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沃恩在芝加哥諾斯河區的一家健康食品餐館見到保羅。戴維森的時候,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人了。戴維森四十七八歲,留著一頭長發和山羊鬍子,腦後還梳了個馬尾辮,戴著耳環,虎背熊腰,看起來不像公共交通管理處的警察,更像一名緝毒警察。
在此之前,沃恩把女兒送到學校之後,為了能夠準時和保羅會面,他沒有到星巴克去買吃的。現在,自己面前的是這麼一個人,真的出乎意料。沃恩在戴維森的桌子旁坐下。
“我們只有一種咖啡。”餐館的女招待說,“但我們有各種各樣的茶。如果您想選茶的話,我可以把茶葉盒拿過來給您選。”
“不用,謝謝。”沃恩說,“就喝咖啡吧。”
“要吃點什麼嗎?”
“他們的土耳其香腸很安全。”戴維森說。沃恩搖搖頭。他不喜歡健康食品。
戴維森飛快地說了一大串要吃的東西,聽上去很像好萊塢某個電影攝製組的工作人員吃的簡餐,不是蔬菜就是豆腐。
“你怎麼願意吃那些東西啊?”沃恩問。
“因為我下定決心,不吃立普妥。”
“那我寧願吃一顆子彈。”
“不,你不會願意的。相信我,那滋味不好受。”
“你中過槍?”沃恩問。
“我到公共交通管理處來就是因為我不想遭遇再中槍”
“你什麼時候中的槍?”
“四年前吧。當時我還是巡警。我和搭檔正在設置路障的時候,有個傢伙突然拔槍向我們開火,搭檔和我都中彈了。我肩部受傷,他腿上挨了一槍。我一顆子彈擊中了那傢伙的頭部,把他打死了。”
“所以不想幹巡警了?”
“不,是我老婆的決定。”
“那你怎麼會到公共交通管理處的呢?”沃恩問。
“由於我的勇敢和英雄行為,警察局的頭兒讓我自己選,正好公共交通管理處有個空缺。另外一個原因是,在這個處工作,我可以每晚6點前回家。”
沃恩沒有想到戴維森對自己的經歷那麼輕描淡寫。 “你的搭檔還在做巡警嗎?”
戴維森哈哈大笑。 “是的,在此後的工作中,他又中了兩槍。我很高興我離開了他。那傢伙簡直是個磁鐵,會吸子彈。”
這下輪到沃恩笑了。 “啊,我要再次向你道歉,打擾你度假了。”
“這你就別擔心了,我會讓你付早飯錢的,這下不就兩清了嘛。”
“我本來就是要買單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再想點別的讓你買單。”狡猾的傢伙,沃恩想。 “你已經打聽到什麼了?”
“你聽上去很吃驚的樣子。”
“我是前天才給你打的電話啊。”
“如果我想讓你心懷更多的感激,我可以故意隱瞞不報,再拖上個一兩天。”
“不會吧。說吧,什麼消息?”
戴維森從夾克口袋裡掏出一個藍色筆記本,放在桌上。 “你熟悉芝加哥出租車系統嗎?如果你知道的話,我就不用這些無聊的信息來煩你了。”“我知道一些基本情況。在這個系統裡有出租車實際車主的相關情況。車主從芝加哥消費者服務辦公室購買營運證,這個證也叫'獎章',如果沒有'獎章',你就屬於非法營運。在通常情況下,'獎章'比出租車本身還要值錢。”
“對。”
“每輛出租車上都必須安裝計價器,乘客上車後,計價器開始計價。計價器上有固定的費率等其他一些東西。”
“完全正確。然後呢,出租車司機從車主手裡租車,雙方約好租車的期限,這個期限通常是一周,租金為600塊左右。不管是只有幾輛出租車的小老闆,還是像'黃色出租車公司'這樣的超級大公司,如果他們手裡有沒租出去的閒車,就會在周末把車租出去,收費的話,事情就變得有趣了。
“移民剛到美國的時候,都喜歡開出租車。他們還喜歡在加油站、便利店工作。在芝加哥出租車這個圈子裡,主要有三種人:中東人、巴基斯坦人和東非人。”
“俄羅斯人呢?”沃恩問。
“俄羅斯人和東歐人是出租車車主,他們手上有許多出租車,但我現在說的是出租車司機。東歐人更願意做豪華車的司機。”
“這都是因為你在公共交通管理處工作才了解到的情況?”
