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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衝動的代價

江湖特工 许伟才 17776 2018-03-22
當三寶和陸海萍回到愛多亞路的別墅時,嘯飛是健步如飛地出來迎接的。 看到了嘯飛,三寶這一路上陰沉的臉終於綻放出了笑容。然而他卻等了好久才見到圓圓。 三寶不是不想見圓圓,而是因為陸海萍一直在拉著圓圓的手歡笑交談。三寶不願意在對圓圓露出笑容的時候還要對著陸海萍笑。 圓圓的手已經好了,但是在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傷疤。不過她並不在意,因為嘯飛給她買了一對漂亮的手鐲,戴上以後正好能將傷疤蓋住。 三寶看到的變化還不僅於此。 吃飯的時候他吃驚地發現,一向只吃西瓜的圓圓竟然也端起飯碗,津津有味地吃起了飯菜。再看著圓圓和嘯飛對視時的表情,三寶心中更明白了。那是一種很微妙的目光——羞澀卻又大方,曖昧卻又直接,一閃即過卻又緊緊依偎。三寶想起當初他和彭丹也有過同樣的眼神,那是從他倆第一次魚水交歡以後開始。

於是三寶衝著嘯飛輕咳了一聲,然後曖昧地笑了。嘯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圓圓則羞得紅到了脖子。 三寶本想再揶揄他倆幾句,但在這時陸海萍開口了。 “三寶,關於那個蘇芳,我和李森研究了一下,想接觸一下這個女人。因為從暗殺王挺這件事看,蘇芳不會是一般的特工,可能很有背景。” 三寶“哦”了一聲,沒有在意,繼續往嘴裡扒著飯。嚥下去以後才想起來:“和我說是什麼意思?” “哦,我和李森打算讓你去執行這個任務,你看怎麼樣?” “嘿嘿。”三寶樂了兩聲,他不是高興,而是沒想到會安排給他這個任務,“你們覺得我適合?”他反問道。 “是啊,你有女人緣,很容易就能得到蘇芳的信任的,再說……”陸海萍說到一半停住了,因為她看到三寶臉上露出不悅的神色。

“怎麼了?”她輕聲問。 三寶真想把手中的碗推開走人。但再一想,自己對陸海萍的成見還是不要擴大的好,畢竟這個家裡還有嘯飛和圓圓。於是他憋著氣將碗中的飯吃掉,這才站起身子冷冷地說:“我不是以前的三寶,現在我的心裡只有小丹一個人。如果讓我去勾搭別的女人,不管是什麼原因,我都會心裡愧疚。你們還是另選高明吧。”說完,三寶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陸海萍納悶不已。在重慶回上海的火車上她就發現三寶悶悶不樂,像變了一個人,剛才又是不冷不熱的一番話,讓她摸不清頭腦。 “三寶怎麼了呢?”陸海萍琢磨不出來。但很快她就將這個疑問放到了一邊,因為眼下首要的是如何接觸上蘇芳。 “嘯飛,要不然這個任務交給你?”她徵求著嘯飛的意見。

“我?” “他?” 嘯飛和圓圓一起瞪大了眼睛。 “幹嗎啊?要吃了我啊。你倆都不用擔心的,這不是美男計,只不過因為異性的關係,由嘯飛出馬去接觸蘇芳更自然、也更容易一些。”陸海萍瞅著圓圓執拗的樣子又道:“怎麼,擔心嘯飛和蘇芳在一起會出問題啊?放心吧,你的嘯飛哥不是那樣的人。這點你都心不過他嗎?再者說,如果嘯飛真是花心,你看也是看不住的,對嗎?” 聽著陸海萍的解釋,圓圓放心地點了一下頭。 陸海萍於是也放心了,她知道圓圓點了頭就意味著嘯飛也能同意了。 “明天就有個合適的機會,我們會安排你和蘇芳接觸的方式。具體步驟是這樣的……”她細緻地給嘯飛講解起來。 三寶是第二天才知道這件事情的。

他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從床上爬起來,沒見到嘯飛和陸海萍,只見到了在窗前托腮發呆的圓圓。 “他們倆呢?” 隨著他的問話,圓圓的小嘴裡也跟著嘰里咕嚕地說出了一大堆。雖是前言不搭後語,但三寶還是聽明白了兩件事情:一是嘯飛接替他去執行那項任務,二是圓圓正處在心煩意亂之中。 “別擔心嘯飛,他心裡只有你的。”三寶安慰著圓圓。 “這個我知道。可是一想到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我心裡就不舒服。”圓圓頭還是未回,幽幽地回答。 三寶明白圓圓的心理,他以前也有過這樣的感覺。每每一想到彭丹要被馮百強那個臃腫的老傢伙摟抱,他心裡就不是滋味。但是現在他不知道怎麼勸圓圓了,從內心講他是很討厭這個任務的,即便是嘯飛頂替他去了,他也覺得彆扭。可是他沒辦法對圓圓說這些,因為這個小姑娘本來就心事很重,自己再火上澆油的話圓圓肯定會陷入痛苦之中。他只有裝作不在意,或許這樣才會讓圓圓緊張的心情鬆弛下來。

但心病是不容易解開的。以後的幾天,圓圓雖然嘴上不說什麼,但憂慮的感覺卻始終存於眉宇之間。每次看到嘯飛回來,她也一如既往地蹦跳著撲過去,但是更多的卻是檢查嘯飛身上有沒有留下女人的印記。 陸海萍也發現了圓圓的異樣,於是每天晚上開導著圓圓。而圓圓總是嘿嘿地笑,然後故作輕鬆地說:“我明白,這是為了工作的需要,我不會介意的。” 圓圓雖然年齡小,但是她明白道理,所以她對陸海萍和嘯飛發不出火來。可與此同時,她也止不住嫉妒的心情。她只是希望嘯飛的任務能快快結束,好讓自己從矛盾的狀態中解脫出來。 如果說圓圓處在痛苦之中的話,川口能活則正好相反。 他的生活始終處在緊張和放鬆的交替變化之中,而且緊張的時候居多,輕鬆的心情只是一閃而過,如果有半個小時的輕鬆時間那就可以說是幸福了。

