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電腦屏幕右下角那隻兔子頭一直在閃爍。方健心頭狂跳不已,跳起身來,點開了視窗。
“拾夢者”:“你還是去晚了,笨蛋。”
方健愣住了,皺皺眉頭:“你是怎麼知道那裡會發生事故的?”
“拾夢者”發來一張調皮的娃娃臉。
方健思忖了片刻,又問:“你想讓我趕去救人?”
“拾夢者”發來一個伸出大拇指的圖片:“變聰明了。恭喜你!”
方健哭笑不得,又打下一行字:“到底怎麼回事?”
“拾夢者”靜謐了半晌,方健以為他又下線了,不覺緊張起來,但接著,一張分辨率極高的圖片又發了過來——又是蝴蝶。
兩隻白色的蝴蝶動作優雅地飛舞著,本來是一副極其優美的圖片,但是兩隻蝴蝶不過是兩個配角,當方健看到蝴蝶下方的東西時,渾身的血液又在瞬間凝固起來。
那是兩個身體,確切地說,那是兩個已經死亡了的屍體。
儘管是動態的圖片,但是那兩具屍體卻做得形象逼真,兩張臉頰面如死灰,嘴角流淌出一股色彩鮮豔的鮮血。
方健只感到渾身冰冷,他一眼就認出了,兩具屍體中那具女屍,就是昨晚被他救上岸的那個女人!
而那個男人,因為昨晚沒有看清楚,因此也就無法清晰地辨認。但此刻,他已經意識到,圖片上的這兩具屍體,就是昨晚那對夫婦!
方健驚駭不已,立刻回話:“你到底是誰?”
“拾夢者”:“哈哈哈!”
方健思忖半刻,打出下列一行字:“哼,今天發生的事件,報紙上都已經登出來了,隨便買份報紙便可以知曉。”
“拾夢者”沉寂了一會兒,忽然發來一張圖片。
圖片慢慢被刷開之後,方健忽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那是一張兩個年輕人緊挨在一起的親密照片,照片上的男女不是別人,正是方健和兩個月前失踪了的寧夏!
方健幾乎將鍵盤敲碎:“你是誰?”
“我是拾夢者!”
“你怎麼有這張照片?”方健忍住怒氣。
“讓我猜猜,如果沒有猜錯的話,照片上的那個帥哥,應該就是你吧……”隨著調侃的語言,一隻嘲笑的臉蛋出現在視窗之中。
方健憋住氣息,他無法對一個根本不認識的人發火,他得慢慢冷卻自己的情緒。
“求求你,請告訴我寧夏的下落。”
他打出以上那行字。
“拾夢者”沉默了將近三四分鐘才回話:“對不起,我不知道。”
“你這個混蛋!”方健終於被激怒了。
一個跳著怪誕舞步的娃娃張著大嘴“哈哈”大笑著,在小方框裡朝方健擠眉弄眼。
緊接著,方健發現兔子的頭像變成了灰色,“拾夢者”又下線了。
方健沮喪至極,此刻的他再也坐不住,他得做些什麼。看看時間,離天亮大約還有兩三個小時,他得開始計劃他的行動了。
方健在一張白紙上寫下了劉向東、何英的名字,然後又寫下“明月物流”的字樣,然後他在兩者之間寫下了“蝴蝶”二字。
他在何英的名字上重重地圈了起來,劉向東房子裡的那個黑影,究竟是誰?
上午8點,方健給同事打了一個電話,請了半天假,直接便朝河西農場駛去。
天色昏暗無比,黑沉沉的天空佈滿了烏雲,壓得人們心頭沉甸甸地,一路上行人個個神色冷漠,表情鬱悶不已,和整個城市的色彩形成了一致的暗色。
方健的心頭更是沉重,自從寧夏無故失踪之後,他幾乎沒有一天能夠好好地睡上一覺,精神和體力都比從前差了很多。
沿著泥濘的道路朝河西農場駛去,方健已經做好了各種準備,迎接何英的拒絕。
門房處換了一個平頭的中年男人,面色陰鬱,毫不客氣地將他攔在外面。
“我找何英。”
平頭打量了方健幾眼,冷冷道:“她不在。”
方健皺眉:“什麼意思?”
“她不在!”平頭“砰”地一聲將門關上。
方健耐住性子,再次敲開了門房的門。
“都說了她不在!”平頭滿臉怒氣。
“你去告訴她,我知道劉向東的真正死因。”方健說出了一句話。
平頭愣住了,立刻不耐煩道:“什麼亂七八糟的,都告訴你她不在了,這裡已經換老闆了。”
“什麼?”方健始料不及。
平頭瞪他一眼,欲將房門關上。
“等等,我想找……老王還在嗎?”
“他也馬上要滾蛋了,現在在宿舍收拾行李。”
方健在平頭第二次將門重重關上之後,沒有再去自討沒趣,而是轉了一個彎,沿著上一次的那個地方,翻進了農場。
農場裡一片狼藉,荒涼不已,大棚裡的家禽以及牲畜全都不知去向,但是那股糞便的氣息仍然揮之不散。
方健在宿舍區的一間房間裡看到了老王。
“你說什麼,何英把這裡讓給她侄女了?”方建詫異不已。
“是啊……”老王沒精打采地在宿舍區收拾著行李,“老劉頭死了,他老婆也不出來,這裡被別人接管了。我也要回老家了。”
“被誰接管?”
