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國家陰謀5·英國刺客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那棟房子坐落在城南的阿拉伯工人階級居住區中,紅瓦屋頂,灰泥外牆上斑痕累累。屋前長滿雜草的小院子裡,到處都是壞掉的塑料玩具和其他垃圾。加百列被推進那扇搖搖欲墜的大門時,本以為這裡應該住著一戶人家,但沒想到所有房間都空空如也,沒有家具,牆上連漆都沒有刷。有兩個阿拉伯人在這裡等他,兩個都膘肥體壯。其中一人提著一個塑料袋,袋子上印著一個折扣店的商標,那是法國底層階級喜歡去的商店。另一人則提著一根高爾夫球棍,就像是拿著一根棒子。 “脫下你的衣服。” 那個女人用阿拉伯語對他說道。加百列沒有動,他手放在兩側,像是一名警覺的士兵。那女人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命令,這一次語氣更堅決了。加百列依然沒有回應。那個開奔馳汽車的男人走過來,狠狠地扇了他一記耳光。

他脫去了夾克衫和套頭毛衣。無線電和槍都已經不在了——他們還在馬賽時,那女人就把它們都拿走了。她看了看他胸口和後背上的傷疤,然後命令他脫掉剩下的衣服。 “你們穆斯林的謙遜穩重到哪兒去了?” 這句話又換來了另一記耳光,只不過這次是用手背打的。加百列頭暈目眩地脫下鞋子和襪子,然後解開牛仔褲的拉鍊,把雙腳從褲腿中褪了出來。不一會兒,他就穿著短褲站在那幾個阿拉伯人面前了。那女人伸出手揪住他短褲的鬆緊帶:“這個也脫了。” 他們看著他的裸體,興趣盎然。那兩個男人評價著他的生殖器,而那個女人則繞著他慢慢地轉了個圈,欣賞著他的身體,彷彿他是一尊雕像。加百列想,對於他們來說,他可能就像個傳說,突然出現在暗黑的夜裡,殺掉了他們年輕的勇士。看看他吧,他們的眼睛好像在說,他這麼弱小平凡,怎麼可能殺掉我們那麼多弟兄呢?

那個女人用阿拉伯語咕噥了幾句,加百列沒聽懂。三個男人把他脫下來的衣服用剪刀剪成了碎片。褲線、褶邊、領子,全都被剪開了。只有上帝才知道他們在找些什麼。第二個信號追踪器,無線電傳輸器,還是猶太人製造的某個能瞬間殺掉他們、讓加百列安全逃離的邪惡武器?那個女人看著眼前這愚蠢的場面,表情十分嚴肅。然後她轉過頭望向加百列,又繞著他赤裸的身體轉了兩圈,一隻手放在唇邊作思考狀。每次她經過面前時,加百列都會直直地盯著她。她的眼神中帶著醫生般的冷靜與專業,彷彿在分析他的身體。他甚至覺得她有可能隨時掏出一個小錄音機開始診斷。胸部左上方四分之一處有一道皺褶的疤痕,是塔里克·阿爾·胡拉尼的子彈留下的痕跡,安拉會褒獎他光榮的名字。一條長疤橫穿整個後背,表面粗糙,原因不明。

搜查衣服沒得到任何結果,只剩下一堆棉布和牛仔布的碎片。一個阿拉伯人把那些垃圾堆在一起,扔進了壁爐裡,然後往裡面倒了些煤油,點著了火。加百列的衣服變為灰燼後,他們又繞著他走了一圈。那個女人站在他對面,另外兩個大個子阿拉伯人站在兩邊,而那個奔馳司機則站在他的身後。他右邊的那個阿拉伯人懶洋洋地搖晃著手裡的高爾夫球桿。 這樣的情境通常意味著某種儀式,而加百列知道,毆打一定是這個儀式的一部分。那女人用一記耳光為儀式拉開了帷幕,然後她退後一步,把重活留給了男人們。拿球桿的男人在他的膝頭狠狠地敲了一記,加百列一下子跪在地上。真正的戲碼上演了。這幾個人對他一通拳打腳踢。他努力避免叫出聲。他不想讓他們感到滿足,也不想順了他們的意,讓周邊的鄰居聽到——這個區域的居民可不一定會對猶太人挨打抱有什麼同情心。一切結束得就像開始時一樣突然。回想起來,整個過程並沒有那麼糟——事實上,學院里沙姆龍和他手下的那幫暴徒出手要比這幾個阿拉伯人狠得多。他們沒怎麼打他的臉,這意味著他們還需要帶他出去見人。

