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國家陰謀3·梵蒂岡懺悔者

第10章 第九節

瑞士中南部的艾格爾峰背面,有一棟大木屋。在瑞士境內,特別是在山上,能住進這裡的都是些很不簡單的人物,可這座房子的主人卻是個平民。他總是喜歡聽別人對他的猜測,比如說,在格林德爾瓦爾德這兒的酒吧和咖啡廳裡,會有人猜測他的職業。有些人認為他是來自蘇黎世的一名成功的銀行家;有人覺得他是蘇黎世一家大型化工企業的老闆;還有人說,他生在一個富裕的家庭,根本就沒有什麼職業;更有一種毫無根據的流言,說他要么是一個軍火商,要么是洗黑錢的。據一個在他那間木屋當保姆的姑娘說,他家的廚房裡擺著十分昂貴的銅製容器和各式廚具。於是又有一種流言傳開了,說他是一家餐館的廚子。眾多傳聞中,他最喜歡這個。他總是這樣想,如果自己沒有從事現在這份職業,當一名廚師會是一個不錯的謀生方式。

偶爾,有人會往他住的這個地方郵些信件,信上接收人姓名寫的是艾瑞克·蘭格。他平時說的是帶有瑞士口音的德語,不過他那唱歌一樣的說話節奏倒是像極了瑞士內陸地區一些住在山谷中的本地人。平時買東西他就去鎮上的米格羅斯超市,而且總是用現金結賬。從來沒人到他家做客,他這個人雖然長相不錯,但人們從未見過他身邊有女人。有時候,他會消失很久。當有人問他去哪兒的時候,他總是用工作上的事情搪塞。有時候被問煩了,他那灰色的眼睛就會放出冷光,讓人不敢再追問下去。 大多數時候,他都閒著。十二月到三月期間,山上的積雪厚實,他幾乎整天都待在山坡上。他是個滑雪健將,滑速很快,卻從來都不魯莽,他既有無障礙滑雪手的身材和力量,也有障礙滑雪手的速度和靈活。他的滑雪裝備價格不菲,但不張揚,目的就是為了不惹人注意。在乘坐升降機時,他從不說話。夏天,當大部分冰川消融的時候,他每天早晨都會走出木屋,到山谷背面的陡坡上去爬山。他身材高大而健壯,窄臀寬肩,大腿的肌肉發達,小腿的肌肉呈菱形,彷彿他的身體就是為了這項運動才長成這種結構的。他總是挑那些表面堅硬的小路前行,似乎從來不覺得累。

通常情況下,他會在艾格爾峰山腳止步,喝些水壺裡的水,然後瞇起眼睛迎風抬頭望。他從來都不繼續往上爬,在他看來,那些妄圖征服艾格爾峰的人實在是愚蠢至極。有那麼幾次,他在木屋的平台上聽到有援救直升機飛來,用蔡司望遠鏡一看,幾個登山者的屍體正被直升機用繩子吊著,在艾格爾峰的風中搖曳。對於大山,他心懷敬意。艾格爾峰,就像這個名叫艾瑞克·蘭格的人一樣,是個出色的殺手。 快到中午的時候,蘭格完成了一天的滑雪行程,從升降機上下來。在雪道的底部,他消失在一片松樹林之中,接著,他在松林中穿梭著到了木屋的後門。他脫掉滑雪衣和手套,在門旁邊的鍵盤上敲了一串密碼。他進了屋,脫掉上衣和褲子,把滑雪裝備掛到一個專用架上。然後上樓洗個澡,換上休閒裝:一條絨褲,一件暗灰色的羊絨毛衣,一雙半筒皮靴。旅行袋是事先就準備好的。

