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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照片疑雲

江湖特工 许伟才 12750 2018-03-22
嘯飛的傷讓三寶恢復了平靜。 短短的一個月之間因為自己的衝動使得嘯飛接連受傷,這讓三寶內疚至極。 他口中調侃的話語少了,關心的話語多了起來,但他的心更加沉默了。他時常反思自己的魯莽,也覺得自己對陸海萍的看法過於偏激了。雖然他還是對陸海萍和李森的關係耿耿於懷,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兩人在工作中確實是機智穩妥。就比如這次的營救行動,如果沒有李森的果斷決定那後果肯定是不堪設想。 他雖然如此感覺,但男人的自尊讓他無法對陸海萍說這些話。不過以陸海萍的敏銳觀察,她很快就覺察到了三寶的變化,她知道對這個好面子的三寶該用什麼辦法,於是有一天在吃飯的時候她自然而然地引出了話題。 “三寶,有個任務只有你能做,你看行嗎?”

三寶一愣,但忙著點頭。雖然他不知道是什麼任務,但“非他莫屬”這個意思讓他很是心動。 “經過了前兩天的事情,我想日本特高科肯定會加大特務活動。我們在租界雖然貌似安全,但小日本的特務活動無孔不入,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可現在嘯飛受傷了,圓圓得時刻照顧他,我還有一些事情要做,要是這個時候我們放鬆警惕很有可能就會出問題。” 三寶立刻明白了陸海萍的意思,接口道:“海萍姐,這個你就放心吧。從明天起,不、從吃完飯開始,警戒任務就交給我。日本特務只要在愛多亞路冒個頭,我不用看,聞都能聞出他們的味道。” 話一出口三寶就覺得說得有些大了,忙偷偷地看了一眼其他三人,見眾人都沒異樣的表情他這才放下心來。其實大家早已熟悉了三寶的語言風格,如果他哪一句話不誇誇其談了,大家才會覺得詫異。而陸海萍聽了更是心中高興,不是因為三寶答應下來,而是因為從三寶的口中又說出了“海萍姐”三個字。

川口能活這幾天卻是處在煎熬之中。 煎熬是來自被訓斥。不過不是岩井英一的訓斥,而是他的姐姐岩井安惠。人質事件以後岩井英一併沒有責備他,反而誇讚他隨機應變、機智敏銳,這讓川口能活放下了心。但輕鬆只維持了幾個小時,當他的姐姐從醫院檢查完畢回到家中的時候,立刻就把他狠狠地責罵了一頓。 “你怎麼能夠這樣對待林雅呢?她是我的朋友,你知道不知道!即便她和我毫無關係,那也是活生生的一個人,你怎麼能那樣做呢?” 岩井安惠看到弟弟的嘴動了一下,知道他要說什麼,立刻就截住了話題: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要說這麼做是迫不得已,對付反日的人就應該用各種手段。你不要對我說這些!我只知道不管什麼政治、什麼軍事、什麼任務、什麼敵人,我只知道不管在什麼時候都要有人性!我簡直都認不出你來了,你還是以前的那個川口能活嗎?我覺得你和沒有感情的動物沒什麼兩樣!在你的眼裡,林雅就是一個交換的條件,一個交換的物品,你把她看作一個人了嗎?你看看你自己,再看看那個男人,就是那個砍斷自己手指的那個男人,他才配叫男人!這些中國人才是有感情、有良心的人!”

岩井安惠本還想繼續訓斥弟弟,但這一番話說出來已經讓她渾身哆嗦了。她從來還沒有這樣嚴厲地訓過別人,更不用說是自己的親弟弟。她越疼愛川口能活就越覺得可氣,這個溫柔的女人恨不得把自己的全部善良乃至生命都轉給弟弟,只要川口能活能有半點人的味道。 然而,她錯了。 岩井安惠以為弟弟垂頭肅立是在聽她的教導,其實川口能活只是尊敬姐姐而已。在這個惡魔的心裡早已經沒有了道義和仁愛,甚至尊敬姐姐也幾乎變成了下意識的舉動。當岩井安惠揮手讓他出去的時候,川口能活雖沮喪著臉,但卻是心花怒放地走出姐姐的臥室的。 “喝口茶水靜靜心,估計你現在耳邊都是你姐姐的聲音了吧。”岩井英一將川口能活叫到書房,指著茶几示意他坐下。