“好像是何英的侄女。”
“他們倆有沒有兒女?”方健忽然想到出現在劉向東房子裡的那兩個女人。
“沒有,老劉頭不能生孩子。”老王垂頭喪氣道,“以前覺得何英真像個母夜叉,成天對人嚷嚷。現在才知道,她其實對我們這些人還是挺不錯的,就是聲音大了點。而她那個侄女比她狠心多了,接管還沒幾天就馬上把這裡給賣了,根本不管我們這些一直跟著老劉頭的人……哼!那頭白眼狼!”
老王狠狠地唾罵著接管這裡的人。
“有點不對勁……”方健想起了那兩個女人那天晚上鬼祟的樣子。
“什麼?”
“你最後一次見何英是在什麼時候?”
老王想了想:“好像就是在你來的那天晚上,她的侄女和她表妹一起來農場的宿舍找她,之後三個人便開車出去了,再後來的幾天我都沒見到她……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老王愣住了。
“那麼算下來已經有三四天了。”方健撥打了一個電話:“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何英出事了。”
“出事?”老王搔搔腦袋,“出什麼事?”
“餵!姐夫,是我。”方健給吳林山打了一個電話,將何英的事情詳細地說了一遍,“你們能現在馬上派人過來調查嗎?”
“你有確鑿的證據嗎?”吳林山皺眉道,他就知道,接到這小子的電話,準沒有什麼好事。
“我……沒有。”方建有些無奈。
“你又沒有證據?”吳林山搖頭不已,“你還是好好地去上你的班吧,我馬上要開會了,不跟你說了。”
說罷他將電話掛上,收拾了一下文件朝會議室走去,在走廊上他遲疑了一下,叫住了小李,交代了幾句。
小李不解地看著他,吳林山拍拍他的肩膀:“你給他打個電話,去看看吧。我怕他又被人涮。”
方健被拒絕後,又氣又惱,憤憤道:“什麼狗屁警察!”
“你報警了?”一旁的老王吃驚道。
“老王,何英的侄女和她的表妹現在在什麼地方?”
老王搖頭:“我不知道。”
方健神情沉重起來:“我們得盡快找到何英。”
“何英不是說回老家了?”老王還是有點雲裡霧裡。
“誰說她回老家了,她自己親口說的?”方健皺眉看著老王,難怪這麼多年還在門房,思維怎麼那麼愚鈍。
“她侄女說的……”老王忽然恍然,“你的意思,難道何英她……”
“這個農場你最熟悉,想想有哪些地方可以藏下一個人?”
“這可難辦了,這個農場不要說一個人,二三十人藏起來都不是一件困難的事,這麼大的地方要到哪裡去找啊?”
方健皺眉思忖,忽然他想到了一個地方。
“快,我們走。”方健急忙朝一樓的那間地下室走去。
“那裡被警察封了。”老王急急地跟著他趕了過去。
警方的封條仍然糊在靠近地下室的那扇木門上,看上去似乎沒有什麼變化。
“自從劉向東出事之後,就沒有人敢過來。你看,也不可能吧,封條還在。”老王嘀咕著,看看四周,心裡有些發怵。
好在宿舍裡的人大多數已經離開,方建完全可以放開手腳做事情。
“有沒有電筒?”
“我去拿一個……哪裡不好找,偏偏來這裡找人……不怕見鬼哦……”老王低聲著走開了。
走廊下的過道光線非常陰暗,方健輕輕用手動了動門上的封條,上面部分封得死死的,不像是被人動過手腳。
老王拿著兩隻手電走了過來:“你可得作證,是你來這裡面的啊。”
方健接過手電筒,朝木門照了照,封條的確沒有動過,但是他卻發現了木門上的另一個疑點。
他用手動了動木門與走道之間的接縫處,果然,那個螺絲輕輕一動便掉落了下來。
“老王,幫幫忙……”方健將上面的螺絲輕輕地卸掉,總共卸掉八顆螺絲後,整個木門與走道之間的連接便只剩下了那兩張封條。
“這裡已經被人動過了,才會輕輕用手一擰就擰下來了……”方健小心翼翼地將木門朝牆內靠去,封條紋絲不動。
“看,這樣封條被被保留下來了。”方健將木門打開至容一人身體通過的距離,側身擠了過去。
手電筒裡發出一道淡黃色的光芒,光線中的樓道依然讓方健心中發怵。
“餵!我在外面等你吧……幫你把風……”老王聲音顫抖著朝下喊了一聲,神情緊張,拒絕入內。
方健無奈,只好獨自朝樓道下方走去。
儘管在多日前他已經領略過發生在這間地下室的詭異事件,但是他心裡還是有種恐懼,他寧願這一次自己的猜測是錯誤的。
與何英的那次見面,雖然談不上有多愉快,但他仍不希望她有所不測。
順著樓道,方健下到了地下室,手電筒的光線所及之處,一片狼藉。整個地下室充滿著一種潮濕而腥氣的霉味,令人作嘔。
方健四處看看,沒有發現可容一人藏身的地方,便順著走進了那間密室中的密室。
同樣地,那扇小門洞上,有兩條封條,但此刻,封條已經被撕破,露出裡面黑洞洞的內室。
昔日被人襲擊的情節歷歷在目,方健咽嚥口水,渾身不寒而栗。
進去之後,地面上露出了一個白色的人形畫線,前不久的劉向東,便是在那個位置將方健壓倒在地。
手電筒的光線在這間陰暗潮濕的地下室裡晃來晃去,在靠近最裡面的牆角處,有一堆用塑料布蓋起來的物體。
方健不知道上一次來的時候,這裡有沒有這些東西,但是四下看起來,只有那堆東西看起來極為可疑。
方健哆嗦著,讓自己感覺更像一個男子漢,慢慢朝那堆塑料布走去。
厚厚的塑料布被掀開之後,方健眼前出現的情形讓他幾乎暈倒——
何英以一種極為古怪的姿勢蜷縮在地上,原本肥胖的雙臂和雙腿以一種超出人類身體的扭曲度被捆綁在那身厚實的身體上。全身的皮膚呈現出一種奇怪的紫色,還伴有一團團黑色的痕跡。
那是屍斑!
