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匡蒂科,韋布放下裝備,和其他隊員一樣做了匯報。他們能解釋的不多。韋布相信子彈可能是從房子外面飛進來的。如果真是這樣,子彈一定還在房子裡什麼地方,可嵌在牆上的子彈很多,都需要清理出來和他們的武器一一對照。狙擊手們也做了匯報,韋布不知他們聽到看到些什麼情況。如果子彈是從外面打進來的,狙擊手們一定會注意到些什麼,他們幾乎把整個地方全圍起來了。就韋布所知,沒有一個人從房子裡出來。可如果子彈真是從外面射的,那就是說,營救隊員出現之前射手早已等在那裡了。那麼,這說明營救隊的突擊行動可能又一次事先走露了風聲。這些可能性中沒一件是好消息。
華盛頓外勤辦公室正在搜索著整座營地,尋找將“自由”們和C小隊被襲事件聯繫起來的進一步證據。韋布希望他們能找到些什麼,徹底查明事情的來龍去脈。
衝過淋浴換過衣服,韋布和羅馬諾正準備離開隊部,貝茨在走廊裡堵住他們,示意兩人跟他走進一間空辦公室。
“我猜我一定是顆災星,珀斯。”韋布說。他只有一半開玩笑的意思。他真的懷疑自己不知怎麼忽地成了個掃把星。
羅馬諾大著嗓門道:“不,真正的災星會讓咱們死人,而死的就不是他們了。我就從來不道歉,說我從什麼地方活著出來了。就跟開飛機似的,伙計,只要能著陸,不管怎麼著陸都是好的。”
“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貝茨道。兩人閉上嘴。
“媒體會為這件事剝了咱們的皮,可我們還能對付。”他說,“但是有兩個傢伙不服從命令,這我可對付不了。”
“他們人手不夠啊,珀斯,”韋布說,“還有,我簡直不敢相信,你居然不告訴我。還是我提醒你攝像機的事呢。”
貝茨逼近他的臉。
“我沒告訴你,韋布,就是為了不發生剛剛發生的事。”
韋布毫不畏縮。
“不管我在沒在那兒,結果還是一樣。人家朝你開槍,你就開槍還擊。還有,我可不會讓我們的人打起來人手不夠。想把我攆出調查局,你愛怎麼幹怎麼於好了。下回我還是一樣。”
兩個人怒氣沖衝瞪著對方,最後大家表情都緩和下來。
貝茨坐下來,搖著頭。他抬頭看看兩人,示意他們也坐下。
“去他的,”貝茨說,“反正再壞也壞不到哪兒去了,我操的是哪門子心?”
“如果你當時擔心會出這種事,為什麼不派別動隊去?”韋布問。
“不是我做決定。命令是從上面高層傳下來的。”
“有多高?”
“跟你沒關係。”
“如果這件事弄得要把我的脖子圈進繩套,那就跟我有關。”
貝茨還是頑固地搖搖頭。
“如果子彈真是從外面射進來的,有人肯定事先知道我們要打那個地方。”羅馬諾說。
“分析得真精彩,羅馬諾,記得提醒我提拔你。”貝茨譏刺地說。
“任何地方都可能走露風聲,”韋布說,“從下往上,從上往下,什麼地方都可能,對嗎,珀斯?”
“住嘴吧,韋布。”
“那你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可以告訴我們?”
“情況是這樣,今天晚上還不算白費。”他轉身從後面桌上拿了份卷宗打開,“從'自由'那兒發現了些很有意思的材料。賽拉斯·'自由'也是被打死的一個,和他一塊被擊斃的還有幾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四個沒到投票年齡的年輕人。我猜自從學校槍擊事件之後,那伙'自由'不太得人心哪,招不到人手。”
“可死人裡頭沒有歐內斯特·B·'自由',”韋布說,“我查過。”
“沒有,沒有歐尼。”貝茨從卷宗裡抽出幾張紙,“但我們倒真從一幢房子的地板下面發現了許多製造炸彈的材料,還有,關於利德貝特法官、斯科特·溫戈和弗雷德·沃特金斯的三份情報資料。”
“這下庭審便當了。”羅馬諾說。
“還沒完呢,我們還發現一批奧施康定、波拷塞特和波可丹,在街上能賣一萬美元。”
韋布有些吃驚。
“'自由'插手處方藥的黑市交易?”