“不會的,您放心,在我耳邊始終迴盪著的是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國歌。”岩井英一滿意地點了點頭。 “你姐姐就是這樣一個人,十分善良,但卻善良得過了頭。我們男人,特別是軍人不需要這種善良,我們要為大和民族的未來去奮鬥!”說完,他鄭重地又道:“你這兩天稍微休息一下,三天之後就有一項新的任務了。” 川口能活一聽,立刻精神起來:“少將,是什麼任務?” “華中派遣軍副參謀長武騰章中將近期要到上海。他身體最近不大好,陸軍總部本想讓他回國調養,但是目前戰局緊張,就讓他來上海治病調養一段時間。而這期間他還要製定出華中地區下一步的掃蕩規劃,所以安全保衛工作就成了重中之重。到時候他會住到警備司令部轄內的別墅區,這裡戒備森嚴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只是他幾乎每天要到醫院去進行治療,所以這往返的安全保衛你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

“您放心吧,我會帶最強幹的人來負責這件事情,絕不會出現意外。”川口能活堅定地下著保證。 岩井英一滿意地點點頭。 “此外,我還有一點擔心。這位武藤章中將愛好交際,在滬期間少不了要舉辦幾次晚宴、舞會之類的。這種情況下人員都比較雜亂,雖然我們會嚴格審核,但就怕百密一疏、被敵人鑽了空子。要知道武藤章中將製定的這個掃蕩計劃是非常保密的,一旦洩露出去就只能重新部署,但那樣就會延誤戰機。所以你對這一點要加倍提高警惕。” 帶著岩並英一的指令,川口能活興奮地離去。至於姐姐的那番諄諄教導早已隨著夜色消失得無影無踪了。 陸海萍的話說中了,在愛多亞路上果然出現了特務。 三寶這次的承諾也不是吹牛,當特務的身影剛在路口出現的時候就被他發現了。因為這個特務實在過於醒目,當然這也要歸結於三寶認識她。

高挑的個子、妖嬈的身姿、冷豔的外表,再加上華麗的衣飾,即便是走在素以時尚、高貴著稱的愛多亞路上也吸引很多人駐足一飽眼福。 三寶的眼睛總是比別人更先註意到女人,這次也不例外。這個女人款款走來的時候,三寶就興致勃勃地看著她一顫一顫的乳房,而再走近一些看到這個女人的臉時,三寶的興奮勁一下子消失了。 這個女人竟是蘇芳! “她怎麼來這裡了?”三寶心中納悶,遠遠地跟在後面緊盯她的一舉一動。 只見蘇芳走走停停,短短的一百多米便停下了三次,走進附近的店舖裡。但不大一會兒就又出來,看樣子不像是買什麼東西。 等到蘇芳從第三家店面出來以後,三寶加快腳步走進了那家店鋪。 “王老闆,剛才那個女的是哪裡的?真漂亮啊。”三寶熟悉這家店舖的老闆,所以進來打算詢問一下。

“肯定不是咱們這條路上的,我從來沒有見過呢。怎麼,你看中了?”王老闆和三寶開著玩笑。 三寶不置可否地嘿嘿一笑,又問:“那個女的剛才進來幹啥了?” “哦,她是打聽人。對了,你不提我還忘了呢,她拿了張照片,照片上的那人好像就是你們報社叫嘯飛的那個男的。我告訴她你們報社的地址了,你回去可能就能碰上她。你小子可能真有艷遇了呢。” 三寶聞聽大驚失色,急忙出了店鋪,抄個近路趕回別墅。 “那個蘇芳要過來了!”奔回別墅,三寶氣喘吁籲地說。 “你在哪裡看到她的?” “她怎麼會知道這裡?” 陸海萍和圓圓也大感突然,急忙催問。 三寶忙將剛才的情況描述了一遍,然後皺眉又道:“看樣子蘇芳並不知道嘯飛的身份,否則她也不會穿這樣妖豔的衣服前來,這樣太引人注意了啊。”

陸海萍點點頭:“嗯,嘯飛和她接觸用的是另一個身份,咱們這個住處嘯飛沒對她透露過,可是蘇芳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呢?” 細細猜測是來不及了,眾人忙將屋子收拾一下,各自回到辦公座位上,看起來如同報社正常上班的狀態。 果然,剛收拾停當沒幾分鐘,就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請問孫嘯飛先生是在這里辦公嗎?”蘇芳禮貌地詢問給她開門的圓圓。 “是的,您是?”圓圓盡量自然地回答,但仍遮蓋不了言語中的醋意。 不過蘇芳似乎沒有註意到,她聽了圓圓的回答以後禁不住笑了,而且竟有一絲羞澀地道:“我是……是他的一個朋友。他在嗎?” 看著蘇芳的表情,陸海萍忽然意識到剛才自己的推測少了一個環節。在她的心目中,一直把蘇芳看作敵人、特務,而忘了她更是一個女人。她可能是尋找情郎而來,而並不是發現了嘯飛的秘密。