看情形,何英已經死去多時了。
方健急速朝後退去,跌坐地上。
他忍不住乾嘔起來。
老王站在一樓的樓道口,哆哆嗦嗦地點燃著一根煙卷,心驚膽戰地看著地下室,嘴裡不斷叨唸著“阿彌陀佛”。
一個人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老王的身後。
老王似乎察覺出什麼,慢慢地轉過頭去,看著來人,猛然間發出一陣淒厲的叫喊聲。
方健在地下室裡聽到了老王的叫喊聲,渾身一驚,直感不妙,急忙朝外跑去。
穿過外室,他直接順著樓道跑上去,卻看到樓道口的光線中,老王的身體朝旁倒了下去,然後木門被關了起來,緊接著便聽到了“叮叮咚咚”的釘門聲。
方健大驚,腳下一滑,朝後滾去,手中的手電筒被摔在地,當他再次起身朝樓道跑去的時候,木門已然被人從外面給釘了起來。
“開門!開門!”方健在黑暗中慌亂地撲到門上,奮力地敲打著木門。
當外面的釘門聲結束之後,木門被嚴嚴實實地給徹底封了起來,方健聽到了外面的人離開的聲音,似乎還拖著什麼重物。
“老王!老王!開門啊!開門啊!”方健大聲叫道,但是外面很快就沒有了任何動靜,只有自己的聲音迴盪在整個地下室中。
方健奮力朝木門上撞去,但是木門紋絲不動,幾十年前的木門是用一整塊的木頭製成,根本無法撞開。他只感到手臂肩膀一陣陣生疼,木門卻絲毫未見移動。
“救命啊!救命啊!”方健此刻才意識到自己的衝動,給兇手有了可乘之機。
望著身後黑洞洞的樓梯,方健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迎面撲來!
坐在樓道上,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手機,急忙打開來,卻看到了信號那一欄變成了零!
“救命啊!救命啊!”方健失望至極,再度奮力敲打著木門。
他精疲力竭,喉嚨也喊不出聲來。可他還不敢下去尋找那隻跌落的手電筒,因為那團黑暗之中,還有一具屍體。
想到剛剛看到的情形,方健渾身哆嗦不已。
又驚又懼,方健只感到空氣越來越悶燥,呼吸也越來越急促,漸漸地,他感到一陣眩暈,失去了意識……
當再次醒來的時候,方健看到了潔白的房間、潔白的窗簾、潔白的床鋪和蓋在自己身上潔白的被子,一度懷疑自己是否已經升入了天堂。
但是當看到小李和護士一併走進房間的時候,他才意識到這裡是醫院。
“你醒了……”小李看到方健,驚喜地叫了起來。
“怎麼回事?你怎麼……”方健疑惑地看著小李,頭腦還不是很清晰。
“幸好隊長多了一個心眼,要我趕去河西農場,要是再晚去幾個小時,你就在那個地下室裡被憋死了。”
方健點點頭:“對了,那裡面……有何英的屍體。”
“我們已經找到了。還有那個老頭的……”小李的面色沉重。
“你說老王?”方健驚詫道。
小李點點頭:“他被人用一隻鐵榔頭敲碎了頭蓋骨……”
方健感到一陣悲哀,自己也差點命喪黃泉了。
小李看著他,“奇怪了,你是怎麼跑去那裡的?”
“你們還不趕快通緝何英的侄女和表妹,我就知道,一定就是她們。”方健避開這個話題,提到了那兩個可疑的女人。
“嫌疑犯已經抓到了,也坦白了殺害何英的動機。她是為了得到何英的農場才做下如此愚蠢的事情……只是有點奇怪,她拒絕承認殺害那個老王和把你關在地下室。”
“不是她們還會有誰?”
“我們還得審問,你別緊張。”小李安慰道,看看時間,“隊長說明天開完會就會趕過來看你,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得趕回去了。”
“好吧。那謝謝你了……要不是你及時趕到,我可能……”方健有種說不出來的後怕。
“謝什麼,要謝就謝你姐夫吧,他在接你的電話時就想到了你的安危。我走了。”小李說完便起身離開了。
方健躺下,回想著剛才那一幕,恨不得將那兩個女人捏碎在手心。
但是,為什麼她們不承認這件事?
他忽然想到了出現在劉向東房子二樓的那個黑影。
她又是誰?
方健感到一陣心寒,似乎自己被囚禁在地下室的原因沒有想像的那樣簡單。
病房門被推開了,一名年輕護士走了進來,又加了兩大瓶藥水。
“還要多長時間才完啊,護士小姐。”方健望著那重重的藥水,鬱悶不已。
“還要7個多小時……”護士看看手錶,“明天你就可以出院了。”
方健無語,之前發生的事情讓他無法安靜地躺在這裡吊針水,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7個小時,算算時間,大概在半夜3點多這些藥水才能全部進入自己的體內,那個時間,能做什麼?