“成員少了,可能資金也越來越不夠,奧施康定在鄉下可是能掙大錢的東西。都說得通。”貝茨說。
“該死的,你覺得這其中的關係會不會就是科夫正在調查的東西?'自由'在特區弄個假毒品活動中心,騙倒科夫,營救隊來了卻被一掃光?”
貝茨已經點起頭來。
“還有,說不定就是他們逼著韋斯特布魯克和其他幫派聯合起來。”貝茨補充說。
雖然韋布也贊同地點著頭,可有些事就是覺得不對勁。
“我們還發現了這個,”貝茨接著說,“一份過去和現在所有自由社團成員的名單。”他望著韋布,“想猜猜以前還有誰當過'自由'嗎?”。
韋布搖搖頭說:“我太累了,腦子轉不過來。告訴我。”
“克萊德·梅西。”
韋布一下子將奧施康定的事拋在腦後。
“你開玩笑。”
“十年前加入的,里士滿事件兩個月後退出。'自由'們記錄搞得不錯,可能是為了以後鈔票不夠時勒索那些前成員。三K黨好像也乾過這類事。”
“梅斯是個'自由'分子,後來居然跳槽到特區黑人聚居地當了黑人的打手。真是上帝顯靈。或許那人只是四下找工作,有活兒就乾?”
“不知道。我們現在沒了他的下落。哦,另外還有屍體的事。”
“另外什麼屍體?”
“安托萬·皮布爾斯,頭部中槍,我們昨晚發現了他的屍體。”
“你認為都是韋斯特布魯克乾的?”
“這樣說得通。當然,這件案子到現在為止還沒什麼說得通的事。”
韋布拿不定主意,應不應該把克萊爾撞上個假扮大F的人這件事告訴貝茨。他最後決定不跟他說。韋布覺得皮布爾斯的死不大可能是那個巨人幹的,可他沒理由幫大F的忙,而且,現在告訴貝茨可能只會把事情攪得更糊塗。
韋布伸出手去拿那份文件。
“我瞧瞧行嗎?”
貝茨瞅了他好一會功夫。
“當然。可如果你發現什麼古怪,拜託,離開這間辦公室前讓我知道。”
羅馬諾走出辦公室跟路過的一個H小隊隊員說話,韋布則一頁頁翻著文件。這兒有張年輕些的克萊德·梅西的照片,擺出姿勢,身穿戰鬥服,右手機槍,左手霰彈槍,立眉瞪眼,那表情沒準兒能把狗熊嚇跑。韋布還在材料裡看見梅西吃的超速罰單,貝茨以前提到過。他看看罰單,抬頭道:“這麼一位,只有幾張超速罰單?”
“餵,生活就是這樣。他要不就是運氣好,要不就是非常小心,也許二者兼備。”貝茨說。
“租用的卸下機槍的卡車呢?”
“倒真是賽拉斯·'自由'租的,我們核對過租車公司。他們還記得他,可租車一個星期之後,他打了個報告,說卡車被盜。”
“倒是方便。”韋布說。
“不,這是策劃大行動的人慣用的手法。租輛車,然後說被偷了。再把車藏在什麼地方,裝上滿滿一車炸藥,或者,在這個案子裡,裝上機槍。”
“這輛租的卡車就是直接證據,說明'自由'和C小隊事件有關。”韋布說。
“出了昨晚的事,這種證據我們真的用得上。”貝茨陰鬱地指出。
韋布的下一個發現讓他忽然覺得嘴裡髮乾。他抬頭望著貝茨,給他看那一頁。
“這是什麼?”
