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詭案迷踪

第2章 第二卷還魂之謎

詭案迷踪 似水无痕 26311 2018-03-22
綠滿山原白滿川,正是一年好風景。馬蹄聲踏碎晚霞,三個身影緩緩策馬而來,夕陽將幾人的身影鍍上一層金色的餘暉。 “青翊,這是什麼地方?”上官紫燕舉目四望,眼見道路行起來愈發荒涼,不禁問道,“你確定我們沒走錯路?” “不會,走這邊會比官道快上幾日,能提早到達京城。” “紫燕,既然青翊如此篤定,我看不會有問題。” “可是哥哥,誰知道他是不是領錯了路,嘴硬不承認?你看天色已晚,前面也不像會有什麼店家,莫非我們今晚要露宿野外不成?” 上官紫燕說著,還不忘責備地瞪了青翊一眼。青翊卻不以為然,綻出一抹氣定神閒的笑:“小燕子你怕什麼?若晚上有野獸襲擊,我會保護你。” “誰要你保護,我才不怕,你還是擔心自己吧。”上官紫燕被他這樣一說,傲然仰起頭,不服氣地反駁。

“也是,就你這性子,我看野獸都能被你嚇跑了。”青翊挑眉道。 “你說什麼!” 上官紫燕不滿地嬌聲呵斥,隨著她的話音,手中馬鞭凌空而起,甩向了馬上的青翊。青翊不急不慌,只等鞭子到了近前,微微往後一仰,輕鬆躲過上官紫燕的攻擊。 “駕——”不再給她機會,青翊隨即策馬,率先跑開,他低沉有力的聲音在風中傳來,“小燕子,你這樣怕是要把男人都嚇跑,嫁不出去的。” “青翊,你給我回來!”上官紫燕一聲怒吼,也不由分說追了上去。 上官凜搖頭失笑,並未急於追上,而是依舊按照平常的速度行進。這樣的戲碼,一路他已不知看過多少回,早就見怪不怪。 觀那青翎頗為不凡,倒不失為一表人才。在上官凜看來,上官紫燕和他相處得不錯,若能日久生情,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雖上官凜一直嘴上催促上官紫燕,但爹娘去得早,唯有親手將妹妹的終身託與真正可信賴之人,上官凜才能放心。

之前的安平縣,乃是一個小城,實在難以找到上官紫燕的歸宿,因此她的終身大事,一直是上官凜掛心的一塊病。加之上官紫燕平日素來無女子的矜持,就喜愛舞槍弄棒,平常人家也不敢上門提親。 唯一令上官凜有些不安的,便是他對青翎一無所知,這個神秘的年輕人從未曾透露過半點身世。但上官凜隱隱覺得,青翊並非簡單之人。 上官凜將目光投向西沉的斜陽,眼中露出一抹若有所思…… 又行了約莫一個時辰,一片小村莊出現在三人眼前。此時天色已經全黑,星月並不明亮,觸目皆是無人的寂靜,唯有風吹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饒是夏季,也能感受到夜風中幾分微寒。 “我看正巧可以去村里找戶人家借住一晚。”上官凜說道。 “哥哥,我們要住那裡嗎?”站在村口,上官紫燕顯得有些躊躇,“這村子怎麼感覺死氣沉沉的,我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青翊聞言輕笑出聲:“小燕子,屍首你都打過交道了,還怕什麼?” 上官紫燕咬唇,難得沒有反駁:“我不是害怕,只是真的覺得此處詭異……”她的話還沒說完,從旁邊陰暗處忽然閃出一個人影,搖晃著靠近過來。上官紫燕一驚,差點從馬上掉下來。 “什麼人?”她一聲厲喝。 “酒入愁腸愁更愁,別了紅妝,何處成雙。” 隱約只見一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男人,手提著酒壺,口中吟著詩,腳步蹣跚地從三人面前經過。像是根本未見到他們,頭都未轉。 “又聞一年子規聲,啼了舊事,又添新傷。”男人將酒壺湊到唇邊咕咚咕咚猛灌幾口,仰天長笑,“哈哈,好,好啊……” 說罷,他繼續前行,在不遠處一個轉角一轉,他的身影隱沒在夜色中。

“原來是個酒鬼。”上官紫燕摸摸鼻子,嘟囔道。 “倒也是個頗有才情的酒鬼,看來是為情所困。”青翊感慨,“若將這才情用在效忠朝廷,想必也會有所作為。” “你還真是心憂天下,還是想想眼前我們怎麼辦吧。”上官紫燕偏要和他槓上。 “我看先找戶人家,暫時藉住一晚,也好過露宿在外。”上官凜插話進來,他自己怎樣皆無所謂,但上官紫燕畢竟是女子,又有青翊隨行,露宿恐不方便。 三人下了馬,牽馬緩步走在村中。這村子並不大,兩三排低矮的房子,層層錯落,從村口便可一眼望到頭。奇怪的是,天色才剛黑,村中就一片寂靜,掌燈人家極少,大都窗子漆黑,僅有幾戶燃著燈,但一聽到幾人的敲門聲,二話不說熄滅了燈,之後便沒了聲息。

“我就說這村子好奇怪,閉門謝客不說,還家家都跟見了鬼似的。”上官紫燕蹙起秀氣的眉,心中愈發不安起來,“我看,今晚還是不要住宿在這兒好了。” “但方圓百里皆是山路,不僅無客棧可以投宿,連個能棲身之處都沒有,小燕子你真想睡在山里餵老虎?” 上官紫燕被青翊的一席話說得倒有些遲疑,所謂前有狼後怕虎,便應了她此刻的心境。上官紫燕一時間也沒了主意,詢問地看向哥哥,上官凜道:“前面好像還有戶人家,再去試試看,若不成再想其他辦法也不遲。” 幾人說著,已來到村頭一間矮房前。不大的窗子中,透出如豆的幽光,映在窗櫺上影影綽綽。依稀可見裡面人影晃動,不時傳出幾聲輕咳。 上官凜與青翊對望一眼,上官凜上前一步,敲響木門。

“誰啊?” 屋內傳來一道略為蒼老的聲音,隨後一陣腳步聲,門被打開一條縫隙,露出老婆婆的面容。見是陌生人,她警惕地打量著。 見終於有人開了門,上官凜鬆了口氣,和氣道:“老人家,我們要往京城去,途經村子,想藉住一晚。” “這……”老人顯得有些猶豫,“我家恐不太方便。” “只是一晚便可,明日一早,我們馬上離開。” “我也想幫你們,但家中確有不便。”老人說著閃開身,讓幾人一眼望進屋裡,他們方才看清,桌前燭火搖曳,原來是供著牌位,四周簡單地掛著白綾,顯然是新近之物。 “老人家您請放心,我們並非壞人。”怕老人不放心,上官凜自懷中取出腰牌,“我此番進京,是去往刑部赴任。” 老人眼中閃過一抹詫異,似乎還含了些莫名的神色,她頓了頓,打開門道:“若幾位不嫌棄,空置的房子倒是還有一間。”

