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獨自生還

第17章 第十七章

獨自生還 戴维·鲍尔达奇 4938 2018-03-22
弗朗西斯·韋斯特布魯克覺得手腳大受束縛。 慣常的棲身處,平常做生意的地方,現在都去不得了。他知道調查局的人在找他。還有,陷害他的人不管是誰,那傢伙一定也想搶在他頭里。韋斯特布魯克一點兒也沒疑神疑鬼瞎猜疑,在這個行當裡,正是靠極度多疑他才能活到今天。所以他呆在華盛頓特區東南的這個肉庫後頭,離首都和其他了不起的國家紀念建築物只有十分鐘的路,他卻只能幹坐著受凍,難受得屁股都快掉下來了。 現在盤踞在他腦海裡的主要是他怎麼會搞砸了凱文。他渴望讓那個男孩過上一種還算正常的生活,於是忽略了他的安全問題。有一段時間他讓凱文一直和他呆在一起,可是一次幫派糾紛爆發為一場全面火併,凱文臉上中了一槍,差點死去。弗朗西斯連把他送進醫院都辦不到,惟恐他遭逮捕。從那以後他便讓凱文呆在另外一個地方,差不多算一戶人家:一個老太婆和她孫子。他密切注意凱文,一有機會便去看他,可還是讓那個男孩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每個孩子都需要那種生活。

儘管韋斯特布魯克手下指揮著華盛頓大都會區利潤最大的毒品交易活動之一,他卻從未因任何原因被逮捕過,連一次行為不當的輕罪都沒有,而他可是在“買賣”行里混到第二十三個年頭了。他起步很早,從不回顧,因為過去沒什麼可留連忘返的。他犯著重罪,可檔案清白,他對此十分自豪。 這不是運氣,主要歸功於他精心設計、謹慎實施的生存計劃:在別人需要情報時將情報交給適當的人,而這個人又會給他回報,讓他得以安安靜靜幹自己的營生。這是個關鍵:不要咋咋呼呼攪得大家惶惶不安,別在街上惹起麻煩,只要辦得到,不要隨便開槍殺人。別跟調查局的人過不去,他們可有的是人有的是錢,能把你的日子整成地獄。這種爛事谁愿意攤上?他的日子本來已經夠複雜的了。可是,如果沒有凱文,他的生活一無是處。

他看著梅西和皮布爾斯,他的一對影子。他相信他們,如同他相信其他任何人,這種信任並不那麼深。他隨身總帶著槍,不止一次用它救了自己一命,這種課只消上一次就足夠了。他瞅了門一眼,大個子圖納剛剛進門。 “圖納,你給我帶消息來了,對吧?凱文的好消息?” “還沒,老闆。” “那把你的混賬屁股再給我挪到外頭去,找到消息再回來。” 圖納生氣地轉身便走,韋斯特布魯克看著皮布爾斯。 “說話,托萬。” 托萬,安托萬·皮布爾斯一臉懊喪,小心地推了推昂貴的閱讀眼鏡。韋斯特布魯克知道這人的眼睛好得很,只不過覺得戴副眼鏡模樣更像經理的角色——一種他想當卻永遠別想當上的人,如果通過合法途徑的話。 “不是好消息,”皮布爾斯道,“我們主要的發貨人說,除非等到你別這麼燙手時,否則他可能不會再給我們供貨。還有,我們的存貨已經很少了。”

