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方健沒有開燈,呆呆地坐在沙發上。房間裡的擺設在暗淡的光線中呈現出奇怪的陰影,車燈不時從窗外照射進來,那些古怪的陰影便開始移動起來,直到車燈消失,才又恢復靜止。
方健就這樣呆呆地不知坐了多久,才起身打開電腦。這似乎已經成了他回到家中以後的自然習慣,儘管現在已經快午夜了,他還是想上上網。
他下意識地打開了QQ,還是希望能夠和“拾夢者”,或者小蝶聊上一聊。
那隻兔子的頭像依然是灰色的,他遲疑了一下,打出了這樣一行話:
“非常抱歉這兩天對你的打擾。”
對方沒有回話,方健看看時間,還不到12點,她應該還不會上網。
午夜12點,她為何要選擇這樣一個時間,大多數在這個時間出沒的人,都是些生活極度沒有規律的人。
時間慢慢過去,方健還是沒能等到“拾夢者”的回話,他下線了。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卻無法入睡,似乎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那隻飛舞的蝴蝶。
他迷迷糊糊地,不知睡了多久,睜開了眼睛。
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方健雖然睜開眼睛,神智卻仍然陷在沉睡之中,迷迷糊糊地他似乎看到了一個人影。
那個人影正靜靜地站在自己臥室的房門前,以一種極為奇怪的姿勢打量著自己。
用“打量”這個詞是方健的一種直覺。
他呆呆地看著正前方的那道黑影,不知所措。房間裡的一切都在一片黑暗中,就像陷入了一團濃濃的墨汁之中。
儘管是在夏季,但是他覺得一種令人窒息的寒冷從四面八方包抄過來,將他淹沒。他從來未曾有過如此驚恐的感覺。
方健全身都不能動彈,眼前的那團黑影也這樣靜止不動。方健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他已經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
忽然,車窗外一陣汽車的喇叭猛地響了起來。
一道明亮的光線從窗外直直地射了進來。
那個黑影忽然露出了一頭濃密的長發——
那是一個女人。
當汽車燈光移動的那一瞬間,黑黑的長發中露出了半張臉龐。
方健忽然像被釘子釘在原地,那張臉居然是小蝶——納蘭蝶。
車燈一晃而過,房間里頓時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方健渾身顫抖,陡然從床上一躍而起,朝門前的納蘭蝶撲了過去——
女人忽然發出一聲驚呼,急速向後退去。
方健被床上的被子絆倒,手直直地在納蘭蝶長發上劃過,他緊緊地拉住了一把頭髮。
她發出了猛烈的喊叫聲。
方健從地上爬起身,拉住了納蘭蝶的手臂,他明顯地感覺到她瘦小的身軀在他手中發出一陣陣顫抖。
“你是……”話音未完,“小蝶”二字還未出口,方健便覺後腦勺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眼前頓時一片漆黑……
“叭叭”一陣汽車的喇叭聲忽然將他驚醒,方健猛地一震,陡然坐了起來,不可思議的是,他從床上坐了起來。
此刻仍是半夜,方健一恍神望過去,房門前變得空空如也——
納蘭蝶不見了。
猛地一下,方健恍如大夢初醒,從床上跳了起來,打開了檯燈。
房門就像他入睡前那樣,絲毫沒有什麼改變,也沒有出現任何異常。透過房門放眼望去,隱約可見門外客廳的一隅。
臥室的檯燈在客廳的一個區域裡顯出了光亮,其餘的地方愈發顯得更為黑暗了。
方健呼吸急促起來,他急忙衝到客廳,將房燈統統打開,房間裡沒有任何異象。
他又下意識地衝到玄關大門處,那裡只有被他亂扔的幾隻鞋子,房門是關閉著的。當他看到那沒有反鎖的大門時,急忙將那個扣釘給拔了下來。
當發現一切都如他睡前那樣毫無變化時,他疑惑了,自己剛才看到的那個女人,究竟是什麼?夢境嗎?
但是他很快就發現不對勁,他的後腦勺疼得很厲害。
那一觸即痛的地方告訴他,剛才的那一幕,不是夢境。
手中忽然感覺有些濕滑,一縷黑色的長發赫然可見。
那縷長發,就像一團灼人的火焰一般,將他燒得渾身發燙,跳了起來。
方健感到了一種恐懼。有人進來過,那個被他差點抓住的女人,到底是不是納蘭蝶?
當他回到臥室的時候,他看到了地上的一灘血跡——那是他後腦勺被擊打後流出的。
此刻他才覺得渾身虛弱,人的堅強度真不可思議,剛才他沒看到自己流出的血液時,還覺得自己受傷並不嚴重,而此時看到地上的那灘血漬,才頓感痛苦萬分。
方健當晚便住進了醫院,傷勢不算太嚴重,但也不輕。
“不過沒關係,幸好你來醫院來得及時……”醫生臨走的時候拍拍他的肩膀,“多休息幾天,我們還要觀察一下。這幾天就不要胡思亂想了,胡思亂想的話會刺激病人的大腦。”說著這些莫名其妙話的醫生,在方健看來,比自己傷得更嚴重。
在病房裡躺下後,他稍稍感覺到一絲安全,一種古怪而令人不安的情緒在他體內蔓延開來,納蘭蝶為何要在半夜襲擊他?