想到這裡,她急忙上前想對蘇芳說嘯飛出差之類的話。但圓圓的嘴卻比她的念頭來得更快:“嘯飛病了,醫生要他靜養,不適合見客人的。” 陸海萍心道,壞了,圓圓不這麼說還好,現在蘇芳知道嘯飛病了那就更非見不可了。 果不其然,蘇芳聞聽嘯飛生病的消息立刻道:“那我更要看他了。麻煩你帶我去好嗎?”看著圓圓有些不情願的樣子,她又加上一句:“我是孫先生的好朋友,他肯定會見我的。” 事已至此,也不好再推託,陸海萍衝圓圓點了一下頭,兩人帶著蘇芳向樓上走去。而三寶則在樓下觀察外面的動靜。 正如同陸海萍所料想的那樣,蘇芳並不是因為懷疑嘯飛的身份而來。而是這些天忽然沒有了嘯飛的消息,讓她牽腸掛肚了。當嘯飛的房門被打開,蘇芳一眼看到在床上躺著的嘯飛時,顧不得矜持急忙來到他的身邊。

如果面前躺著的男人不是嘯飛的話,蘇芳一定能看出這個病人的臉上有很多掩飾的成分,也一定能從話語裡品出不自然的聲調。但眼前的是嘯飛,所有的不自然和掩飾在蘇芳的眼裡都變成了疾病中的痛苦表情。 “嘯飛,你怎麼了?醫生怎麼說?打針了嗎?”迫不及待地問了一大串問題以後蘇芳才想起陸海萍和圓圓還在身邊,於是衝嘯飛使了個眼色。 嘯飛明白蘇芳的意思,便對陸海萍點點頭。陸海萍自是心領神會,客套地說了兩句話便拽著圓圓離開了屋子。 圓圓一轉過身便噘起小嘴,等出了門便用力甩開陸海萍的手。 “海萍姐,你幹嘛啊,就讓他倆在這裡?” 她後四個字沒有說出來便被陸海萍攔住了。陸海萍知道她要說的是“談情說愛”,便湊在耳邊小聲道:“傻丫頭,我拉你出來,你就可以去給嘯飛拿藥呵,然後就有藉口讓她走了。” 圓圓這才樂了,三步並作兩步向廚房奔去。那裡有在火上煨著的湯藥。而陸海萍則潛在門口偷偷地聽裡面的對話。 “我只是一般的感冒,可能平時很少生病的原因吧,突然來一次還挺重的。不過沒事,已經快好了。”嘯飛盡量簡明扼要地說,生怕言多有失。說完,沒等蘇芳接口,便又問道:“對了,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有一次你給我看過你拍的照片,你拍的是夕陽下的鐘樓,你還說每天吃完晚飯以後就會在陽台上看著這個美景。於是我就查了一下資料,發現這個鐘樓只在愛多亞路上有。” 陸海萍這才明白蘇芳為什麼會在愛多亞路上找嘯飛的住處。一想到這個女人的敏銳和細緻,不禁暗生寒意。而臥室裡接著傳來的嘯飛的笑聲又讓陸海萍吃驚不小,因為那笑聲很偷快,顯然不是偽裝的,竟似乎還有讚賞的音符在裡面。更令陸海萍吃驚的還在後面。嘯飛接下去的話讓她以為聽錯了。 “你呀,真是個聰明的小丫頭。” 他怎麼會說出這樣開心的話?而且還用“小丫頭”這個稱呼?這分明是關係很親近的感覺,這種話他只對圓圓說過啊! 陸海萍心中升起一連串的問號。雖然她看不到嘯飛的表情,但從這句親近的話裡她彷彿看見嘯飛溫柔體貼的樣子。她忽然想起圓圓的擔心和三寶斥責她的話語,覺得自己可能錯了。難道嘯飛和這個女特務真的日久生情了嗎? 她如此擔心著,而房間裡又傳出蘇芳的聲音。溫柔、關心、心疼……許許多多的情感似乎都在蘇芳纏綿的聲調中散發出來,陸海萍聽得又驚又怕。正這時圓圓已經端著藥碗走上樓梯,陸海萍急忙打手勢招呼她快上來,此時她比圓圓還要心急,生怕多待一分鐘圓圓就會聽到更加情意綿綿的話語。 門開了,圓圓端著藥碗走了進去,陸海萍也緊緊跟在一旁。到了床前,她狠狠地瞪了嘯飛一眼,道:“嘯飛,你該喝藥了。”然後笑著衝蘇芳說:“不好意思,醫生讓他多休息。” 她本來是提醒蘇芳該走了,但卻事與願違,蘇芳反而伸手去接圓圓手裡的藥碗,口中還道:“正好我餵嘯飛把這藥喝了就走。” 圓圓一愣之下,藥碗已經快要被蘇芳接了過去,她急忙捏住碗沿,哪里肯讓這個女人給嘯飛餵藥! 瞬間這兩個女人僵在了一起,突然的尷尬讓嘯飛也不知所措。他急忙伸手去接碗,口中打著哈哈:“我又不是小孩,自己就能喝藥。” 話還沒說完,他就發現忙亂之間自己犯了個錯誤——他下意識地竟伸出了右手。而這也沒逃過蘇芳的眼睛。 “嘯飛,你的手怎麼了?” “哦,不小心劃破了一下。”嘯K支吾著說,也急忙將手收回去。 