方健鬱悶不已,只好躺下,昏昏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他被尿給憋醒了,抬頭一看,藥水幾乎快要滴光了,急忙按下床頭的呼叫鈴。
護士很快將空藥水瓶換走,方健忙不迭地沖向廁所。
回到床上,睡意全無,他看看時間,剛剛好3點過一刻。
窗外醫院的路燈,閃爍著昏暗的光芒,這讓方健心頭鬱悶煩躁不已。
索性下床,避開值班的護士,他來到了醫院住院部的花園,想驅散心頭那壓抑已久的煩悶。
醫院的住院部裡並不安靜,一樓大廳的燈光輝煌,不時有重病患者來來回回。方健從後門處步入花園,在一處安靜的地方坐下。
這座市立醫院位於市區中心,四周都矗立著高高的現代建築,大樓的頂端閃爍著不同色彩的霓虹燈。
放眼望去,醫院後部的這一小塊花園,竟成了難得稀有的安靜之所了。
不遠處的一幢高樓忽然吸引了他,他看到“明月集團”四個大字,正在不遠處的大樓頂端閃爍。
方健望著這四個字,心裡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20分鐘之後,明月集團的大廈前,來了一個人,他站在大廈的對面端詳著大樓裡的情形。
三名保安在大廈的一樓處昏昏沉沉地各自靠在椅凳上睡覺,除開被緊鎖著的一樓大門,旁邊還有一個地下停車場的出入口,但此刻也被關閉了。
方健思忖片刻,他看看大廈的四周,一般的大樓在後面的某個地方,應該還有一個入口。
他若無其事地朝大廈的後面走去,一名保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卻沒有過問,繼續瞇上眼睛。
當保安收回目光後,方健立刻轉身,彎腰閃進了大廈的一側。順著大廈的外圍走廊,他走到了大廈的後面,那裡果然有一個入口。
兩扇玻璃門緊緊地關上,裡面露出燈火輝煌的一樓大廳。大廳裡空蕩蕩的,不見人影。
方健走過去,後門也是關著的,從裡面鎖上了一把軟鎖。
他只能四處查看,希望還有一處不起眼的入口。
最後在靠近衛生間的地方,方健看到了一個緊急通道,而這扇門,此刻是虛掩著的。
當他從緊急通道進入到大廈之後,方健不得不為大廈的管理人員的疏忽感到慶幸。
他放輕腳步,在一樓的木牌上找到了董事長以及高層人員的辦公室,那是在大廈的頂樓——13樓。
方健從緊急樓道往上走,看著黑洞洞的樓道,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他覺得這幢大樓裡除了自己,似乎還有其他人!
這種感覺很快被得到了證實。在走到6樓的時候,他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從自己的頭頂上方傳來——
有人下樓來了。
方健急忙走進一側的樓道,將身體隱藏在一株枝葉繁茂的盆景後面。
他躲藏的位置上面還有一個突出來的平台,恰好擋住了大部分的視線。從方健的角度望過去,藉著樓外霓虹燈的光芒,恰好可以看得到樓道的一半。
腳步聲越來越近,在寂靜無聲的大樓裡顯得格外分明。
方健不由得緊張萬分,心臟突突直跳。
一雙腿很快跨到了方健的視線中,方健心中詫異萬分,那條褲子不像是大樓保安的式樣。
保安統一身著灰藍色的製服,但是眼前出現的褲腿卻是一條牛仔褲。
方健皺眉,難道除了自己,這裡還有別的“樑上君子”?
牛仔褲在樓道口的地方忽然停了下來,方健聽到了一句輕輕的話:“咦?這道門怎麼開了?”這是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方健心裡一聲糟糕,他剛才進來的時候忘記將那扇過道門關上了。
他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靜靜地等待外面那人盡快離開。
那人似乎猶豫了片刻,但很快便離開了樓道,朝樓下走去。他忽然發現,腳步聲不止一人,有兩個不同節奏的腳步聲一起朝下走去。一直到幾乎聽不見了,方健才鬆了一口氣,從盆景後面鑽了出來。
又觀察了一會兒,估計沒有什麼人會再過來,他才往上走去。很快,他走到了13樓,進入13樓的樓道後,他用手電的光亮找到了董事長的辦公室。
意外的是,那間辦公室的門居然沒有上鎖。
方健既驚奇又感到幸運,如此一來他就不必多費周折了。
進入辦公室之後,他才發現這間辦公室是一個面積頗大的套間,外面是一個寬闊的辦公場地,而裡面則還有一間休息室。
外間的辦公室面積雖然很大,但是收拾得併不整齊,一些文件甚至凌亂地被丟棄在地上或別的地方。
方健望著辦公室那些堆積如山的文件,感到一陣頭皮發麻。他所想要的那些資料,究竟在什麼地方?
公司的法人代表名叫張裕明,現年46歲,也就是前晚在城東廢棄大橋失事的那個男人。而他的妻子,名叫梁月梅,也就是被方健救出,卻死在醫院裡的那個女人。
方健想知道的是,這兩個人與“拾夢者”的關係,而辦公室裡的這些資料,似乎都不是他所想要的。
但由於來到此地非常不易,方健還是認真的翻看著各種雜七雜八的資料。大多數的文件都是公司的業務項目,方健看得眼睛腫脹,他對這些東西根本一竅不通。
搜索了一會兒,他忽然聽到門外的走廊上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聽到一人驚呼:“看,張董的辦公室。”
方健暗叫一聲糟糕,急忙彎腰躲進了那張碩大的辦公桌下。
緊接著,他聽到幾個腳步聲進入了房間,燈光忽然亮了起來,又聽到有人驚呼:“怎麼回事?怎麼這麼亂?”