被注入身體的藥水開始發揮作用,除了頭開始隱隱發麻之外,他感覺到一股濃濃的睡意像潮水一樣湧遍全身。
方健醒過來的時候,正好聽到了身旁的手機鈴聲大作。
極度艱難地睜開眼皮,方健感到了一陣刺眼的光亮從右側的窗戶射了過來,天色已經大亮了。
電話是沙若欣打來的:“餵,方健,死哪裡去了,怎麼不接電話?”一接起來就听到了一連串的咆哮聲,他皺皺眉頭,覺得頭更疼了,但是心裡卻感覺到了一絲歡喜——這證明他還活著。
“我在醫院裡……”方健懶懶地回答道,“我受傷了……”他帶有一絲促狹的意味等待著沙若欣的反應。
果然,電話那頭傳來她的一聲驚叫,完了便急忙掛斷電話,估計是來醫院了。
大約40分鐘之後,沙若欣和小李神色焦急地趕到了醫院,看到了頭上被包成粽子的方健。
“什麼?有人襲擊你?”聽完了他的敘述,沙若欣跳了起來,“那你為啥不盡快報警?”
“報什麼警啊?你們不都來了嘛。”方健此刻感覺好多了。
小李正色道:“方健,你可得保全你這條小命啊,隊長開會前特意交代我們,你要是在這段時間出了什麼事,我們可得遭殃了啊。”
“啪”地一下,沙若欣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腦袋上:“你這烏鴉嘴,閉上行不行?”
小李被沙若欣震懾住,滿臉委屈地閉上了嘴巴。
“那醫生怎麼說,有沒有危險啊?”沙若欣卻沒察覺出自己的這句話對著當事人來說,也是非常不妥的。
好在方健早已了解她的性格,笑笑道:“多休息兩天便可以了,正好前段時間請了一個大假,現在可以悠閒一會兒了。”
看著他故作輕鬆的口吻,沙若欣不悅了:“你倒是挺自在的。”她似乎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口。
“怎麼了?”
“那個納蘭宇的資料我們找到了,但是他在20年前就已經加入了H國的國籍,我們沒有權力調查他,而且他在國內的資料也相當少。”沙若欣無限失望道。
方健驚詫不已:“那麼小蝶也不是中國人?”
“按照國籍,她也是H國人。”沙若欣嘆氣不已,“這個案件我不能再查了,昨天接到了上面的通知,說我侵犯了別國的權力……我已經被嚴重警告了。”
“但是……但是如果他們手上真的有命案呢?”方健想起了那個被他從水中救出的女人,以及農場裡的拐腳老爹。
“除非我們有確鑿的證據。”沙若欣搖搖頭,“現在的一切都只是我們的猜測,還沒有任何有利的證據可以幫到我們。”
“難道,就這樣算了?”
“也不是……”沙若欣忽然狡黠道,“我們不能明來,但可以暗地裡調查啊。”
方健看看她,又看看一旁驚詫不已的小李:“她在說什麼?”
“沙姐你可不能亂來啊?你的處分已經……”小李面露懼色,“你不怕被開除?”
“你們兩個也太膽小了吧。這樣吧,處分算我的,如果真能破案,那領獎你們一起來。怎麼樣,好差事吧。”沙若欣笑得讓兩人毛骨悚然。
小李生生咽了一口口水:“隊長他……”
“隊長下個月才回來呢。”沙若欣瞪他一眼,轉向方健,“怎麼樣,我這主意不錯吧?”
方健和小李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
“從今天開始,這裡就是我們暫時的根據地了。哼,我就不信,他個H國籍會難得了我?”沙若欣站起身來,氣勢豪壯。
幾天后,方健病房內。
“你行嗎?你能出去嗎?這個樣子。”沙若欣遲疑地看著方健換上外出的便服,“萬一醫生回來怎麼辦?”
“你都不怕被開除,我幹嗎害怕那個怪醫生啊?先辦正事要緊。”方健收拾了一下,準備離開。
“但是你不是說,上一次都被療養院給轟出去了嗎?這一次我害怕你受傷啊。”沙若欣看看他頭上那團粽子,擔心道。
“沒關係,我得去弄個明白,那晚的女人究竟是不是她。”方健神色凝重,打開了病房,“你不走?那我自己去了。”
沙若欣忙不迭地跟了出去。
在車上,方健的沉默讓沙若欣心裡擔心不已,她乾脆在一個路口將車停了下來:“還是等你的傷勢好一些再去吧?”
方健轉過頭,笑了起來:“你那天怎麼說的?不是誓言旦旦地要獨自破案嗎?怎麼,怕了?”