但以蘇芳的眼力,一眼瞥去已經看清嘯飛包紮的是右手食指的位置,而且竟似乎短了一大截。她心中一動,忽然想到前幾天在茶陵路的那個人質事件,那個蒙面人不正是斬斷了自己的右手食指嗎?眼前的孫嘯飛也是右手的食指受傷,還突然在此刻生病,這一切都是巧合嗎? 這些疑問在蘇芳的大腦裡飛快地轉動,但臉上卻只是一閃而過。她嫣然一笑道:“也是,我們總拿你當小孩子照顧呢,還是你自己喝藥吧。”說完,她輕描淡寫地將手從碗邊拿開,但就在手指尖離開碗的一瞬間卻看似不經意地刺到圓圓的虎口。 圓圓的手一直緊緊捏著碗邊,哪裡想到會有這樣突如其來的刺激,虎口被這一刺之下忽然一鬆,藥碗拿捏不住歪歪地就要掉到床上。好在她反應迅速,手掌一翻迎上藥碗,順勢向下穩穩地接住,碗裡的湯藥丁點沒有灑出來。 “哎呀,真對不起,你沒事吧?”蘇芳一臉歉意地向圓圓說道,但剛才的試探讓她知道這個小姑娘肯定是深藏武功,否則瞬間的反應不會這麼快、動作也不會這麼嫻熟。如果這樣的話,那這幾個人的來歷就大有問題,十有八九就是前幾天的那伙人。可是自己孤身一人,對方可是四個人,現在揭穿肯定會動起手來,那自己絕對占不了便宜。 想到此處,蘇芳衝嘯飛微微一笑:“孫先生,那你好好養病,我改天再來看你。”說完,神態自若地向外走去。 從嘯飛無意間露出傷手的時候陸海萍就緊盯著蘇芳的反應,剛才她對圓圓的故意試探全都看在了眼裡。此刻說話的時候,蘇芳臉上一閃而過的敵意也沒逃過陸海萍的眼睛。見她藉故要走,陸海萍大感不妙,這要讓她走了那就等於放虎歸山一樣。陸海萍靈機一動,就在蘇芳轉過身的一瞬間突然失聲道:“嘯飛,你怎麼啦?” 蘇芳突然一愣,以為嘯飛發生了什麼意外,下意識地轉身去看。就在她一愣神之間,陸海萍突擊近前,左手猛地扣住蘇芳的手腕向後一擰,右手隨即掏出手槍頂在了她的額頭! “不許動!動一動就打死你!”陸海萍喝道,同時向圓圓使了個眼色。 “你……你這是做什麼?你們是什麼人?”蘇芳裝作驚恐無辜的樣子瑟瑟發抖著問。 其實以她的身手,若不是剛才中了陸海萍的聲東擊西之計,她和陸海萍單獨較量縱然不佔上風也絕不會一招之內就被制伏。此時胳膊被鎖到背後、額頭上被槍頂著,蘇方知道再難逃脫,索性就不掙扎,打算裝作柔弱女子的樣子蒙混過去。但她卻不知道對方早已洞悉自己的身份,圓圓找出繩索過來將她捆得結結實實,這才開口譏諷道:“蘇芳,你這個日本特務,這次真是自投羅網了。” 蘇芳聞聽,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便也不再隱瞞。 “既然你們都知道了,那我也不多說了,你們也不會從我嘴裡問出什麼來,要殺要剮隨你們好了。”說完,她把目光落到嘯飛臉上,表情複雜地看了幾眼後幽幽道:“嘯飛,只恨我鬼迷心竅,沒早發現你是共產黨。” 剛才在瞬息萬變的交手之時,嘯飛就騰地從床上跳了下來,但卻沒有動手,而是呆呆地看著。他看著蘇芳被陸海萍制伏,看著她被圓圓捆綁起來,也呆呆地看著她對自己說話。他張了幾次嘴,卻說不出話來,而眼中也盡是矛盾的神色。 看著嘯飛的眼睛,蘇芳慘然一笑:“不過我不後悔,有你這個眼神我就知足了。至少我知道你在和我接觸的時候並沒有完全騙我。”說罷,她扭過頭對陸海萍冷冷道:“動手吧。” “你是1915年1月31號出生的嗎?!”嘯飛突然開口,卻問了這樣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 大家都愣住了,不知道嘯飛是什麼意思。 “我是那年生的,不過多少號我不知道。因為我的爹娘早就被你們中國人害死了,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蘇芳憤恨地說。 嘯飛沉思片刻又開了口:“蘇芳,我想問你一個隱私的問題。你身上有沒有胎記?” 蘇芳點了點頭。 “你問這個乾什麼?” “那你的胎記在哪裡?”嘯飛急切地問,卻忘了面對的是一個女人。 果然,這句唐突的問話比蘇芳臉一紅,閉口不答。 而嘯飛卻焦躁得顧不得再問,而是命令著:“海萍、圓圓,你們倆替我看看她的小腹部有沒有什麼印記。”說著,他起身向門口走去。 “孫嘯飛,你要做什麼!要殺要剮隨你們,但不能污辱人!”蘇芳一想到自己要被人扒光了衣服檢查,臉漲得通紅。 陸海萍也被嘯飛的話弄得不知所以然,急忙走到他身邊:“嘯飛,你這麼做是什麼意思啊?” 