“是不是有賊進來過?”另一個聲音響起。
方健一驚,難道這裡已經有人光顧過了?他忽然想起出現在樓道裡的那條牛仔褲。
“要不要通知警方啊?”
“先通知隊長好了……”那人說完,便打開報話機通告了幾句。
“我們不要動這裡的東西,把門關上,等人來了再說。”
兩人商量完之後,很快退出了房間,將房門關上了。
方健狼狽不堪地從大桌子下爬了出來,小心翼翼地走到門口,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只聽到外面的腳步聲漸漸遠離,才放下心來。
他拉拉門把,發現門把紋絲不動,剛才才放下的那顆心頓時又跳了起來,門被保安從外面鎖上了。
估計是剛才那兩個保安為了保持現場才將房門鎖上的,但卻苦了還在房中的方健。他總不能一直乖乖地等在這裡束手就擒吧。
方健不知所措,要是天一亮,他就更難離開這裡了,他必須得在保安帶人來之前離開這間房間。
他開始四處找尋新的出口,但13樓的窗戶是全封閉式的,窗戶打開的距離根本無法讓人出入。內室休息室裡有一間衛生間,衛生間的頂部有一個通風管道。看著那個不大的通風管道,方健犯難了,他不至於從這裡跑出去吧?
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任何別的方法,他不得不將一把椅子搬進衛生間,用力打開了那個通風管道。
幸好通風管道的空間剛剛好讓他擠過去,方健很慶幸自己永遠也吃不胖,如若身體再寬大些,也就不可能過去了。
爬過堆積著厚厚灰塵的管道,方健來到了隔壁房間的衛生間,好在距離相隔不遠,他很快便來到了隔壁辦公室。
從辦公室裡出去以後,方健急忙下樓。他得盡快離開這裡,否則渾身長嘴也說不清楚了。
一樓大廳裡依然沒有人,方健急忙朝那個緊急出口跑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大喝:
“站住!”
他回頭一看,兩名保安氣勢洶洶地跑了過來,他急忙撒開腿,朝門外跑去。
大街上空無一人,方健不得已,將自己隱藏在一家店鋪旁的垃圾箱後。
兩名保安執著地朝前跑去,方健急忙轉身朝另一個路口跑了過去。
當他狼狽地回到醫院的時候,天色已經快要亮了,值班的小護士趴在桌上熟睡著。方健趁機回到病房,洗了一個熱水澡,又躺在了床上。
想起剛才的那一幕,真是驚險萬分,他差一點又成了盜竊犯了。
可惡的小偷!方健在心裡狠狠咒罵那條“牛仔褲”。
天亮後方健辦理了出院手續,知會了吳林山一聲,便離開了醫院。
從醫院出去的時候,他特意在“明月集團”門口繞了繞。大廈前人來人往,似乎沒有什麼異常,方健皺皺眉,離開了。
回到家,他做的第一件事還是打開電腦,他將“明月集團”四個字敲了進去。在一大堆信息中,他看到了張裕明的字樣。
那是明月集團的官方網站,上面是集團公司的介紹和業務廣告。
“……明月集團是一家綜合性的集團公司,以物流為主導,業務範圍涉及到各個領域……由董事長張裕明先生和總經理梁月梅女士共同創辦,現集團總資產已逾5000萬……”
方健又翻看了幾頁網頁,都是一些業務介紹和聯繫方式,信息價值並不高。
而新聞網站上的信息遠比這些要多得多。
“……據報導,夫婦二人經過20幾年的翻滾打趴,'明月集團'終於有了今天的規模,這與早年二人在西部農場的生活有著天淵之別……夫婦二人除了事業之外,還熱衷於慈善事業的推動,多年來二人所捐贈的希望小學在我省便有數十所……夫婦二人膝下無子,事故發生之後,集團內部將會出現重大變化……”
文章大多都在渲染二人生前的事蹟,以及他們身亡之後那幾千萬財產的安排。媒體對八卦新聞津津樂道,大多數人關心的則是他們夫婦二人死後那些財產的處置,就是沒有一篇文章針對那晚的事故做出正確的分析。
方健有些失望,但是這些資料總比沒有要強。
打開QQ後, “滴滴”聲猛然響起,右下角閃爍著各種各樣的頭像。
逐一打開後,方健失望了,他沒有看到“拾夢者”的任何消息。
他遲疑了一下,給對方留下了一句留言:“明月與此事有何關係?”
現在是下午兩點,估計“拾夢者”此時不會出現。他這段時間已經發現了“拾夢者”的一個規律,他一般出現在網上的時間是晚上12點以後。
難道是現代版的小倩?方健自嘲地一笑,躺在沙發上昏昏睡去,前天所遭遇的事件以及昨晚的虛驚,都讓他身心疲憊不已。
迷迷糊糊地,他似乎看見了一朵色彩艷麗的花朵在眼前不停地晃動著,就像那些出現在張氏夫婦車中的蝴蝶——
蝴蝶!
