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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六章

黑匣 罗宾·科克 7183 2018-03-22
馬丁等到住院醫師確能控制局面,從病人動脈裡抽出導管之後,隨即離開心血管室,快步向走廊走去。快到辦公室了,他希望海倫這時已經出去午餐,可是不湊巧,他還是在最後一個過道口撞見她。她迎上前來,就像貓重見到主人。 她手裡捧著一大迭急件。說實在話,菲力普斯並非有意躲她,而是因為她帶給他的總是各種各樣的壞消息。 “第二號心血管室的機器又壞了,”她急忙報告說,“這回不是X光機本身,故障出在捲片機上。” 菲力普斯點了點頭,把鉛質圍裙掛到牆鉤上。他了解了情況,相信海倫已經給簽訂了維修服務協議的公司打過電話。他瞧了一眼工作台上的輸出裝置,計算機輸出了滿滿一頁文件。 “還有,是關於克萊爾·奧布賴恩和約瑟夫·阿布丹查兩人的事。”克萊爾和約瑟夫是專門培訓過好幾年的神經放射技師。

“哪方面的問題?” “他倆決定要結婚了。” “噢呵,”菲力普斯笑道,“他們在暗房里幹起那種勾當,是不是?” “不,不!”海倫連忙說明,“他們定在六月分結婚,然後整個夏天去歐洲度假。” “整個夏天?那可不行。准許他倆同時休假兩個星期簡直難以安排。希望你把我的意思轉告他們。” “我自然會照辦。不過他們說,他們打定了主意,即使解僱也無所謂。” “天哪!”菲心普斯拍拍前額。他知道克萊爾和約瑟夫憑他們訓練有素的技術水準,不愁在大型醫療中心找不到工作。 “另外,醫學院院長來電話說,在上星期的院務會議上,通過投票決定把分配到神經放射部來的實習生小組增加一倍。根據去年對學生的問卷調查,認為這裡的實習期屬於最好的選修課程之一。”

菲力普斯閉起眼睛,搓揉頭部兩側的太陽穴。還要來更多的學生!難道這就是他期待的嗎?老天! “最後一樁,”海倫邊說邊朝門口走去,“行政部門的邁克爾·福格森打來電話,要我們把堆放供應品的房間騰出來,他們要用作社會服務。” “那麼請問,我們把這些供應品往哪裡擱呢?” “我也提出同樣的問題。他說您知道那個房間本來就不屬於神經放射部,要您另想辦法。噢,我得抓緊去吃中飯,馬上就回來。” “知道了。慢慢的吃吧,別急。” 他靜靜地佇立了幾分鐘,讓血壓降到正常。紛繁複雜的事務性工作叫人無法忍受。他走到打印機前,扯下計算機輸出的報告。 讀完這份資料,菲力普斯簡直難以相信。妙!實在太好了,真不可思議,結尾不無幽默,簡直是史無前例。他重複看了報告中某些段落,實在不敢相信手中的報告竟出自他們研製的這套計算機系統,而並非出自神經放射專家之手。儘管還來不及為它編入顱骨切開術程序,它卻足具能力根據已有信息進行推理,進而得出正確的結論。關於腦密度變異部分尤其令人拍案叫絕,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甚了了。

菲力普斯從激光掃描儀裡取出莉薩·馬利諾的X光片,插到讀片燈上。他沒有看出報告中提到的變異現象,有點驚惑。也許他們分析腦密度的新方法根本不行,從一開始它就是最棘手的難題。菲力普斯啟動放片機,屏幕上閃現一張張X光片。他找到莉薩·馬利諾的血管圖像X光片數據,從以前給她拍攝的顱側X光片中取出一張,把它同手術X光片並排放在一起,再次尋找打印報告上描述的密度變異。可是從片上仍然看不出異常現象。他非常失望。 丹妮絲·桑格推開他的辦公室門走進來。菲力普斯朝她笑了笑,埋頭做手中的事。他把一張紙折成對折,剪了極小的一刀,攤開紙張,中間就出現一個細孔。 丹妮絲伸出雙臂緊緊擁抱他:“怪不得那麼忙,原來你在玩剪紙遊戲。”

“科學以它奇特的方式向前發展,”菲力普斯說,“早上分手以來又出了許多新鮮事。邁克爾斯造出我們的第一套顱骨X光片讀片設備。你看,這是它打印出的第一份報告。” 丹妮絲讀著打印文件,菲力普斯則把中間剪了孔的紙覆蓋在插在讀片燈上的莉薩·馬利諾X光片的上面。紙張的作用就是遮住X光片上其餘的複雜部分,只留出小孔範圍內的可見部分。他全神貫注審看這個極細小的區域。挪開紙,他問丹妮絲是否看見片上有異常現象。她看不出。他又把紙覆上,她依舊看不出名堂。最後還是他指了指片上少許呈線狀的白色斑紋,再度挪開紙。這回他倆都看出來了,因為兩雙眼睛都盯准了目標。 丹妮絲仔細觀察片子問道:“你認為這些斑紋意味什麼呢?”