這個夜晚川口能活就處在幸福的感覺之中。 他微笑地看著面前一份情報,久久不動。這份情報是半個小時前手下呈送上來的,當時他幾乎就要下達命令去執行抓捕行動,但轉念之間他就把命令咽回了肚子裡。 抓這個人易如反掌,但是這僅僅是一條小魚,滿足不了他的血盆大口的。於是,他一邊用手指敲打著桌面,一邊微笑著在腦海裡策劃著一個方案。 啪啪的敲擊聲像是一發發子彈射出的聲音,這能讓他更加興奮。在這敲擊聲中,他彷彿看到了一條條“大魚”中槍後垂死掙扎的慘狀。在這美好的遐想之中,川口能活的笑意也更濃了。 這時,他才把手下叫進了辦公室,將剛才在腦海裡形成的一條條命令依次下達。當一切安排停當之後,他心滿意足地點燃了一根香煙看著窗外的夜色。

此時他無比盼望第二天黎明的到來。 初升的太陽是圓圓第一個看到的。 因為她凌晨三點多的時候就醒了。 沒有了嘯飛的懷抱她覺得冷,於是圓圓裹著被子側身看著窗外,等待第一縷陽光帶給她的溫暖。於是接下來的事情圓圓都是第一:第一個看到太陽,第一個洗臉刷牙,第一個起床疊被。等到報童在窗下叫賣的時候,圓圓也是第一個接過報紙的。於是,當圓圓接過報紙的五分鐘以後,大家陸續都醒了,因為她銅玲般的聲音響遍了屋子各個角落:“有新情報了!” 汪精衛的特使抵滬,同日方進行秘密接觸預謀建立偽政權。現居於茶陵路100號。速偵查周邊情況,然後等待下步指示。 看完情報,陸海萍略一思量,下達了任務:“圓圓,你和三寶兩人去偵查茶陵路100號附近的情況;嘯飛按原計劃去接觸蘇芳;我和上級碰一下面,商量一下具體的行動方案。”

圓圓和三寶很開心,不過開心的原因各自不同。圓圓是因為在家太過憋悶,而三寶則是有這個機會能讓小師妹放鬆心情。 心情好做事情就會事半功倍。兩個人在茶陵路100號附近轉了兩個小時便將這座花園洋房周邊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 茶陵路100號的這座花園洋房原本是一位前清遺老的府第,最近十多年間更換了四五個主人,而當日軍佔領上海以後,這座洋房變成了岩井英一的一處別院,不過對外的名字是“同文別墅”,有的時候岩井英一會邀請文化界的人士在這裡開個聚會沙龍。 同文別墅並不是很大,只是一座三層洋樓外加百餘平方米的古香古色的庭院。但妙就妙在它雖然臨街,但巧妙的佈局和協調的搭配使得洋樓掩映在花壇綠樹之中不引人注意。

圓圓和三寶偵查不到別墅裡面的情況,因為在別墅門前已經有人在守衛了。 “這些人都是馮百強的手下,似乎沒有日本特務。”三寶暗地觀察了一番後告訴圓圓。之後,兩人將觀察重點放在別墅的周圍。不過,隨著範圍的擴大,兩人的心也放鬆下來。 “周圍很安全,既沒有人偽裝也沒有隱蔽的建築,還很適合行動後的撤退。就看海萍姐他們考慮採取什麼行動了。”圓圓說了自己的看法,再看三寶的表情也是和自己一樣輕鬆,於是揚手招呼黃包車打道回府。 但行至半路,圓圓改主意了:“三寶哥,陪我去個地方好嗎?” “去哪裡?”三寶看到圓圓的臉有點紅。 “今天中央大劇院有個話劇,我想去看看。” 三寶明由了,這個小丫頭嘴上說是想看戲,實際上是想搞個突然襲擊,看看嘯飛和蘇芳到底在做什麼。因為今天的話劇有蘇芳的角色,按照原計劃嘯飛是在後台的。三寶二話不說,立刻答應下來。實際上他也對此充滿好奇,想知道一向正人君子的嘯飛是怎麼面對蘇芳這個女演員兼女殺手的。

三寶猜得不錯,嘯飛自始至終都無法做到自然地面對蘇芳。 第一次見到蘇芳是組織上安排的一個機會,嘯飛的身份是一家文化周刊的專欄記者。這個身份嘯飛做得順風順水,因為在愛多亞路他就是以《遠東新聞報》駐中國記者站的記者身份生活的。嘯飛本來的打算是利用專訪的藉口和蘇芳多接觸交流,但出乎他的意料,當交往了兩次以後蘇芳竟然主動地邀請他共進晚餐。 嘯飛曾擔心是不是蘇芳懷疑他的身份,也在暗中試探。但很快他就感覺不是這樣。和圓圓在一起的這些日子讓他熟悉了那種情意綿綿的眼神,而在和蘇芳的交往中,他發現這個女人的眼神中也充滿了和圓圓一樣的色彩。 嘯飛暗自納悶,難道蘇芳愛上我了嗎? 他很快地就否定了。在他的印象裡他並沒有和蘇芳怎樣熱烈地聊天,也沒有露出三寶對女人那樣纏綿的微笑,更沒有鮮花和情書,怎麼就能博得蘇芳的喜歡呢? 如果他是蘇芳的話,嘯飛就會知道,正是他的這種矜持和率真讓蘇芳覺得他與眾不同。作為女演員,蘇芳見過太多外表帥氣卻又肚內空空的男人,聽過太多言不由衷的情話,也經歷過太多的風月場合,甚至看到男人的一個眼神她就能揣測出對方不懷好意的用心。可是在嘯飛身上,她看不到這些虛假和逢迎,她看到的是一個有真情實感的男人。而這個男人還是個君子,有幾次她故意穿著暴露地坐在他面前,嘯飛都目不斜視,甚至無意中看到裸露的肌膚時都會像孩子一樣面紅耳赤。 於是蘇芳更加喜歡嘯飛了。女人的心思就是這樣古怪,嘯飛越是目不斜視,蘇芳就越想讓嘯飛看到她白皙的肌膚。就像上次見面的時候,蘇芳故意穿了一件背後有拉鎖的長裙,也故意事先將拉鎖弄壞,然後再故意讓嘯飛替她系上。 她成功了。因為她感覺到嘯飛的手在微微顫抖,甚至能感覺出嘯飛的指尖輕輕劃過後背。而當轉過身的時候,她也看到了嘯飛一樣的表情。那和以前絕對不一樣,在嘯飛的眼神裡突然多了親切和喜愛。不過,這個陷入愛河的女人卻沒注意到嘯飛的眼神裡還多了一份猜疑。 而在今天,演出完畢的蘇芳又換上了那件背後有拉鎖的長裙。然後當看到嘯飛的時候,她撅著小嘴道:“我真是糊塗,上次忘了去修理拉鎖,這次又穿了。” 她的伎倆馬上就得逞了。 “那我幫你看看,別一不留神拉鎖再開了。”嘯飛立刻就接過話去,而且站到了她身後。 這次,蘇芳不禁是喜悅,而且還是幸福了。因為她感覺嘯飛的手在她後背停留的時間更長,甚至似乎為了試驗拉鎖的性能,還反复拉了幾次。不知道怎麼,蘇芳覺得臉紅心跳,甚至擔心白皙的後背也會像臉蛋一樣紅起來。 戀愛中的女人會有盲點,蘇芳也是。當她陶醉在愛河裡的時候,卻沒有註意到在隱蔽的角落裡,有兩個人正緊緊地盯著他們。 圓圓的眼睛裡沒有柔情,只有淚水。 三寶的眼睛裡沒有友情,只有憤怒。 到了晚上,當四個人圍坐在一起的時候,淚水和憤怒都徹底爆發了。 “海萍姐,今天我都看到了,那個女的和嘯飛眉來眼去的,你就別讓嘯飛執行這個任務了!”圓圓紅著眼睛說。 