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獨自生還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獨自生還 戴维·鲍尔达奇 5686 2018-03-22
蘭德爾·科夫無法接近提供奧施康定的組織,找不出供貨源頭,他只好改變戰術,決定不從供貨方、而是從買貨方下手。他用上了T告訴他的情報,釘上一個據T說近來正搞這類毒品交易的團伙。 樹叢很密,科夫從裡面穿過,極力保持人類能達到的最大限度的安靜。他在樹叢邊停下腳步,蹲下觀察前面的形勢。一條土路蜿蜒穿出肯塔基和弗吉尼亞西部的森林,那些車輛就停在路上。如果科夫有支援力量可供召喚的話,他一定會召喚增援的。 他早先想過帶上文納波,可桑尼為他做的已經夠多的了,他還有老婆孩子,馬上就要退休。科夫可不願讓他這時候出什麼事。 幾個人朝其中一輛車聚攏過來。科夫伏得更低一點,他掏出夜視單筒望遠鏡,想看得更清楚些。那些人拿著裹著塑料的東西,科夫的猜想得到了證實:不是一塊塊的可卡因,看上去像上萬粒藥片。他掏出不帶閃光燈的照相機拍了些照片,考慮接下來該做什麼。他能看見的至少就有五個人,都帶著武器,他無法一點風險都不冒就把他們逮捕起來。科夫正想著下一步行動,卻沒留意到風向稍微改變了一點兒。他一直沒注意到這點,直到在他視線之外趴在卡車後面的那隻狗繞過車輛,朝他直撲過來。

科夫壓低聲音咒罵著,轉身飛也似的逃進樹林。可那隻狗速度更快,每跑一步便離他近一分。科夫膝蓋受過傷,無法跟它較量。還有一些聲音也沒給他帶來更大希望,那是兩條腿的畜牲朝他追來。 他們在一片沼澤地堵住他。狗露出獠牙撲向科夫,科夫用手槍瞄準,一槍把它打死。這也是他最後一次開槍了。一排手槍平平指向他,他把槍舉向空中投降。 “扔下槍。”一個追擊者道,科夫扔掉手槍。 幾個人走近,其中一個搜了他的身,搜出他藏在外套袖口的另一枝槍,還拿走了他的照相機。尼莫·斯特雷特跪在狗旁邊,輕輕撫摸著它。接著他怒視著科夫,好像他剛割斷了他母親的喉管。 斯特雷特抬起手槍,朝前邁了一步。 “老壞種我養了六年,真是條好狗。”

科夫什麼都沒說。另一個人用槍狠狠揍在他背上,科夫只哼了一聲。 斯特雷特走得更近一點,一口啐在科夫臉上。 “我真該死,上回把你的車推下山時沒看看你死了沒有。你本該把那天當成你這輩子最走運的日子,然後滾出城去。” 科夫仍舊一言不發,卻朝斯特雷特靠近一小步。他掃了眼其他那些人,這些處方藥的買家是本市人,都是黑人。 斯特雷特扭頭朝肩後看了一眼,望望那輛馬匹拖車,又回頭看著他抓住的人,笑了。 “伙計呀,你非管別人的事不可嗎?嗯?”他用槍拍拍科夫的臉,接著把槍猛地砸在他臉上,“問你問題你就得回答。” 科夫的回答是照著對方的臉啐了一口。 斯特雷特擦擦臉,把槍頂在科夫太陽穴上。 “跟你的小命說再見吧。”

刀子閃出袖口,就是科夫藏第二枝槍的同一隻袖口。只要搜查者在一個地方發現了武器,同一處地方他便再也不會搜了。相反的例子科夫從來沒有遇上過。科夫瞄準的是心臟,可他在泥濘裡滑了一下,斯特雷特的動作又比他預計的快了一分,刀子只深深扎進斯特雷特的肩頭。斯特雷特倒在一汪泥水里,那把刀還插在肩膀上。 科夫挺身而立,瞪著圍住他的人。 這一瞬間。對科夫來說,世上一切聲音好像全都沉寂了。他在腦海中看見妻兒朝他奔來,隔在他們中間的只有美麗的鮮花,其他什麼都沒有。妻兒的笑容和即將到來的擁抱驅散了他這一生所有的不幸。驅散開的不幸真是太多了。 接著槍響了。科夫連中數槍,倒下了。就在這時所有人都抬頭望著天空,空中傳來一架直升機螺旋槳的嗡嗡聲。幾秒鐘後,燈光照在樹梢上。