他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打量了一下自己。頭髮是漂染的金黃和灰色的混合色。眼睛戴上了黑色的隱形眼鏡。他會定期到日內瓦城外一家整容院去做一下整容手術。他戴上一副玳瑁眼鏡,在頭髮上塗了一層髮膠,把頭髮統統梳到腦後。完美的易容。 他走進臥室。在寬大的儲藏櫃裡藏著一個保險箱,他拉開制動鎖栓,把厚重的拉門打開。裡面是他平時用的工具:假護照、大量各幣種現金、一系列手槍。他往錢夾裡塞了點瑞士法郎,又選了一把斯捷奇金九毫米口徑的手槍,這是他最喜歡的武器。他把槍放到旅行袋裡,關上保險箱的門。五分鐘後,他發動奧迪車,動身前往蘇黎世。 在歐洲政治極端主義的暴力史中,沒有哪個恐怖分子的行為比“金錢豹”更為血腥了。他是一名職業殺手,足跡遍布歐洲大陸,從雅典到倫敦,從馬德里到斯德哥爾摩,殺人無數。他曾經效力於西德紅軍、意大利“紅色旅”、法國恐怖組織“直接行動”。他曾經為愛爾蘭共和國軍團殺掉一位英國軍官,還為巴斯克獨立團殺掉一位西班牙部長。他和巴勒斯坦恐怖分子保持著長期而穩定的合作關係。過去,他曾經為阿布·吉哈德效力,執行了一系列綁架和暗殺任務,除此之外,他還為狂熱的巴勒斯坦恐怖組織頭目阿布·尼達爾殺了幾個人。還有,1985年12月,羅馬和維也納機場遭到的那次恐怖分子突然襲擊,據說就是“金錢豹”在背後策劃的。九年前,一位法國工業家在巴黎被殺,據說那次是“金錢豹”最後一次行動。一些在西歐情報局工作的人認為“金錢豹”因和老雇主發生爭執而被殺。也有些人覺得這個人根本就不曾存在過。

夜幕降臨的時候,艾瑞克·蘭格才到達蘇黎世。他把車停在火車站北邊一條破舊的大街上,步行去了班霍夫大街外的聖高特哈特酒店。酒店房間已經給他訂好了。他沒有帶任何行李,不過酒店工作人員並沒有感到奇怪。一些會議的性質極為機密,甚至連私家銀行都不能被選為舉辦地,所以這家酒店經常被用來召開秘密會議。據說,希特勒在蘇黎世會見瑞士銀行家的時候就是在這家聖高特哈特酒店。 蘭格坐電梯到了自己房間。進屋以後,他拉下窗簾,又花了一點時間調整家具的位置。他把一張椅子放在了屋子中間,正對著門,在椅子前面放了一張矮一些的圓形咖啡桌。他把手電筒和斯捷奇金手槍放到桌上。然後他坐下來,關掉燈。屋子裡一片黑暗。 在等雇主來的過程中,他抿了一口寡淡的紅酒。他的受僱條件是:不做中間聯絡員,不做善後。如果誰想找他辦事,必須親自來見他。蘭格這樣做倒不是因為個性使然,而是一種自我保護方式。他的要價很高,只有財力雄厚的人才能僱得起他,如果雇主背叛了他,那麼他也是一個很懂得適時背叛、給對方下圈套的人。

晚上八點十五分,正是蘭格和雇主約好的時間,有人敲門。蘭格一手拿起斯捷奇金手槍,一手拿著手電筒把客人請到了黑漆漆的屋子裡。當客人進來把門關上後,他把燈打開了。燈下的這個人是位身材較矮、穿著講究的人,六十多歲,頭上零星長著幾根灰色頭髮。蘭格認識他:卡洛·卡薩格蘭德將軍,憲兵隊反恐組織的前任領導者,現在則是守衛梵蒂岡所有秘密的戰士。這位偉大的卡薩格蘭德將軍曾經樹敵無數,他的敵人們肯定特別羨慕現在的蘭格,因為蘭格正拿著上了膛的手槍對準這位曾經粉碎了“紅色旅”的意大利救世主。 “紅色旅”曾經試圖殺掉他,不過卡薩格蘭德從一個地堡到另一個地堡,從一處兵營轉移到另一處兵營,終究還是活了下來。雖然他沒有被殺,但他的妻子和女兒卻慘遭毒手。從那以後,老將軍再也不像從前了,這也許就是他今天來到這裡的原因,在蘇黎世一間黑漆漆的酒店房間,和一名職業殺手談交易。

卡薩格蘭德用意大利語說:“這倒像是在做懺悔。” 蘭格用同樣的語言回答道:“是的。如果願意的話,您可以跪下來。” “我想我還是站著吧。” “東西帶來了沒有?” 卡薩格蘭德把手提箱拎了起來。蘭格在燈光下舉起手槍,讓這個來自梵蒂岡的人看清楚。卡薩格蘭德慢慢地挪動著,好像手中拿的是烈性炸藥一樣。他打開手提箱,拿出了一張大馬尼拉信封,放到咖啡桌上。蘭格用槍把把信封鏟起,把裡面的東西抖到自己腿上。一會兒過後,他抬起頭。 “我很失望。我還以為你是讓我去殺教皇呢。” “你本來可以這麼做的,對嗎?你本來可以殺掉你的教皇。” “他不是我的教皇,不過你說的倒是事實。我差點就殺了他。如果他們沒有僱那個土耳其瘋子,而是僱我的話,那天下午,前任教皇就死在聖彼得了。”