“眼下我還茫然不解。”菲力普斯走到輸入/輸出控制板前,準備饋入莉薩·馬利諾早先拍的X光片,但願這台小型計算機的程序發現同樣的腦密度變異。激光掃描儀像剛才一樣迅速把片子吞進機體,機器沙沙地起動運轉。他走到輸入/輸出端。 “我感到費解。” “為什麼?”丹妮絲問。 X光讀片燈發出的蒼白色燈光映照在她的臉上,“這份報告使人驚訝。” “可不是,”菲力普斯同意說,“妙就妙在計算機似乎能夠比創造它的主人更加準確的讀片。我就從未發現過那些腦密度變異現象。這使我想起作法自斃的弗蘭肯思坦的故事。”說著,他突然發出大笑。 “怎麼啦?又有什麼事使你那麼好笑?” “好一個邁克爾斯!連這些玩意兒都編進程序裡了,難怪每次饋入X光片,它都會提醒我在它工作的時候輕鬆一下,第一次叫我喝杯咖啡,這回又說吃些點心。”

“聽起來確是個好主意,”丹妮絲說,“去咖啡店享受一番那裡的浪漫情調怎麼樣?你可是答應過我的呀!走吧,我還得趕回來侍候CAT掃描呢。” “這會兒脫不開身啊。”菲力普斯不無歉意地說。是的,是他提出一起去吃午飯的,但他也並不想讓她失望:“面對這樁事我的心情實在無法平靜。” “那就算啦。我去吃塊三明治。要不要給你弄點吃的來?” “不,謝謝。”菲力普斯注視著重新啟動的輸出打印機。 “看到你們的研究進展順利真替你高興。”她走到門邊說,“我知道它對你是多麼重要。” 剛一停機,菲力普斯就撕下打印文件看起來,這份報告與第一份一樣,非常詳盡。使他高興的是計算機再次描述了腦密度變異,並且建議除了再做一次斷層掃描外,還要輸入幾張從不同角度拍攝的X光片。

他情緒亢奮,昂起頭,敲鼓似的捶擊起檯面。幾張莉薩·馬利諾的X光片從讀片燈熒光幕的夾子上震落到地上。他蹲身撿取,發覺海倫·沃克站在門口望著他,以為他發瘋了。 “您沒事吧,菲力普斯醫師?” “哪裡的話,”馬丁急忙收撿起片子,臉孔火辣辣發燙,“我沒事,只是有點兒激動。你該去吃飯了吧?” “已經吃了。買了塊三明治,帶回辦公室吃的。” “請給我接邁克爾斯聽電話,可以嗎?” 海倫點了點頭便出去了。菲力普斯把X光片一一插上,凝視著白色纖毫狀斑紋。它們究竟意味什麼呢?他陷入沉思。它們既不像鈣質,分佈狀態又不像血管。他難以斷定變化究竟是發生在灰質裡呢,抑或發生在所謂大腦皮層的腦細胞區?是在白質,抑或在腦纖維層?

電話鈴響了,他走過去拎起話筒。是邁克爾斯打來的,菲力普斯喋喋地敘說計算機程序所發揮的難以置信的奇效。激動之態溢於言表。這套程序看起來甚至能夠發現一種從未引起注意的腦密度變異。他越說越快,邁克爾斯只得要求他說慢一點。 “噢,很高興它工作得像我們期待的那麼成功。”直等他緩氣時,邁克爾斯才有機會插話。 “像我們期待的那麼成功?遠遠超過我所希望的呢。” “很好。已經輸入幾張舊X光片了?” “實際上僅此一張。”馬丁喃喃地答道,“輸入了兩張,但都是同一個病人的。” “才一張?”邁克爾斯追問,甚覺失望,“希望不要把你的精力耗費在瑣事上面。” “當然,當然。遺憾的是白天沒有多少時間能用在我們的項目上。”