“一間?”上官紫燕摸摸鼻子,又望向一旁的青翊。 “小燕子你有意見?” 上官紫燕撇撇嘴:“不敢。” 住宿好不容易有了著落,上官紫燕自然不好多說,自己的哥哥還好,但想到要和青翊整晚共處一室,她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三人拴好馬,隨著老婦人進了後院,推開空置的廂房門,一股潮濕的味道飄散開來。 “這屋子許久未曾有人住,幾位就將就一晚吧。” 上官凜謙和笑道:“叨擾了您,我們感激還來不及。” “你們收拾一下,有事再到前面喚我。” “對了,婆婆,我能否問個問題?”上官紫燕好奇地開口,叫住就要轉身離開的老人。 “姑娘請說。” “我們先前找了很多戶人家,都不開門,這裡是不是不歡迎外人,或是有何講究?”問清楚比較好,上官紫燕始終覺得,這村子怪得很。

“這怕是我家的責任。” “此話怎講?” “村里有個風俗,若是哪家最近死了人,村子中任何一家開門接待來客,會使死者靈魂不安生還魂來作祟的,這說法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但已傳了許久,大家都不敢違背而行。”老人說到這里略頓,環視幾人的目光中露出哀戚之情,“我之所以收留你們,一是我這把年紀也不懼這些,二是死的人是我兒子,要因此能見上他一面,我倒深感欣慰。” 老人說罷,轉身緩步融進夜色中。上官紫燕撫著手臂,一股寒意隱隱升起,之前的不安在心中蔓延開,剪不斷、理難清。 紅燭搖曳,似籠了一層輕紗,忽明忽暗,略驅散了原本的陰冷之氣。上官紫燕坐在屋內唯一的床榻上,一雙靈動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鋪了被褥在地的青翊。

“小燕子,你放心,我不會睡到半夜撲上去的。”似是看穿她的心思,青翊戲謔笑道,他看看一旁的上官凜,“再說,還有上官大哥看著,我就是膽子再大,也不敢造次。” 無端被牽扯進他們的鬥嘴,上官凜尷尬地輕咳幾聲,以沉默代替作答。 忽而,上官紫燕蹙眉:“你們可有聽到什麼聲音?” 許是上官紫燕的面色凝重感染了其他兩人,上官凜和青翊聞言也皆側耳聽去。晚風撩動窗前的樹葉,發出輕微的聲響,隨風傳來幾聲嗚咽,似女人悲鳴,隱隱入耳,低迴到心中,竟感沉重無比。 “這地方不會真的鬧鬼吧?”上官紫燕撫著手臂,脊背漸漸升起一絲寒意。 青翊略一沉吟:“我去查看。” “我和你一同去。”上官凜也站起身。 “我也去!”

上官紫燕揚聲道,招來青翊取笑:“小燕子,你莫不是害怕,不敢獨自留在這裡?” “我懶得理你。”上官紫燕白他一眼,卻因被說中心事而面露窘迫,臉上染了一抹紅霞。 青翊打頭走出房門,上官紫燕居中,上官凜在最後。饒是上官紫燕膽子再大,也終究是女子,她跟在青翊身後,一雙清亮眼眸只敢透過他肩頭偷偷向外望。 院中四下無人,一片漆黑,月亮也藏匿於厚厚的雲層之下,不見踪影。幾人腳步甚輕,忽見一盞昏黃的燈籠從不遠處飄了過來。 上官紫燕下意識地抓住青翊的衣襟,青翊轉頭,給她一個安撫的笑。上官紫燕定了定神,再仔細看去,竟是方才那老人手提著燈籠往院子另一側的房間走去。而他們所聽到的哭聲,便是從那里傳出。 老人在那門前駐足,輕推開門,挑燈走了進去。待老人返身將門關上,青翊才輕聲道:“我們走近些。” “雪翎,雪翎,你醒醒,可是又做噩夢了?”屋內點起了燈,老人的聲音傳出。 “娘……”回答她的是個年輕女子,但語調略帶些虛弱無力,“我又犯毛病了?” “是啊,你莫名地哭起來。” 女子一嘆:“都是我這說不清道不明的毛病,攪得您不能好好休息。” “別這麼說,你也是個命苦之人,好好的姑娘家,若不是長生的死,也不會受刺激留下這病。”老人說著語帶悲傷,“雪翎,聽為娘一句勸,長生頭七也快過了,你要早日走出來,今後的日子還長。” “娘,我也明白,可……”女子說著又抽泣起來,但彷彿一口氣哽在喉中,聽著有些艱難。 “雪翎,莫哭,你難道忘了大夫所說……”老人的話說到這裡戛然而止,轉而驚叫,“雪翎,雪翎,你醒醒,別嚇娘!” 青翊神色一凜,也顧不得許多,忙推門走入房中,徑直奔到床前。老人見到突然出現的幾人,微微詫異:“你們……” “婆婆,先讓我給她看看。” 在老人身旁的床榻上,躺著一個面容清秀可人的女子,但她臉色蒼白,緊閉著眼眸,胸口微微起伏,已經失去了知覺。 青翊道了聲“得罪”,便從懷中取出一個精巧的瓷瓶,在昏迷不醒的女子鼻下略一晃動,少頃,那女子眨動幾下眼睫,發出一聲輕吟,幽幽轉醒過來。 “雪翎,你醒了?感覺怎樣?” 被喚作雪翎的女子環視四周,見有陌生人在,顯得有些怔忡,片刻才輕聲問道:“娘,他們是誰?” “這幾位是要進京城赴任的官爺,今晚借住在家裡。”老人說完,又轉向青翊,“多謝公子,我家兒媳在兒子死時受了刺激,一直抱病在床,身子不好,大夫說一哭就會氣血上湧,導致昏厥,偏她又是重情之人,時常惦念我那短命的兒,可憐的孩子啊!” 老人說著,就要給青翊施禮,卻被青翊急急攔下:“婆婆,我略懂一些醫術,若不嫌棄,可否讓我給姑娘診治一下?” “公子如有辦法,自是更好。”老人感激道。 青翊坐在床邊,邊給雪翎把脈,邊問道:“不知雪翎姑娘是何病症?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雪翎身體尚弱,代她回答的依舊是老人:“不瞞幾位,當日我兒子長生死時,雪翎也在場。我出門兩日,去隔壁村看望一個親戚,回家就看到房門大開,長生和雪翎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叫了村中唯一的大夫來,確認長生已死。雪翎直到第二日才醒來,但從那時起就一直是現在這樣子臥床不起,究竟發生何事,也一點都想不起。大夫說定是長生死時受刺激太大而導致的,且偶爾會在夜裡睡夢中無端哭泣,醒了又全然不記得。” 青翊聞言蹙起眉,望瞭望上官紫燕和上官凜。從他們的神色中,不難看出他們和他一樣心存疑惑。這老人的兒子長生死得蹊蹺,讓人不免覺得有一探究竟的必要。 “老人家,你兒子的死因可有查明?”上官凜開口問道。 “說可能是猝死。” “是誰所說?”上官凜追問。 “村中里長。”老人回答,“里長在村中便是權威,他說的話不會有錯。” “可有驗屍?” 老人搖搖頭:“只是在里長的安排下依照村中習俗安葬了。” “怎麼能如此不負責任?”