陸海萍衝嘯飛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趕快勸勸圓圓。她畢竟沒在現場,現在幫嘯飛說話言詞肯定會很蒼白。 用不著陸海萍提醒,嘯飛早急切地辯解起來:“圓圓,你別多想,我只是幫蘇芳把後背的拉鎖拉上而已,沒別的啊!我也決不會對她有什麼想法的。” “真的?”圓圓抬起淚眼,似乎相信了嘯飛的話,但馬上又一個勁地搖頭:“不對!我看到你在幫她拉拉鎖的時候,蘇芳笑得特別甜!” 看著嘯飛尷尬的表情,陸海萍知道該自己出馬了。她接過話題笑著勸道:“傻圓圓,她是她,嘯飛是嘯飛。她對嘯飛有好感不意味著嘯飛就喜歡她呵。何況這只是工作需要逢場作戲而已。” 陸海萍話未說完,身旁已響起了一聲冷笑。陸海萍側頭看去,三寶正一臉鄙夷地瞅著天棚。 “三寶,你怎麼了?”陸海萍納悶,心道:“我這邊正費心地勸著圓圓,你怎麼還火上澆油呢?” “沒什麼,我只是在笑你們的組織真會安排工作!”三寶冷冷地說著。 陸海萍不由得生氣了:“三寶,這是革命工作的需要!多少同志在前方拋頭顱灑熱血,他們為了什麼?他們是為了把小日本趕出中國!他們生命都沒了,抱怨了嗎?我們現在所做的也是這個目的,這點道理你都不明白嗎?!” 三寶瞪著大眼睛看著陸海萍,一副吃驚的樣子,等她說完了才又開口:“拜託,我的陸大姐,我不是你們的黨員,你也不要對我說這些大道理。愛國、抗日,我沒比你們少做什麼!為了抗日,我最愛的女人死在我的懷裡!現在,你又讓嘯飛去勾引那個女特務,你想過圓圓的感受嗎?如果嘯飛出了意外,圓圓怎麼辦?!你要讓她像我一樣抱著心愛人的屍體哭嗎?!你別忘了,我們首先是人,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這個你明白嗎?” 三寶的這一席話說完大廳內一片沉寂。 良久,陸海萍才緩緩開口:“三寶,你不要以為我們共產黨人都是鐵石心腸,我們一樣有七情六欲。我們也憧憬愛情,也想和愛人相守相伴,但為了我們的國家,該付出的我們必須要付出的。” 陸海萍不說這些還好,一提這些三寶又想起那天晚上發現的秘密。 他衝著陸海萍又是一聲冷笑:“你別在這裡說什麼愛情,提什麼愛人,如果你真的懂得這些你就不會和李森睡在一張床上了!人家有妻子,你也有丈夫,你們所做的哪一點能配上愛,哪一點能對得起愛人?!” 三寶此話一出,如炸雷一般在眾人耳前響起。圓圓和嘯飛驚愕地看著陸海萍,卻說不出話來,而陸海萍禁不住搖晃了兩下才勉強站住,張開嘴似乎要說什麼但兩行眼淚卻流了下來。 三寶見狀,心生悔意,但話已出口無法挽回。他長嘆一聲,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看著陸海萍失魂落魄的樣子,圓圓張了幾次口,可卻不知道該怎麼說。最後才勉強道:“海萍姐,咱們回去睡覺吧。” 陸海萍這才彷彿驚醒過來,苦澀地點了一下頭。 人的身體內彷彿有著無窮的力量。特別是女人,似乎比男人更多了許多忍耐和堅強。 就比如陸海萍,當第二天大家見到她的時候都吃了一驚。 雖然眼圈發紅,似乎是昨晚深夜未眠,而且還哭過的樣子,但是臉上仍是以往的平靜,說出的話也依然堅定。 “很多事情現在不是說的時候,等以後有機會我再和大家說我和李森的事情。”陸海萍淡淡地將昨天的事情一語帶過,然後說到了正題:“關於同文別墅的那件事情,上級有了指示。前兩天接到情報以後,上級曾打算派我們組行動,目標是取得汪精衛與日方的談判文件。因為從現在的形勢來看汪偽政權遲早是要被日本人扶植起來的,但中間肯定有特殊的利益分配以及相應的部署,我們如果能及早得到這些資料,那麼對以後的對敵工作益處是非常大的。但是通過這兩天的調查,上級覺得這次行動有很多不確定的因素,還要繼續觀察,所以暫時取消這次任務。” 三寶聞聽,一臉不屑的樣子:“我和圓圓都偵查過,同文別墅附近根本就沒什麼問題,而且負責別墅保衛任務的是馮百強的手下。這些人我知道,都是酒囊飯袋,根本不用那麼謹小慎微的。” 陸海萍皺了一下眉,但她不打算和三寶深究這個話題:“上級考慮的問題比較全面,而且這條信息還有很多細節需要核實,沒調查清楚之前我們不能貿然行動。” 三寶撇了一下嘴。 現在他一聽陸海萍說到“上級”就能想到李森,心里便不以為然:“我也沒看出你們的那個上級有什麼高超的手段,除了能……”他本想說“拈花惹草”,但話到嘴邊還是止住,而是換了一個話題:“除了能製定讓嘯飛引誘女特務的計劃我看也制定不出別的來。要我說嘯飛的那個任務就應該停止,我們全力以赴來進行同文別墅的這個任務。” 看到三寶越說越不像話,嘯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三寶,別這麼任性胡來。我們這是同日本人較量,不是想當然的事情,一切聽海萍的安排!” 見嘯飛開口,三寶閉嘴不再說了。一來他對同門師兄發不出火來,再則他對嘯飛的腿傷仍是歉意萬分。不過,等嘯飛和陸海萍離開以後,三寶的嘴又開始喋喋不休起來。因為這次的談話對象喜歡聽他說這些。 “圓圓,你不覺得這次的任務取消得沒道理嗎?” 圓圓不置可否。 “他們現在就是鼠目寸光,把注意力全放在嘯飛身邊的那個女特務身上了。要這樣下去的話,嘯飛的任務不一定什麼時候能結束呢!” 這次圓圓抬起了頭。 “我有個主意,能讓嘯飛停止那個任務。” “什麼主意?你快說啊!”圓圓這次不但抬起了頭,而且還急迫地問了。 “他們說同文別墅的任務有很多不確定的因素,這根本就是藉口。現場的情況我們倆看到了,根本沒什麼特別之處。他們的目的就是不想讓嘯飛的任務停下來。我的計劃就是:我們倆去執行同文別墅的任務,成功了以後自然就能揭穿他們的謊言。那樣的話,嘯飛就不用成天陪在那個女特務身邊了。” “這樣擅自行動好嗎?”圓圓雖然問著,但眼神裡早閃出了興奮的光芒。 “有什麼不好?什麼行動計劃不是人定的?他們能製定計劃,我們也一樣能。難道只有他們聰明,我們就是笨蛋?