嘯飛苦笑一下,從內衣兜里掏出一張發黃的照片遞給陸海萍。 “一會兒我再告訴你原因,你們先幫我檢查一下,看看她的身上有沒有和照片上相同的胎記。”說完,嘯飛走出了房間將門關嚴,在門口焦慮地等待著消息。這短短的幾分鐘讓他思緒萬千,腦海裡不禁浮現出一年前師父臨終的時的那句話—— “嘯飛,在給你的照片裡有……有一張是你妹妹的。你有個妹妹,比你小兩歲,不過……不過在那場殺戮中失散了……以前我沒……沒告訴你,是因為不知道你妹妹是不是還活著。” 他還記得他第一次看著那張發黃的照片時的心情,就像現在一樣的激動,手也如現在一樣在顏抖,眼睛也如現在一樣濕潤。他第一次知道自己還有個妹妹,雖然那張照片上只是一個兩歲的幼童,但他卻彷彿看到了妹妹長大後的模樣。 不過短暫的激動之後,他將這份情感埋在了心中,並沒有對任何人說起。他自己也知道,師父臨終前的這個交待只是不想把這個秘密帶到墳墓裡,十有八九他的這個妹妹已經不在人世了,否則這二十年來不會一點消息也沒有。 但平靜的心情在他遇到蘇芳以後被打破了。嘯飛第一次看到蘇芳就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她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讓嘯飛覺得似曾相識,而慢慢地他竟覺得蘇芳的模樣竟和自己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他不知道這是錯覺還是真實的,直到那一天他替蘇芳拉背後的拉鎖時,吃驚地發現在蘇芳的後背上有著一小塊和妹妹一樣的印記,他的猜疑達到了頂點,他認為這個蘇芳就是失散了二十年的妹妹。 但他還不能完全肯定。因為僅憑這一處標記不可能確定,天下巧合的事情太多了,何況蘇芳的日本特務的身份讓嘯飛也不敢盲目確定。於是他等待著時機。他知道那張照片上,妹妹的小腹部還有胎記,像朵梅花。如果蘇芳的身上也有的話,他就可以把巧合的因素完全拋出在外,那蘇芳就肯定是他的妹妹了。 嘯飛這般胡思亂想的時候,陸海萍已經出來了。 聽到開門聲的一瞬間,嘯飛忽然間緊張起來。他不知道如何面對,或者說不敢面對陸海萍的消息。如果蘇芳不是他的妹妹,他會是怎樣的失望?如果是的話,他又該如何面對這個已成為日本特務的妹妹? 但他知道,不管是哪種情況,都注定他的心情是又驚又喜的。 陸海萍沒有說話,只是對嘯飛點了一下頭。 這就夠了。 嘯飛二話不說衝進房內,但再一次見到蘇芳的那張俏臉時,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蘇芳雖然腳上還繫著繩索,但手上捆的繩子已經被解開了。她拿著那張照片,呆呆地問嘯飛。 “這是……這是我妹妹的照片,她身上的胎記和你一模一樣。”嘯飛緩緩地說,生怕這突如其來的事情嚇到了蘇芳。 “你是說,她是你的妹妹?!”圓圓吃驚地問。 嘯飛點了點頭。 但就在嘯飛點頭的一瞬間,蘇芳突然大喊著:“你騙我!這只是巧合,我的父母是日本人,是被你們中國人害死的!” 嘯飛的身體搖晃了一下,他原以為蘇芳會興奮地叫著哥哥撲進他的懷裡,可沒想到迎來的卻是冷若冰霜。 在紫羅蘭咖啡廳裡,李森靜靜地聽著陸海萍的匯報。他臉上不露聲色,但心裡卻澎湃起伏。 “現在蘇芳還在別墅裡,到底應該怎麼辦,你拿個主意吧。反正我是沒有什麼好辦法了。”陸海萍問著李森。 “是啊,這確實是一個難題。”李森又開始用小勺攪拌著咖啡。從陸海萍開始講述這件事情開始,他就不停地攪拌著,直到咖啡已經涼了他還沒喝一口。 “放吧,她是個日本特務,放走了肯定會帶人來抓你們;不放吧,她還是嘯飛的妹妹。”李森為難地說,接著又問:“你覺得他倆真的是親兄妹嗎?” “我覺得是,一來是蘇芳和嘯飛的妹妹出生在同一年;二來呢,他倆長得也確實很像;最主要的是她身上的胎記和嘯飛妹妹的完全一樣。” “那蘇芳對此的反應呢?” 陸海萍鬱悶道:“現在的關鍵就是蘇芳根本就不相信嘯飛是她的哥哥。因為她有父母親留給她的照片作證據。” “什麼照片?” “是她父母和她在一起的照片,還有她父母搞考古研究時的照片。對了,據蘇芳說她父母是考古學者。” 李森皺起了眉頭。 “要這麼說,蘇芳確實是日本人啊。”沉思片刻他又道,“海萍,你回去一趟,看能不能把蘇芳的那些材料弄到手,我們分析一下。這事情一定要搞清楚,要不然嘯飛也定不下心來。” 當陸海萍匆匆趕回別墅的時候嘯飛正端著飯菜回房間,於是她也跟著走了進去。 “你們到底要把我怎麼樣?”蘇芳冷冷地問。她身上的繩索都已經解開,三寶在看守著。 “先吃飯吧。”嘯飛心疼地說。他已經認定蘇芳就是他的妹妹,蘇芳的話語再生硬他也能接受。 蘇芳看了嘯飛一眼,竟覺得不知道該怎麼說。面前的這個男人忽然間有了三個身份——哥哥、心愛的人、敵人。這三個身份哪一個都那麼真實確定,“敵人”和“心愛的人”自然不用去說,而“哥哥”這個念頭在蘇芳的心裡也反复地閃現著。 幾個小時以來,她反复看著那張照片。她清楚地知道那照片上小女孩的胎記確實和自己的一模一樣。難道我就是這個女孩子嗎?難道孫嘯飛真是我的哥哥嗎? 有幾次她都幾乎脫口而出叫出“哥哥”這兩個字,因為她看到嘯飛的眼裡充滿了疼愛和親切,這是她這二十年來都未曾體會到的感覺。可是與此同時,另一個聲音也在她耳邊迴響:你是日本人,你從小就是個孤兒,因為你的父母是被中國人殺害了。 一個像溫暖的陽光,一個像冰涼的江水,這兩個念頭匯聚成兩種感覺在她身體內激盪著,讓她一陣熱血沸騰,一陣又冰冷刺骨。到了此刻,她覺得大腦都開始變得混亂了,她不知道該對面前的嘯飛露出什麼表情,甚至她想大哭一場。 “蘇芳,你能把你的那些照片給我們看看嗎?或許我們能從照片上找出答案。”陸海萍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如同嘯飛的聲音一樣關切、溫柔。 “在我家的梳妝台裡面,有個暗格。”蘇芳從包裡拿出一串鑰匙遞給陸海萍。然後她才忽然想到,怎麼就信任了他們?怎麼就這麼痛快答應了? 她說不清楚,或許是他們的眼神裡都有著親人般的笑容,也或許是自己也盼望著身世的水落石出。 陸海萍走了以後,嘯飛摸了摸裝著飯菜的碗。 “你快吃些吧,要不都涼了。”然後他遲疑了一下,又對三寶說:“三寶,我們到餐廳去吃飯吧。我們在這裡看著,她可能不習慣。” 三寶一愣,瞅了眼蘇芳又瞅了一眼嘯飛,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你讓她自己在房間裡,她要是跑了怎麼辦? 蘇芳也是一愣,看著嘯飛猶豫了一下道:“你就不怕我跑了嗎?” 嘯飛淡然一笑:“不怕。因為你也想著知道答案。否則你就不會把鑰匙和放照片的地方告訴我們了。再者說,我早已認定你是我的妹妹,你吃不下飯我會難受的。”說完,他拉著三寶離開了房間。蘇芳呆坐了半天,終於拿起了碗筷。 人在前行的時候不怕沒有路,也不怕有很多條路,就怕只有兩條路。 沒有路可以踩出一條路,很多路便意味著條條大路通羅馬,但當只有兩條路的時候你就會發現擺在面前的其實就是“錯”與“對”兩個字。 嘯飛此時的感覺是就是這樣。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只有“放”和“不放”,除此以外再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但面對著既是妹妹又是敵人的蘇芳,他無法選擇任何一條路。這頓晚飯,圓圓特意做得非常豐盛,但嘯飛卻吃得如同嚼蠟,草草吃了兩口便發起呆來。有時,在他的眼神裡閃出一絲光芒,但很快又黯淡下來。也有時,他忽然張嘴欲說,但又只是做了個口型便又止住。 “嘯飛,你有什麼想法就說吧,我們會理解你的做法的。”嘯飛的慾言又止沒有瞞過圓圓的眼睛。 “是啊,嘯飛,你不管是什麼打算,我們都會支持你的。”三寶也在旁贊同。 嘯飛感動地點了點頭。 “要是這樣,那我就說說我的打算,要是你們認為行的話,我們就這麼做。” 當他們三人商量對策的時候,陸海萍也在和李森一起看著從蘇芳家中取出的照片。 照片一共八張。 第一張是一對夫婦抱著一個嬰兒。在照片的右上角用日文寫著“芳子百天留念”的字樣,字體下面還寫著日期——1915年4月。在原本寫有日子的地方可能因為摩擦或是什麼原因看不到了。照片中的嬰兒穿著嬰兒服,看不到有沒有胎記。 第二張照片則是那對夫婦單獨的合影。照片中的女人顯然是身懷六甲,手放在腹部幸福地註視著鏡頭。