他靠右躺著,雙手護著生殖器的部位,膝蓋蜷在胸前,滿嘴都是血腥的味道。左肩已經不能動了,這是那三個阿拉伯人輪番猛踢的結果。那女人把一個塑料袋套在他的頭上,讓他穿上衣服。他試著動了一下,但發現自己完全無法坐起來,甚至連抬手都很困難。最後,一個阿拉伯人抓住他的左臂,拉著他坐了起來。他受傷的肩膀一陣劇痛,他第一次叫出了聲。那些人像看到他的裸體時一樣,笑了起來。 他們幫他穿上衣服。顯然,他們在準備衣服的時候以為他會更加高大魁梧。那件熒光黃的T恤衫胸前印著大大的“馬賽”字樣。衣服比他的體型大了幾個碼,蓋住了臀部,腰也很肥。那雙便宜的皮鞋太大,穿上很難走路。 “你站得起來嗎?”那女人問道。 “站不起來。”

“我們現在如果不離開,就沒法按時趕到下一個目的地。你知道那樣會意味著什麼。” 他努力地用手撐在地面上,兩次失敗之後,終於站了起來。那女人在他背上推了一把,他一個趔趄,又跌倒在地。這時他想到了莉亞。她在哪兒?他們會不會把她塞進封了口的麻袋裡?還是鎖在車的後備箱裡?或者藏在了某個柳條箱裡?她能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嗎?或者在她看來,這只是她無法終結的夢魘中的一個段落?為了莉亞,他才能站起來。為了莉亞,他才能一步一步地蹣跚前行。 那三個男人留在了那間房子裡,女人則在後面緊緊地跟著他,肩上背了一個皮包。她又推了他一把,這一次是向那輛奔馳車的方向。他跌跌撞撞地穿過那個到處扔著破玩具的小院子。倒了的火柴盒汽車、沒胳膊的娃娃和沒有頭的玩具士兵——這看上去應該是哈立德的專業爆炸襲擊之後留下的殘骸。他本能地走到了副駕駛那一邊。

“不,你來開車。” “我這個樣子開不了。” “但你必須開,”她說,“否則我們會錯過約定的時間,你妻子就會死。” 加百列猶豫地坐到駕駛位上,那個女人坐在了他的旁邊。關上門之後,她從包裡拿出一把槍,一把坦弗格里奧TA-90對準了他的腹部。 “我知道你可能會打什麼鬼主意,”她說道,“但那麼做不會為你帶來任何好處。我向你保證,我不知道你妻子在哪兒。我們現在要一起完成這段旅程,你和我兩個人,我們現在是夥伴。” “你真是高尚。” 她用槍在他臉上敲了一記。 “小心點,”他說,“它會走火。” “你對法國很熟,是吧?你在這里工作過。你殺了很多巴勒斯坦人。” 加百列沒回答,她又給了他一擊。 “回答我!你在這兒工作,是不是?”