他們說的是聖旨,我們就是胡鬧?” 三寶的一連串反問讓圓圓下定了決心。 “那你有具體的計劃了嗎?” 三寶知道圓圓已經同意了,於是嘿嘿一笑將自己的計劃娓娓道來。 看著手下興奮的表情,川口能活知道魚兒咬鉤了。 “川口少佐,同文別墅那裡剛剛打來電話,他們把中午時候飯店送的午餐送醫院化驗了,結果在菜裡面發現了瀉藥的成分。” 川口能活微微一笑,彷彿這些都在他的預料之內。 “如果吃了這些菜,多長時間能出現症狀呢?” “據醫生說,應該在四到五個小時左右。” 川口能活抬腕看表。 “現在是下午兩點,按照中午十二點吃飯來算,那就是下午四五點鐘發病。通知同文別墅的人,下午四點以前將馮百強的手下撤走,換上我們的人。那幫廢物幹不了抓捕的行動。” 手下應聲退下,剛要出門時又被川口能活叫住:“記住,一定要嚴密監視那條小魚。” 部署完畢,川口能活開始閉目養神。他準備休息一個小時,然後精神飽滿地投入到“捕魚”行動中去。 川口能活休息的時候三寶和圓圓在忙著喬裝打扮。 穿上白大褂的三寶活脫脫一副醫生模樣,而穿上護士服的圓圓更顯得溫柔可愛。衣服只是裝個門面,關鍵的在於隨身帶的救護箱。 常規的救護箱分為上、下兩層,上層一般擺放著輸液器、針頭、棉籤、紗布之類的小件物品,下層則是放著針劑藥品、消毒藥水這些東西。不過,三寶的藥箱在底層還有一個暗格,裡面裝著一個微型照相機。它只有火柴盒大小,但功能齊全:快門速度有三擋可調,光圈有五擋可調。使用的時候只要將鏡頭拉出一下,便使膠卷過片快門上弦,同時計數器跟隨轉動。快門平時藏於抽屜式的金屬盒中,只有拉出時才露出來。鏡頭的蓋上有一個紅點,露出時表示已經上弦過片,而沒有紅點時表示快門釋放完畢。 三寶將相機放入暗格內藏好,又將救護箱細緻檢查完畢後叮囑圓圓:“武器就不要帶了,他們肯定會搜身的。一旦被發現,那我們就暴露了。” 圓圓點頭答應,不過擔心地問:“三寶,汪精衛的特使不會不吃午餐吧?”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已經觀察了好幾天了,汪精衛的特使每頓飯都是讓飯店送餐,每次都是吃得乾乾淨淨的。他們以為特使足不出戶就安全了,可還是被我找到了這個漏洞——將瀉藥混入飯菜之中。”三寶嘿嘿笑著,不禁為自己的敏銳而得意,“這個藥物大概四五個小時會發作,我們就在下午四點鐘準時出發。” “那我們直接去同文別墅?” “不能直接去。”三寶搖頭,“我們只是推測藥物的發作時間是四到五個小時,但我們沒法準確的知道特使發病的時間。我們要是去的時候人家還沒發病,那不是露餡了嗎?” “那你有什麼妙計?”圓圓開始佩服三寶了。 “汪精衛的特使發病以後敵人肯定會就近求醫,絕不會捨近求遠的。”說著,三寶攤開地圖,指點著茶陵路的位置對圓圓說,“同文別墅在這裡,離它最近的有兩家醫院,敵人肯定會打電話給這兩家醫院之一。但你發現沒有,不管哪家醫院派救護車去同文別墅的話,從醫院位置到同文別墅都會走同一個路線。我們只要在一個必經之路等候就可以,等救護車來了,我假扮成別墅的人找理由讓他們回去就可以。然後我們就可以以醫生和護士的身份大搖大擺地去同文別墅給汪精衛的特使看病了。” “然後我就給他注射那針催眠藥,再接下來就是偷拍他們的協議文件,最後再大搖大擺地離開,聽起來容易得很啊。”圓圓覺得這一切似乎太容易了。 三寶白了她一眼:“容易還不好?這是因為我們的計劃周密,非得打打殺殺你才覺得過癮呵!” 圓圓俏皮地笑了。三寶的揶揄沒有讓她不開心,反而讓她更高興了。她似乎看見行動成功以後的場面,最主要的是她似乎看見嘯飛哥離蘇芳越來越遠了。 當這兩條“大魚”準備美餐一頓的時候,川口能活眼中的那條“小魚”卻聞到了魚餌的味道。 “小魚”姓餘,叫余鵬,一年前便打入了馮百強幫派的內部。事先安排好的穩妥的身份,再加上機智、敏銳和一身的功夫,很快就成了馮百強的得力手下。馮百強每次在日本人的授意下所做的骯髒勾當就是通過他將情報傳遞出來。包括上次川口能活利用馮百強暗殺張治中將軍的情報,也包括這次汪精衛特使和日本人談判的情報。 因為余鵬正是保護汪精衛特使的一員。 不過下午四點的時候他不是了,川口能活手下的特高科特務接管了這項任務。 余鵬心中疑惑,特高科怎麼突然就接管了呢? 自從汪精衛的特使住在同文別墅的那一天,始終就是馮百強派人來負責守衛任務,這些天以來風平浪靜,並沒有出過差錯,沒有更換的道理啊。而且這次更換是突然的決定,直到一個小時以前也沒有接到通知。難道川口能活有什麼陰謀在裡面? 余鵬盡可能拖延著換防程序,以便多觀察一些情況變化。但看來看去,一切又似乎沒有什麼問題。不過,越是這種表面的平靜越讓他心中覺得不安。職業的敏銳讓他嗅到了危險的味道,余鵬決定必須盡快把這個情況匯報給上級。於是他找了個藉口和馮百強其他的手下分開,獨自向《東華日報》社走去。每次他會在報社前面的一個包子舖買四個包子,而給錢的時候會順勢把寫有情報的紙條夾在錢裡。但是今天,當他走過兩個街區以後,他不想買包子吃了。 余鵬敏感地察覺到身後有人在跟著他。剛開始他還以為是錯覺,但又走過一條路以後,他完全確信了,身後不但有人跟著,而且還不止一個人。 他放慢步子,裝作逛街的樣子,但腦子裡飛快地琢磨著:既然被敵人跟踪,那一定是引起了對方的懷疑,甚至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了。但如果這樣的話,他們為什麼還要派我執行守衛任務呢?難道就不怕我把情報傳遞出去嗎?想到這兒,他猛地一凜:難道這是敵人故意這樣做?目的就是讓我把情報傳遞出去?那今天他們為什麼忽然間把我撤走了呢?難道是他們要執行什麼計劃? 這些念頭一股腦地湧進余鵬的大腦,他越分析越覺得心寒,決定必須要把這個情報傳遞出去。但隨之而來的便是為難。敵人顯然是寸步不離地跟著自己,如果還按原來的步驟,那肯定會被敵人發現。不但情報送不出去,還會將另一名同志的性命也搭上。 “怎麼辦?”余鵬焦急地想著,覺得汗水已經從額頭流到了脖子。 余光裡,包子舖越來越近了。但他卻不敢有什麼動作,因為這里人流稀少,稍微一個動作就會被敵人盯住。他目不斜視地緩緩走過包子舖,拐向另外一條街,思忖如何能安全地送出情報,但就在他剛拐過去的時候卻赫然發現對面走來兩個人,步伐沉穩卻又不失輕盈,眼神閃爍,右手插在褲兜里,瞧身形和眼神無疑是特務! “難道是敵人覺得不可能一網打盡,索性要抓捕自己了?”余鵬想到這裡不由得將手伸向腰間別著的手槍,同時快速打量了一下周圍的情況。 在他前方十米左右,道路左右兩側各有一條橫向的小街。 余鵬知道這兩條小街彎彎曲曲,而且交錯著好幾條胡同,憑著自己的身手和對周圍環境的熟悉,鑽進胡同脫身應該是有可能的。但轉念一想,脫身固然可能性極大,但萬一失敗呢?那樣的話情報就爛在肚子里永遠也傳遞不出去了。 短短幾秒之間,生與死的選擇在他大腦裡飛快地轉了好幾圈。終於,余鵬鋼牙一咬,下定了決心。 他迅速拔出手槍,一邊對著對面的特務揚手開火一邊後撤向包子舖的那條街跑去。 像是聽到了發令槍一樣,隨著他的槍聲響起,對面的特務也一邊射擊一邊追來。余鵬顧不得身後的追兵,轉身向包子舖跑去。不過他並不是去接頭,而是在包子舖前面的大街上向敵人拔槍射擊。 幾聲槍響之後,對面倒下了一個特務,但另外三個特務的子彈也蜂擁而至。余鵬覺得左臂一麻,接著就是劇痛傳來,他知道自己中槍了,但仍不退避。右臂平舉、扣動扳機,手中的槍繼續向敵人噴射著子彈。而開槍之際,腳步未停,繼續向包子舖走去。 當余鵬換上一彈匣子彈的時候,他的余光中出現了包子舖老闆的臉,他正扒著虛掩的門向外張望。余鵬心中暗喜,只要這人看到我就好,他一定就知道我暴露了。 “王八蛋們,你們來吧!怎麼不把同文別墅的小日本特務都派來抓我!”余鵬將這句信息怒吼出去後,腳步騰挪打算找機會撤退。 但就在這時,隨著耳邊的一聲脆響,余鵬覺得胸口像被錘子狠狠地一擊。他勉強支撐了幾下,但卻抵不住力氣的飛快流逝,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余鵬聽到周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而自己的身體卻變得越來越涼。他知道自己完了,如果剛才從小巷逃跑或許現在就不會躺在這裡。不過他不後悔這個死的選擇。隨著急促的喘息,余鵬看見了包子舖老闆的臉,那是張流淚的臉,同時也在重重地點頭。余鵬知道,那位同誌已經明白了自己冒死傳遞的情報內容。於是他笑了,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抬起槍,對準太陽穴扣動了扳機…… “余鵬同志明明可以逃走卻沒有那樣做,而且還特意說出了那句話'怎麼不把同文別墅的小日本特務都派來抓我',他是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冒著必死的信念給組織傳遞情報!”包子舖老闆哽咽著匯報。 李森仰著臉用力點頭,但仍止不住兩行熱淚愀然流下。 “趕快通知'小不點',讓他先去同文別墅那裡盯著,我隨後派人和他聯絡。”向包子舖老闆下達完命令,李森立刻撥通了陸海萍的電話。他簡要地說了一下剛剛發生的事情,然後嚴肅道:“今天這件事情很奇怪,敵人顯然早已經知道余鵬同志的身份,但卻始終沒有動手,肯定是有陰謀。而且今天突然換上了特高科的特務,這裡面大有文章!我已經派'小不點'去偵查了,你也趕快去。” 話音剛落,陸海萍那邊也像發現了新問題一樣急切地說:“我這裡也出了點意外——三寶和圓圓不見了!而且我們的特工用品裡,醫生和護士服、還有微型照相機都不見了。” 李森聞聽,大感事態嚴重,忙追問:“那他們這幾天有沒有什麼反常,或是有什麼行動目標?” “三寶似乎對取消同文別墅的行動不理解。”陸海萍遲疑了一下,馬上驚呼道:“他們不會是擅自去行動了吧!?” 李森握著電話聽筒的手也不禁有一絲發抖,如果三寶和圓圓真去了同文別堅,那很有可能就掉入了川口能活的陷阱。 “嘯飛回來了嗎?” “剛回來,他也是這麼猜測的。” “你和嘯飛趕快去接應他們!如果他們處境不妙,一定要全力救出來!”李森命令著,但不祥之感卻越來越重。因為從敵人換防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現在去接應恐怕已經有些晚了。他正要放下電話,忽然間想起一件事情,急忙又衝著電話喊道:“海萍,現在林雅和岩井安惠在離同文別墅不遠的茶陵公園,林雅陪著她給小動物放生去了。如果事態嚴重就按緊急預案處理,懂了嗎?” 李森的猜測是對的。 當他和陸海萍緊急制訂計劃的時候,三寶和圓圓已經走進了同文別墅的大門。 他倆始終微笑著,因為一切都像三寶預計的那樣絲毫不差。 笑容似乎都感染了帶他們進入別墅的特務,那兩個特務態度和藹地將他們引入別墅內廳,完全沒有了平時的蠻橫霸道。 “病人在三樓,兩位請快上去吧。”例行檢查完畢,特務微笑著將他倆引向樓梯。 “馮百強的手下還是蠻有禮貌的呢。”上樓梯的時候圓圓小聲對三寶說。 三寶嘿嘿一笑,但腦海里馬上閃出一個念頭:這些人我怎麼以前沒見過呢?想到此處,他心裡忽然萌生了一絲不安。但來不及多想,因為雙腳已經站到了特使的門前。 門虛掩著,兩人正要敲門,已經有人在裡面將門打開了。一個特務站在門口瞅了他倆兩眼,然後努努嘴示意他們進來。 客廳很大,錯落有致地擺放著精美的西式家具,兩旁是進入套間的門,迎面則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雖是夕陽西下時分,但寬大的落地窗仍將陽光吸引了過來。一個高大的男人正面對窗戶而立,陽光將他的身影放大著投射到地上,顯得誇張詭異。 “先生,醫生和護士到了。”開門的特務走到那男子旁邊畢恭畢敬地禀報。 “嘿嘿,到了就好。