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力普斯在和兒科醫師喬治·里斯通電話。羅賓斯敲了敲門,推門進來。通話完畢菲力普斯擱下話筒,招手讓技師進他的辦公室。里斯打電話來詢問一個兩歲男童的顱骨X光片。據告孩子從樓梯上摔下來,而菲力普斯告訴兒科醫師,他懷疑是受到虐待。他從病孩胸部X光片上看到肋骨發生過骨折的痕跡。事情棘手。他慶幸電話掛斷了。 “你有事嗎?”菲力普斯從轉椅裡旋過身。羅賓斯擔任神經放射部的主任技師是他推薦的,兩人的關係非常密切。 “只是來看看你讓我替曼納罕姆拍的那些局部X光片。” 菲力普斯點點頭,羅賓斯把片子插到讀片燈上。通常主任技師無須離開本部門出去拍片,是菲力普斯親自要求他到現場替曼納罕姆拍片,無非為了避免引起摩擦。 莉薩·馬利諾的手術X光片顯現在熒光幕上。顱側X光片呈多面透明,是切除骨片的部位。在這塊明顯的區域裡可以看見許多支電極的輪廓,白色,亮晶晶的。曼納罕姆插入莉薩顳葉中的深層電極像兩枚長針,格外引人注目。正是這些電極的位置引起菲力普斯的興趣。他用腳踩動換片機馬達,只要踩牢踏板,前面壁上的屏幕就會交替變換,映現不同的X光片,在這套裝置裡可以裝上任意張片子供醫師讀片。他讓機器不停換片,直到顯現莉薩·馬利諾從前的X光片。 通過新、舊X光片對比,他就能夠判定電極深入大腦的確切位置。 “好傢伙,這些片子你拍得真捧。如果能夠用無性繁殖法再變出幾個你來,那麼我有一半的問題都可以解決了。” 羅賓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但是這番恭維話他聽了確實惑到樂滋滋的。菲力普斯是一個既嚴格又獨具慧眼的上司。 馬丁用一桿刻度精確的尺子比劃著量度舊片上的微血管。憑他對大腦解剖的知識和這些血管的通常位置,他能在腦海裡形成對他所感興趣的區域的三維形象。拿它來解釋新拍的X光片,就得出電極末端插入的位置。 “了不起,”菲力普斯朝後面仰了仰說,“電極插入的位置好極了。曼納罕姆真有一手。要是他的判斷力和他的手術同樣高明就不錯啦。” “把片子送回手術室吧?” “不,我自己送去。”菲力普斯搖搖頭,“我要跟曼納罕姆談談。還要帶幾張片子去。我對後腦動脈位置還有疑問。” 他撿起X光片走向門外。二十一號手術室的情勢表面上已經恢復如常,曼納罕姆還在為剛才發生的事故大發雷霆,雖然有外賓在場,他也無所顧忌。紐曼和勞瑞被他罵得狗血噴頭,好像是這兩個倒霉鬼故意出他的洋相。 一俟拉奈特給莉薩施行了一般氣管內麻醉,曼納罕姆就開始顳葉切除術。莉薩癲癇發作後立即引起眾人手忙腳亂,雖然都格外賣力。曼納罕姆成功地攫住莉薩亂舞的手臂,及時控制事態不致益發不可收拾。真正的英雄要數拉奈特。他的反應最快,迅速給莉薩注射了一百五十毫克噴妥撒︱Ⅳ,這是催眠的劑量。隨即又注射一種叫右旋箭毒鹼的肌肉麻痺藥。這些藥劑不但使她昏然入睡,癲癇也停息了。拉奈特只花了幾分鐘時間就接好氣管內導管,給病人輸入一氧化氮並調節好監視裝置。 