上官紫燕憤憤道,“婆婆,你難道就未懷疑過兒子的死?” “這……”老人顯得遲疑。 “婆婆,你有什麼話儘管說好了,我哥哥有聖旨和令牌,天大的事,他替你做主。”上官紫燕信誓旦旦道,就彷佛大權在握的是自己一般自豪。 “紫燕,不可胡說。”上官凜搖頭輕斥,上官紫燕只是向他俏皮地吐舌。 老人道:“其實,長生平素身子一向很好,我真難以相信他這樣說去就去了。” “姑娘?雪翎姑娘?” 老人話還未說完,忽聞青翊呼喚,只見雪翎雙眼微閉,周身開始抽搐,就連青翊也按不住她。上官紫燕剛要上前,躺在床上的雪翎驀地張大眼睛,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推開青翊坐起身來。 “娘,娘!”雪翎開口喚著,全然不像臥病多日,站起身健步如飛,幾步來到老人面前,抱著老人就開始落淚。 “雪翎,娘在這裡。” “娘,我不是雪翎,您不認得我了?我是您的兒子長生啊。” 雪翎此話一出,在場幾人無不瞠目。上官紫燕更是不由自主地退後,躲到距離自己最近的青翊身旁。青翊亦是一臉凝重,目不轉睛地看著雪翎的一舉一動,莫不是還魂這等荒謬之事真的在眼前上演?或是另有玄機? 老人先是一臉震驚,但旋即轉為激動,她伸出顫抖的手輕撫“長生”的頭,不確定地問道:“你說你是長生?真的是生兒?你回來了?” “娘,是我,生兒想念您。” “為娘也無時無刻不思念你。”兩行熱淚貼著老人臉頰滾落下來,“但你既已去了,就莫要惦念娘,好好走吧。”老輩人傳說,人死後若仍留戀世間,會變為遊魂厲鬼,永世無法再投胎,老人當然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如此。 “我死得冤,以致不能瞑目。”“長生”忽然哭道。 “生兒,你這話何意?”老人頓了頓,忽憶及方才上官紫燕的話語,不知是不是兒子在天有靈,聽到有官爺在此,才會現了身訴冤。她拉了“長生”轉向上官凜:“生兒,這位是要進京的官老爺,不怕,你有事和大人說。” 見點到自己,靜觀其變的上官凜應著:“不錯,你可是有話要說?儘管開口。” “長生”撲通一聲在上官凜面前跪下,哭訴道:“大人,草民乃被害而死,您可要查明真相,莫要讓草民枉死。” “是何人害死你?原因為何?” “那日我娘出門不在,我從地裡回到家,老遠便聽到房中有動靜,走到近前才見房門開了一道縫,可看到裡面有個男人,正要抱著雪翎親熱,我一怒之下一聲大吼衝進去,卻未曾料想,那人隨手抄了不知什麼東西,刺向我的頭……” “長生”說到這裡,痛苦地抱頭,彷彿此刻如臨其境,疼痛難忍,不久竟在地上翻滾起來。 “你還好嗎?說說你所見之人是誰。”上官凜蹲下身,關切地問道。 “是,是……” 似被“長生”附身的雪翎,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任上官凜湊得再近也未能聽清。地上的“長生”發出痛苦的嘶叫,將毫無心理準備的上官凜驚得後退幾步,之後“長生”便直挺地躺著,像是昏死過去,再無任何反應。 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屋子裡寂靜一片,呼吸可聞。 “紫燕,看雪翎姑娘有沒有事。”上官凜示意,畢竟男女授受不親,他與青翊也不好上前做太過親近的探看。 上官紫燕頷首,走到雪翎跟前蹲下,用手探著她的鼻息,雖微弱卻幸而平緩。 “看樣子只是暈過去了。” “將她放到床上。”青翊開口道。 這也難不倒平日習武的上官紫燕,她拉住雪翎胳膊搭於自己肩上,另一手環住她腰,一扯、一帶,毫不費力便把雪翎扶到床榻之上,並抬起她的頭在自己懷中,好讓青翊診治。 “公子,雪翎她……”老人面露擔憂。 青翊會意地安撫道:“婆婆您無須擔心,我先前給她把過脈,她只是氣血不足,並無大礙,只要堅持服幾日藥,再靜心休養,很快就能康復。” “但她為何會昏迷不醒?”上官紫燕看著面色蒼白毫無血色的雪翎,望向青翊的目光帶著幾分質疑,“你該不會是給人誤診的庸醫吧?” “小燕子,我有多少本事你還不知嗎?”青翊笑得氣定神閒,又拿出方才的小瓶,這次乾脆倒在手指上少許,塗抹在雪翎鼻下。 雪翎手指微動,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睜開眼,茫然問道:“發生了什麼?你們為何都這樣看我?” “你不記得了?你丈夫剛回來過。”青翊試探。 “長生?他在哪裡?”雪翎欲強撐起身體查看,卻因太虛弱,而又重新跌了回去,急喘幾口氣。 “就附在你身上。”青翊定定地凝視她,不放過她臉上每個神情。 雪翎震驚地瞪大雙眸,不敢置信地看向一旁的老人,似求證般問道:“娘,他說的可是真的?長生還魂在我身上?”見老人點頭,雪翎又急忙追問:“那他可有說什麼?” “雪翎姑娘。”上官凜平靜地插話進來,“你丈夫說他是被人害死的,關於那日之事,你確實一點都記不起了嗎?” “我真恨自己,若我能記得就好了……”雪翎懊惱地自責,斷斷續續又哭起來,才嗚咽幾聲,便撫著胸前,大口喘起氣來。 “大人,別再問了。”老人上前哭著懇求。 青翊見狀,從懷中取出一精緻錦盒,打開將一顆藥丸送入雪翎口中,雪翎症狀漸漸緩和,不多時便倒在上官紫燕身上沉沉睡去,呼吸也趨於平穩。 “先讓她歇息吧,我們換個地方說話。”青翊沉聲道。 上官紫燕將雪翎放於床上平躺,隨著青翊和上官凜走向門外,老人望著雪翎憔悴的睡顏,眼中充滿慈愛,復又重重一嘆,小心地為她掖好被角,這才隨著走出門去。 “什,什麼?公子您再說一遍。” 院子裡,老人看著青翊口一張一合,臉上寫滿掩不住的詫異之情。 “婆婆,我說我要驗屍,看長生到底死因為何。”青翊堅決道。 “不可,不可。”老人旋即用力搖頭,“這萬萬使不得。” 上官紫燕終於忍不住,不滿地出聲詢問:“婆婆,您都聽到了,是您兒子親口說自己含冤不能瞑目,您難道願意如此?” “我也不想啊,但這村內一切大小事務,皆要向里長報告方可著手,當日是里長親自主持長生入殮,開棺驗屍這等大事,需經里長同意才成。”老人解釋,聽上官紫燕提起兒子,眼中盛滿哀戚。 “這樣說來,我們需要會會村中的里長了。”上官凜負手而立,似若有所思。 上官紫燕雙手環膝,倚靠床榻上,出神凝思,不時瞟向對面席地而坐的上官凜和青翊。