方健心頭一緊,睜開眼睛,眼前果然出現了一隻蝴蝶。那隻蝴蝶正以一種詭異至極的姿勢在他眼前慢慢飛舞著,揮動著那雙艷麗的翅膀。
方健呆呆地望著眼前出現的這抹艷麗,心頭頓時又浮現了一個美麗的人影——寧夏。
這個名字每在心裡呼喚一次,他的心就會疼一下。
不知不覺,他的眼角慢慢濕潤,沖洗著內心深處的傷痛,眼睛漸漸模糊,那隻艷麗的蝴蝶不知何時又消失了踪影。
一陣奇異的音樂忽然在房間裡響起,方健回過神來,吃了一驚,半晌才反應過來那是自己的手機鈴聲。
“餵?”
“方健,現在在哪裡,來我這裡一趟,立刻!”吳林山在電話那頭口氣嚴肅地迅速地掛了電話,留下發楞的方健。
趕到警局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大多數人開始擁擠在街道上,警局裡卻是人聲鼎沸。
“等會兒我們要審訊何英的表妹和侄女,你想不想听聽結果?”吳林山抬頭看看他。
方健遲疑了一下:“這個……”
“你不用出面,等下我會安排你坐在另外一間房間。”吳林山起身,看看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之後,方健和吳林山一同坐在了一間監視室裡,對面的玻璃窗裡,一個女人神情驚慌地坐在一張凳子上。方健認出了這個女人,她就是出現在劉向東別墅裡那個中年女人。此時她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那種頤指氣使的神態,凌亂的頭髮和憔悴的神情顯示了她此刻的極度不安。
不一會兒,兩名警員坐到了她的對面。除了小李,還有一個方健從未見過的女警員,她面部清秀,神色嚴肅。
例行問題之後,那名年輕的女警員開始了問話:
“陳鳳霞,你和你女兒殺人的動機是什麼?”
陳鳳霞抬起頭來,雙手手指緊緊地扭在一起,關節都有些發白了。
“我……我們想……賣掉那個農場……”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幾乎都虛脫了。方健看著,心裡漸漸沉重起來。
“為什麼?那個農場並不屬於你們。”
“因為……因為……嗚嗚嗚……”陳鳳霞忽然掩面大哭起來,“為了幫我的女兒報仇。”
方健皺眉,這是什麼理由?他看看一旁的吳林山,而後者則鎮定地示意他繼續看下去。
“……何英那個壞女人,為了讓他老公留下後代,把我女兒騙了過來……嗚嗚嗚……”陳鳳霞斷斷續續道,“我女兒不但被那個混蛋糟蹋,還被他們夫婦倆關在那間別墅裡兩年多,變得神誌不清……”
方健詫異無比,這樣的事情聽上去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但是在他看來,那晚的那個女孩神智並沒有那麼不堪。
“……所以我和小芳商量過,我們要讓他們血債血償。”說這話的時候,陳鳳霞的面目變得猙獰不已。
“小芳是你的二女兒,何芳是吧?”警員又問道。
“嗯!”陳鳳霞點點頭,“我們倆是在劉向東那個混蛋死掉以後才被允許來探望我女兒的。”
方健聽到這裡,有些糊塗了,這個陳鳳霞口裡說的那個女兒,到底是誰?
“被劉向東夫婦軟禁在他們別墅裡的,是不是照片上的這個人?”警員遞過去一張照片。
陳鳳霞接過去,嚎啕大哭起來:“我苦命的小紅啊。”
方健更是墜入雲裡霧裡。
吳林山在一旁輕聲道:“我們在劉向東的別墅裡,發現了一具女屍。”
“什麼?”方健大驚,轉過頭來,難道那幾天他在二樓窗戶旁裡看到的那個身影,就是陳鳳霞口中所說的小紅?
“說說事件的來龍去脈吧。”
陳鳳霞抽泣道:“還不都是小芳出的主意。她之前就跟我說過,劉向東這一次死定了。所以,我們就可以為小紅報仇了。”
“她在什麼時候說的這句話?”
“兩個多月前……劉向東死前的半個月。”
方健的呼吸開始急促,難道劉向東的死,真跟這兩個手無寸鐵的女人有關?
“她還說過什麼有關的話題?”
陳鳳霞想了想,搖搖頭:“我不知道,我以為她只是在說些氣話,結果沒想到劉向東他果然……”
“在劉向東死後,你沒有懷疑過你的女兒?”
“我問過她了,但是她總是在敷衍我。”陳鳳霞抽泣道,渾身開始發抖。
方健皺眉深思,這個案件看起來並非想像中的那樣簡單,難道何芳就是那個“拾夢者”?
“你們是在什麼時候決定對何英下手的?”警員在記錄著什麼。
“劉向東死了以後,我們一起來參加他的葬禮……”陳鳳霞神色驚慌不已。
“那麼,這件事情,主謀是誰?”
陳鳳霞渾身抖得像篩子:“是……我……”
“她在撒謊。”方健忍不住叫了起來。
“我知道。”吳林山不緊不慢道。
“也就是說,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做出的決定,然後你讓你的女兒何芳一起下手,殺害了何英?”警員一字一句道。
“我……嗯。”陳鳳霞咬咬牙,點點頭。
“那麼,請詳細地述說一下你們殺害何英的過程。”
“這個……那天晚上……我們找到何英,把她騙到了宿舍區的那間地下室……然後……然後,就把她……把她……”陳鳳霞渾身戰栗不已,說不出話來。
“你們動手的時候,何英做出了什麼樣的反應?殺她的凶器是什麼?你如何用凶器將她殺害的?那個時候,你女兒何芳在做什麼?何英有沒有掙扎?……”一連串的問題從警員口中吐了出來,陳鳳霞驚詫地望著他,根本回答不出來。
“你在殺害何英的時候,她說過什麼話沒有?”警員冷冷一笑。
“我不知道。”陳鳳霞神色慌亂。
“你親手殺害她的,為什麼你會不知道?是因為你沒聽清楚她的話?還是她沒有說過一句話?或是你——根本就不在現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陳鳳霞眼裡的慌亂加深了,看得出來她已經被那些問題弄得手足無措了。
“老實回答!”警員忽然大喝一聲,“何英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陳鳳霞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渾身發抖地哭了起來:“我不知道。我當時不在那裡啊。”
方健鬆了一口氣。
“哼!又是一個愚母。來為女兒頂罪的。”一旁的吳林山嘆息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說!”警員厲聲喝道。
“都是……都是小芳的主意啊。”陳鳳霞哭道,“我之前就勸過她了,但她不聽,說是一定要給小紅報仇!”