邁克爾斯表示十分理解,再三叮囑他把最近幾年的X光片都藉助計算機程序診斷一遍,千萬別沉溺在初次成功的喜悅之中而偏離研究軌道。他特別強調研究項目正處在關鍵時刻,至關重要的任務是消除程序中的任何錯誤和漏洞。 馬丁的耳朵在聽電話,心裡卻不停地思索著莉薩·馬利諾X光片上的蛛網狀腦密度變化。她是癲癇病人。他頭腦中訓練有素的專業知識使他很快聯想到,癲癇症狀與X光片上發現的精微變化是否存在聯繫?也許它們代表某種擴散性神經疾病? 菲力普斯結束與邁克爾斯的通話,心頭湧起新的波濤。 他記得莉薩·馬利諾病歷上的一則臨時診斷為多發性腦硬化。試試用放射學方法診斷,看看行不行,或許竟會出現了不起的發現。醫師尋求對多發性腦硬化症的實驗室診斷法已有多年曆史,馬丁知道,他需要再給莉薩·馬利諾拍幾張X光片,做新的CAT掃描。可是這樣做並不容易。因為病人剛動過手術,而且必須得到曼納罕姆的首肯。好在曼納罕姆注重研究合作,所以菲力普斯決定直接同他打交道。

他隔著門喊海倫,叫她撥神經外科醫師的電話,一邊又研究起莉薩·馬利諾的片子。按照放射學術語,腦密度變化叫做網狀變化,雖然這些細紋看起來呈平行狀態,並不構成網狀。馬丁用放大鏡照看,懷疑這種變化的結構系神經纖維所致。這樣的假設仍舊不能成立,因為X線的穿透力極強,足以穿過顱骨。蜂鳴器聲音打斷他的思路,曼納罕姆的電話來了。 菲力普斯依舊用尋常的語氣和他通話。在手術室里為X光片引起的不愉快的一幕好像根本沒有發生過。若要跟曼納罕姆打交道,最好就讓諸如此類的遭遇一風吹過。這回外科醫師顯得格外冷靜,馬丁因此得以把話說下去,向他解釋,之所以打電話給他,是因為在莉薩·馬利諾的X光片上觀察到某些腦密度異常。 “我認為應該對這種腦密度變異加以探究。在病人尚能挺得住的時候,我想再拍幾張顱骨X光片,並且給她另做一次斷層掃描。當然,都要徵求您的同意。” 沉默。氣氛令人窒息。菲力普斯正欲開口,電話的那端曼納罕姆罵罵咧咧地嚷開了:“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尋這種開心未免太低級趣味!” “不跟您開玩笑。”馬丁說。他也弄胡塗了。 “聽著,”曼納罕姆嗓門越扯越高,“放射部現在才想起要來拍片,為時已晚,媽的!” 電話咔嗒擱斷,傳來撥號聲。曼納罕姆唯我獨尊的態度有增無減。馬丁掛上電話,苦思冥想,不能感情用事,況且還有別的路子可走。他曉得曼納罕姆通常不管病人術後的護理,術後常規由總住院醫師紐曼負責。馬丁決定與他聯繫,看看姑娘是不是還在恢復室。 “找紐曼嗎?”手術區值班台接的電話,“他出去好一會兒了。” “噢!”菲力普斯把聽筒換了一隻耳朵問:“莉薩·馬利諾還在恢復室嗎?” “不,很不幸,從未進來過。” “從未進來過?”菲力普斯驀地明白了曼納罕姆發怒的原委。 “死在手術台上。”值班護士回答說,“真可憐!何況又是死在曼納罕姆手裡的第一例。” 菲力普斯回到讀片燈前,他看到的似乎不是莉薩·馬利諾的X光片,而是那天早上在外科待術區看到的她的面孔。一隻被拔光羽毛的小鳥的形象又浮現在他的腦際,困擾他的心靈。菲力普斯強制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片子上。能從片上獲得什麼啟發呢?他衝動地離開凳子,急欲再讀一遍莉薩·馬利諾的病歷,看看片子上的紋型與臨床表症,以及神經病理檢查得出的多發性腦硬化症之間是否存在某種聯繫。當然,它不可能取代更多的X光片,但是的確有助於發現問題。 海倫坐在寫字台前吃三明治,他經過她身旁,要她給血管造影室打電話,讓那邊的住院醫師先乾起來,他隨後就去。海倫狼吞虎咽吃完最後一口,請示他倘若邁克爾·福格森先生再來電話,供應室的事該怎樣回答。