“不是,我是擔心你這大腦袋。”沙若欣不悅了,發動了車子繼續往城郊駛去。
來到了療養院的大門,兩人果然被攔在了門外。
“那麼,請你通知一下納蘭蝶小姐,我們今天見不到她,就不會走。”方健指指自己的腦袋,乾脆在台階上坐下。
保安愣住了,有些猶豫。
“去啊。”沙若欣卻不耐煩了。
“好吧……”保安看到方健頭上的紗布,感覺到事情有些嚴重,讓總台服務員撥了納蘭蝶的電話。
看到保安在電話裡說著什麼,方健心中思緒萬千。他真的不願意將那晚出現在他房間裡的女人和小蝶聯繫在一起,他寧願相信她是無辜的。
“她請方先生進去。”保安禮貌地走了過來。
方健站起身,朝里走去,沙若欣卻被攔在外面:“對不起,小姐她說不歡迎別人。”
“什麼?”沙若欣氣急卻無奈。
方健點點頭:“你就在這裡等我吧。”
慢慢地從病房區走了過去,走廊上的地板光潔如鏡,窗戶明亮潔淨,每隔幾米便有一副內容清新的油畫,整個病房區絲毫沒有市內那些大醫院的消毒水味。
又轉了幾個彎,方健來到了靠右的一間病房前,輕輕地敲響了房門。
“請進。”房內傳來小蝶那熟悉而又遙遠的聲音。
方健一陣莫名其妙地緊張,扭開了門把。
小蝶坐在靠窗的一張沙發上,捧著一本書,看到方健進來的時候,目光掠過他頭上的紗布,眼光中露出一絲訝異。
“請坐。”小蝶起身,將沙發旁的一雙拐杖柱在手中,朝水機走去。
“你別動,我自己來好了。”方健急忙阻止她,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在她面前坐下。
小蝶的面容似乎又憔悴了一些,膚色更加蒼白了,雙頰深深地陷了下去,眼下出現了一圈淡淡的青色。她靜靜地望著方健,眼裡有種說不出的東西。
“你……最近好嗎?”方健不知該說什麼。
“沒關係,你有話就直說。”小蝶的口氣冷靜得遠遠超出她的實際年齡。
“我……想問問,你在上週四,有沒有……”在她那雙清澈眸子的注視下,他有點張口結舌。
“有沒有什麼?”
方健索性指了指自己頭上的傷痕,沒有說話。
小蝶看看,神情冷漠:“什麼意思?”
“你真的不知道?”
“我應該知道什麼?”她冷笑地反問道。
“不要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他覺得她應該知道什麼,但是從她冰冷的眼神中卻看不到任何東西,這讓他漸漸有些火了。
小蝶卻聳聳肩,做無奈狀,臉上露出無所謂的笑容。
方健發現自己這段時間很容易被女人激怒,除了外面那個沙若欣,還有眼前的這個小丫頭片子。
“你真的不知道,我頭上的傷是怎麼來的?”方健目光變得嚴厲起來。
“我想,大概是被人打的吧。”小蝶的口氣仍是帶有一絲玩味。
“我差點被人打死,你知道嗎?”方健忍住那越來越盛的火氣,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
小蝶見他有點激動了,只得收斂了玩味的笑容:“我真的不知道……”她的眼簾垂了下去,沉默下來。
看到小蝶的反應,方健愣了一下,口氣也平和了不少:“你知道嗎?我那晚……見到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半夜出現在我的房間裡。”
忽然,他感覺到小蝶的身體微微地顫動了一下,這讓他心裡明白了什麼。
“那麼,你能不能幫助我?”方健猶豫了一下,慢慢地說了一句。
“幫你什麼?”小蝶抬起頭來,眼光中又出現了一層冷霧。
“你應該知道。”
小蝶迎著他的視線,半晌之後忽然笑了起來:“你在懷疑我?”
“我懷疑你什麼?”方健追問道。
“你懷疑半夜出現在你房間裡的那個女人……就是我。”小蝶眼中的笑意漸漸消去了。
“那麼你能告訴我,是嗎?”方健正色道。
小蝶面色逐漸恢復了那可怕的冷靜,斬釘截鐵道:“不是。”
房間里頓時安靜了下來,方健皺起了眉頭:“你沒撒謊?”
“沒有。”小蝶的臉上寧靜無比。
“看看這是什麼?”方健不得已,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塑料袋,裡面裝著幾縷黑色的東西。
“那是什麼?”
“你的頭髮。”
“可笑。”小蝶笑了起來,將頭髮散了下來,不過是只到肩膀邊緣的齊肩發。
“現在的假髮工藝很不錯,我聽說大多數是用真正的頭髮製造的……”方健嘆一口氣,“我知道你本不想這麼做,應該是有人在背後指使你吧?”
小蝶看著他:“我覺得你真的很可笑,拿了幾根頭髮就來指責我。我看,你應該多休息幾天。”
“你別跟我鬥嘴,我本不願為難你。我只問你一個問題,為什麼你要找上我?”方健冷冷道,“這和寧夏有沒有關係?”