“那麼我真慶幸他們沒有僱你去殺他。天知道你還為他們乾了些什麼骯髒的事情。” “你說克格勃?將軍,我可不這麼覺得,相信你也不會這麼認為。克格勃不喜歡教皇,不過他們還不至於蠢到殺害教皇的地步。你自己也覺得不是克格勃幹的,對吧?據我所知,你認為教皇的死是教會內部人陰謀策劃的,所以你才沒有把調查結果公開讓外人知道。出於各方面考慮,只好隱瞞背後主使人的身份。這也正是個機會,好把罪責全都推到梵蒂岡的勁敵——莫斯科身上。” “用教皇的死換來我們兩國之間的和平,這種事早在中世紀之後就結束了。” 蘭格把東西扔在咖啡桌上,說:“拜託,將軍,這些話你應該對你的手下人說。這個人和那個猶太教授的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我是不會去做的。您還是去找別人吧。”

“沒有人比你更合適了。而且我也沒有時間去找合適的人選。” “那麼您可就得花大價錢了。” “說吧,多少錢?” 那人停頓了一下,說道:“五十萬歐元,提前支付。” “價格有點高,你不覺得嗎?” “不,我可不覺得高。” 卡薩格蘭德假裝思考了一下,之後點頭說:“殺掉他之後,我要你對他的辦公室做個徹底的搜查,把所有能證明他和教授或者那本書有關係的東西全部拿來。對了,你還得把他的電腦給我帶回來。把這些東西帶回蘇黎世,然後和上次從慕尼黑拿到的東西一樣,放在同一個保險箱裡。” “對於一個職業殺手來講,運送死者的電腦可不是件明智的事情,” 卡薩格蘭德看了看天花板,說道:“要加多少錢?”

“再加十萬。” “成交。” “我什麼時候在賬戶中收到這筆錢,就什麼時候行動。有期限要求嗎?” “昨天。” “那麼你兩天前就該來找我。” 卡薩格蘭德轉身走了出去。艾瑞克·蘭格關掉燈,在黑暗中坐著,喝完剩下的紅酒。 卡薩格蘭德沿著班霍夫大街往前走,一陣風打著旋從湖面刮來。他現在真想跪下,在一位神父面前為自己的罪行懺悔。可是他不能這樣做。協會中有規定,他只能在協會內部的神父面前懺悔。由於卡薩格蘭德工作性質的敏感性,他的傾訴對像也只能是馬科·布林迪西紅衣主教了。 他來到達爾街,街上很安靜,兩邊是灰色的石頭建築,還有一些具有現代風格的辦公樓。卡薩格蘭德往前沒走多遠,來到了一處不起眼的門廊前。門廊旁邊的牆上有一塊銅牌,上面寫著:

牌子旁邊有個按鈕,卡薩格蘭德用拇指按了一下。門上安著一台魚眼安全攝像機,他朝那裡看了一眼,然後馬上把目光挪開。一會兒過後,門打開了,卡薩格蘭德走進了一間小型的接待室。 貝克爾先生正在那兒等他。貝克爾是個身材筆挺、穿著考究的禿頭,據說他以行事絕對謹慎而出名,即便是在班霍夫大街這種保密氣氛極為濃烈的地方。接下來的信息交換過程很簡短,大部分是一些沒有必要的禮節。卡薩格蘭德和貝克爾彼此已經很熟悉了,幾年來多次合作過,只不過貝克爾還不知道卡薩格蘭德是什麼身份,以及他從哪兒弄的那麼多錢。和往常一樣,卡薩格蘭德吃力地聽著貝克爾講話,就連平時說話時,他也把分貝降低到悄悄話的程度。卡薩格蘭德跟他沿著走廊來到了裝有保險箱的房間,他腳上穿的那雙巴利便鞋走在大理石地板上沒有一丁點聲響。 他們進了一間沒有窗戶的房間,除了一張高腳桌以外,裡面什麼擺設也沒有。貝克爾先生讓卡薩格蘭德稍等一會兒,拿來了一個金屬保險箱。銀行家說:“完事之後把它放在桌子上就可以了,還有什麼其他需要的話,我就在門外。” 瑞士銀行家出去了。卡薩格蘭德解開外套的釦子,又把裡面的假內襯拉鍊拉開,裡面裝著幾捆現金,這些都是羅伯托·普奇給他的。這個意大利人一摞一摞地把錢放進了保險箱裡。 卡薩格蘭德把錢放好以後,叫來了貝克爾先生。瑞士銀行家把他送出門去,並祝他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卡薩格蘭德重新回到班霍夫大街上,他突然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地背誦《痛悔短禱》裡面那些熟悉而令人舒坦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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