與此同時,紐曼把兩支失於疏忽而深深插入大腦的電極抽出來;勞瑞移走其餘的表層電極,在暴露的大腦外部敷上濕棉花,在術區蓋上消毒巾。給病人重新遮上手術簾,醫師們重新換上手術衣,戴上手套。除曼納罕姆餘怒未息外,其它的人都恢復了常態。 “胡鬧。”曼納罕姆伸直腰,鬆了松背部肌肉,“勞瑞,以後你願意幹別的什麼差使索性實說,要不就替我握住牽開器,讓我好看得真切。”勞瑞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無法看清楚他要做啥。 手術室的門開了。菲力普斯拿著X光片進來。 “留點神,”南希·多諾萬輕聲關照他,“拿破崙在光火哩。” “謝謝你提醒。”菲力普斯答道,面帶慍怒。大家都容忍曼納罕姆變幻莫測的禀性,使他非常懊惱。不論多麼稱職的外科大夫都不應該耍脾氣。他把X光片插到讀片燈上,估計曼納罕姆看見他走進來。過了五分鐘,還不見反應。菲力普斯意識到曼納罕姆有意冷落他。 “曼納罕姆醫師!”馬丁喊道,嗓門蓋過心臟監護儀發出的響聲。 曼納罕姆挺直背脊抬起頭,從礦燈樣的頭燈射出的密集光束直刺放射專家的臉孔。這時所有在場的人都把視線投向菲力普斯。 “你也許還沒有意識到,我們正在這裡動腦外科手術。是否請你別乾擾我們。”曼納罕姆按捺火氣說。 “你要的局部X光片子。”菲力普斯冷靜地回答說,“我認為提供數據是我的職責。” “那麼你已經盡到你的職責了。”說完,曼納罕姆就自顧自處理起張開的切口。 菲力普斯真正關注的不是電極位置,他知道位置相當準確。他只是對與後腦動脈關聯的後部或稱作海馬狀突起部位的電極方向,頗感棘手。 “還有些別的情況,我………” 曼納罕姆猛地抬起頭來。頭燈射出的光束掃到牆上,又掃到天花板上。他連珠炮似的吼道:“菲力普斯醫師,請你連同你的那些X光片一起離開這裡,行嗎?別把我的手術給攪了。要你幫忙的時候會來求你的。” 然後他恢復正常的語氣吩咐手術助理護士把槍刺狀牙鉗遞給他,繼續他的手術。 馬丁平靜地取下X光片離開手術室。他到衣帽間換上便服,竭力不去多想。情緒緩和了許多。回放射部的路上他的腦海裡縈繞著剛才發生的衝突。這樁醫療事故喚起他的責任感。作為放射學專家,他做夢都未曾想到過與曼納罕姆打交道需要謀略。回到放射部,他心亂如麻。 “他們在血管造影室等您。”海倫·沃克見他走進辦公室,便從坐位上站起來向他報告,並跟著他走進里間。海倫三十八歲,是個黑人,來自昆斯。她的舉止落落大方,已經當了五年菲力普斯的秘書。他們在工作上相處融洽。倘若哪天海倫突然離去,這對菲力普斯來說簡直不堪設想。因為她像任何稱職的秘書一樣,處理起菲力普斯的日常事務得心應手,駕輕就熟。就連他放在辦公室裡的衣櫃都由她操心,整理得井井有條。如果不是在有個星期六的下午海倫連哄帶勸的拉他去布魯明代爾時裝店,也許直到現在他的身上還會穿著大學讀書時代的那套空蕩蕩的外套。如今的菲力普斯上下一新,判若兩人。剪裁得體的服裝合適地配上他那副運動員身材。 菲力普斯把曼納罕姆的幾張X光片扔到辦公桌上,那上面堆放著文稿、雜誌書籍和其它X光片子。他唯獨不准海倫碰的就是這張桌面,不管堆放得如何雜亂無章,他都能立刻找到他所要的東西。 