“我一定要回答嗎?”小蝶也冷下臉來,“我也告訴你一個事實,不要以為自己太聰明。”
方健有些氣結,他很想對這個女孩大發一通脾氣嚇嚇她,但是他知道,她根本不會向自己妥協。
他有些垂頭喪氣。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個事實……”小蝶忽然道,“我的雙腿在15年前就已經不能動彈了。”
望著方健詫異而又半信半疑的神色,小蝶忽然冷冷地將裙裾提了起來,露出了膝蓋以下的部分。
那是一雙瘦弱得如同小孩一般的雙腿,骨骼嚴重變形,肌肉萎縮得就像是一根即將枯萎的黃瓜。這雙腿與她的上半身一點也不協調。
方健驚呆了,之前他看到小蝶以輪椅代步,還以為那不過是有錢人的嬌生慣養,隨便一點關節疼痛便坐輪椅。他沒想到這個女孩真的有殘疾。
小蝶放下裙裾冷冷道:“你現在相信了嗎?我不可能是那個出現在你房間的女人。”
方健的大腦一片“嗡嗡”作響,他一直以為的那個推論,在此刻完全被推翻,就像是漂浮在大海中,好不容易抓到了一塊木板,卻發現那塊木板不過是塊朽木,自己很快就會沉沒。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來的,大概是看到自己臉上的那份呆滯,沙若欣遠遠地跑了過來,被嚇了一跳。
“你沒事吧。”
沙若欣一直陪著他在療養院的花園裡坐了半天。
“是不是我們的方向錯了?”方健將小蝶的情況說了出來,“從一開始就錯了,小蝶……不是那個'拾夢者'?”
“怎麼會?你說她自己都承認了。”沙若欣眉頭深皺,“不過這可奇怪了,她不能動的……”
“也就是說,那三起案件都不可能是她策劃的了,她根本無法獨自行動。”方健搖頭,“但是她為什麼要隱瞞一些事呢……”
“那就是她那個絕情老爸。”沙若欣忽然跳了起來。
“我現在腦子裡一團亂麻,”方健搖搖頭,試圖將之前的那些推論丟出大腦,“我得重新思考……”
“思考什麼?我怎麼也得把那個納蘭宇給挖出來,掘地三尺都得讓他現形。”沙若欣神情惡狠狠地道,這話說得有點滑稽,但是在方健看來,要讓這個納蘭宇現形,還真得費功夫。
就在離開療養院的第三天,方健接到了小燕打來的電話,電話裡的她有些支支吾吾的。
“怎麼了,小燕?你回去上班了嗎?”對於之前給她所帶來的麻煩,他一直都比較內疚。
“嗯,我昨天開始上班的,昨天晚上小蝶她……”小燕卻在那邊嘆了一口氣。
“小蝶怎麼了?”
“她的精神狀態好像又開始惡化了。”
“精神惡化?”方健皺眉,“我沒聽懂,小燕。”
“小蝶一直都患有輕度的精神抑鬱症,她在三年前進療養院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最近似乎慢慢地好了一些。但是從上個月開始,她的病情就時壞時好,昨天晚上,她幾乎就像變了一個人,在病房裡瘋狂地破壞每一件可以觸及的東西。”
方健驚呼:“怎麼會這樣?我那天去看她的時候她還好好的啊?”
“所以我有點擔心,小蝶的父親很可能會對你提出控訴。他昨天來過了,問了很多你的情況。”
“什麼?控訴?”
“方健,你還是小心些吧,納蘭宇這個人,很難說話的。”
方健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小燕。”
掛上電話之後,方健苦笑著搖搖頭,他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看來,阻礙他的東西,太多了。
他將自己淹沒在一片煙圈之中,自從寧夏離開之後,他又抽起煙來。
回顧一下自己這段時間的生活,簡直糟糕透了。方健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太過於執著事情的緣由,不是因為寧夏離開他後不能生活,而是因為他無法獲知她的真實想法所以才不能釋懷。他這段時間一直在追尋的,似乎已經不是寧夏本人的下落,而是她離開的真正原因。由於他無法猜透她的真實想法,導致了他最近近似瘋狂的一些做法。
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狠狠地吸了一口香煙,煙味直沖向他的肺腑,這似乎也暫時麻木了一下他越來越困惑而無助的心。
電話的音樂鈴聲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方健沒有理會,任手機在茶几上響了半分鐘,然後安靜下來。但不久,音樂鈴聲又開始了,不休不止一直響到方健忍無可忍接過了電話。
“餵!”他被自己惡狠狠的聲音嚇了一跳。
對方可能被他的聲音震住了,好半天才緩緩開口。
“方健?”
他皺皺眉,這是個男人的聲音,聽上去非常陌生,他不記得有認識這個聲音。
“哪位?”