你們到了,我的心病就解除了。”那男子一邊說著一邊轉過了身。 三寶和圓圓一看之下頓時大驚失色。 這個“病人”竟然是川口能活! 三寶下意識地伸手摸槍,但立刻就想到身上並沒有帶武器。而在這同時,客廳兩旁的門也打開,十數個特務蜂擁而進將他和圓圓包圍在中間。 “我們又見面了!”川口能活陰笑著,“第一次在酒會上見到你,我就終身難忘。上一次在賓館裡看你和馮百強的五姨太在床上親熱,我也就沒好意思打擾你。這次沒想到能把你'請'來,真是意外之喜啊,我們可要好好敘敘舊。” 川門能活說話的時候三寶迅速地分析了一下眼前的形式——算上川口能活在內一共有十三個特務,單單川口一個人自己就未能對付得了,更何況這些人?而且敵人手中都有搶,自己和圓圓則是手無寸鐵,估計還沒等貼身肉搏對方的槍就頂在自己的頭上了。 正所謂“蝨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知道無法動強三寶反而鎮定下來。 他看了一眼周圍的特務,然後伸手將圓圓隔在身後,鄙夷地對川口能活道:“川口,你的詭計得逞了,我今天認栽。不過俗話說好男不和女鬥,這個女孩子是我的一個朋友,但只是護上而已。希望你把她放了,不要枉殺無辜。”說話的同時,他在圓圓的手心裡掐了一下。圓圓明白三寶這是要她配合,尋找機會能脫身一人算一人,於是圓圓裝作沒見過大世面的樣子,渾身瑟瑟發抖起來。 看著圓圓的樣子,川口能活反而笑了,衝三寶道:“你倒真是臨危不亂,這個時候還能想出這番話來。不過遺憾得很,我不能放了她。反應這麼靈敏的護士我可是從來也沒有見過,我還想多交流一下呢。”說著,他大咧咧地坐進沙發,指著旁邊的兩個位置對二人說:“難道兩位站著不累嗎?” 三寶明白,自己的用意被川口能活這傢伙看穿了,於是衝圓圓使了個眼色後坐進了沙發里:“川口,你也不用假惺惺的,你不是打算要帶我們去警備司令部的牢房嗎?還在這裡浪費甚麼時間。有話就說,有屁快放。” 川口能活聞聽三寶的惡語,臉上升起一股煞氣,但嘿嘿乾笑兩聲後煞氣慢慢消退,換上了一副笑容。 “牢房那麼陰冷潮濕的地方怎麼適合嬌滴滴的小姑娘呢?如果問題能在這裡解絕豈不是更好?” 三寶冷笑一聲:“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到哪裡我們也不會對你說什麼的。” 三寶的回絕並沒讓川口能活覺得意外,像有準備一樣迅速轉移了話題:“要是我猜得不錯的話你們應該和丁雪峰有關聯,你們是他的徒弟還是親屬呢?” 川口能活知道,行走江湖之人對師父都是相當尊敬的,他可以隱瞞其他的事情,但對於師從肯定不會隱瞞,否則這就是大不敬的事情。所以他猜想,如果面前的這兩個人是丁雪峰的徒弟就絕不會隱瞞。 果然,他的話音剛落三寶就開口了:“先師的名諱也是你隨便叫的?” 川口能活心中暗道:“原來丁雪峰已經死了。”臉上現出遺憾的神色,道:“原來尊師不在了,本想有機會和尊師切磋一番呢。” 三寶冷笑一聲:“要是先師健在的話,你以為你還能活到現在嗎?” 川口能活眨巴一下眼睛:“果然不愧是丁雪峰的徒弟,說的話也氣勢逼人。我只是奇怪,你們本是江湖人士,怎麼會跟著共產黨呢?” 三寶剛要開口,圓圓接過話去:“跟誰不重要,只要能把你們小日本趕出中國去!”說著,她捅了一下三寶。她覺得川口能活似乎在沒話找話,故意耽誤時間。 川口能活哈哈大笑:“連這個小姑娘都這麼英姿颯爽,我更加喜歡你們了。”說完,他招呼左右:“斟茶,我要和這兩位好好談談。” “不必了!”三寶也覺察出川口能活的反常,騰地站起身,“和你在一起喝茶我怕會吐出來!我沒工夫和你在這裡扯淡,你這樣做是另有企圖吧!” 川口能活狡黠地一笑,狠狠道:“到了我的手心裡就由不得你們了,進監獄那是少不了的。不過現在嘛,我還想再等等你們的同夥!” 三寶和圓圓對視一眼,均心中一凜。他們立刻明白了這個日本人的用意——川口能活這是在拖延時間,等待救援的同夥到來以便一網打盡。 三寶忽然間覺得一陣恐懼。自己的安危他早已經置之度外,沒什麼可怕的,但要是因此而將嘯飛他們牽連進來那可是死不瞑目了。 想到此處三寶不再猶豫,大吼一聲向川口能活撲去。身旁的圓圓也心領神會,身形突變沖向近前。兩人都知道,想要脫身就只能擒賊先擒王。 當三寶和圓圓捨命相搏的時候,嘯飛和陸海萍則在茶陵公園裡一步步逼近獵物。 剛才他們已經去過茶陵路,但離同文別墅還有百米遠的地方就被平時傳遞情報的報童叫住了。 “剛才我來的時候剛好看到三寶叔叔和圓圓阿姨進去。” 陸海萍顧不得懊惱,馬上和嘯飛急速奔向茶陵公園,執行李森的緊急計劃。 茶陵公園雖名叫公園,但更像一個植物園。這裡幾乎沒有人工雕琢的景觀,絕大多數都是自然的景色。隨意生長的草坪、花朵,自然而然的小湖,茂密雜亂的樹林使得這裡有一種世外桃源的感覺。 嘯飛和陸海萍就在樹林的邊緣窺探著前方。 在他們前面一西米左右是一片小湖,岩井安惠和林雅剛剛放飛了一些小鳥,此時正在湖邊小憩。在她們身後三十米左右站著兩個人,這是兩個隨行的特務,也是陸海萍和嘯飛的目標。只要把這兩個人幹掉,剩下的事情就手到擒來了。 嘯飛觀察了幾分鐘,發現這兩個特務已經在安靜的氣氛下疲倦了,不時地伸著懶腰,似乎在盼望回程的命令。 嘯飛沖陸海萍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兩人用黑布將臉遮住,只露出眼睛,悄悄地潛出樹林,躡手躡腳半蹲著前行。等到距離特務還有大概三十米的距離,兩人抽出飛刀各自瞄準,然後伴隨著嗖嗖聲,飛刀閃出兩道銀光直奔特務而去。 飛刀出手,兩人腳下也開始發力,邊跑邊看見兩名特務幾乎同時栽倒在地。而當撲通的聲音驚醒了湖邊的兩個女人,正回頭張望時,嘯飛和陸海萍已貼身近前。 岩井安惠還沒回過神來,手腕已經被蒙面男子扣住,雖然對方沒有擰痛自己,但她感覺已沒有絲毫還手之力。岩井安惠驚恐地剛要出聲,男人的另一隻大手已摀住了自己的嘴。 “別喊叫!