背景是一座美麗的花園廣場,廣場內彩旗飄舞甚是熱鬧。不過在這張照片上並沒有標註日期。 李森和陸海萍將這兩張照片看了又看,並沒發現什麼問題。從照片的材質以及變色程度看都是二十年前的物品。 李森搖了搖頭,將剩下那六張照片拿了過來。 這幾張照片裝在單獨的一個信封裡面,在信封的背面用日文寫著“於中國某地發現舊石器時代村落”,然後是兩個簽名:石井太郎、石井美子。 看到這些字樣,李森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舊石器時代的村落!這可是大發現啊!” 陸海萍道:“是的。收養蘇芳的日本孤兒院的院長告訴她,她的父母親就是因為這個發現被中國人害死的。” 李森沒有搭腔,而是仔細地看起了這六張照片。 開始的兩張拍攝的是原住地的居民。他們的確像是石器時代的人:身材矮小;年紀大些的人皺紋又深又密,腹部和背部尤甚;佝僂的身材;缺牙。有個年輕人的斷肢明顯護理不當。人們的皮膚很黑,許多人有著躲躲閃閃的不安的眼神,那神情像是困在陷阱裡的小動物。 接下來是一張生活場景的全景照片。李森將照片轉了一個四十五度,這樣看起來像是位於某座山峰北側的山丘。洞口處的地面有個大火坑,遠處的地面則平坦而乾淨。 再接下來的是山洞內的兩張照片。可以看出,人們已經在這里居住很長時間了,還有定居的打算。食物用繩索捆著掛在鐘乳石上,狗和小孩都夠不著。這些東西的種類不少,有肉乾及類似洋蔥的,還有另外幾種看起來像是香料或藥材。不過總體而言主要還是肉類。很明顯,他們是出色的獵人,這從他們穿的獸皮衣服就能看出。 洞中地而非常乾淨。洞內的空間用光滑的石牆分割成多個房間。石牆只是像徵性的,沒有一面石牆高過腳踝。有個水池很有趣,它明顯是地下泉水的匯聚。池水從洞穴後面的一條石縫流出去。這個水池恐怕是他們選擇洞穴居住的主要因素了。 最後的一張照片可能是所有原住民的合影了。合影是在洞外拍的,就在洞口左側。原住地背面的土地就和洞口附近的一樣平坦而清潔,甚至於一塵不染。而且從這個居住地極目遠眺可以望見四面八方,同前面的照片一樣,這片土地光禿禿的,不可能種植什麼農作物。 李森一一看過,又將最後兩張挑出來,拿著放大鏡仔細審視。 良久,他抬起頭肯定地說:“這是個騙局。” 陸海萍驚訝地問:“你是說這些照片是假的?” “是的。這最後的兩張照片有很明顯的疑點。”李森一邊指給陸海萍看一邊說,“你看,從這些照片可以看出一個現象,就是洞內和洞外的環境都很整潔,不見任何垃圾。洞穴和洞口四周都是很乾淨。但這正是漏洞所在!因為考古學者重在追逐垃圾,常常一個地方的堆積層和垃圾是了解一個民族全貌的百科全書。這個部落既然在那里居住多時,而且打算長期居住下去的話,應該留下了大量的廢棄物。所以看來,這是偽造的照片。在這個地方並沒有真正的原始部落。” 陸海萍為之一振:“照片如果是偽造的,那這就說明這對夫妻肯定不是考古學者。” “對。這對夫妻考古學者的這個名頭是日本人安上去的,照片也是假的。目的就是給蘇芳一個假象,讓她看到這些照片的時候會覺得這真是父母親留下的遺物。” “要是這樣的話,那前兩張照片可能也有漏洞,只是我們沒有發現!”陸海萍說著伸手去拿,誰料想李森也想到了這層,兩人的手觸碰到一起然後緊緊地握住了。相視一笑後,兩人各拿了一張照片再次仔細檢查起來。 忽然,陸海萍興奮地叫道:“森哥!你看這上面的字!” 陸海萍將手指向第二張照片的背景部分,在眾多的彩旗中間隱約看到一個橫幅。李森拿著放大鏡仔細觀看,口中緩緩念道:“祝賀第二屆遠東運動會勝利召開。” “這怎麼了?”李森沒明白。 “我記得小的時候參加過一次運動會的文藝演出,好像就是這個遠東運動會。印象裡好像是我剛上小學的那一年,就是1915年。” “1915年怎麼了?”李森還是有點糊塗。 陸海萍嗔怪地看了李森一眼:“你怎麼反而糊塗了呢?”她把第一張“一家三口”的照片指給李森看,“你看看這孩子是哪一年生的?” 李森將兩張照片對照了一下,突然間恍然大悟!他疾步走到電話機旁,撥通了一個電話:“王主編嗎?我有一個體育方面的問題想要諮詢你一下,就是第二屆遠東運動會的具體舉辦時間。” 陸海萍也急忙湊到電話聽筒前,她焦急得等不及李森告訴她了。 