電話裡的那個男人似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出了一個名字。
方健愣住了,他沒想到這個人會給自己打電話。
那人又說了幾句話,便很快掛了電話。
放下電話之後,他依舊坐在沙發上,呆呆地過了大概半個小時,才終於起身,穿好衣服出門了。
他必須得去面對電話裡的那個人——納蘭宇。
時間已是晚上11點半了,他不知道納蘭宇為何會選擇在這個時候約自己見面,但是他覺得是時候去了解真相了。
驅車前往城郊的某處高級住宅區,方健覺得頭上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了。儘管醫生交代不要過於勞累,但他此刻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了解真相對於他來說,才是解脫的最好辦法。
住宅區的大門戒備森嚴,幾名保安神情嚴肅地將方健的車牌以及身份證號登記了之後,才放他進去。
蜿蜒著輾轉了幾個小山頭之後,方健終於找到了納蘭宇所說的那幢房子。
那幢房屋處在整個小區的最裡面,背後就是一座樹木繁盛的山林,前面有座大花園,一個游泳池在路燈的照耀下泛著粼粼的波光,一旁還有一座印尼風格的小草亭,幾張休閒椅散落在花園裡。
這幢房子,有獨立的花園和游泳池、車庫,房屋的樓層有四層,從單層看上去,面積超出了兩百平方米。
方健將車子停在了那座花園外面的停車草坪上,愣了一下,才走過去,按下了花園鐵門外的門鈴。
大概是有監視系統,鐵門很快自動打開了,方健慢慢地走了進去。他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他像是一隻被套有“真相”光環的誘餌引到這個地方來的好奇的兔子。在憧憬著那根誘人紅蘿蔔的背後,是否有一個巨大的陷阱呢?
方健急忙搖搖頭,將這個可笑的想法丟出腦海,很快他便來到了玄關的大門處。
大門已經打開了,隱隱露出裡面昏暗的燈光。
方健輕輕地敲敲房門:“納蘭宇先生,我是方健。”
沒有人回答,方健慢慢地推開了房門,穿過玄關,眼前出現的客廳面積很大。在方健的印象裡,似乎所有的有錢人都喜歡用鑲金嵌銀的東西裝飾自己的房子,但是眼前的大廳卻佈置得很簡潔。只有幾張色彩單調的沙發、茶几、各種高低案台,更像是一間雅緻的茶室而非客廳。
整間客廳的光線都來自於角落裡的一盞落地檯燈,它淡淡地照射在房間中,顯得微弱而昏暗。
“你來了。”忽然從身後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方健冷不防被嚇了一跳,轉過身去,一個高大的人影靜靜地站在落地檯燈的光暈下,看不清面容。
“進來!”人影用不容分說的口吻命令著方健,轉身朝客廳的一扇房門走去。
方健有點措手不及,慢慢地跟了進去。
看上去這個房間大概是間小小的起居室,屋內有兩排精緻的書櫃,幾條舒適的沙發,一條搖椅,一盞檯燈,外面是一扇大玻璃窗,一層薄薄的窗簾將黑沉沉的山林阻隔在了外面。
方健終於看清楚了眼前這個男人的面容。
納蘭宇的長相不算很特別,就像是普通的歷經風霜的成功人士,穿著簡單但價值不菲的衣物,身上散發出淡淡的昂貴的古龍水的味道,戴著一副黑框眼鏡。
“坐!”還是命令式的口吻,納蘭宇指指一旁的沙發,方健遲疑了一下,坐了下去。
納蘭宇嘴角露出一絲他看不懂的微笑,在一隻低矮的小冰櫃中取出兩瓶礦泉水,遞給他一瓶。
方健有些緊張,接過冰涼的礦泉水放在了一旁。
“不用這麼緊張,我們好好談談……”納蘭宇在他對面坐下,雙手交叉在一起,面露微笑。
“你……有什麼事嗎?這麼急叫我過來?”方健對他的微笑仍是感到不適,那歷經了風霜的微笑後面,隱藏了很多東西。
“你為什麼對我女兒那麼感興趣?”納蘭宇看了他一眼,端起礦泉水喝了一口。
“我……納蘭先生,這不像你想得那樣,我不是一個好色之徒。”
“我知道,你也……配不上。”納蘭宇說這話的時候,依然保持著淡淡的微笑,這讓方健覺得更加惱火,他的臉色沉了下來。
“對不起,我想我的用詞欠缺考慮,應該是她配不上你——小蝶不過是個殘疾人。而且……我想告訴你的是,她並非我財產的繼承人。”
方健“騰”地一下,火氣直往上冒,他猛地站了起來:“你什麼意思?”