菲力普斯默不作聲,裝作沒有聽見。 “福格森,福格森!”他心裡在嘀咕,徑自沿著主走廊走向外科部門。他已學會藐視醫院的行政主管。 菲力普斯來到外科。待術區還有幾個病人等著,但是上午的忙亂已經過去。他一眼認出南希·多諾萬。她剛從手術室出來,見他走過來,朝他嫣然一笑。 “馬利諾的手術捅了婁子?”他同情地問。 南希·多諾萬的笑容頓時消失了。 “真糟糕,糟透了。多年輕的姑娘!我真替曼納罕姆難過。” 菲力普斯點點頭,雖然他十分驚訝,南希居然還同情曼納罕姆這個狗雜種。 “是怎麼回事呢?” “就在手術結束的時候一根主動脈破了。” 菲力普斯沮喪地搖了搖頭。他明白了。他記起電極與前大腦動脈之間的距離過分接近。 “病歷會放在哪裡呢?” “我不清楚,問問值班台看。” 菲力普斯看著南希走過去向三個手術室值班護士打聽。 她回來說“她們估計病歷還留在麻醉室裡,就在二十一號手術室旁邊。” 菲力普斯回到外科門廳,那里人群熙攘。他換了一套手術衣,又返回手術區。主走廊兩側是一間間手術室。整條走廊好像是有待打掃的戰場,到處是上午手術殘留的痕跡。盥洗槽外面淌著一灘灘水窪,飄浮著肥皂泡沫。擦洗用的海綿和刷子遍地狼藉,有的扔在水槽旁邊,有的丟在地上。一台擔架車被推到走廊邊上,上面躺著個外科醫師,鼾聲大作。也許他做了通宵手術,出來後原想藉車子小憩,不竟酣然墜入夢鄉,也沒有人打擾他。 菲力普斯走到與二十一號手術室毗鄰的麻醉室。他推了推,門上了鎖,透過手術室小窗往裡張望,裡面黑洞洞的。他又推了推手術室的門,門被推開了。他打開開關,一隻銅鼓狀的手術燈亮了,發出輕微的電流聲音,向手術台投下直射的光束。室內其餘部分籠罩在黑暗之中。二十一號手術室發生了馬利諾手術事故後,現場竟還沒有清理,他見狀不勝驚訝。由機械支架撐起的手術台空蕩蕩的,可怖又可憎。頭部位置的地面上留下一攤一攤粘稠的血糊,四周是踩亂的帶血的腳印。 這番景象使馬丁噁心。他在醫學院讀書時目睹的情景歷歷在目,回想起來不寒而栗。他惶恐地繞過手術台,避免踩到血跡,推開轉門走進隔壁的麻醉室。他伸出腳尖把門頂開一條縫隙,以便看清壁上的電燈開關。麻醉室裡倒不太暗,臨大廳的門微開著,留有六英寸寬的門縫,從走廊透進一些亮光。他開亮頭頂的日光燈,心裡好生奇怪。 麻醉室的面積為手術室的一半,中間的擔架車上擺放著一具裹著白被單的屍體,裸露的腳趾直伸出被單外面,明白無誤地告訴人們,裹在裡面的是一具死屍。病曆本不經意地丟棄在屍體上。 好像連死都會傳染,菲力普斯屏聲息氣地繞過擔架車。他敞開那扇通向走廊的門,看見沉睡在擔架車上的那個外科醫師,還看見幾個勤雜工。他朝走廊兩端望瞭望,懷疑剛才是不是推錯了門。好像並沒有弄錯。管它的呢。於是他退進室內,取過病歷。 他剛打算翻看病歷,一股掀開裹屍布看個究竟的念頭強烈地衝擊他的心房。他明知自己不喜歡看死人,卻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向屍體,慢慢地掀開白色被單。屍體的頭部快要露出,他閉起眼睛。等他再度睜開眼睛,呈現在眼前的是莉薩·馬利諾瓷器般的慘白色面孔,沒有絲毫的生氣。她的一隻眼睛半睜半閉,微現凝滯的瞳孔,另一隻眼睛是閉著的。剃光的頭部右側留下了一條仔細縫合的馬蹄形切口。手術後顯然經過整容,看不到血跡。菲力普斯猜測是曼納罕姆所為,這樣就可以把死者說成死於術後,而不是手術中。 “死亡”這個冷酷的字眼像從北極刮來的寒風,朝馬丁襲來。他連忙把屍體剃光的頭部遮起來,拿著病歷走到麻醉醫師坐的凳子邊。莉薩·馬利諾同其它來大學附屬醫院就診的病人一樣,積累了厚厚的一本病歷,雖然在醫院裡只不過待了兩天。長長的病情記錄出自各文件資歷的住院醫師之手,有些還是到醫院來實習的學生寫的。