“去他的,算不上啥打擊。”韋斯特布魯克說著往後一靠。韋斯特布魯克在皮布爾斯和梅西面前必須顯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可事實是他的麻煩大了。和任何別的二手經銷商一樣,韋斯特布魯克有責任給他下面的販子供貨。如果他們從他這兒拿不到所要的東西,他們便會轉向其他人要貨。他能活下來的時間不會太長了。只要違約一次,人家幾乎就不會再跟他做生意了。 “好,這個事兒我等會兒辦。那個傢伙,韋布·倫敦,你手裡有什麼?” 皮布爾斯從一個皮公文包裡拿出一份文件打開,又推了推他的閱讀眼鏡。剛才他坐下前便用繡著姓名首字母的手帕仔細抹了抹位子。他的態度表明,在一座肉庫裡舉行會議大大有失他的尊嚴。皮布爾斯喜歡兜里有一紮紮鈔票,喜歡漂亮衣服,喜歡好餐館,還有由著他想怎麼來就怎麼來的漂亮女士。他不帶槍,就韋斯特布魯克所知,他連怎麼用槍都不會。他出來的時候正趕上毒品交易遠沒有從前那麼多的暴力,更有秩序:會計、計算機、商業檔案,把髒錢收進來,洗乾淨,還有股票組合投資,甚至還有假日別墅,可以坐著自己的私人噴氣式飛機去度假。

韋斯特布魯克比皮布爾斯年長十歲,他是純粹從街頭殺上來的。他兜售過幾毛錢一小袋的廉價毒品,睡在老鼠窩一樣的爛地方,時常餓肚子,躲著槍子兒,必要時也朝別人發射槍子兒。皮布爾斯做他那一套很在行,讓韋斯特布魯克的生意運轉無礙,貨物該來的時候來,順利發往收貨的人。他還確保了迅速收回應收賬款。 一旦出現個人糾紛,這意思主要是指有人想狠狠收拾他們一頓時,安托萬·皮布爾斯馬上縮到一邊。生意的這個方面他消受不了。這時便由韋斯特布魯克接手,掌握一切。這種時候便顯出克萊德·梅西一點兒也沒白掙他拿的錢。 韋斯特布魯克瞧了瞧他這位白小子。梅西上他這兒來找份差事時他還當他開玩笑。 “這個城裡你走錯地方啦,小子,”他告訴梅西,“白人該往城西北去,滾到你該去的地方吧。”他以為這件事到此為止,可梅匹幹掉了兩個找韋斯特布魯克麻煩的人。無償服務,他當時這麼解釋,只為證明他的價值。這個小個子光頭黨從沒讓他的老闆失望過。黑大個兒弗朗西斯·韋斯特布魯克居然成了個不搞種族歧視的雇主,這誰想像得到?

“韋布·倫敦,”皮布爾斯道,他停下來清清嗓子,擤擤鼻涕,“在美國聯邦調查局乾了十三年多,成為營救隊員也有大約八年了。對他的評價很高,檔案裡記載了多次獎勵,諸如此類。曾經在一次行動中受過重傷,差點送命。” 皮布爾斯繼續說:“目前正在調查那個院子裡的交火事件。” “托萬,跟我說點兒我不知道的事兒,老子屁股都快凍掉了,我瞧你也是,咱們少說廢話。” “倫敦正看一個心理醫生,不是調查局內部的醫生,外頭的一家診所。” “知道是誰嗎?” “是泰森角那兒的診所,具體哪個大夫還不太清楚。” “好啊,咱們就把它弄清楚。他會跟那裡的精神病大夫說些不告訴其他人的事兒,接下來咱們沒準兒也該和那個精神病大夫談談。”

“行。”皮布爾斯說著,做了點筆記。 “還有托萬,你能說說他們那晚要抓什麼嗎?可能是個重要玩意兒,你腦子裡想沒想過?” 皮布爾斯被觸怒了。 “我正要說。”他嘩嘩翻著紙頁,梅西則仔細地擦著手槍,抹去槍管裡顯然只有他自己才能看清的微塵。 皮布爾斯找到了要找的東西,抬頭看了他老闆一眼。 “這個消息你肯定不會喜歡。” “老子不喜歡的狗屎多著呢,說吧。” “有說法是他們要抓的是你。他們以為我們的所有財務活動都在那幢房子裡,統計員、電腦、檔案,所有一切。”皮布爾斯搖著頭,樣子很氣憤,像他的個人榮譽受了冒犯似的。 “好像我們真笨到搞得那麼集中。他們派了營救隊,想活捉那些弄錢的人,作證指控你。”