“年輕人,坐下,不要這麼激動。……”納蘭宇說出那刻薄言辭後仍露出那令人可氣的微笑。
“你到底想說什麼?”方健直直道。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你到底想要幹什麼?”納蘭宇臉上那層笑容終於慢慢地冷了下來。
“我沒想幹什麼。我去找小蝶,只不過是想要知道一些事實的真相。”
“什麼事實真相?”納蘭宇冷冷道。
方健冷笑道:“這與你無關。”
納蘭宇靜靜地望著他,沒有說話,半晌之後忽然又笑了起來:“我明白你的心思,年輕人。”
他從身旁的一個矮櫃裡拿出了一本支票本,在上面籤上了幾個字,撕下後遞給了方健:“看看上面的數字,如果不滿意,我還可以加一些。”
方健愣住了,沒有伸手,口氣又火了:“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納蘭宇有點詫異:“你不滿意?好的,我還可以再加一點,不過不要太離譜了。”
“你閉嘴!”方健一把將他手中的支票本打落,“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納蘭宇皺眉看著他:“你這個樣子太粗暴了。”
“你……”方健說不出話來,盡量保持冷靜,“聽我說,我並不想要你的錢。”
“那你想要什麼?”
“事實的真相。”
“什麼事實?”
似乎又回到了原點,方健被納蘭宇咄咄逼人的口吻追問得有些喘不過氣。
“我不能告訴你。”
“為什麼?”
“因為你……”方健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我什麼?”納蘭宇的目光裡閃爍了一絲看不懂的光芒,逼了過來。
“因為……這件事與你沒有任何關係。”方健心裡撲通直跳,故意避開了他的眼神。
納蘭宇停滯了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我知道,你想找你那個女朋友嘛。”
“是啊,她和小蝶住在一起,我當然想多了解一下。”方健索性將錯就錯。隱隱地,他覺得眼前這個男人,非常危險。
“那好,我現在告訴你,小蝶已經受不了過多的刺激了,請你不要再去騷擾她。”納蘭宇似乎對他的說辭感到稍稍的滿意。
“看在你們父女情深的面上,我答應你。”方健譏諷地說了一句。
“好。”納蘭宇拍拍他的肩膀,“我會馬上撤銷對你的控訴。”
方健點點頭:“我可以走了嗎?”
“走吧。”納蘭宇放開了手臂。
方健有些心驚膽戰地離開了那間起居室,忽然發現客廳裡多了幾個身體健碩的男人,看上去像是納蘭宇的下屬,但感覺更像是保鏢或者打手。
“送方先生出去。”納蘭宇站在門口吩咐道。
其中一人朝他做了一個手勢,便帶著他出去了。
來到車前,方健急忙跳上車,迫不及待地驅車離開了。
“給我看緊他,不准他接近小蝶。”待方健離開之後,納蘭宇冷冷地說了一句。
從納蘭宇的住宅出來之後,方健才發現自己的雙手都有些發抖,他在害怕什麼?納蘭宇嗎?方健覺得自己也太膽小了,但是從他身旁那些健碩的打手來看,納蘭宇絕不是一個簡單的商人。
難道自己那晚遇襲真來自於他?
想到這裡,似乎一切都順理成章了,不是小蝶用分身法出去的,而是納蘭宇派人襲擊了他。但是他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望著車窗外黑沉沉的天色,方健那受傷的頭顱又開始陣陣地疼痛了,似乎這些事件的發生沒有自己想像得那樣簡單。
回到家,已經快3點了,方健將新換的門鎖牢牢鎖上,他不希望再在睡醒時候,又看到那個女人——
女人?
方健愣住了,納蘭宇為何要找一個女人來恐嚇自己?
如果那晚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不是小蝶,那麼又是誰呢?
似乎越想頭越疼,方健趕緊嚥下幾顆藥丸,躺下休息。
沒過多久,藥丸開始發揮藥效,他漸漸地閉上了眼睛……
一隻白色的蝴蝶忽然闖入了他的眼簾,方健知道自己在做夢,但是那個場景卻真實得猶如現實。背景則是一種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一隻白色的蝴蝶異常醒目地在黑緞上劃出優美的弧線。
漸漸地,白色的蝴蝶幻化成了一張絕美的面孔,那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寧夏,而緊接著,寧夏的面容又變成了一張瘦小蒼白的臉孔——小蝶。
小蝶神情憂鬱地望著他,方健不知道在夢裡應該怎樣去回應那雙憂愁的眼神。
她忽然張開嘴,可只是無聲地呼喚著什麼。
“救救我……”他終於看懂了小蝶的口型,她一直在重複著這三個字的口型,卻沒有半點聲音。
“我要怎麼救你?”方健大呼一聲,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天色已經大亮了,方健忍住劇烈的頭痛,摸索著下了床,今天他得去醫院換紗布。
從醫院出來後,方健感覺好了一些。在主治醫生的強烈要求下,他不得不保證自己回去會多休息。在超市買了一大堆東西後回到家中,方健打了一個電話去單位,多請了一周的假期,這才停歇下來。
半躺在沙發上,方健覺得一陣心煩意亂,他再次打開了電腦。
似乎是一種習慣了,打開電腦之後必定會上網。方健將QQ掛了上去,他希望再次見到那隻小兔子。但是,儘管諸多信息不斷閃爍,他卻沒有看到“拾夢者”的只言片語,心中不免微微有些失望。
之前與小蝶的那些接觸,讓他無法判斷她究竟是不是那個“拾夢者”。儘管他覺得自己被無辜地拉入了一個深淵,但是此刻他似乎已經無法抽身了,探尋真相的那種強烈慾望讓他無法自拔。
一陣手機音樂聲響了起來,是沙若欣打來的。
接起電話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就傳來她那劈裡啪啦的聲音:
“方健,方健,我查到了,我查到了。”聲音興奮至極,方健正欲回答,卻又被她一連串的話語給逼了回去:
“你猜猜我找到了什麼?那個納蘭宇,1987年在滇西那邊工作——他是一個飼養員。你猜他當時在什麼地方工作?”