上官凜彷彿陷入思索,青翊則垂首整理著自己的行裝,一色月白衣衫,只是樣式鑲繡略有不同。上官紫燕撇嘴,不予置評。 “你們怎麼看方才之事?”上官紫燕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上官凜接口問:“你是指長生還魂?” “是啊。”上官紫燕一道秀眉幾乎擰成了線,憶及還魂玄妙之事仍不免驚魂未定,“真的會有靈魂作祟?青翊,你倒是說說看。” 青翊聞言,終於停了手中動作,挑眉看著上官紫燕,語中含著一絲促狹的笑意:“害怕了?沒想到小燕子你也有可愛如女孩子的時候。” “我本來就是女子。”上官紫燕不甘地辯駁,復又感到不對,挺直胸膛道,“誰怕了?我就是想給你個說話的機會,你說是不說?” “紫燕說得對,我也想听聽青翊你的想法。”上官凜圓場道,但這話卻是出自真心。 青翊略一沉吟,緩緩解釋:“還魂之說也聽聞過不少,但最合理的說法,所謂還魂,乃癔症的一種,多是被附身之人的心理作用,也就是說,雪翎目睹了自己夫君的死,因刺激過大或某種其他理由而無法還原當時情景,而通過這種方式,借長生名義來表達。” “也就是說,根本不是什麼還魂,而是雪翎自己內心的另一個意識?”上官凜不確定地問道,“那她有無可能是故意做出來給我們看?” “我見她表情,倒不像是裝的,恐怕她自己也對此毫無意識。” “依你之言,雪翎知道真兇是誰?”上官紫燕眨動眼眸問道。 “應該不錯,但她清醒時卻無法回憶起來。” 上官紫燕面露遺憾:“那我們豈不是從雪翎那裡得不到任何有用的線索?只可惜今日的話她只說了一半,否則兇手不用我們找,便能水落石出了。” “小燕子,很多事若真能這般容易,還要官差衙門幹什麼?” “我只是說說。”被青翊打趣一問,上官紫燕摸摸鼻子,瞪他一眼。 “看來,要查明真相,我們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先驗屍確定長生真正的死因。”青翊沉聲道。 上官凜贊同地頷首:“明日一早,我們就去里長家。今晚夜已深,還是抓緊不多的時間稍作歇息吧。” 折騰了大半夜,幾人也未得好好歇息。為了查明長生之死,他們決定在村里多待上幾天。第二日天將明,三人便在老人的帶領下,找到她口中的里長。 村中里長名叫方中仁,是個才過中年的周正男人,他生得慈眉善目,一看就有幾分親切。在來時路上,他們已從老人那裡得知,因村子不過彈丸之地,人手配備不周全,很多事都由方中仁打理。他做事公正,待人和善,深受村民敬重。 聽上官凜說明來意,又見他拿出令牌,方中仁自然不敢怠慢。他招呼了幾個幫手,便領著上官凜他們來到長生下葬之處。 “不瞞幾位,這入殮後又開棺驗屍,村里是頭一遭。” 方中仁邊招呼身強力壯的村民挖開新墳,將棺木抬出來,邊搓著手向上官凜說道。此時天色已全然明亮,一抹驕陽高掛在無雲天空,散出縷縷夏日的灼熱。有些聞訊趕來的村民圍攏在四周,毫無顧忌地議論紛紛。 “也就是里長待人和氣,要是換了我,才不聽他們的鬼話。” “是啊,明明是他們違背了風俗,硬要讓陌生人住在家裡,才招來鬼魂附身作祟,還要開棺,真是聞所未聞。” 他們毫不掩飾的嘲諷清晰入耳,青翊唇邊勾起一抹輕笑。如這般閉塞的村落,通常故步自封,對於外來之人比較排斥也屬尋常,更何況,他們一來便做這等駭俗之事。 上官凜客氣地詢問道:“聽說長生當日下葬也是方里長你安排的,不知可有詳查過此事?” “說出來也不怕您幾位笑話,大人您也見這小村子一切皆簡陋,並無可以驗屍的仵作,我們看長生並無外傷,知情的雪翎又神誌不清,就由村內唯一的大夫略作查看,便入殮了。” “哼,你們這樣,得有多少枉死之人!”上官紫燕怒目斥責。 “紫燕。”上官凜輕聲一喚,向她微微搖了搖頭。上官紫燕心直口快,在外面恐怕會節外生枝招致事端,這令他略為憂心。 青翊仰頭,以手遮擋愈發刺眼的太陽,又看了看被抬出來帶著些許泥土的新棺,向上官凜道:“這裡不太適合驗屍,光線太強,怕會混淆視線,難以看清傷口。” “不如先抬回村里祠堂,大人需要什麼,我盡可能準備一下。”方中仁建議。 “也好。” “另外,我還有一問。”青翊頓了頓,“方才里長你提到村內大夫,他人現在何處?” “應該是在家中。” “能否也請他到祠堂,我有事詢問。” 方中仁點了點頭,安排大家分頭行動。 村中祠堂不大,但打掃得卻很是乾淨。方中仁指揮村民將棺木抬進祠堂內間,青翊不由分說,拉了上官紫燕進屋給他做幫手,其他人則都等在屋外。 祠堂內間除了平放地上的棺木,僅能容納三五個人,如今青翊和上官紫燕站進來,幾乎沒有挪步的地方。雖不是第一次驗屍,但上官紫燕仍不免有些緊張。青翊已除了長生的衣衫,用一方白布罩著屍首身軀,只一張灰白的臉露在外。 “身上確無外傷。”青翊示意上官紫燕記錄下來。 “會不會有其他原因,比方中毒之類?” 青翊搖頭:“常理來說,見血為傷,你看他身上並無傷口留下的污濁與痕跡,即非兵刃也,但若說中毒,應唇色青紫,不會散去,也未見此症狀。” “莫非真是猝死?” “也不盡然。”青翊走到屍首頭頂,撥開他頭髮,緩緩揚起一抹自若淺笑,“原來如此。” “怎樣?”上官紫燕好奇問道。 青翊向她招手:“你來看。” 上官紫燕依言靠上前,只見長生髮間隱有凝固的暗色血污,在他頭頂偏腦後位置有個圓形傷痕。 “這是……” “將熏熱的醋給我。” 青翊說著接過盛醋的瓷盅,解釋道:“凡他物傷,若在頭腦者,有時其皮不破,打傷處,皮膜相離,需以熱醋罨,罨則有痕。” “真的現出傷口了。”果然,原本並不明顯的痕跡經醋一罨,顏色緩緩烏黑起來。上官紫燕目不轉睛地盯著,等待青翊繼續說下去。 “若是被打當下即死,則分寸深重,毒氣紫黑,依傷痕顏色看,長生是被一擊便當場而亡。” 上官紫燕了然地點點頭,似又明白了不少,偏頭欲繼續詢問,卻沒察覺兩人此刻皆聚在一處,幾乎沒有一絲縫隙,冷不防櫻唇掃過青翊臉頰……即刻時間彷彿靜止,兩人四目相觸,呼吸相聞。 無言的異樣情愫在空氣中蔓延開來,好似棉絮繞在心頭,癢癢的令上官紫燕羞紅了臉,低垂視線,窘迫地不敢言語。 還是青翊一聲輕笑,打破滿室尷尬:“小燕子,你可是要投怀送抱?但這場合恐不大合適,改日我與你好好培養感情。” “呸呸呸,誰要和你培養?你做夢去吧!” 見驗屍也基本結束,上官紫燕瞪他一眼,嬌嗔跺腳,轉身開門走了出去。