韋斯特布魯克驚得目瞪口呆,他甚至沒指責皮布爾斯說“我們的”財務活動。所有東西全歸韋斯特布魯克所有,就這麼簡單。 “他們怎麼會他媽的這麼想,我們從沒用過那幢房子,老子連那塊該死的地方都沒去過。”一個念頭突然之間攫住了韋斯特布魯克,可他決定藏在心裡不說出來。要搞交易你手裡就得有點東西帶去,說不定他手裡有了點東西,跟那幢房子有關。可那幢房子,還有跟它一樣的其他房子,有些事兒恐怕調查局的人並不知道。是呀,這個可以進他的“交易材料”卷宗。他開始覺得好些了,只比剛才好了一丁點兒。 皮布爾斯的眼鏡滑到了鼻尖,他從眼鏡上沿望著韋斯特布魯克。 “這個嘛,我猜調查局有個臥底在搞這個案子,那個特工告訴他們的跟你說的不一樣。”

“這個他媽的特工是誰?”韋斯特布魯克問道。 “這我們就不知道了。” “好,這就是我想知道的混蛋情報。有人四下里造我的謠,我要知道是誰。”就在他極力繃出一副強硬外表的同時,一種冰冷的感覺突然湧上韋斯特布魯克的胸腔。他現在感覺不那麼妙了。如果一個調查局特工把他以為是韋斯特布魯克行動中心的地方指認為目標,那就是說美國聯邦調查局已經註意他了。他們幹嗎要這麼做?他搞的毒品交易還沒大到那個地步,而且城裡又絕不只有他一個人幹這種買賣,還有些團伙幹得比他厲害得多。沒人踩到他頭上,也沒人碰他的地盤,可他多年來還是一直保持低調冷靜,沒找過任何人麻煩。 皮布爾斯道:“嗯,不管是誰向調查局告的密,這人知道該拉哪根弦。手裡沒有大傢伙他們是不會把營救隊派出來的。打那幢房子,因為他們以為裡頭全是可以指控你的證據。至少我們的消息來源這麼說。”

“他們在那兒都發現了什麼,除了機槍?” “什麼都沒有,那地方是空的。” “這麼說那個臥底說的全是屁話?” “要不然就是他的情報來源說了屁話。” “要不然就是他們給他設了個圈套,用來給我設圈套,”韋斯特布魯克說,“你瞧,警察才不會管那些事情呢,他們還當是我在背後指使,那是我的地盤嘛。幹這些的傢伙可是一點兒險都沒冒。打從一開頭他們就備好了牌對付我,我再怎麼都跑不了。我說得對嗎,托萬?有什麼不同想法?” 韋斯特布魯克仔細觀察著皮布爾斯,此人的身體語言很微妙地起了變化。觀察這種事已經成了韋斯特布魯克的本能,以前無數次救過他的性命。皮布爾斯的變化一點兒也沒逃過他的眼睛。韋斯特布魯克知道原因所在:雖說皮布爾斯受過大學教育,精於掌管生意,可在衡量局勢、得出正確結論方面他就是不如他的老闆反應敏捷。和老闆相比,他的街頭直覺相形見絀。道理很簡單:韋斯特布魯克多年來靠這些直覺逃生,與此同時又不斷磨礪這些直覺,使其更加犀利精確。皮布爾斯則從來不需要這麼做。