方健一聽此話,渾身一顫,他已經猜出來沙若欣想要說的話了——
“紅星農場。”
這個消息就像是一枚強力炸彈,將他震得渾身呆滯了近10秒鐘,直到被電話裡的叫聲喚醒:
“方健,方健……”沙若欣在那頭焦急起來。
“哎,我在聽著呢……”
沙若欣鬆了一口氣,繼續道:“你怎麼看?”
“什麼怎麼看?”
“納蘭宇在農場的事。”
“他和劉向東、張裕明夫婦以及葛雲芳一定有著不一般的瓜葛。”
沙若欣在電話里分析起來:“我幾乎可以肯定,這個納蘭宇,很可能就是殺害那四個人的兇手。”
“這個……能確定嗎?”方健想起在納蘭宇別墅裡的情形,渾身打了一個冷顫,“這話你沒在局裡說吧,還是小心些,那個人好像不是好惹的。”
“唔……怎麼?你見過他?”沙若欣愣住了。
“那倒沒有……我猜想的。”方健猶豫了一會兒,敷衍了過去。他不想讓沙若欣去冒險,以她的性格,非得跑去找他不可。
“我再去檔案室裡找找還有沒有他的資料,今天我得再去'賄賂'一下我那老同學放我進去。你知道,這兩天局裡已經不讓我接這個案子了……好了,不說了,有什麼消息我再通知你。”沙若欣忽然將聲音壓低了,可能有人過來了。
掛上電話,方健冷靜了一下,將剛才得到的消息細細地梳理了一遍,似乎事情很快便清晰起來——
納蘭宇和劉向東等四人20年前同時在紅星農場待過,估計這五人之間的關係一定非常密切,而當那場大火將農場毀掉之後,五人便各自散去。直到20年之後,幾起莫名其妙的案件又將那段歷史給拉了出來。
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了納蘭宇之外的那四人莫名死亡呢?
就像剛才沙若欣所說,似乎真相已經浮出水面,納蘭宇就是兇手。但是,動機何在?
方健眉頭深深皺了起來,還有一個原因,如果納蘭宇是策劃這一切的人,那麼小蝶出於哪種原因,有意無意地透露他的行踪?如果是出於對父親拋棄自己的報復,似乎還是說得過去。但是,以納蘭宇那樣的人,若是想要策劃幾起謀殺案,他又怎會讓自己的女儿知曉?
細想之下,似乎都不能得到一個圓滿的答案,而最好的方法便是,親自找到納蘭宇,詢問他真相。
但一想起那晚納蘭宇身旁的那幾個保鏢,方健猶豫了一下,就這樣去,他會告訴自己嗎?還有,如果言語之中激怒了他,自己是否有危險?
想到這裡,方健急忙搖搖頭,將這些想法拋出去。不管怎樣,他都應該去試試,而不是在家裡自己胡亂猜測。
他直接去了納蘭宇位於市郊半山腰上的那幢別墅,幸運的是,他居然在家,並且讓保安放他進去了。
進去的時候,依然只有他一個人,那三個鐵塔似的保鏢不見踪影。方健站在客廳裡打量了一下,整幢房子除了他們倆,似乎已經沒有別人了。
“今天天氣不錯,要不我們去花園裡喝點紅茶?”納蘭宇微笑道,他的樣子像是已經忘記了那晚兩人之間的不快。方健暗自佩服他的鎮定自如,這是他這樣的年輕人無法比擬的。
月光如水,今晚的夜色果然不錯。明亮的月光靜靜地灑在花園裡,四處蔓延著植物的清香,伴隨著花草中小蟲的鳴叫。這樣的一幅美景,似乎應該和自己心愛的人一起分享,而不是和眼前這個高深莫測的男人一起度過。
一個中年婦女將茶水恭恭敬敬地端到了納蘭宇的跟前,方健有些不知所措地接過茶水。眼前的這個保姆,中規中矩,在主人面前似乎有點戰戰兢兢。
方健側眼偷看了一下納蘭宇,他今晚穿了一件白色的真絲襯衫,外面套了一件藍色的羊絨背心,頭髮一絲不亂,神情淡然,舉止優雅地端著一盞精緻的茶杯在細細品味。
“不錯,英國來的紅茶,你嚐一嘗。”納蘭宇放下杯子,方健看他的樣子,根本無法將眼前這個精緻的中年男人和農場的飼養員聯繫在一起。
“納蘭先生,你……”方健不知如何開口,似乎在這個男人面前,他缺少了一點鎮定。
“你決定了?”納蘭宇微微一笑,拿出一樣東西放在茶几上,推到了方健的眼前。
那是一張支票。
方健愣住了。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的,沒關係,年輕人,能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就好,收下吧。以後就請你忘記小蝶,忘記之前發生過的所有事。”說這話的時候,納蘭宇那雙藏在眼鏡片下的眼睛,閃爍了幾下,嘴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方健看了他幾秒鐘,輕輕地將支票推了過去:“對不起,納蘭先生,你弄錯了。”
“哦?”鏡片下閃爍出一絲詫異。
“我今天來不是為了這個。”方健整理了一下思緒,緩緩道,“我現在只是想了解,20年前發生在紅星農場的事。”方健在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納蘭宇,他只想看看他的反應如何。
納蘭宇回過頭來,淡淡一笑:“你說什麼?”他的反應並不如方健所想,還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方健有些吃驚,皺皺眉頭:“納蘭先生不知道紅星農場?”