斯特雷特跳起來。 “咱們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斯特雷特十分強壯有力,雖說負了傷,還能抱起那隻死狗,將它抱走。不到一分鐘這地方便空無一人。直升機飛走了,機組成員顯然並沒有意識到下面發生的事。斯特雷特錯了——直升機僅僅搭載著一群很晚才散會的生意人。 夜之聲重新籠罩著這裡,黑暗中傳來一聲呻吟。 蘭德爾·科夫掙扎著想爬起來,可儘管體格強壯,他還是做不到。五顆子彈中有三顆陷進他穿的防彈衣,可另外兩顆直接命中的子彈重創了他。他又倒在地上,血把周圍的水都染紅了。 已經很晚了,克萊爾還在辦公室工作。大門鎖上了,辦公樓裡還有保安,她覺得比她住的旅館還安全。那顆從韋布那兒拿來的奇特藥片,她藥房裡那位朋友把化驗結果告訴了她。克萊爾原以為那是某種強效巴比妥類催眠藥,她仍然覺得韋佈在那條小巷癱瘓無力的原因可能是藥物交叉影響造成的延遲性副作用。這種理論當然頗為牽強,但從她所掌握的情況來看又找不到其他解釋。朋友的電話徹底推翻了她的假定。

“這是顆安慰劑,”她的朋友告訴她,“就是藥物測試中對照組的被測對象服用的無效藥。” 安慰劑?克萊爾目瞪口呆。其他藥片都沒什麼異常。 現在她坐在辦公室裡,極力想理出個頭緒來。 不是藥物交叉作用,那又是什麼?她絕不相信凱文·韋斯特布魯克給韋布下了咒語,就是那旬“咒你下地獄”。可這句話的確對他產生了某種影響,要不就是他突然垮掉了? 韋布讓她留著凱文的寫生簿,她拿起幾本看著。凱文拿著遙控器的那張已經直接送交FBI,這種畫簿子裡再也沒有了。克萊爾研究著她手頭那些畫,很多畫得非常專業。那個男孩真的很有藝術天分。寫生簿裡沒有什麼地方寫著“咒你下地獄”。不會那麼容易,克萊爾想。她重新想著這些話的措辭。聽上去很古老,內戰時期?可能還要更早些。

“咒你個魚雷,全速前進。”據說法拉格特海軍上將在內戰時期一次海戰中說過類似的話。 克萊爾在一張紙上寫下這些話。內戰時期——韋布是這麼想的。奴隸制、黑人和白人、白人至上主義者。她想著,眉頭皺了起來。忽然間豁然開朗。 可克萊爾的下一個念頭是:不可能。 自由社團?咒你下地獄,她看著電腦,真有這個可能。鼠標幾下點擊,幾分鐘她便有了答案。自由社團有個網站。這是個令人作嘔、充滿仇恨的宣傳工具,估計他們藉這一手段將那些愚蠢狂熱之徒招到自己麾下。一口氣突然哽在咽喉——她看見了。 正在這時,辦公室驟然間一片漆黑。斷電的時間和她剛剛發現的東西正巧碰在一起,克萊爾不禁嚇得叫出聲來。她馬上抓起電話撥打大門的保安值班台。

電話里傳來警衛讓人放心的聲音。克萊爾說明了情況。 “不是大樓的故障,丹尼爾斯大夫,我們下頭燈還亮著呢。可能是電路上哪個保險跳閘了。你要我上來嗎?” 她望望窗外,見四周大樓都亮著燈。 “不用,沒關係,我好像有個手電筒。如果只是這個毛病,我自己能把它合上。” 她掛上電話,在書桌里外亂翻一氣,總算找到手電筒,摸索著走出辦公室,來到黑黢黢的候診區。她跌跌撞撞走到小隔間,動力盒就在裡頭。克萊爾一轉門把,門鎖著。有點奇怪,她想,接著想起隔間裡還有辦公室的電話和保安線路。這些線路當然應該保護起來不讓人隨便亂碰。可這麼一來,她怎麼才能把跳閘的保險合上呢?她想是不是該收拾收拾回旅館,可她所有的筆記都放在這兒,又沒有可以在旅館上網的手提電腦。