“是。” “你在這兒殺過巴勒斯坦人,是不是?” 他點了點頭。 “你在慚愧嗎?大聲點!” “是的,”他說,“我在這裡殺過巴勒斯坦人。我在這裡殺了薩布里。” “所以你了解法國的路線,你不用浪費時間看地圖。這是好事,因為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她把車鑰匙遞給他:“去尼姆。你有一個小時。” “那兒離這里至少有一百公里。” “所以我建議你別說話,趕快開車。” 他決定從阿爾勒走。泛著銀光的羅納河從他們的腳下流過,加百列把油門踩到了地板上,向著尼姆全速前進。天氣出奇的好,萬里無雲,天藍如碧,田地裡滿是薰衣草和向日葵,二十英里外的遠山在陽光的沐浴下顯得如此清晰,加百列甚至看得到山石的輪廓與裂痕。

那女人冷靜地蹺著腿坐在副駕駛位上,槍放在大腿上。哈立德為什麼會選擇由她來帶他去呢?因為她的年輕貌美和莉亞的狀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又或者這是阿拉伯人的一種侮辱方式?他們希望讓一個年輕的美女來對加百列發號施令,以讓他感到屈辱?無論哈立德的動機是什麼,這個女人都接受過非常嚴格的訓練——加百列在馬賽和馬蒂格的小屋裡時都有這樣的感受。她拿著槍時,他可以看到她肩頭和手臂上繃緊的肌肉。但加百列最感興趣的是她的手,她的指甲又短又髒,只有搬運工或是戶外工人的手才會這樣。 她突然打了他一拳,車子一下漂向一邊。加百列猛打方向盤才回到了原來的車道。 “你在幹嗎?” “你剛剛在看槍。” “我沒有。”

“你想把它搶走。” “沒有。” “騙子!猶太騙子!” 她又想用槍打他,但這次加百列抬起手擋住了她。 “你最好快一點,”她說,“否則我們就要遲到了。” “我現在開到每小時兩百公里,不可能再快了,否則我們兩個都會死。下次哈立德打電話來,你告訴他要推遲見面時間。” “誰?” “哈立德,”加百列重複了一遍,“你的老闆。計劃這一切的人。” “我從來沒聽過哈立德這個名字。” “不好意思,我弄錯了。” 她看了他一會兒:“你的阿拉伯語很好。你在耶斯列谷長大的,對吧?離阿夫拉不遠。我聽說那兒有很多阿拉伯人,他們不想離開,不想被趕走。” 加百列沒有去咬她的誘餌:“你沒去過?”