只要你按照我們說的做,就絕不會傷害你!” 而在另一旁,林雅則是臨危不亂。當蒙面女子的手剛搭上她的手腕時,她立刻彎肘向外撞擊。但這隻手剛脫開,對方身形更快,一個擰身已將手扣住自己的喉嚨。此時身上若有一把匕首,林雅自然會騰手抽刀,但眼下手無寸鐵只能肉掌相抗,而對方力氣不在自己之下,估計還未隔開,喉嚨便會被鎖得透不過氣來。但危急時刻,也不由得不以死相抗,林雅正待抽手相抗,忽然那女子在她耳旁小聲急道:“是我!” 聞聽這兩個字,林雅的心立刻放回了肚子裡,因為這是陸海萍的聲音。 圓圓沒料到川口的手下如此訓練有素。 她身形剛動之際已有兩個特務如影隨形地撲了過來。圓圓的胳膊剛向川口能活揮出,就已經聞聽腦後兩股風聲襲來,第三個特務已經飛起一腿向她胸口掃來。圓圓知道若不收臂回擊,不但身後那兩掌躲不過去,胸前的這一腿也會讓自己口吐鮮血。無奈之下圓圓只好側身一躍,兩腳在空中連環踹出隔住了身後的兩掌,而剛才揮出的兩臂也勉強收回,擋住了胸前那一腿。 雖說這一躍之間擊退了三人,但和三寶一起夾攻川口能活的時機也就此錯過,圓圓想要騰身再上也是不可能了,因為立刻又衝上了兩名特務,圓圓只好陷入自保之中。 在另一側,三寶也沒有想到川口能活的反應如此之快。 三寶撲向川口之時,已看清對方位置,左拳右掌挾著兩股風擊向川口面額。不可謂不快,不可謂不猛,但就在即將擊到川口面門之時,川口右足一點地,身子似箭離弦倏地向左側躍去,而同時左足橫掃過來。三寶身子已在半空,並無借力之處,只得回臂擋這一腿,順勢一個側滾才堪堪化解,但雙臂也被震得一陣酥麻。但還沒等三寶完全起身,川口早已一擰身,右腿徑直踹向三寶鼻樑。三寶只得就地仰身躲過,匆忙之中還擊一掌才將將取得均勢。 只一個回合,三寶已瞧出川口的身法、功夫實在自己之上,如無圓圓相助,自己肯定不是敵手。但側臉一看,圓圓也被幾個特務纏斗在一起,雲鬂散亂、手忙腳亂。三寶心中叫苦,但事到如今也不能束手就擒,只好招式再起咬牙硬上。 剛才的突襲機會既然喪失,此時再上無疑是飛蛾撲火。果不其然,未過數招就聞聽圓圓傳來一聲慘叫,三寶心中一沉情知不妙。在這一分神的時候,川口能活的飛腳也踢到自己的腰眼。三寶悶哼一聲猝然倒地,身子還未站起就已經有兩支手槍頂在了自己的太陽穴上。 看著手下將三寶和圓圓捆得結結實實,川口能活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剛要開口說話,突然,從窗戶處傳來“砰”的一聲槍響,緊跟著玻璃稀里嘩啦地碎落一地。 “川口,我們的朋友在你這裡做客的時間也夠了,我們來接他們回去。”窗外一男子朗聲喝著。 川口能活吃驚不小,他沒想到對方竟然用這個方式、也竟然用這個口吻來和自己說話。他閃身到窗戶旁向外看去,卻一下子呆住了。 在同文別墅對面的一條小巷口站立著四個人。前面的兩個女人被五花大綁,竟然是李森的妻子林雅和自己的姐姐岩井安惠!在她倆身後,則是一男一女兩個蒙面人。除了那兩雙閃著怒火的眼睛以外看不出其他的特徵。 看到這些,川口能活頓時冒出了一身冷汗。自己的姐姐竟然被對方綁架了,這要是出了意外,不但自己承受不了,岩井英一也不會饒了他。 川口能活知道這次遇到了強勁的對手。他飛快地分析了一下眼前的形勢:雙方都有人質,而且都是非救不可的人,所以目前至少是旗鼓相當的局面。於是他暗暗提醒自己在這個時候一定不要亂了方寸,否則處於下風的話事態就難以挽回了。 川口能活知道雙方的目標都是人質,沒達成條件之前不會輕易撕破臉皮。於是現身窗前,清了清嗓子衝那一男一女喊道:“我正準備送你們的朋友回去,卻沒想到你們竟然這麼野蠻粗魯。你們的朋友在我這裡可是毫髮未損,如果你們手中的兩位女士有丁點偏差那我們就沒有談的必要了!” 聽著川口能活的這番話,嘯飛哈哈大笑:“川口,你就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現在也沒必要遮遮掩掩,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們手上的這兩位女士沒有受一點傷,我們也只是要換回我們的人。如果你同意的話,五分鐘之內我們在這條路上交換人質。你也不要拖延時間,就五分鐘!超過時間我們立刻走人,我說到做到的!” 川口能活嘿嘿一笑,臉上依舊輕鬆的樣子,但心裡卻明白這個男人強硬得很,如果自己故意拖延的話,這個人真可能帶著人質離去,到那時候可就是兩敗俱傷了。想到這層關係,他回身衝手下吩咐道:“走,帶人質出去。”同時又委派了兩個槍法準確的特務留守在樓上,時刻盯著對面的一舉一動。 看著圓圓和三寶被帶了出採,嘯飛和陸海萍緊緊盯著。發現兩人身上除了有打鬥的痕跡以外,並沒見到流血受傷的樣子,他們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我們出來了,看到了吧,你們的朋友並沒受到什麼傷害。我們是不是可以交換人質了!?”川口能活一邊說一邊近距離地打量這兩個蒙面人。剛才他看到姐姐雖然神色驚恐,但並沒有受傷,心也放下許多。但在此刻,他不能過多詢問姐姐的情況,因為他擔心自己感情太外露的話會被對手用來要挾。 嘯飛冷笑一聲:“川口,交換人質是需要誠意的,你在窗口埋伏兩個狙擊手幹什麼?我可告訴你,你要是敢耍什麼花樣,我的槍可是不留情面!”說著,嘯飛似乎看也沒看,揚手便是一槍。窗口一名特務的帽子應聲而飛,嚇得那個特務立刻縮回了頭。 “告訴你的手下,要是再露頭的話,打掉的就不是帽子了!” 川口能活心中一凜,他從見到這個蒙面男子的那一刻就感到一種莫名的寒意,此刻見了對方的槍法,更加膽顫了。他也一下子確認了,眼前這個蒙面男子肯定就是在前幾次反日行動中神槍狙擊的那個人。 他一邊心懷鬼胎地想著,一邊嘿嘿笑道:“放心,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可以一併提出來,我們大日本皇軍奉行的是武士道精神,絕不會搞小動作的。” 