她用電筒照著門鎖。看上去挺簡單的嘛。她走進小廚房,找了把螺絲刀,又回到隔間門旁,用胳肢窩夾著手電筒來對付那把鎖。克萊爾費了約五分鐘,門鎖終於投降。主要是運氣好,而不是手藝高。她打開門,用電簡往裡照照,四下看看,很快便看見動力盒。真是主線路跳閘。她啪地合上閘,燈亮了。 正準備關上門,有什麼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貼著牆向上走的動力線上聯著個小裝置。克萊爾對這些不大懂,可她覺得這東西顯得不對勁兒——簡直像個竊聽器。 或許是因為她剛剛發現的東西,或許是因為過分多疑,克萊爾突然覺得一陣驚恐襲來。她一頭衝出小隔間,根本沒注意到門框上那個無線觸發按鈕。只要有人打開動力間的門,這個按鈕式裝置便被啟動。

她跑進自己的辦公室,四下張望。目光從地板掃過牆壁,最後停在天花板上。她抓起辦公桌旁的椅子,踢掉鞋子,站到椅子上伸手夠那個煙霧火警探測器。她和執法機構的人員相處多年,知道別人最喜歡利用煙霧火警探測器這個地方安裝竊聽器。她把探測器從天花板上扯下來,裡面聯著一個本來不該在這兒的東西。單單她的辦公室有呢,還是其他辦公室都裝了? 她扔下探測器,任由它在天花板下晃蕩。她跳下椅子,沖向隔壁歐班倫的辦公室。門鎖著,門鎖和動力間一樣。她又一次用螺絲刀撬開鎖,進了門,打開燈朝上看。那兒也有個煙霧火警探測器。她扯下探測器,裡面也聯著同樣的可疑裝置。她正想朝下一間辦公室跑,忽然看見桌上攤開的檔案。 檢查同事的檔案與她的全部職業本能相悖。不過在目前情況下,情有可原,她對自己這麼說。