“巴勒斯坦?”她微微一笑,“我只是遠遠地眺望過。” 黎巴嫩,加百列想,她來自黎巴嫩。 “如果我們要一起經歷這一切,那麼我必須知道怎麼稱呼你。” “我沒有名字。我是個巴勒斯坦人,沒有名字,沒有面孔,沒有土地,也沒有家。我的行李箱就是我的國家。” “好吧,”他說,“那我就叫你巴勒斯坦。” “聽上去不像是個女人的名字。” “好吧,那就叫巴勒斯坦尼婭吧。” 她望著前面的路點了點頭:“好,巴勒斯坦尼婭。” 離尼姆還有一公里的路程。她讓他把車子停到路邊的停車場,隔壁是一間賣陶器和盆景的小店。他們一聲不吭地坐在那裡,度過了難以忍受的五分鐘,等待著衛星電話的鈴聲響起。鈴終於響了,對加百列來說,那就像是火警的警報聲。那女人一言不發地聽著對方的指令。從她空洞的表情裡,加百列無法判斷對方在命令她殺掉自己,還是繼續往前走。她掛斷電話,朝前面的路揚了揚下巴。 “上車行道。” “哪個方向?” “朝北開。” “我們去哪兒?” 她猶豫了片刻:“里昂。” 加百列按她說的做了。他們接近車行道的收費站時,那女人把槍放進了包裡,給了他一些零錢。他們回到路上後,她又把槍拿了出來,放在了大腿上。她頂著臟指甲的短粗手指隨意地扣在扳機上。 “他是什麼樣的人?” “誰?” “哈立德。”加百列說。 “我跟你說過了,我不認識這個人。” “你在馬賽和他過的夜。” “事實上,我那晚是和維然先生在一起。你最好開快點兒。” “他會殺了我們。你知道的。他會把我們兩個都殺掉。” 她什麼都沒說。 “他們告訴你這是自殺式襲擊了嗎?你真的準備好去死了?你祈禱過嗎?想不想錄一段告別錄像給家人?” “開車吧,不要說話。” “我們是人肉炸彈,你和我都是。我們會一起死掉當然,原因不同,但是會一起死。” “拜託,閉嘴!” 這就是她的痛處,他想。哈立德對她說了謊。 “我們今晚就會死,”他說,“七點鐘。他告訴過你嗎?” 又一陣沉默。她用手輕輕地觸摸著扳機。 “我猜他忘了告訴你,”加百列接著說,“但事情一直都是這樣。那些可憐的孩子,那些貧民窟裡的孩子為巴勒斯坦而死,可精英們只是在貝魯特或者突尼斯或者拉馬拉的別墅裡發號施令。” 她舉起槍,又要打他的臉。這一次他抓住槍,把它奪了過來。 “你用它打我的時候我很難好好開車。” 他把槍還給了她。她接過槍,放在了大腿上。 “我們是人肉炸彈,巴勒斯坦尼婭。我們正駛向毀滅。哈立德會給我們命令。七點,巴勒斯坦尼婭,七點。” 在從瓦朗斯通往里昂的路上,他一直盡可能地不去想莉亞的事,而是專注於這個案子。他本能地像研究一幅畫作一樣來思考整個過程。他剝開褪色的油彩,直到看到最本源的炭筆打下的草稿,然後,他開始一層一層地把塗料再補回去,恢復最初的格調和質地。此刻,他無法確認作品的出處。哈立德是那個神秘的畫家嗎?或者他只是那位老主事——亞西爾·阿拉法特——的學徒?阿拉法特親自授意了這次行動,以對自己進行報復?這是兩國人民之間漫長戰爭中的一場戰役?還是僅僅是兩個家庭——阿勒·哈利法和沙姆龍·艾隆——之間的宿怨?他懷疑兩者都有,這是雙方需求與目標的撞擊。兩個天才藝術家合作完成了一幅作品。提香和貝利尼,加百列想,《諸神之宴》。 畫作開始的時間對他來說依然是模糊的,但有一點他可以確定:這場表演已經策劃了幾年時間,而且將造成更多的流血和犧牲。他被騙了,對方的手段極其高明。他們全都被騙了。米蘭的那份文件是哈立德放出來引誘加百列的誘餌,目的就是讓他加入到這場行動裡。哈立德布下了線索,安排好了時機,讓加百列別無選擇,只能絕望地追尋。穆罕默德·亞維什、大衛·昆內爾、咪咪·費雷雷——他們都是這個局中的棋子。此刻,在加百列眼前,他們就如同貝利尼畫作邊沿最不起眼的人物,沉默地、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看似擁有某些寓意,實質上卻只是對主旨的烘托。加百列知道,一切都還沒結束。哈立德還留了一步棋,一場血與火的戰鬥。但無論如何,加百列要想辦法活下來。他知道,在這條路的某一處隱藏著讓他活下來的方法。