但轉身時,她還是不經意撫摸自己的唇,青翊肌膚傳來的溫熱竟是那樣真實,無端擾亂一顆芳心。 青翊望著上官紫燕離去的背影,眼中墨色更深。 上官紫燕一走出門,方中仁便迎上前,關切地問道:“姑娘,結果怎樣?” “問他好了。”上官紫燕回首,指著隨後走出的青翊。不待青翊站定,她便像躲避什麼疾病一般,整個人閃到上官凜身後,不再看青翊俊逸的臉龐。 上官凜看了看妹妹,沒忽略她雙頰一抹嫣紅,宛如初春枝頭綻放的桃花,嬌俏可人。他從未見過上官紫燕這般神情,定是發生了什麼,但青翊與上官紫燕不說,上官凜便決定不動聲色。 “死因是利器刺中頭部,應是燭台或其他一些尖銳之物。”青翊頓了頓,望向方中仁,繼續道,“但傷口隱於發間,所以才未能及時得以發現。” “當日是陸大夫查看的,但也不能怪他,其實陸大夫之前只是村中獸醫,但我們這裡封閉簡陋,一般外人不願來,他便兼職為人診治些小毛病,大病還要到十里外的鎮上去找大夫。”方中仁言語中透露出些微無奈。 “方里長所言的陸大夫,不知請來沒有?”青翊問道。 “就在祠堂門外,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請幾位移步寒舍,再作詳談。” “長生的棺木就暫放這裡,請方里長派人看守。” 上官凜叮囑,見方中仁點頭,才和幾人抬步向外走去。 方中仁的家比起之前老人的院落略大些,四面方正,有間能稱之為前廳的不大的房間。此時上官凜和方中仁坐於圓桌兩旁,青翊與上官紫燕則在不遠處觀望。 村中唯一的大夫全名陸三,是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他一身粗布衣,站在上官凜面前,顯得有些忐忑。 “你無須緊張,我們喚你前來,只是想問問,當日長生死時狀況如何。”上官凜聲音溫和。他多年審案習慣如此,若問詢口氣過於嚴厲,怕是倒會適得其反,而無法得到有用線索。 “陸三,你只要好生回答大人問話便可。”方中仁走到陸三面前,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肩頭,似在安撫地說道。 “是。”陸三深行一禮,戰戰兢兢道,“回大人,那天我聞訊趕往長生家,就看到長生娘坐在屋門口一直哭,方里長面色凝重站在屋裡,長生倒在桌子旁邊的地上,已沒了氣息,而他妻子雪翎也在一旁不省人事。” 青翊忽然起身,走到陸三面前。陸三不明就裡,顯得越發緊張,額頭已見了一層細密的汗珠。青翊不語,向上官紫燕鉤了鉤手指,示意她過來。 雖仍介懷方才祠堂中的意外,但上官紫燕還是遲疑地乖乖來到青翊身邊站定。青翊滿意一笑,轉而詢問:“陸三,以這屋內桌案為例,那時長生躺在何處?” “桌子前。”陸三肯定地指著不遠處答。 青翊衣袍一甩,人已走到陸三所指之處,轉頭問道:“可是這裡?” “不錯,就仰面躺著。” “雪翎又在哪裡?” 陸三略作回憶:“當時桌邊有兩張圓凳,雪翎便倒在右側凳子上。” 青翊朝上官紫燕一扭頭,眼中閃過一抹促狹的笑意:“去那邊凳子邊躺下。” “什麼?”上官紫燕一時未反應過來,愣愣反問。 “依照陸大夫所說,還原當時情景看看。”青翊依舊氣定神閒,說得似評論天氣一般。 待消化了他的話語,上官紫燕憤然怒視他:“為何要我做?你自己怎麼不試試?” “你看,我得在這裡扮長生,只有你一個女子,自然扮作我妻子。”青翊一比自己,滿臉無辜,“我總不可一分為二吧。” 青翊查案花樣繁多,上官紫燕已見怪不怪,但她走到凳子前,還是略帶不甘地嘟囔道:“你既是屍首,為什麼不躺下?我倒要躺在地上?哪有這道理?” “小燕子你此言差矣,我若躺平,便無法看到全部情形。” “其實……”陸三遲疑的聲音傳來,打斷兩人爭辯,“姑娘也不用躺著,我看到雪翎之時,她是倚靠圓凳,坐在地上。” “小燕子,試試看。” 上官紫燕撇撇嘴,坐下身子靠在凳子旁,不滿地瞪著青翊,“這樣可以了?” 青翊轉向陸三,面帶詢問,陸三端詳片刻又補充道:“我記得好像右臂搭在凳子上。” 不等青翊開口,上官紫燕便自覺擺出架勢。青翊摸著下頜,眼底染上深思,片刻才道:“好了,小燕子你可以起來了。” 上官紫燕敏捷地躍起,拍拍衣衫上的塵土,問道:“你可有發現?”青翊凝神,繼而搖頭淺笑,又招來上官紫燕的抱怨,怪他讓自己白受了這番罪。 方中仁向一直站在一旁的陸三道:“陸三,你可以先回去了。” 陸三聞言,如釋重負般快步走向門外,方中仁又想了想,忙追上去拿出一方折疊好的帕子遞給陸三:“辛苦你了,拿著路上擦擦汗。” 見陸三的身影消失於視線中,方中仁才折返回來。 “方里長還真是待人親和。”青翊讚許笑道。 方中仁不好意思地擺手:“公子過獎,這都是理所應當之事。” “方里長,現已確認長生之死是被害,你是否能想到有嫌疑之人?”青翊未得出結論,上官凜只得嘗試從長生身上入手。 “長生平日為人忠厚老實,似乎也不曾有什麼仇家。”方中仁蹙眉苦思,村里出了這樣的事,他也很是憂心,忽而他一拍案,像是想起什麼,“如果非要說,倒還真有個人……” “哦?此人是誰?”上官凜微微欠身,立即追問。 “村子裡只這點地方,沒有事瞞得住。長生妻子雪翎,嫁給長生前有個青梅竹馬的相好,據說兩人是心意互許,那人家也算是書香門第,但後來幾輩人屢次考取功名不中,家道潦倒。雪翎父親亡故之時,家裡少了支柱,她母親嫌那書生無用,便做主硬是拆散了二人,將雪翎嫁給了村里的勞作能手長生。” 幾人聞言,皆不免詫異。如此說來,那人便有殺人理由,但若是這樣,雪翎在其中又起了何種作用?是確實毫不知情?抑或裝病瞞天過海? 上官凜在腦中飛快思索著,復又問道:“你所說之人姓甚名誰?住在何處?” “就在村口,叫做秦欒,可要我領路尋他去?” “這事不急,反正他也跑不了,若跑了,我們就不用繼續查,正說明他便是真兇。”青翊插話進來,“我看我們還是先回婆婆家,整理下今日所獲,再去見那秦欒不遲。” “青翊所言有理。”上官凜點頭附和。 “全憑大人安排。”方中仁說道。 青山隱霧,松柏環繞,彷若衛兵屹立兩旁。處處鳥語入耳,空氣沁入心扉帶了一絲香甜,讓人心曠神怡。這村子雖小,卻有著城鎮中所難見的獨特風景。走在村中小路之上,因案情撲朔迷離而生的煩躁也淡去不少。 芳草依依,上官紫燕一邊走一邊用小手扯著路旁的柳葉,清亮眼眸偷偷瞄向青翊。全然不覺綠意落了一地,化作片片殘色。 “小燕子,你莫要再荼毒可憐的柳枝了,有話就說吧。”似察覺了她的注視,青翊未轉頭,但含笑的聲音傳來。 上官紫燕終於按捺不住,問道:“青翊,你坦白說,方才當真什麼發現都沒有嗎?” “你怎樣認為?”青翊轉向她,不答反問。 “你就喜歡故作神秘。”上官紫燕眸光流轉,狐疑地望著青翊,“我覺得你定是有所隱瞞,你既讓我問,便別再藏著了,老實說出來聽聽。” 青翊挑眉,依舊氣定神閒,彷彿刻意逗弄上官紫燕一般道:“沒想到小燕子你越來越了解我了。” 上官凜聽他幾近默認的話語,也忍不住插話詢問:“青翊,莫非真如紫燕之言,你確實有所發現?” “其實我先前未在方家說明,一來實難算得重要線索,二來也是不想讓太多人干擾查案。”青翊略一停頓,繼而接下去說,“你們可有懷疑過長生的妻子雪翎是兇手?” 上官紫燕點點頭,上官凜亦是默認自己確曾這樣想過。 “小燕子,我來問你,若是你的親人在眼前被害,你第一個反應會怎樣?” “一掌拍死兇手。”上官紫燕不假思索地答道。 “確實是你的風格。”青翊溢出一聲低沉的笑,“如你所說,應是通常會先上前阻攔,但見雪翎倒地的位置,與長生還有段距離,這便說明了什麼?” “你是想說,雪翎並未與長生或兇手拉扯過?” “依我看,雪翎應是在長生被害前便已經昏倒了。” “那為何不能是她殺了長生之後,又走出幾步,裝作倒在凳子旁?”上官紫燕提出疑問。 青翊不急不緩道:“我先前為雪翎診治,她確實有氣血不足、體內紊亂之狀,並非故意裝瘋賣傻。況且,除非陸三與雪翎串謀,否則即便醫術再不精湛也不可能看不出雪翎是真的昏迷還是故作姿態。” 上官凜蹙眉,若有所思道:“如青翊你所言不虛,那麼雪翎精神上所受的刺激就並非來自目睹丈夫被殺,而是在長生死前便發生了其他事端,從而導致的。” “可昨晚青翊你又說,雪翎因看到自己夫君之死,知道兇手是誰,停留在意識中,才會產生長生還魂一幕。”上官紫燕聞言,愈發迷惑。 “所以那說法要略作修正,最有可能的便是,造成雪翎心病和殺害長生的兇手,乃是同一人,而雪翎心中明白這一點。” “看來,我們只有回去再嘗試詢問雪翎,希望她狀況能好轉些,說出有用的線索。” 上官凜說罷,不由得加快了腳步。青翊與上官紫燕在他身後,不經意四目相觸。微風拂過,吹過繾綣心事。之前上官紫燕一直刻意與青翊保持距離,如今近望他一張俊臉,祠堂中淡若風雲的一吻不經意再次浮上心頭,令她倏然紅了面頰。 彷彿窺知了她的心思,青翊笑得莫測。 上官紫燕惱怒地瞪他一眼,恨不得一掌揮過去,但心知技不如人,只得作罷,冷哼一聲,轉身跟上上官凜的腳步。 身後青翊白衣勝雪,唇邊勾勒一抹輕笑,在夏日艷陽中愈發清晰。 老婆婆坐在院門口,見幾人遠遠走來,起身急切迎上前去。早些時候為了避免老人見兒子屍首傷懷,上官凜便讓她在引見了里長方中仁後就返回了家。可即便如此,卻斷不了掛牽,老人殷殷所盼,希望能早些知道真相。 “大人,結果怎樣?” 上官凜還未開口,上官紫燕已然上前,扶住老人安撫道:“婆婆,您別急,我們回去慢慢說。” 青翊見狀一笑,上官紫燕的善良由此可見。邊往回走,他邊開口詢問:“婆婆,我們有些事想要再找雪翎談談,她今日情況是否好些?” “說來也怪,這半日都未見她發噩夢,安靜得很。” 青翊聞言神色一凜:“您可進她房內看過?” “半個時辰前陸大夫前來,說給她送點藥,能使雪翎盡快好起來,我看著她服下藥,才出來。” “什麼?陸三來過?”上官紫燕也不禁詫異,望向面色凝重的青翊。 陸三離開方中仁那里後,他們又與方中仁攀談幾句,用去一些時間,加之回來路上並未走得急,比陸三也不過晚了片刻。若陸三半個時辰前來過,他定是匆忙趕來,只是他為何要這樣做,令人心生不安。 “到雪翎那裡去看看。”青翊說罷,人已走進院內,快步向雪翎住處走去,上官紫燕和上官凜也忙抬步跟上。 院子裡果然如老人所說,一片安靜。青翊側耳傾聽,顧不上敲門之禮,徑直推了房門進去。 雪翎依舊躺於床榻上,仰面向上。從這距離難以看得更真切,只是這般連呼吸都可聞的寂然讓人心頭無端籠上一層不安。 “雪翎。”老人喚著走到床前,卻無人應,她搖了搖雪翎放在身側的手臂,揚高音量又叫了聲,“雪翎。” 空氣中浮動起一絲異樣,幾人快步上前,但見雪翎胸前已沒了起伏,臉色青白中隱隱透出灰色,連嘴唇也泛出青紫。青翊忙伸手探她鼻息,又按住她手腕查看脈搏,終是凝重地搖了搖頭,長嘆一口氣。 “看來我們晚了一步。” 青翊一句話,除了老人之外,其他人自然立刻明白其中深意。即便老人一時未明,望著三人神色,再看看全無反應的雪翎,也漸漸有所悟,顫抖著坐在了地上,眼中死灰一片,瞬間淚水凝聚。 上官紫燕急忙上前,攙扶老人起來,想開口安慰,卻不知要從何說起。 “雪翎,雪翎她也死了,是不是?”老人哽咽著,幾日工夫,家裡就只剩她孤身一人,怎不淒涼? “面上來看,中毒的可能性較大。”青翊翻看雪翎五官,沉聲說道。 上官凜蹙眉:“能否判斷出是何種毒?” “一般來說,身體或肝臟氣虛之人,略服毒便死,症狀並不明顯。雪翎正是虛弱時,用毒劑量很小,因此眼前還難確定,需驗屍才可。”青翊頓了頓,轉身面向上官凜,“但我們還有更重要之事刻不容緩。” “沒錯,我看那陸三就是兇手,我們還是趕緊將他抓回來,一問不就知毒物為何?”上官紫燕憤然道。對毫無反抗之力的弱女子出手,乃小人所為,令她不齒。 用最短時間安頓好老人,叮囑她將雪翎屍首看好,又問清陸三住所,三人片刻不停地趕到陸三家,但面對他們的卻只是一間鎖著門的空屋。紫燕不由分說一腳將門踢開,裡面一室清冷,半點人氣皆無。 “陸三跑了?”上官紫燕走進屋內,在各處翻看著。 “我看不像。” 青翊打開唯一的一個木櫃,向上官紫燕解釋道:“你看,衣物折疊整齊,似乎一件都未少。”說著,他又從櫃子深處摸出個布包,攤開在地上,一些散落的金銀器物呈現在他們眼前。 “奇怪了,連錢財都沒帶走。”上官紫燕皺著秀氣的眉,喃喃自語,“可若不是逃走,陸三又能去了哪裡?” “這一時還不能確定,但陸三如藏身起來,用不了多久便會出現。” “可我們還是不知陸三為何要殺了雪翎。”上官凜沉思道,“且長生之死,他到底在其中做了什麼?” “看來我們只能盡快從可疑之人查起。”青翊把所有東西重又放回原位,站起身。 “你是說,方中仁所說那雪翎之前任所愛?”看著青翊的神色,上官紫燕若有所悟。 “小燕子,你真是越來越聰明了。”青翊讚許地笑,“本來這不急於一時,但如今連雪翎都死了,我們若不馬上調查,恐還會牽扯出更多。” “那驗屍怎麼辦?”上官紫燕偏頭問道。 青翊自然地揉亂她髮尾,戲謔道:“屍首放著又跑不了,但活人是會跑的。” 上官紫燕頷首,伸手摸著青翊撫過的青絲,似春風擾亂了湖水,暗自泛起些微漣漪,圈圈漾開來,甜在了心裡。 夜色如幕,黑沉沉壓下來,籠著一片靜寂的小村子。一彎皎月映出幾道步履匆匆的人影,滿天星辰在這樣的夜裡,越發清晰。越向村邊走,燈火越稀少,一如他們來到這裡的那晚一般,讓人心生忐忑。 “確定那秦欒是住在這裡?” 看著漸荒涼的景象,又馬上要走出村子,上官紫燕不禁輕聲詢問。他們未來得及找方中仁帶路,只根據老人的敘述尋了來,可無論怎麼看,皆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地方。 “前方有條小巷,若我們走的路不錯,穿過去便是。”青翊答道。 上官紫燕又四下張望片刻,疑惑道:“這路怎麼看著有些眼熟?” “小燕子,你記性怎麼如此差?我們不就是從這村口進的村子?”青翊笑著打趣。 上官紫燕定睛再看,果然如他所說,她嘟起嘴嗔怪道:“怪不得,當日還在這裡遇見了個不知所謂的醉鬼,真是晦氣,才會命案不斷。” 走在一旁的上官凜只是搖了搖頭。說話間,三人已來到一間看似不算小的院落前。放眼看去,堪比里長方中仁的家。只是眼前的院子破敗不堪,原本的木色大門,此時早已斑斑駁駁,棕黑混合在一起,看不出原本的模樣。灰白的院牆滿是污漬,牆頭雜草叢生,隨風搖曳。 門並沒關嚴,虛掩著露出一道縫,青翊上前推了推,便吱呀一聲敞開。 “這兒真的有人住嗎?”上官紫燕看著同樣荒蕪的院子,裡面房間看不到一絲燈火。藉著月光,樹木橫生的枝節和蓋住了路的雜草,皆感受不到有人的存在。 “有人。”青翊警覺地側耳聽去。 “好酒,哈哈……” 驀然傳出一道聲音,他們這才發現,在最里間的台階前,倚靠著一個抱著酒壇的男人。蓬亂的頭髮掩去了臉面,在這微涼的夜裡,卻絲毫不在意般躺在地上,不時發出滿足的慨嘆。 上官紫燕剛要上前,不期然被青翊攔下。他牽唇一笑,擋在上官紫燕身前。 “你這是何意?我有武功,不用你保護。”上官紫燕不滿地抱怨,但細細聽去,語氣中少了責怪,心中無端升起一絲暖意。 青翊輕拍她臉頰:“我知道,但你忘了,我功夫比你好,自然該是我在前才對,斷無讓你涉險的道理。” “紫燕,就依青翊所言吧。”上官凜心知青翊是為了上官紫燕著想,略感欣慰。他一直擔心妹妹整日追在犯人後面,即便武功再好亦難免危險,如今有青翊在,他也可放心許多。 上官紫燕聽哥哥發話,便不再爭辯。他們說話並未刻意壓低音量,但只有幾步之遙的男人卻像全然未覺,兀自灌著手中的酒。 “你可是秦欒?”青翊在他面前站定,沉聲問道。 那男人置若罔聞,連正眼看幾人都不曾,只抬頭望明月,緩緩吟著:“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語畢,那因醉酒而渾濁的雙眸中,泛起難掩的淡淡哀傷,“墨丹青畫,別夢依依,相思如酒,只道銷魂。” “哥哥,青翊,你們看,這不就是那晚嚇了我一跳的醉鬼嗎?” 上官紫燕指著那人,她聽聲音就感到有些熟悉,走近一看邋遢髒亂的衣裳散發出陣陣霉味,而上次他也是這樣吟著詩,從他們面前搖晃著經過。 “你是否認識雪翎?”見他根本就不正眼看自己,青翊乾脆直接切入重點。 男人聽到雪翎的名字一震,忽而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但宛若煙花稍縱即逝,快得來不及捕捉便恢復如初。他不再出聲,只是悶頭猛灌著酒。 上官紫燕見狀上前一步,用腳尖踢著一動不動的男人,不滿地開口道:“餵,你這個人怎麼這樣?沒聽到我們在問話嗎?” “紫燕。”上官凜低喚阻止妹妹,蹙起眉凝望著那男人,略一沉思,平靜地簡短敘述道:“雪翎死了。” 這話彷彿平地驚雷,男人手中的酒壺瞬間落地,啪的一聲,裡面殘酒飛濺,潑灑了他滿臉滿身,他卻似渾然未覺。原本憂鬱的目光忽而迸射出不敢置信的光芒,他飛速起身,一把抓住眼前的上官凜,瞪圓雙眼厲聲質問:“你說什麼?雪翎她怎麼了?再說一遍!” 上官紫燕剛要將他扯開,青翊從旁拉住她,從男人的舉動已不難猜出他便是他們要找的秦欒。青翊向上官紫燕搖搖頭,示意她靜觀其變。 上官凜定然望著秦欒,又一字一頓地重複道:“雪翎死了。” 清晰的抽氣聲從秦欒口中傳來,他神色一凝,放開上官凜,拔腿就朝門外奔去,卻被青翊一個轉身在門口處攔了下來。秦欒奮力掙扎,但他怎敵青翊?他只得目露凶光,憤恨地盯著青翊。青翊依舊淡然,平靜而溫和地與他對視,片刻,秦欒似是有所悟,不再企圖掙脫,只是神情黯然如死灰,眼眶泛紅,乏力地跌坐在地上。 “終於清醒了嗎?”青翊這才緩緩開口,與秦欒相比,他理智得似乎有些殘酷,“你現在去也來不及了,你能做的,便是配合我們,早日找出兇手。” “雪翎是被殺的?”秦欒仰頭,茫然問道。 上官紫燕分明看見一滴淚自他眼中滑落,瞬間便被風乾。他哀戚得彷如一朵凋零之花,了無任何生氣。她忽然同情起眼前這個男人,且不論他是否有嫌疑,他對雪翎那份深深的情,無法遮掩。 “不錯,但我們懷疑雪翎之死與她夫君長生的事有關,不知能否和你談談?” 秦欒輕聲一笑,笑聲中盈滿酸楚:“你們既來找我,想必也是聽說了我同雪翎的過往,不過怕是問錯了人,我已與她多年不曾聯繫。” “為什麼?”上官紫燕忍不住脫口而出,同住一個方寸大小的村子裡,難道連面都不相見? “須知雪翎已是他人婦,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別的男人,卻無法阻止,在她娘死前是這樣,之後亦如此。”秦欒仰天長嘆,“姑娘,想必你還從未找到真心相愛之人,我能做的,便是不去打擾她,讓她安靜地過新生活。” 秦欒投向遠方的目光似乎敘說著愛人近在咫尺卻彷彿遠隔天涯的悲傷。酒意飄散,一雙黑眸竟分外明亮,上官紫燕忽而明白,他那浸在酒罐中痛苦的無奈,宛若水波漣漪,無聲蔓延在這夜色中。 “恕我冒昧一問,你與大夫陸三可熟悉?”雖然上官凜也已認為秦欒與雪翎之死無關,但不可放過任何一絲線索。 “是那個陸大夫?我和他素無交情,連話也沒說上過幾句。