很快,電話聽筒里傳出王主編的聲音:“第二屆遠東運動會是1915年5月15日在上海的虹口靶子花園隆重舉行的。” 陸海萍把這句話揣在懷裡趕回了愛多亞路的別墅。 她回去的正是時候。因為別墅裡正充滿著離別的愁緒。 這種氣氛是從半個小時前蘇芳從嘯飛房間裡出來時開始的。 她將飯菜都吃了,端著空碗走出來的。其實這頓飯菜並不合她的口味,但她想著嘯飛的眼神也就覺得飯菜可口了。吃完飯以後,蘇芳在屋子裡轉了好久,仔細地打量這間屋子。她並不是想要找機會逃走,而是覺得這間屋子有種莫名的親切感,因為這是嘯飛的屋子。她看了又看,卻漸漸地從開心轉變成了悲傷,她覺得自己是看一眼少一眼了。或許明天,或許今晚,自己就會死去,因為彼此雙方是敵人,他們不會把我留在世上的。 她這樣想著,不由自主地邁出了房間。但眼前的景象卻讓她摸不著頭腦了。 嘯飛、三寶和圓圓正在忙碌地收拾著行囊。 三寶在收拾著槍支,嘯飛在整理著文件,而圓圓則在往箱子裡裝著電台設備。 “你們,你們在幹什麼?” “我們在準備搬家。”三寶將槍支放進皮箱,抬起頭說。 “為什麼?”蘇芳更加納悶。 “因為嘯飛決定了,明天放你走。” 蘇芳驚呆了,急忙將目光投向嘯兄。 “你是我妹妹,哪有哥哥不放妹妹的道理。”嘯飛沖她苦澀地笑笑,“但你既然相信日本人,我們在這裡就不會安全了,所以我們只好搬家。” 蘇芳突然覺得喉嚨裡一陣陣熱癢,她忽然有一種衝動,想對他們說:“別搬家了,我不會帶人來抓你們的。”但這話她卻說不出口。因為對方是把自己當親妹妹來看待,每個人的話語都是那麼溫情,而自己的這句話卻是乾澀冷酷的。 她呆立在樓梯上,眼睛始終看著嘯飛。 他的妹妹有和我一樣的胎記,難道他真的是我的哥哥嗎?可我的身世又該怎麼解釋呢? 她恍惚地想著,竟也喃喃地說著:“你真的是我的哥哥嗎?” 這聲音傳進嘯飛的耳朵裡,他第一感覺是聽錯了,竟一下子不知道怎麼回答。三寶和圓圓也放下了手中的事情,靜靜地看著這對兄妹。 大廳裡一片沉靜。 陸海萍就是在這個時候推開大門的。 “是的,嘯飛是你的哥哥!”她笑著對蘇芳說,語氣肯定。 蘇芳也笑了。雖然她不知道陸海萍有什麼證據這麼說,但她覺得這句話讓她開心,似乎這一整天她就在等著這樣一句特別肯定的話。 當陸海萍將後六張照片漏洞講完以後,她發現蘇芳已經下意識地拉住了自己的手。她衝嘯飛會心地笑了笑,這才將揣在懷裡的那句話說了出來:“最主要的是這個——第二屆遠東運動會是1915年5月15日在上海的虹口靶子花園隆重舉行的。從石井太郎一家三口的照片我們可以知道,'芳子'是在一九一五年四月份過百天,那麼她就應該是一月份左右出生的,這個沒問題吧?” 眾人點頭。 “那麼再看這張照片。”陸海萍指了指石井太郎夫婦的照片,“從這張照片上看,石井夫人正懷著身孕,看她腹部的形狀,應該最少是六個月以上。那麼拍照的時間是什麼時候呢?在照片背景上有一條橫幅可以解答。那橫幅上寫著'祝賀第二屆遠東運動會勝利召開',那就是說拍照的時間就是運動會召開的時候。那麼運動會是哪年召開的呢?” 陸海萍說到這裡,看著蘇芳緩緩道:“是1915年的5月15日。” 蘇芳嘴唇翕動著,像是在默算著數字。 很快,她笑了,笑得無比燦爛。 “我明白了!在1915年的5月份石井夫人已經懷了最少六個月的身孕,那就是說她懷孕的時間在1914年的12月份。她就根本不可能在1915年1月份生下芳子。” “是的,所以說那一家三口的照片中芳子過百天的日期是假的。石井夫婦是有一個女兒,但不是你,因為你要真是他們的女兒,過百天的日子就不會故意弄個假的。所以說這只是日本人為了給你有一個身份而移花接木的伎倆。” 蘇芳又驚又喜地聽著,只覺得大腦一陣陣眩暈。她知道自己就要摔倒,但她不去掙扎,她願意摔倒。因為此刻她渾身充滿了幸福的感覺,她知道自己在摔倒的時候一定會被一雙臂膀緊緊地抱住,因為她有哥哥了。於是,她甜甜地笑著,甜甜地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也甜甜地叫著“哥哥”。 在這兩個字叫出來的一瞬間,她幸福地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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