“噢,這玩意兒倒挺不錯,是'自由'搞的新聞簡報。我猜他們想讓組織裡的成員知道他們幹的那些謀殺啦傷人啦之類的事。這東西準是近來才有的,以前我從來沒聽說過。你相信嗎,他們居然還搞了個網站。”
貝茨的話韋布沒有聽見,他隻死盯著新聞簡報封面上醒目的名稱。
咒你下地獄。這就是自由社團新聞簡報的名字,也正是凱文·韋斯特布魯克在巷子裡對他說的那句話。
韋布和羅馬諾走向那輛克爾維特。韋布還在沉思他剛才的發現。一切都是那麼隱晦,捉摸不定,好像一場噩夢將醒未醒時分的情形。你知道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潛伏在附近,可就是抓不住它,無法確定。
韋布將裝備裝上克爾維特,準備坐在駕駛席旁邊。
羅馬諾一直注視著他,臉上的神色近乎同情,這人以前可從沒出現過這種表情。
“餵,韋布,你知道,咱們一起這麼多年了,我從沒讓你開過這東西,一次都沒有。”
韋布有點摸不著頭腦。
“什麼?”
“你來開車,送咱們回牧場,怎麼樣?跟你說,情緒糟糕的時候,沒什麼比駕駛這輛車更讓人長精神的了,包你馬上好。”
他們駛到95號州際公路時,韋布轉向南,從一個正在開罰單的巡警身邊開過。時間還早,沒到高峰期,又是逆著車流走,他們這邊車道上空空蕩盪,基本沒什麼車。
他們在一家小餐館前停下車,進裡頭點了咖啡。
侍者走開後,韋布傾過身子。 “我希望你準備好了,等著為'自由'的事遭殃吧。”羅馬諾聳聳肩,什麼都沒說,“會來的,你也知道。”
“隨他們便。那些狗東西自找的,膽敢於掉C小隊。”
“可他們還沒被定罪,保利。”
“他們如果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肯定是那伙混蛋幹的,局裡的大官們不會批准襲擊。”
韋布靠在椅背上。 “這件事我總覺得有問題。大家都要我們相信剛被消滅的那些傢伙狡猾透頂,能用從軍隊偷來的速射機槍架設自動火力點,幹得巧妙極了,沒一個人發現。還有,他們謀殺了一位法官、一位檢察官和一位律師,用的都是最複雜的炸彈,還差點沒把比利·坎菲爾德跟你我一塊炸死。現在又說他們操縱大規模毒品交易,其活動一直搞到了特區。而這一切,都是為了報復一件多年前發生的事?見鬼,我們打死的大多數人,歐尼和他那一夥襲擊學校時他們還在上六年級。蠢頭蠢腦的哨兵玩電子遊戲,一夥人裡總共就一挺衝鋒槍。這些都對不上啊,保利,還是我想錯了?”
“不,這些是對不上,”他贊同地說,“可咱們有直接證據,上法庭贏官司足夠了。誰還在乎'自由',都是一幫人渣。”
“這話不錯,誰在乎'自由'?他們是最好的替罪羊。還有,人人都認為他們把歐內斯特·'自由'劫出了一所最大限度防範的監獄,離這兒兩千英里。可他不在營地裡。我在想,就憑那幫不成器的東西,能把歐尼劫出獄,就跟說他們能炸掉白宮一樣不可能。”
羅馬諾瞪著韋布。 “好吧,你有點說動我了。你想的是什麼?”
“我在想,為什麼一個又橫又硬的街頭毒梟肯勞神把地道的事告訴我。我還在想,為什麼一輛登記在賽拉斯·B·'自由'名下、後來報告被盜的卡車恰恰被攝像機錄了下來,位置不偏不倚,正巧在我們認為機槍運進去的地方,還有,不早不晚,剛好在我們得知地道的事之後。說不定那輛卡車真的被偷了。可你說得也對,現在只需要把已知的事實聯繫起來。什麼事都正好對上,從起訴檢察官的角度看,案子清清楚楚。可我不這樣看,賽拉斯那老伙計也不會笨到這個地步。我也不認為我的老朋友弗朗西斯·韋斯特布魯克有那麼好心腸。”陽光照進來,韋布從餐館臟兮兮的窗子望出去。
“我的直覺告訴我,有人想消滅'自由',咱們剛剛替人家把這件事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