海倫站在他身後讀著留言條,一份接一份,都是她認為必須請示的:里斯醫師來電話,詢問他的病人的計算機輔助X光斷層掃描結果;二號心電圖室的X光機已經安裝好,運轉正常;急救室打電話來說他們收下一個頭部損傷病人,需要緊急施行計算機X光斷層掃描。事情接二連三,沒完沒了。菲力普斯讓她看著辦。其實她早就胸有成竹,匯報完畢便悄然退下。 菲力普斯脫掉白外套,圍上鉛圍裙,這樣做在拍X光時可以保護自己不受射線輻射。他的圍裙有個極易辨認的記號:在圍裙上部畫有“超人”字樣的交織字母。它們雖然已經褪色,卻無法擦去,是本部門的同事們在兩年前畫上的。馬丁深知這是出於對他的尊敬,並不惱火,他回眸掃視寫字台,看看程序盒是否還在原處,以證實邁克爾斯確實帶來新的資料而不是自己的幻覺。盒子竟不在了。 他走過去匆匆翻檢堆積在台子上的對象。原來程序盒壓在曼納罕姆的X光片底下。他欲走又止,拿起程序盒和莉薩·馬利諾最近的顱側X光片,衝著敞開的門叫海倫·沃克通知心電圖室,他過會兒就去那裡。他邊說邊走向工作台。 他脫下鉛圍裙掛在椅背上,凝視放置在台子上的計算機樣機,懷疑它是否真能工作。他把莉薩·馬利諾的手術X光片舉到觀察屏幕框發出的亮光前面。對片子上隱現的電極陰影他不感興趣,早就把它們忘掉了。他急於知道的是計算機究竟能夠對這例顱骨切開術做出哪些診斷。他曉得這個手術的步驟尚未被編入程序。 他擰開中央處理機開關,紅燈亮後緩緩地塞進程序盒。盒子才伸進四分之三,機器便餓狼似的將整盤盒子吞進機裡。輸出部分隨即動作。菲力普斯靠近一步,以便看清楚輸出的內容。 您好。我是神經放射部報告單、顱骨Ⅰ號。請輸入病人姓名。 菲力普斯用兩隻無名指在鍵盤上打出“莉薩·馬利諾”。 謝謝。請輸入病人最近自訴。 菲力普斯打出:“不規則癲癇樣發作。” 謝謝。請輸入相關臨床數據。 菲力普斯打出:“二十一歲,女性,顳葉癲癇病程已達一年。” 謝謝。請把X光片輸入激光掃描儀。 菲力普斯走到掃描儀旁邊。接受掃描件的槽口內有捲動著的滾筒。他仔細地把X光片的感光面朝下沿槽口平攤,機器立刻吸進了片子。輸出部分隨著啟動,輸出如下字樣: 菲力普斯微微一笑。沒想像邁克爾斯會在不意之中添上一點幽默。 掃描儀凝重地發出輕微的機電聲。輸出裝置停機了。菲力普斯抓起鉛質圍裙走出辦公室。
第二十一號手術室裡一片寂靜。曼納罕姆把莉薩的右顳葉輕輕托離基部,可以看到分佈在它上面的小靜脈與腦靜脈竇粘連在一起。他熟練地使血液凝結,把右顳葉割離。切除成功。他把右顳葉從莉薩的腦顱裡取出,隨手丟入手術助理護士達琳·庫珀手中的不銹鋼托盤裡。他抬起頭看了看掛鐘。手術很順利。隨著手術的進展,他的情緒亦起了變化。嫻熟的技術使手術只花了通常所需的一半時間。欣慰之餘他禁不住沾沾自喜起來。估計中午時分便可回到辦公室。 “手術還沒有最後結束。”曼納罕姆左手拿著金屬吸引器,右手握著鉗子,一邊說一邊仔細清理顳葉所在部位,又吸出一些腦組織。他在清除他稱之為深核的東西。這恐怕是整個手術過程中最冒險的一步,也是他最得意之舉。他導引著吸引器,避免觸及生命攸關的組織,信心十足。 忽然一小團腦組織堵住吸口,引起圍在四周的人發出一陣輕噓。