嘯飛鄙夷地哼了一聲,但並沒有反駁他,這個時候沒必要和他在細枝末節的事情上較勁。於是嘯飛朗聲道:“那我們就開始交換人質。我數一二三,雙方的人質就各自回去怎麼樣!” 川口心念轉動,冷笑道:“那樣太冒險了。要我說,我們分兩次交換,各自先放一個人。這樣的話才更看出誠意。” 嘯飛向陸海萍看了一眼,徵求她的意見。 “我看可以,別把川口逼得太急了,各退一步吧。” 聽了陸海萍的建議,嘯飛點頭應允。 看到嘯飛同意,川口能活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獰笑。 “那好,你們先放岩井夫人。我這邊先放這小子!”說著,他將三寶推到了前面。 “好,就按你說的辦。”嘯飛說完,將岩井安惠帶到了前面。 現場頓時一片寂靜,十數雙眼睛都緊緊地盯著岩井安惠和三寶的腳步,似乎心跳的聲音比兩人的腳步聲都要響亮。短短的十幾米路讓雙方的人都緊張得汗水淋淋。直到這兩人各自回歸了陣營,眾人才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 “好,那我們開始交換第二個人。”嘯飛道。但話一出口就被川口能活的冷笑聲截住了。 “別那麼著急嘛,第二個人質我覺得沒有交換的必要了。” 川口能活這話一出,三個人都驚呆了。 嘯飛和陸海萍自然是大驚失色,另一個則是岩井安惠。她瞅著弟弟,彷彿不認識了一樣。 “能活,你在說什麼!林雅還在他們手裡呢!” “姐,我知道。”川口能活小聲說:“林雅對我們的重要性遠遠小於這個女孩對他們的重要性,他們想換就必須付出一些代價,否則太便宜了他們。” 他小聲嘀咕的時候,嘯飛已氣得破口大罵:“川口,你出爾反爾,真是不講道義的王八蛋!” 川口能活嘿嘿一笑:“你說錯了,我這是兵不厭詐。戰場之上沒什麼道義可講,要講的只是謀略!你們想交換人質也可以,但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說吧,什麼條件?”嘯飛恨恨地問。他心中明白剛才上了川口能活的當,川口能活必救的是岩井安惠,而林雅在他心中則沒那麼重要。此刻被川口占了上風,只好忍氣聽他的條件。 “放心,我不會強人所難的。因為我知道有些東西你是到死也不會答應的。我的條件你肯定能做到,那就是再搭上你的右手食指!這樣我才覺得交換得有價值。”說完,川口能活洋洋自得地看著嘯飛。 自從見識了嘯飛的槍法,他的心就充滿了恐懼,不將這個可怕的對手消滅他就會寢食難安。現在的局勢,想要取他性命不大可能,但要是能讓他斷掉食指,那也幾乎是要了他的半條命。因為川口知道食指對於一個狙擊手來說意味著什麼。 聲音落下,激起現場一片嘩然。圓圓顧不得危險大聲喊著:“不要答應!那樣的話你的手就等於廢了!” 三寶在旁怒吼著,卻無計可施。而陸海萍任她平時機智敏銳,在此刻竟也想不出什麼辦法,心裡又急又痛。 嘯飛呆立了幾秒鐘,然後看著心愛的小師妹慘然一笑。他何嘗不知道右手的食指對自己的重要性——沒有了食指,那把狙擊步槍就等於一根爛鐵,而自己就等於少了護身符。可是如果要用圓圓的性命來保全自己的護身符,那是他萬萬做不到的。 嘯飛不再猶豫,朗聲衝川口能活喝道:“川口,這個我可以答應你!但你要記住'說話算話'四個字。如果你再耍什麼花樣、提什麼條件,我絕不會答應,我轉身就會走。不過那樣的話,你姐姐的性命保不了幾天!” 說著,嘯飛左手抽出手槍,揚手對著十多米外的路燈就是一槍,路燈應聲而碎。 “看到了吧,我的左手雖說比不了右手,但是要打中你姐姐的頭還是十拿九穩的!” 川口能活心中一寒,但臉色未改,將圓圓拉了過來。 “放心,只要你的食指落地,這個小姑娘我肯定交給你。” 圓圓掙扎著喊叫道:“不要,千萬不要。”但她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嘯飛對她愛憐地一笑,然後左手抽出匕首飛快地揮向右手食指! 驚呼聲中血光迸濺,而嘯飛笑意未散。只是牙關咬得嘎巴作響,斗大的汗珠也從額頭上紛紛滴落…… 深夜。 天空繁星閃爍,人間佳人淚流。 在嘯飛的床前,圓圓已哭成了淚人。 “傻丫頭,哭了這麼久怎麼還有眼淚?看來都是你吃西瓜吃的,眼淚這麼多。”嘯飛開著玩笑,同時用左手拍著圓圓的肩膀。 圓圓依舊哭著,但卻不忍心去看嘯飛的右手。雖然嘯飛的右手食指上已經纏上了繃帶,但圓圓似乎能透過紗布看到食指那齊刷刷的斷面。 “沒事的,沒有了食指,我用中指也一樣能扣動扳機,練習一段時間就又能恢復以前的槍法了。”嘯飛繼續勸著圓圓。 “我不是因為這個哭,而是覺得你太傻了。你幹嘛答應川口能活的條件?你要是把矛頭始終對準岩井夫人,用她的性命來要挾川口能活,他也不見得就真敢拿他姐姐的性命開玩笑。”圓圓憤憤地說。 嘯飛搖搖頭。 “倒也不能這麼說。我用岩井夫人來威脅川口,那隻是心理戰。如果當時川口能活真的不再交換人質,那我們怎麼辦?你在他們手裡,我們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我們能真的去殺岩井夫人嗎?她只是一個不問世事的女人,我們要是殺她,那和川口這些沒人性的劊子手還有什麼兩樣嗎?” 圓圓點點頭,但仍是抽泣。 “可你的手長不好,我的心也一直會疼的,你知道嗎?” 嘯飛撫摸著圓圓的秀發,柔聲道:“我明白。但你知道嗎?你要是有什麼閃失,我的心會疼一輩子的。你說,是手上的傷疼一陣子好,還是心裡的傷疼一輩子好?” 嘯飛的話並沒有讓圓圓止住哭泣,她反而一下子撲進嘯飛的懷抱放聲大哭起來。 不過雖然她的眼淚在流、心在痛,但更多的甜蜜籠罩了她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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