她拿起檔案,上面的名字寫著黛博拉·賴納。 韋布提過她,他一位隊友的寡婦。她飛快地翻看了好多頁。賴納女士看歐班倫已經很長時間了,來的次數也很頻繁。讓克萊爾吃驚的是記錄的催眠次數:幾乎每次這個女人來,歐班倫都給她做了催眠。 克萊爾漸漸明白了一件可怕的事。她注意到賴納女士看病的部分日期。出現在她眼前的一個日期正是韋布的小隊在院子裡遭到屠殺前三天。 她放下這份文件,搜起歐班倫的檔案櫃來。同樣鎖著,鎖也同樣簡單。她很快便用螺絲刀撬開門。再也顧不上職業規範了。她搬出檔案,這兒有很多FBI各部門特工及其家屬的檔案。她瀏覽著其中一些檔案,跟賴納女士一樣,病歷中全都有數量多得非同尋常的催眠療程。 克萊爾飛快地轉著腦筋。催眠術是頗為奇特的,在極少數情況下,你可以利用這種手段讓人做出他或她在正常情況下絕不會做的事情。你還可以把人置於催眠狀態,讓他或她徹底放鬆,舒舒服服,同時輕信他人。接著巧妙地刺探情報:這位身為特工的被催眠者在幹什麼?或者,換了特工的配偶:那位當丈夫或做妻子的在做什麼? 對埃德·歐班倫這麼有經驗的人來說這一切都相當簡單。而且,就像她對韋布做過的一樣,他總是可以發布一道精心編制的後催眠暗示,將催眠時發生的所有可疑事件清除個千乾淨淨,甚至連患者曾被催眠這件事都抹掉。我的上帝,克萊爾想,黛比·賴納可能不經意間幫助謀殺了她的丈夫。 克萊爾凝視著檔案櫃,她的目光停留在不在那裡的某些東西上。字母L下有幾個姓氏以L開頭的患者,可那裡還掛著個空空的大文件夾。克萊爾懷疑韋布的檔案原來會不會就放在這裡。可歐班倫給她的那份檔案比她見到的這個空地方小得多,除非他並沒有把全部檔案都給她。那人會不會扣下部分文件?她知道歐班倫是個極其自信、甚至有些傲慢的人,他覺得沒人比他更聰明,也沒人有他那麼多經驗。他非常有可能扣下部分信息,讓她在黑暗中摸索。也許,除了職業上的虛榮心,他還有更強烈的理由,需要讓韋布繼續當他的病人。 她當即在辦公室里四處搜尋。她搜遍了這人的辦公桌,以及其他任何可能藏匿被他扣留的文件的地方。一無所獲。她又一次抬起頭,天花板是可以拆卸的那種。她再次爬上椅子,手持電筒,頂開一格天花板,用手電筒向裡照,幾乎立即發現支撐天花板的金屬框架上放著一個小盒子。她把椅子挪近些,迅速把盒子取下來。裡面放著韋布的其余文件。她坐下來細細審視,發現這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寶藏。克萊爾不住搖頭驚嘆,每翻一頁都有驚人的發現。 她知道,歐班倫是個極度講求條理的人,幾乎到了著魔的地步。他們倆以前還因此開過玩笑。他的筆記極其精確,一絲不苟。這些筆記加了密碼,對外行來說完全不可理解,但克萊爾卻從中發現,韋布母親去世後到他這裡求診時,他對韋布做過多次催眠,次數甚至比黛比·賴納還多。和克萊爾的做法相似,每一次歐班倫都採用後催眠暗示,將催眠過程從韋布意識中擠出去。克萊爾看到一處時驚跳起來,在一次催眠中,韋布向歐班倫透露了他繼父死亡的全過程。這裡的筆記幾乎全用密碼寫成,但克萊爾發現了“斯托克頓”、“閣樓”和全用大寫字母寫成的“最親愛的爸爸”等字樣,這些已經足夠讓她確信,和她一樣,歐班倫也發現了這一事件。 現在她完全明白了,在她催眠韋佈時,他為什麼朝她吼叫“這些你全都知道”。這些事他的潛意識已經敘述過一次,只不過是對歐班倫,而不是對她。安慰劑的事筆記裡也討論過。克萊爾估計歐班倫是藉此衡量自己設在韋布潛意識中的指令到底有多大威力。事實果真如此,克萊爾接著便在歐班倫的筆記中讀到,他暗示催眠狀態下的韋布,說這種安慰劑是市面上最強效的催眠藥。韋佈在另一次療程中則報告歐班倫,說那些藥很管用。韋布還對歐班倫說過營救隊員們拿泰瑟槍比賽的事。 為什麼韋布會在巷子裡出那種事,她終於恍然大悟。真是天才的設計,她想,因為韋布並沒有被迫做他不願意做的事,那樣的話可能會出問題。比如命令他殘忍地殺害某個人,克萊爾不相信那種做法有實現的可能。歐班倫只不過命令韋布不要做某件事。 她想是不是該給韋布打個電話,把她的發現告訴他,請他幫忙。但不能從這兒打,這兒有那麼多監聽設備。她只能離開辦公室再打給他。 她繼續翻閱那些材料,這種醫患關係中最殘酷的一面顯示在最後一頁上。文件表明,歐班倫漸漸確信,韋布會照他的指令辦事。歐班倫用隱晦的風格寫道,他讓韋布逐漸建立起對他的極度信任。歐班倫說,一位心理醫生能夠通過催眠暗示的手段使自己在韋布這樣的患者心目中樹立起父親的形象,使他相信他會保護他免受繼父的虐待(他很聰明地沒有指明他自己正是這麼做的)。如果韋布不執行心理醫生的命令,那麼繼父便會回來,殺死韋布。心理醫生怎麼命令,他就必須怎麼做,這是他得到安全的惟一途徑。歐班倫總結說,韋布可以成為後催眠暗示的最佳對象,也因此可能對他自己的人身安全構成危害。全靠克萊爾的專業知識和她對韋佈病症的熟悉,她才能看懂歐班倫筆記中字裡行間的意思。克萊爾清楚地了解韋布的心理狀況,她明白他幾乎不可能反抗這種命令。但是儘管這樣,韋布居然還能暫時克服後催眠暗示,進入院子朝那些機槍開火,不理會強大的讓他別那麼做的心理暗示。這一定是韋布那個晚上最驚人的舉動。 克萊爾不得不承認,歐班倫這份筆記寫得非常巧妙,巧妙地掩飾了他自己的所作所為。這又是一個她必須小心提防的理由。歐班倫幾乎考慮到了一切可能的後果,只有一點出乎他的意料:克萊爾給韋布看病,她自己也掌握了他從韋布潛意識深處所探知的情況,而現在,她不僅發現了竊聽器,還發現了這份文件。怪不得歐班倫極力讓韋布繼續當他的病人。 是時候了,應該通知那些知道如何處理這種事的人了。這種事大大超出了她的能力範圍。 克萊爾轉過身,正準備回自己辦公室帶上她的東西,離開這裡。那個人就站在那兒,盯著她。她舉起螺絲刀,可他用一枝槍指著她。 看歐班倫的神情,他完全有能力用上這把槍。他做得出來,一點兒問題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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