“什麼農場?”他再次重複道,看他的表情似乎真的不知道。
方健在這一刻都有點疑惑了,沙若欣的消息是真的嗎?
“您不認識劉向東他們?”
“劉向東?這個名字有點熟……”納蘭宇摸摸下巴,一副恍然,“我想起來了,好像是前段時間新聞里報道……怎麼了,他是什麼人?”
方健有些洩氣了,這個男人真是滴水不漏。
但是當他無意間看到納蘭宇左手手指在椅背上用指甲掐出一道道痕蹟的時候,心里便有底了。
“這麼說,你不知道那個地方,也不認識劉向東、張裕明、梁月梅和葛雲芳嘍?”
“不知道,更不認識這些人。”納蘭宇的耐心似乎被方健磨光了,他皺起了眉頭。
“您在滇西待過嗎?”方健卻露出了笑容。
“你問這個乾什麼?”納蘭宇的口氣冷了下來。
“那是個好地方,對嗎?”
納蘭宇忽然對著方健正色道:“年輕人,不要拐彎抹角,你想說什麼?”
“其實你知道我想說的話。”方健端起紅茶,抿了一口,“不錯,好茶。”
納蘭宇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哈哈,好小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好吧,你還想加多少?”說著又掏出一本支票本。
方健立刻伸手阻止了他:“你想錯了,我只想知道真相。”
納蘭宇抬頭看著他,冷冷道:“這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
方健點點頭:“沒錯,其實你們幾個人之間發生的事情,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如果這件事如果在半個月前你這麼跟我說,我會立刻放棄。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有個老人因為我而失去了生命。”
“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嗎?”方健冷冷一笑,“拐腳老爹被人勒死了。”
納蘭宇一愣:“你說什麼?”
“你可不要告訴我,你與此事沒有任何關係?”
納蘭宇抿住嘴唇,臉色忽然變得冰冷,喃喃道:“難道……”
他忽然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方健,沉默下來。
方健覺得納蘭宇的態度忽然變得很古怪,尤其是在聽聞了拐腳老爹的死亡之後。
“你不知道這件事?”方健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了。
納蘭宇眉頭深蹙起來,半晌之後抬起頭來緩緩道:“年輕人,你不要再管這件事了,這事與你無關。”
方健冷冷道:“我不是一個愛管閒事的人,但是因為我的緣故,那個老人死了……”
“那應該與你無關。”納蘭宇嘆了一口氣。
“那麼你覺得我應該袖手旁觀嗎?”方健反問道。
“如果你不能控制住你那好奇心的話,那會引來更多無辜的人死亡。”納蘭宇目光忽然嚴厲起來。
“你知道真相?”
“知道什麼?”
“真正的兇手,”方健冷冷道,“或者,你就是那個兇手。”
納蘭宇望著方健,忽然笑了起來,笑得很無奈:“你真的以為,你的推斷是正確的?”
“難道不是?”方健索性說了出來,“我雖然不清楚20年前發生的事情,但是我想那幾起謀殺案件,應該和你脫離不了關係吧?”
納蘭宇的表情變得很複雜,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他們的死有一部分原因在我……”
“能告訴我真相嗎?”方健皺眉。
“什麼真相?”納蘭宇冷笑一聲反問道,“你為什麼那麼強烈地想要知道所謂的真相?你真以為這是人為的?”
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方健忽然打了一個冷顫——納蘭宇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不明白是嗎?”納蘭宇笑了起來,笑得讓方健渾身發冷,“那些蝴蝶。”
“蝴蝶?”
“你不是那幾起案件的目擊者嗎?你沒看見那些蝴蝶?那些象徵亡靈的蝴蝶?”納蘭宇反問道。
方健只覺得毛孔緊緊地收縮了起來。
“那些都是怨靈,”納蘭宇鏡片下的目光忽然變得驚懼不已,“都是那場大火中死去的怨靈。”
“你……”方健說不出話來,他無法理解納蘭宇這種牽強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