“你們是哪一天來到本市的?”
“上個月。”陳鳳霞渾身哆嗦不已,“半年前,小芳就開始有點古怪,一直對我說起小紅的事。我知道她跟她這個姐姐,也沒有感情,但是不知怎麼最近半年來,她總是在我耳邊提起這件事。”
“哪件事?”
“就是……就是……”陳鳳霞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咬咬牙說道,“就是何英想要小紅給她老公生個孩子。”
警員看看她,神情沉重:“你是小紅的母親,為什麼你願意讓自己的女兒去做這種事?”
“小紅……小紅不是我生的。她是我那死鬼前妻生的,自小就有點傻乎乎的。當時何英來跟我說這件事的時候,我本來也覺得不太好。但是又想,反正像小紅這樣的傻子,在我們老家那邊不可能會有人願意娶她,那還不如讓她給劉向東生個兒子,以後日子也會好過一些……”說這話的時候,陳鳳霞似乎並無愧疚。
“何英給你們什麼條件?”
“她說……小紅若生個兒子,就給10萬,如果生個女兒,只有5萬。”
“所以你答應了?”警員冷笑一聲。
陳鳳霞面不改色:“為什麼不答應?她留在家裡也是個吃乾飯的貨。有人要她,算她走運了……”看著警員越來越鐵青的臉,她的聲音才慢慢低了下去。
“何芳為什麼無故提到何紅在劉家的事?她最初的說法是什麼?”
“這個……我也不知道,她有一次跟我提起小紅的事,然後又問劉向東的事情……”
方健眉頭深蹙,看了一眼吳林山,欲說還休。
“問他什麼事?”
“還不是些雞毛蒜皮的事……”陳鳳霞眼皮低了下去,眼神躲閃。
警員皺皺眉頭,忽然喝道:“到底是什麼事?”
陳鳳霞渾身一震,急忙道:“她問我劉向東是不是有一大筆財寶藏在農場?”
“你怎麼回答?”
“我當然不知道,所以就跟著她來了。”陳鳳霞嘀咕道。
“但你們是來調查劉向東財產的,那麼劉向東的死亡與你們有沒有直接聯繫?”女警員翻看著資料道。
“我不知道。”
“你女兒何芳與此事有關係嗎?”
陳鳳霞遲疑了一會兒。
警員抬起頭來:“說實話!”聲調提高了。
“我……我不知道。”陳鳳霞慌張地看著她,搖頭道,“那個混蛋不是說被嚇死的嗎?跟我小芳有什麼關係?”
“你不知道?”女警員的聲調也提高了。
陳鳳霞低下頭,手指扭來扭去,嘴巴緊緊地閉著。
“作偽證的罪可也不輕啊。”警員慢條斯理道。
陳鳳霞猶豫了好半天才道:“我真不知道,小芳沒有跟我說這個。”
“那她向你提過一些什麼?”
“我真不知道啊。只是她那段時間有點古里古怪的……”陳鳳霞神色慌亂,“像是中了魔一樣!”
“什麼意思?”
陳鳳霞抬起頭來,眼神閃爍:“是不是我說了,你們會減輕小芳的罪?”
女警員冷冷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好吧,我說……”陳鳳霞尷尬一笑,“劉向東死前的那個星期,有一天我無意間聽到小芳獨自一人在說話來著。”
“說什麼?”女警員皺眉道。
“她說……她說……”陳鳳霞的臉上忽然出現了一種古怪的神色,在方健看來那是一種驚懼的神色。
“說什麼?”警員不動聲色道。
“她獨自一人在廚房裡說'你終於來了'。”她忽然開始發抖,“我以為她在打電話,但是……但是……她真的在和那個……那個……”她有點說不下去了。陳鳳霞的額頭上滲出冷汗,渾身抖得像篩子。
“什麼?”女警員皺眉追問道。
“她……她在和那個東西說話。”陳鳳霞的眼神裡有一種突如其來的令人心悸的戰栗,嘴唇哆嗦不已,“她在和那個東西說話……”
“什麼東西?”
“那個東西。”陳鳳霞有些惱了,道,“就是鬼魂。”
警員一愣,詫異道:“你怎麼知道何芳……在和鬼魂說話?”
“因為……因為她……她真的在對著那個東西說話啊。”陳鳳霞幾乎站了起來,大聲道。
“那麼,你……看得見嗎?”警員緩和住陳鳳霞的情緒,口氣柔和下來。
“我當然看見了。”陳鳳霞滿臉通紅,渾身哆嗦,“我看見了……看見了。”
方健詫異萬分,朝吳林山望過去,只見他神色凝重,單手支住下巴,沉默不語。
女警員神色詫異,和一旁的同事交換了一下眼神,又朝隔壁吳林山的方向望去,接著小心翼翼地問:“你看見的那個——鬼魂,是什麼樣子?”