他翻過一頁頁冗長的診斷記錄,有神經科的,也有眼科的,甚至發現曼納罕姆的手筆,字跡潦草,不堪卒讀。馬丁尋找由神經外科總住院醫師紐曼簽署的最後總結。 菲力普斯把病歷輕輕放回屍體上面,似乎死者還存在知覺,然後溜到門廳換上便服。病歷記錄不像他所希望的那麼有價值。他記得那上面提及多發性腦硬化,但缺乏充分數據左證,應該再拍幾張X光片或再做一次斷層掃描。在換衣服的時候他的腦子裡還不時浮現出莉薩那面具般的慘白遺容。 他想到,既然是死於手術,或許會將屍體送去解剖。他當即通過壁嵌式電話與他的朋友、也是他從前的學生、病理部的杰弗裡·雷諾茲醫師連繫,跟他談了這個病案。 “還沒有聽說。” “她是今天中午死在手術室裡的,雖然他們還花了些時間縫合。” “那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了。有時候他們把死者送到恢復室,宣布是死在那裡的,這樣統計手術事故時就可以打馬虎眼。” “你值班嗎?” “難說。要由醫務監督安排。” “要是輪到你值班,大概在什麼時候?” “目前我們都很忙,也許就在今晚。” “我對這個病案很感興趣。你聽著,我將待在醫院裡,專等屍體解剖。麻煩你轉告,等他們解剖大腦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 “沒問題,”雷諾茲說,“屍體我們會接收,那才夠勁吶。即使不解剖我也會通知您的。”
菲力普斯把換下的衣物都塞進衣帽櫃裡,跑出門廳。從大學時代起,只要心裡有事,他就急不可耐。他穿行在醫院裡,到處是忙亂、嘈雜,膩煩透頂。他去遲了,心血管室的住院醫師恐怕等得不耐煩了。還要給福格森回電話。狗娘養的!兩個技師要在多事的夏天告假,應該關照羅賓斯幾句。 還有海倫,說不定又有一二十樁急務等他回去處理。 經過計算機輔助X線掃描室,他打算趁便進去轉一轉。反正遲了,再遲兩分鐘算不了什麼。剛跨進計算機房,拂面吹來的涼風沁人心脾。計算機正常運轉需要空調。丹妮絲和四個實習生全神貫注地圍聚在同電視機相仿的熒光幕前,喬治·紐曼醫師站在他們後面。沒有人注意菲力普斯進來。他靜悄悄地看著屏幕。桑格指著左硬膜下的血腫給學生講解,這個血塊怎樣把大腦擠迫到右邊。紐曼插話說,他估計出血是在大腦內部,而不在大腦表面。 “不,桑格醫師說得對。”馬丁開口了。大家都掉過頭,見他也在室內,都很奇怪。他向前欠了欠身,比劃手勢講述起放射學經典理論,說明硬膜下血腫的特徵。毫無疑問,丹妮絲是正確的。 “噢,這樣就清楚啦。”紐曼心悅誠服,“還是把病人送到外科去吧。” “越快越好。”菲力普斯贊同說。他還指點紐曼顱骨開洞的恰當部位,以便摘除血塊。他原來打算問問這位總住院醫師關于莉薩·馬利諾的情況,仔細考慮後覺得還是暫且不問為妥,便由他去了。 馬丁也急欲脫身,臨走前他把丹妮絲拉到一邊:“聽著,為了補償你耽誤了的午餐,我們一起去吃頓帶點浪漫味兒的晚飯如何?” 桑格搖搖頭,笑了笑說:“你有你的正經事要做,今天夜裡輪到我值班。” “我知道。我想就在醫院餐廳裡吃算了。” “太好啦。”丹妮絲接著用略帶嘲弄的口吻問道:“那麼你的網球賽呢?” “把它取消了。” “這麼說你真的要幹出點名堂來囉。” 馬丁聽罷大笑。真的,除非全國處於緊急狀態他才肯取消觀看網球比賽。他要桑格完成斷層掃描課後去他的辦公室,幫他讀完一天積下來的X光片。她可以帶學生,如果他們願意去的話。他們回到大廳,互相告別。菲力普斯走遠了。他又跑了起來。他加快步伐,唯恐撞到海倫,又會被她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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