不一會兒,吸管裡擠出血淋淋的塊狀組織。 “音樂課開始。”這本是神經外科常說的嬉笑話,出自曼納罕姆之口,又是在他自己造成的緊張氣氛之後說出,越發妙趣橫生,引起哄笑,並且感染了兩個日本人。 曼納罕姆清除了腦組織之後,拉奈特隨即減慢病人的換氣。在曼納罕姆檢查顱腔內有沒有出血的時候,他想稍稍升高莉薩的血壓。曼納罕姆又仔細地檢查了一遍,非常滿意。術區很乾淨。他拿起持針器縫合後腦脊膜,它是大腦表面的一層韌性覆蓋物。拉奈特則謹慎地開始減少給莉薩的麻醉劑量。待縫合後他就要設法拔除插入莉薩氣管內的管子,又不能使她咳嗽或扭動。這就要求他精當地配合使用各種必須的藥物。至關緊要的是防止血壓升高。 縫合硬腦脊膜進行得很快,曼納罕姆的手腕熟練地旋轉一周,縫上最後一針。莉薩的腦袋重新合上了,雖然硬腦脊膜下陷,顳葉處只留下黑洞洞的陰影。他十分自賞,昂起頭退離手術台,得意地脫下橡皮手套,室內迴響起啪啪兩記摘下手套的聲音。 “行啦,把她縫合起來。當心點,可別吃不了兜著走啊!” 他打手勢招呼兩個日本醫師一起離開手術室。 紐曼走到莉薩頭邊,替代曼納罕姆的地位。 “嗨,勞瑞,這下看你的啦。別幫倒忙噢。” 老闆一走,紐曼就學起他的腔調。好像是給萬聖節前夕用的南瓜蓋上頂兒,紐曼把莉薩的顱骨復原重合,結好縫線準備縫合。他用一副齒口凹凸不平的鑷子鉗住切口,使它部分外翻,將縫針插進頭皮,插到顱骨膜,再把針挑出。他把持針器從針桿上鬆開,鉗住針尖,拉出縫線縫進切口,並用差不多相同的辦法把絲質縫線穿進切口另一邊,拉出縫線,交到勞瑞醫師攤開的手掌中,由他打線結。他們重複操作著,黑色縫線縫合了切口,好像給莉薩的頭側留下一條長長的拉煉。 拉奈特醫師始終在用換氣袋給莉薩換氣。他決定在縫最後一針時給莉薩輸入純氧,並排除體內尚未起代謝變化的肌肉麻痺劑。按照規定時間他再次用手撳捺換氣袋,可是這次他的手指憑藉豐富的經驗觸到一絲難以察覺的變化,與前一次的感覺略有異樣。在後面幾分鐘裡莉薩已經開始呼吸。這種自行呼吸的努力對人工換氣自然會產生一定程度的抵抗。但是在這次撳捺中那種抵抗卻消失了。拉奈特盯著換氣袋,借助聽診器諦聽,判斷出莉薩突然停止了自行呼吸的努力。 他檢查了外周神經激發器,表明肌肉麻痺劑按規定漸趨耗盡。可是為什麼她不自行呼吸呢?拉奈特的心怦然作跳。他清楚,施行麻醉猶如站在臨崖的峭壁上,眼前既是一條再生之路,也是唯一的羊腸小路。 他急忙測定莉薩的血壓,已經升到一百五十/九十。手術中血壓穩定在一百零五/六十。出事了! “堅持住。”他對紐曼醫師說,兩眼緊緊盯著心臟監護儀。心搏如常,速度卻減慢了。尖峰信號之間的間歇變得更長。 “出了什麼毛病?”紐曼問,從拉奈特的話音中感覺到他的焦急。 “還不知道。”拉奈特檢查了莉薩的靜脈血壓,同時準備給她注射硝普納,把血壓降下來。事態惡化到這個程度,拉奈特醫師斷定,莉薩的血壓、呼吸、脈搏等數字的變化正是大腦手術損傷的反應。可是他現在擔心出血。很可能莉薩的大腦正在出血,從而導致頭部血壓不斷升高。這或許能夠解釋剛才出現的一系列表面現象。他又量了血壓,陡升到一百七十/一百。給她注射硝普納!