所以此刻,加百列眼中所見的不是這條通向北方的公路,而是這個案子的整個過程——每一分鐘、每個場景、每次相遇——它們就如同畫布上的油彩。他會活下來,他想。有一天,他會找到哈立德。這個女人,巴勒斯坦尼婭,就是通向他的大門。 “停在路邊。” 加百列遵命停車。離里昂的市中心還有幾英里的路。這一次,只等了兩分鐘,電話就響了。 “回到主路上,”她說,“我們要去沙隆。在——” “我知道沙隆在哪兒。在第戎南部。” 他在輔路上找到了入口,加速進入主路。 “我不知道你是個勇士還是個傻瓜。”她說,“在馬賽的時候你可以不跟我走。你還能保住一條命。” “她是我妻子。”他說,“她永遠都是我的妻子。” “你甘願為她去死嗎?” “你也會為她而死。” “七點鐘?” “是的。” “你為什麼編出這麼一個時間?為什麼是七點?” “你對你的老闆一無所知,是不是?我替你感到難過,巴勒斯坦尼婭。你真是個傻姑娘。他背叛了你,可你卻要為他付出代價。” 她本想用槍打他,可是又停了手。加百列的眼睛緊盯著路面。那扇門就要打開了。 他們在沙隆的南部停車加油。加百列加滿了油,用那女人給的錢付了油費。他坐進駕駛位後,那女人讓他在廁所旁邊停車。 “我一會兒就回來。” “我等著你。” 她很快就回來了。加百列剛要挂擋,那女人就從包裡拿出了衛星電話,讓他等一下。現在時間是下午兩點五十五分。 “我們會去巴黎。”他說。 “是嗎?” “有兩種可能性。公路會在伯恩分成兩條路,如果抄近路,我們可以直接去南部的郊區。或者我們可以往東走——從第戎到特魯瓦,再從特魯瓦到蘭斯——然後從東北部進入巴黎。” “你好像什麼都知道。告訴我他會讓我們走哪條路?” 加百列假裝看了看表。 “他會讓我們繼續開。他不想我們太早進入目標區域。我打賭他會選東邊的路線。我猜他會讓我們去特魯瓦,然後在那兒等他的命令。那樣他就有很多選擇。” 就在這時,電話響了。她聽著對方的命令,一言不發,然後掛斷了電話。 “回主路。”她說。 “我們去哪兒?” “只管開就是。” 他問她能不能打開收音機。 “當然。”她心平氣和地說。 他按下按鍵,什麼都沒有。她笑了。 “幹得不錯。”加百列說。 “謝謝。” “你為什麼要選擇這條路?” “你在開玩笑。” “我很認真。” “因為我是巴勒斯坦人。”她說,“我沒有選擇。” “你錯了。你當然有選擇。” “我知道你想幹嗎。”她說,“你想用剛剛那套同歸於盡的鬼話說服我。你以為我會動搖,你以為你能讓我害怕。” “事實上我連想都沒想過。我們已經鬥了太久了。我知道你們非常勇敢,從來都不會害怕。我只想知道為什麼:為什麼你到這兒來?為什麼不結婚生子?為什麼不好好生活?” 她又笑了,這一次的笑容裡帶著嘲諷。 “猶太人,”她說,“你們以為痛苦是你們的專利。我們的大屠殺和你們的一樣真實,可是你們否認我們的痛苦,否認你們的責任。你們認為我們的痛苦是自己造成的。” “那就給我講講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就是天堂不見了。我的故事就是一個單純的民族被所謂的文明世界趕出了自己的國土,只為了讓基督教世界平復大屠殺給他們帶來的愧疚。” “不,”加百列說,“我不想听媒體的陳腔濫調。我想听你自己的故事。你是哪里人?” “我出生在難民營,”她說,然後又補充道,“黎巴嫩的難民營。” 加百列搖了搖頭:“我不是問你出生在哪兒,生活在哪兒。我想知道你本來是哪里人。” “巴勒斯坦。” “當然。哪個地方?” “北邊。” “北邊的哪裡?” “加利利。” “西邊?上城?” “西加利利。” “哪個村?” “已經不存在了。” “叫什麼名字?” “我不能說——” “那個村沒名字嗎?” “當然有。” “是巴沙嗎?” “不是。” “濟卜?” “不是。” “是撒梅里亞?” 她沒說話。 “是撒梅里亞。” “是的,”她說,“我家人來自撒梅里亞。” “我們到巴黎還要很久呢,巴勒斯坦尼婭,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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