“你也許是正確的。” “是呀,也許。”韋斯特布魯克道。他冷冷地盯著皮布爾斯,直到他最後低下頭來,瞧著他的文件。 “這麼說來,我看事情也許是這樣,我們對倫敦屁都不知道,只曉得他在看精神病大夫,為的是他僵住了。他可能有牽連,裝模作樣把所有人都騙了,說問題全出在他腦子裡。” “我堅信他有牽連。”皮布爾斯指出。 韋斯特布魯克往後一靠,笑道:“不,他跟這事兒沒牽連,托萬,我只是想瞧瞧你到頭來能不能給我露一手,按街上那一套想問題。這一手你還不會,差得遠呢。” 皮布爾斯吃驚地看著他。 “可你說——” “是呀是呀,我知道我說了什麼,托萬,我聽自個兒的話聽得很清楚,行了吧?”他向前一躬身,“我一直在瞧電視看報紙,找這個傢伙韋布·倫敦的料,托萬。跟你說的一樣,是個他媽的英雄,從槍林彈雨裡鑽出來的。” “我也在看新聞,”皮布爾斯道,“我沒看見什麼東西能說服我,說倫敦跟圈套的事沒牽連。那個寡婦,她男人還是他自己人呢,連她都認定他有牽連。他家外面出的那件事你看見了嗎?那傢伙掏出槍來對準一幫記者開火。他是個瘋子。” “沒有,他是朝天開槍。那種人,他要真想殺誰,那幫記者早死了。那個人,懂槍,一眼就瞧得出來。” 皮布爾斯還是堅持他的看法。 “要我看,他之所以沒進那個院子,是因為他知道那些機槍在那兒。剛剛就在開火前他倒下了,準是知道些什麼。” “是嗎?準知道些什麼?” 皮布爾斯點點頭。 “你要我告訴你我的看法,我就是這個看法。” “好哇,我來在你的混蛋看法之外再告訴你些東西。有人沖你開過槍嗎?” 皮布爾斯望瞭望梅西,又看看韋斯特布魯克。 “沒有,感謝上帝。” “是啊,真得好好謝謝他。嗯,我有過,你也有過吧,梅西?” 梅西點點頭,放下槍聽著這場對話。 “你瞧,沒人喜歡別人沖自個兒開槍。喜歡把自個兒的腦袋崩掉,這類事兒根本就不可能。現在再說倫敦,他要真有牽連,完全可以乾些其他事兒躲開那次襲擊,可以訓練時一槍打在腳上,吃些壞肚子的東西給人送進醫院,撞在牆上折了胳膊,辦法多了,根本不用沾上那塊地方的邊兒。心裡有鬼的人不會衝進院子跟那些機槍瞎攪和。他要陷害了大夥兒,就會穩穩噹噹安安全全等著收錢。可這傢伙,他進去了,幹下的那些事兒連我都沒膽子做。”他停了一會,“他還乾了些其他事兒,一樣瘋得不要命。” “什麼事?” 韋斯特布魯克搖搖頭,心想,皮布爾斯做生意這麼精明,真是他的運氣,因為除此之外他簡直一竅不通。 “那個人救了凱文,除非全世界都滿嘴噴謊話。心裡有鬼的人才不會干那種事呢,沒門兒。” 皮布爾斯坐下來,被這頓教訓徹底打垮了。 “要真像你說的,他沒有牽連,那他就不會知道凱文在哪兒。” “沒錯,他不知道。其實我也是連個屁都不知道,除了些不著邊際的狗屎,是不是?”說最後一句話時他狠狠瞪著皮布爾斯,“把凱文弄回來這件事上我連一點兒進展都沒有,和上週一個樣,是不是?這樣你高興嗎?托萬,我可不高興。” “我們該做什麼?”皮布爾斯問道。 “我們盯著倫敦,查清他看的哪個精神病大夫,等著。抓了凱文的那些人不是白抓的,他們會來找咱們,到那時我們再看。我告訴你們:等哪天我查出是誰賣了我和凱文,寶貝兒,就是逃到南極我也會找到他們,把他們一截一截餵了極地熊。誰要是覺得我說大話,他們最好盼著別發現真相。” 韋斯特布魯克散了會。儘管房間裡冷得刺骨,皮布爾斯眉間還是滲出一粒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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