由於驚慌,他在註射時感到腹部沉重難受。 “或許她在出血。”拉奈特俯身翻檢莉薩的眼瞼,看到的正是他所害怕發生的現象:瞳孔在漸漸放大。 “我確信她在出血!”他失聲大喊。 兩位住院醫師面對躺在手術台上的病人一籌莫展,心裡所想卻都一樣。 “這下子可要把曼納罕姆激怒了。”紐曼說。他對南希·多諾萬說:“還是把他請來。快去打電話,告訴他出現緊急情況。” 南希·多諾萬急忙跑向內部通訊連絡系統,給外面服務台打電話。 “需要把切口再打開嗎?” 勞瑞醫師問。 “我不知道。”紐曼神經質地答道,“如果是腦內出血,最好做一個急診計算機輔助X線斷層掃描。如果出血擴大到術區就只好重新打開。” “血壓還在升高。”拉奈特醫師注視著血壓計說。他疑慮不解,打算再給病人注射藥物,使血壓下降。 兩位住院醫師依舊僵立在手術台邊。 “血壓還在上升,”拉奈特簡直是大喊大叫了,“看在上帝份上,想想辦法吧。” “剪刀。”紐曼咆哮道。剪刀立刻遞到他的手裡。他剪開才縫上的縫線。剛剪到最後一針,切口就向兩邊張開。他掀開頭皮,暴露出動過開顱術的頭顱部分,那兒突突地在搏動。 “給我預備四個單位血漿。”拉奈特喊道。 紐曼剪斷縫合顱骨片的兩個線結。骨片掉落,被他接住。硬腦脊膜脹鼓鼓地凸起,內部黑魆魆的陰影透出不祥之兆。 曼納罕姆醫師沖開手術室門,旋風般闖了進來。他來不及穿好手術衣,只扣了第二顆鈕扣。 “出了他媽的什麼事啦?”他猛然看見鼓起的硬腦膜在突突地搏動,“上帝啊!手套!給我手套!” 南希·多諾萬慌忙打開一雙新手套。曼納罕姆從她手裡一把奪過,來不及消毒就往手上套。硬腦脊膜上的縫線剛剪開幾針,口子裡就湧出鮮紅色的血漿,濺濕他的胸口。他匆匆剪斷其餘的縫線,血漿浸透了手術衣。他知道需要找出出血的原因。 “吸引器。”他怒喊道。吸引器呼嚓呼嚓地吸乾淌出來的血液,情況立刻變得很明顯:大腦位置已被移動或在變腫。曼納罕姆迅速處理起大腦本身。 “血壓降下來了。”拉奈特醫師說。 曼納罕姆嚷著要腦牽開器,用它撥開來觀察手術區的基部。可是他剛移開吸引器,鮮血就噴湧而出。 “血壓……”拉奈特結結巴巴地報告,“血壓測不出來了。” 整個手術過程中一直穩定工作的心臟監護也漸漸減弱聲音,終於停息。 “心搏停止了!”兩位住院醫師掀起厚厚的手術簾遮住莉薩的頭面,露出身體。紐曼踩到手術台旁邊的凳子上,壓迫莉薩的胸骨,施行起心臟復甦術。拉奈特要來了血漿,把它掛到架桿上。他已經把靜脈滴管打開了,各種點滴源源注進莉薩的血管裡。 “停止。”曼納罕姆怒喝一聲。在拉奈特醫師喊心搏停止的時候他已退下手術台,像洩了氣的皮球,把腦牽開器扔到地板上。 他雙手重落在身體兩側,手指沾滿鮮血和腦漿,默默地站了片刻,終於說道:“不必再折騰,已經沒有用了。很明顯,有根主動脈破裂。一定是他媽的病人碰著電極,切斷一根動脈,引起痙攣,表現為癲癇。痙攣鬆弛就出血了。沒有辦法能讓病人復蘇。” 曼納罕姆提了提往下滑的手術褲,轉身離去。走到門邊,他回頭對住院醫師說:“我要你們把她縫合復原,就像她還活著。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