“是一隻白色的蝴蝶。”陳鳳霞面色發白。
方健心中驚呼起來,白色的蝴蝶!
“小芳不停地對著那隻蝴蝶說話……”陳鳳霞神色驚慌起來,“我那個時候就知道會出人命了。”
“你能確定……你看見的那隻……蝴蝶,就是鬼魂?”女警員似乎有些啼笑皆非。
“當然。在我們老家,見到這種白色的蝴蝶是非常不吉利的,肯定會死人。”陳鳳霞叫了起來,“小芳一定是被什麼東西纏住了,才會鬼迷心竅做了這些事情。”
“這麼說,你認為何芳的所作所為,並非出自她自己,而是被'什麼'東西所迷惑了?”女警員冷笑道。
“不然她不可能忽然提出要來她姑父這裡打工。”陳鳳霞滿面通紅,口氣堅決。
“也就是說,何芳與你一同來河西農場,你覺得是完全沒有任何前兆的?”
陳鳳霞搖頭:“沒有,在半年之前,小芳甚至都連劉向東的全名都叫不全。”
女警員神色疑惑:“所以你認為何芳做這些事,是被'鬼'迷了心竅?”她特意強調了那個“鬼”字。
“不是那樣,還會有誰?”
“何芳有男朋友嗎?”女警員忽然冒出一個無關的問題。
陳鳳霞愣住了,疑惑地搖搖頭:“我不知道。”
女警員抬起頭來:“是沒有還是你不知道。”
“我……”陳鳳霞低頭想了想,“家鄉那邊倒是有一兩個對她有意思的,但是我沒覺得她喜歡過誰。”
“何芳來河西農場之前,還在什麼地方打過工?”
“在H市的一家運輸公司,但沒有兩個月就又回家了。”
“除此之外,她還和什麼人有過密切的來往?本市她有沒有認識的人?”
陳鳳霞神情疑惑:“警察同志,這些問題,和小芳的案子有關嗎?”
“我沒有讓你提問吧。”女警員冷冷一句,“回答我的問題。”
“我……不知道。”陳鳳霞訕訕道。
“說實話!”女警員的聲調提高了。
“我……真的不知道啊。她連電話都不給我看一下,只知道躲進房間裡神神秘秘的……警察同志,我真的不知道啊。”陳鳳霞急了,忙申辯道。
“那麼何芳這一次的出逃,你覺得她會去哪裡?”
出逃?女警員的這個問題讓方健愣了下。他望向一旁的吳林山,他的臉上毫無任何表情。
“我真不知道,但是一定不會回老家了……”陳鳳霞滿臉無奈。
女警員定定地望著她半晌,忽然道:“好了,你出去吧。”
“我……沒事了嗎?”陳鳳霞愣住了。
“在案子結束之前,你不得離開本市,警方會隨時傳訊你。”女警員示意道,“在這裡簽個字。”
“哦……”陳鳳霞滿臉茫然地走了過去。
方健大為不解:“什麼意思?就這樣放了她?”
“還能怎樣?”吳林山道,“陳鳳霞並非兇手,也沒有參與謀殺,並且對事件完全不知情。”
“何芳跑了,那這個案件怎麼破獲?”方健急了,“把我關在地下室的兇手是不是她?”
“我不能確定,因為何芳在你遇襲的前一晚就已經潛逃離開了本市。至於陳鳳霞,她事發時,正在劉向東的住宅內。”
“難道,還有別的人?二樓出現的那個黑影,對了,是不是那個何紅?”
吳林山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道:“何紅早就已經瘋了……在你遇襲的前天夜裡,她就用水果刀割斷了自己的手腕……”
方健愣住了,身體有些無力。之前他甚至以為,出現在二樓的那個長發女子,就是寧夏。
“隊長。”一旁的房門響了起來,剛才審訊的女警員走了進來,看得出來她滿臉的疲憊。
“小沙,進來,辛苦你了。”吳林山微笑道,“調來我這邊,是不是有點不適應啊?”
“隊長說笑了,去哪裡不都是一樣。”名為小沙的女警員好奇地看看方健。
“這是我的小舅子方健,在農場裡被關在地下室的就是他,說起來還真是丟臉。”吳林山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神色。
方健神色尷尬。
“你好,我是沙若欣,剛剛調來和吳隊長一起的同事,你叫我小沙、若欣或者沙沙都行。”沙若欣爽朗一笑,將方健心頭的陰霾一掃而光。霎那間,他忽然想起了寧夏。
“你覺得剛才陳鳳霞的話,有幾句是真的?”吳林山看方健開始出神,將話題拉了回來。
“百分之八十。”沙若欣搖搖頭,“她對我們還是很有保留的。”
“不過現在可以確定,何芳殺害何英夫婦的動機,不像陳鳳霞所說,僅僅是為了得到農場那樣簡單,我猜測應該來自於一個外力。”吳林山道。
沙若欣點點頭:“那還得從她接觸過的人找起。”
“那就行動吧,你大可去安排人手,去她去過的地方,都找一找……”吳林山點頭。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方健抬了抬手,“不知道你們查找過網絡嗎?”
沙若欣和吳林山愣住了,不明其意。
“現在的年輕人,有哪個沒有QQ或是msn?如果按照剛才的推論,何芳的動機來自外在因素,那會不會來自於那個虛擬的世界?”
方健的問題讓沙若欣和吳林山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