為何問起他?是他害死雪翎?” 上官凜搖頭:“還不便說明,你今天下午在哪裡?做何事?” “坐在這兒喝酒。”秦欒指了指方才他躺的角落,配合答道。 “那麼長生死時,你人又在何處?”上官凜追問。 “還是在這裡喝酒。”秦欒理了理蓬亂的頭髮,但不見絲毫效果,依舊如破棉絮一般頂在頭上,他敏感地捕捉到上官凜話中隱含的深意,反問,“莫非長生之死也有蹊蹺?” 回答他的人是青翊:“我們已查驗過長生屍首,確認係被人所害。” “你們懷疑我?”秦欒苦笑。 “說實話,我開始確認為你有嫌疑,可聽了方才你一席話,如今並不這般認為。”青翊友善地笑,沉聲道,“無論怎樣,長生都是雪翎的夫君,若他死了,只剩雪翎和婆婆相依為命,勢必更加艱辛,你既愛雪翎,便不會讓她陷入這種窘境。” 秦欒閉目,面容痛苦,良久未語,倒是上官紫燕難得贊同青翊:“我也認為不會是他殺了長生,涉及害死雪翎更無可能。” “我看今日我們先回去,待明天驗屍之後,再做定奪。”上官凜望瞭望入夜天色,最終決定道。 “等等。”秦欒喚住欲向外走的三人,頓了頓,略帶遲疑,“我,能否去見見雪翎?我是說她的……” 他提及屍首,似乎再也說不下去,青翊會意接了下去:“明日一早你來雪翎家,在驗屍前可讓你會上一面。” “謝謝。”秦欒聲音顯出些微哽咽,在這樣深沉的夜中飄散開來,使人心緒難平。 空氣彷彿靜止一般,窒悶得無一絲微風,這恐怕是村子裡最為炎熱的一天。莫說是人,就連家畜都顯得懨懨了無生氣。蟬鳴一聲接連一聲,使人聽了無端地心情煩躁起來。唯有頭頂一輪如火驕陽,似乎永不疲憊,發出灼灼光芒。 怕雪翎屍首擱置太久,會在這樣的溫度下提前腐化,青翊第二日便備好一切,開始查驗屍首。這一天人來得意外齊全,除了長生的娘關切在旁,還有聞訊趕來的方中仁,以及一些圍在長生家外遠遠觀望議論不明所以的村民。 秦欒依舊一身破爛不堪的打扮,靜靜地立在角落裡,難得嗅不到一絲酒氣。因他的身份及與雪翎盡人皆知的關係,不時有人向他投去鄙夷的目光。但他彷彿渾然未覺,只是獨自出神。自方才看了雪翎之後,他便一直這副模樣,不知將這份深愛埋在心底多少年,如今卻伊人渺渺,陰陽永隔,個中滋味,怎堪言說? 眾人不安地等待著,只一會兒工夫,額頭便都見了汗珠。正在這時,房門被推開,青翊和上官紫燕走了出來。 “怎樣?”上官凜迎上前,但見上官紫燕臉色有些發白,像是見了什麼恐懼之景,不覺心中一沉,“可是有何變化?” 青翊望了上官紫燕一眼,柔聲附在她耳邊輕語:“小燕子,去喝些水去去暑熱,這裡交給我就可以了。” 上官紫燕深吸口氣,感激青翊的體貼。今日驗屍時,突見雪翎七竅出血,那觸目驚心的猩紅入目,彷彿驚恐和反胃之感也隨著緩緩流入四肢,讓毫無心理準備的上官紫燕嚇得不輕。但青翊知她性情,若說她被嚇至如此,上官紫燕定會嘴硬不承認,才借喝水祛暑之說幫她圓場。 見上官紫燕離開,青翊才翻看著記錄,低聲對上官凜解釋道:“昨日我便說過,雪翎口唇、指甲並不見青色,但方才驗屍一見,死者周身現出深青黑色,肚脹,狀似中蟲毒。” “也就是說,雪翎是中了蟲毒而死?”上官凜凝神沉思。 “公子,大人,結果如何?”一旁的方中仁快步走上前,焦急地問道,“雪翎是被何物毒死?” 青翊聞言,眼底閃過一抹深意,他並未開口,而是上官凜回答:“看似是被毒蟲啃咬而亡。” “可村中素來並無毒蟲,又何來中毒?”方中仁疑惑道。 “非也,雪翎姑娘並不是中了蟲毒。” “可你方才說……”這次上官凜也面露不解,望向青翊。 “書上記載,鼠莽草毒,江南有之,死狀亦類中蟲毒,齒齦青黑色,加之唇裂,尤為明顯的是,此毒經一宿一日,方見七竅有血出。我們之前未見,但驗屍時,血從七竅滲了出來,若我估計不錯,應是此種鼠莽草之毒害死雪翎。” “依我看,許是毒物摻雜在陸三給雪翎的藥中。”上官凜頷首道。 “可先前大人您也說過,陸三失踪,我們加派了人手在村子裡找,現在都還沒有消息,要如何查證是好?” 上官凜未語,只是思索,上官紫燕也在這時返了回來,在他身側站定。她向青翊偷偷扮個鬼臉,復又盈盈一笑,一張俏臉已恢復了紅潤生氣,在陽光暈染下格外動人,讓青翊一時失了神。 “里長,里長,不好了……” 大家的注意力皆被從門外跌跌撞撞跑進來的人所吸引,那人慌張地跑到方中仁面前,上氣不接下氣地急喘著。 “出了何事?”方中仁忙問。 “陸,陸大夫找到了……”那人答得斷斷續續。 “哦?在哪裡?” “在村頭的井中,現已有人在打撈了。” “什麼?陸三死了?”上官凜面色一沉,陸三之死無疑是個壞消息。如果真是陸三毒死雪翎,那麼他的死便不會是無緣無故,但牽扯幕後的人又是誰?目的何在?與長生之死有無關聯?一切皆沒有答案。 午後陽光更炙,灼烤著不大的院子。樹影斑駁,卻無一絲風吹動枝葉,頭頂只一片晴空,萬里無雲。 陸三尸首被抬來的時候,誰都沒有離開,那蓋著白色殮布的板子被放到地上,大家臉色皆有幾分凝重。村子雖小,但一向祥和安靜,有種與世隔絕的怡然,不承想如今短短幾日,竟已出三條人命,彷彿染了無形的恐懼,使得人心惶惶。原本對上官凜三人查案言語不遜的一些人,也漸漸收斂起初的態度,寄希望於他們早日找到兇手。 青翊上前,緩緩掀開白布,那毫無血色的臉雖已被水浸泡腫脹,卻是陸三沒錯。青翊自他面部開始向下打量,他脖子上的淤痕清晰可見,衣裳依舊是昨日離開方中仁家那身,腰間還綁著半截繩子。 “你們是從井裡將他找到的?”青翊解下繩子,顯得若有所思,又用手中繩子與陸三脖頸處的傷痕比對著。 “是的,公子,接了方里長的口信尋人之後,我們翻遍了村子都沒見陸三的人影,正想著就這點地方,他能躲到哪兒去,村口打水的村民發現了他浸在井中。”最初來報信的那人答道。 方中仁側目看著青翊問:“依公子之見,陸三是怎麼死的?” “從表面看,應是被勒死後丟入井中,且這繩子很可能就是凶器。”青翊略一停頓,繼續道,“但具體為何,還要詳細查看過才知道。” 上官凜環顧四周,沉聲開口:“這樣好了,我看大家也折騰了大半日,先將陸三尸首放置房裡,和雪翎的一同保存,待青翊驗過,我們會將結果擇日告知。” 他的話聽起來雖輕柔,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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