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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黑日堡壘 戴维·鲍尔达奇 1763 2018-03-22
和往常一樣,普勒不會突然地從床上起身。他緩緩地與安妮汽車旅館這張窄窄的床脫離接觸。他富有自製力,一舉一動都分寸適度、沉著鎮定。他現在不是在阿富汗坎大哈城外的郊區同裹著頭巾的殺手交火,而是在美國本土的礦山,與可能是在這里土生土長的殺手角力。 他不必查看手錶,體內的生物鐘告訴了他想知道的:零四三零。他洗了淋浴,在噴淋的熱水下多待了三十秒鐘,試圖衝去許多年前那場戰鬥的記憶散發的血腥氣味。不管用,從來不管用,這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他穿上了牛仔褲和印著CID字樣的短袖衫。這套衣服這麼快就已成了他在這裡的製服。他沒穿運動鞋,而是換上了一雙舊的淺褐色軍用靴。外面的天氣依然非常熱,似乎溫度在夜裡也一點兒沒降下來。但是不論這裡多熱,同阿富汗或伊拉克的夏天還是無法同日而語。那是令人刻骨銘心的熱浪。尤其還有柴油燃起的熊熊大火,有被烈焰吞去生命的人們留下的撕心裂肺的喊聲。就在你的眼前,他們燒得焦黑、赤裸,渾身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肉。

他的手機響了。可能是總部,也可能是科爾,也許又有什麼事情發生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表情由一種警覺轉換為另外一種警覺,警覺的程度倒是減弱了。 “我是約翰·普勒。” “你一直不回我的電話,小丘八。” “我正在外出執行任務。”普勒頓了頓,不過僅僅是一秒鐘。 “您現在怎麼樣,將軍?” 老約翰·普勒的聲音聽著像是一隻胸腔極大的兇狗的吠叫。軍隊中流傳著這樣一個說法,老普勒單是憑自己的嗓門就能殺死不少人,因為他們的心臟會由於經不起如此的驚嚇而突然停止跳動。 “你一直不回我的電話,小丘八。”老普勒又說一遍,彷彿他根本沒聽到兒子的回答。 “本打算今天給您回的,長官。您遇到什麼問題了嗎?”

“我的號令竟然被人當成了耳邊風。” 普勒的父親得到兩個兒子的時候歲數已經不小了。他如今七十三歲,健康狀況不好。 “您將用鞭子把他們趕回隊列。您一直在這麼做。那些傢伙人不壞,他們會服從的。遊騎兵,當先鋒,將軍。” 從很久以前起,普勒就放棄了企圖對父親曉之以理的努力,不再對父親說“您已經不是一個指揮官”這類的話了。父親年老多病,滑向生命盡頭的速度快得令他難以置信。也許老戰將本人卻永遠不相信他自己會在某一天死去。 “我需要你來這裡。你能管得住他們。我總能指望上你,小丘八。” 普勒是父親輝煌的軍旅生涯馬上就要結束的時候參軍的。他們從未在一起服役,然而父親密切關注著小兒子的成長。與這位中將的血緣聯繫並沒有使普勒的起步更加容易。事實上,它使事情變得更加艱鉅。

“謝謝您,長官。可是就像我說過的,我正在執行另外的任務。”普勒再次停頓,看了一眼手錶。按照自己設定的時間表,他已經延誤了。他不想打出手裡的那張牌,然而在不得已的時候只好這麼做。 “前兩天我見到了鮑比①,他請我代他向您問候。” ①鮑比(Bobby):普勒的哥哥羅伯特(Robert)的愛稱。 父親那頭即刻掛斷了電話。 普勒關好電話,將它插進腰帶上的手機套裡。他呆坐了幾秒鐘,低頭盯著腳上的軍靴。他應該動身了,真的應該了。相反,他卻從兜里掏出了皮夾,翻開了那張照片。 普勒家的三個男人站成一排。都是高個子,不過最高的是小普勒,如果赤腳量的話比父親高出一點三厘米。將軍父親的臉龐如同是花崗岩雕刻的。他的眼睛曾被人形容為是兩隻砲口,裡邊裝著最大口徑的砲彈。他的相貌彷彿是巴頓和麥克阿瑟合二為一鑄成的,只是他比那兩位將軍更自大、更難相處、更強硬頑固。他是個狗娘養的將軍,而他的士兵們熱愛他,願意為他出生人死。

他同樣是個狗娘養的爸爸,而他的孩子們怎麼看他呢? 我愛他,願意為他出生入死。 老普勒上西點軍校時是籃球隊的隊長。在他當隊長的四年裡,這支球隊從未贏取過某一類比賽的冠軍,但是與他們交手的任何一支球隊的隊員在下場時,都是一瘸一拐,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即使他們戰勝了他的球隊,感覺上似乎仍然是敗下了陣來。 “被普勒收拾了”,是人們形容這類情形時經常要說的話。球場上是這樣,戰場上也是這樣。對他而言,兩者無疑是一回事。終場的哨音不響,他就會毫不懈怠地和對手死纏爛打下去。或者,打光了子彈後,他會帶領士兵衝入敵陣肉搏,一直死纏爛打到最後的勝利。 小普勒的目光短暫地停留在照片中他父親左邊的位置上。那裡沒有人,儘管本來應該有的。本來應該有。

他把照片放了起來,佩好槍,套上那件CID夾克衫,走出去鎖上了身後的門。 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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