地點就是當年對付'黑色九月'時的那些老行動地點,紀念舊時光嘛。相同的步驟,相同的撤離方式,相同的手勢暗語。你還記得巴黎的老地方吧?” “巴黎,永遠的巴黎。” “還有問題嗎?” 加百列搖搖頭。 “還有什麼我能為你做的?” “你不妨離開英國,越快越好。”加百列說道。 接著,他轉身快速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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