“不,我了解這些是因為我自己想這麼做。可以說,在公共交通管理處工作很安全,但也很無聊。有一年的時間,我真的想把槍伸到自己嘴裡——我這是開玩笑的——後來,我決定上街。我說服了我的頂頭上司,讓他同意我針對機場里吉卜賽人開的出租車開展整治活動。你真該看看當時的局面。我命令他們打開手套箱,讓我檢查,那里居然裝著上萬的現鈔,同時還有食品救濟券。這真讓我光火。
“我想掌握更多的情況,於是,開始著手建立自己的情報網。我抓到一個傢伙的時候,如果覺得他可能有用,就把他放了。”
“這樣,他就欠你一個人情了。”
“對。”戴維森說,“我經常往出租車候客區跑,廣交朋友。我知道他們常常在哪些飯店逗留,然後我也到那裡吃飯。讓我感到奇怪的是,我們處的其他人好像沒有一個這麼做的。在那些地方,我也沒有遇到過芝加哥警察局或者聯邦調查局的人。
“之前,他們忽視這些人還可以理解,但之後依然如故,那簡直是瘋了!但是,話雖如此,這種現象現在依然沒有改觀。除了我。”
“你前期做的這些工作,對艾莉森。泰勒的案子有什麼影響呢?”
“我向那些線人放出話了。我想知道,他們有沒有聽到可能和這個案子有關的風聲。有沒有人突然稱病不見了影踪?有沒有人突然表現出懊惱或者悔恨的樣子?諸如此類的蛛絲馬跡。
“我聯繫了出租車司機經常逗留的那些飯店、流動餐車、鷹嘴豆泥攤點、阿拉伯水菸吧,等等。凡是出租車司機可能去的地方,我都去過了。昨天和前天兩個晚上,我還去了出租車司機聚居的社區,在那兒轉悠,尋找發生過碰撞的出租車。”
“結果如何?”
“我出局了。”戴維森說,“一無所獲。”
“所以?”
“所以我又去找另一個認識的司機。他不是我的線人,但我曾經放過他一馬,所以他欠我一個人情。
“我打算把自己假想成我們要找的那個肇事逃逸的傢伙,於是,我找到欠我人情的那個司機,向他大概介紹了情況。我問他,要是他撞人之後逃跑了,他頭腦裡會想什麼。”
“我會想,什麼時候警察才會抓到我呢。”沃恩說。
戴維森搖搖頭。 “不一定。那個司機說,他更擔心車主知道出租車撞人了。”
“真的?”
“對。為了不讓車主知道,我們要找的那個傢伙必須盡快修車。找'撒噴祈'。”
“什麼'撒噴祈'?”
“撒尿、噴漆、祈禱。”戴維森說。女招待端著早餐過來,放在桌上。 “這指的是一種車身修理廠,它們平時很低調。在芝加哥的各個區都有。修車的時候,司機就在一旁等著,即修即走。如果你是一名教徒,他們那裡有專門的祈禱室。坊間有玩笑說,你撒尿過後,祈禱完畢,車上的漆也快乾了。”
沃恩來了興趣。
“如果你是一名來自中東的司機,你會去中東人開的'撒噴祈'。如果你是巴基斯坦裔司機,你會去巴基斯坦人開的'撒噴祈'。如果你是東非人,你會去東非人開的'撒噴祈'。以此類推。”
“我以前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些地方呢?”“我不是說了嘛,這些廠很低調。一般人不會注意的。他們24小時連軸轉,只接受現金交易,從來不打廣告。他們只和自己族群的人做生意。”
“你覺得撞了艾莉森。泰勒的那個傢伙會跑到這種修理廠去修車?”
“根據我的線報,就在出事的那天晚上,有一名巴基斯坦裔司機把車開到了一家這種類型的修理廠。司機當時嚇得不輕,驚慌之下,說自己撞了一個女的。他希望盡快修好車,願意付加急費。”
“太棒了!”沃恩說,“我們什麼時候去那家修理廠?”
“早飯吃完就去。”
註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