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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宴會的陰謀

江湖特工 许伟才 21814 2018-03-22
嘯飛想和李森暢飲一番,李森心裡也是這麼想的。但此刻,他卻只能坐在岩井英一的對面,和這個日本人把酒言歡。 李森並不開心,每次他一見到這個道貌岸然的日本人就覺得胃裡有翻滾的感覺。所以,他經常大口喝酒、大口飲茶,用來抵擋住胃腸道的不適。不過這在岩井英一看來,卻是李森忠於大日本皇軍的表現。而每當這時,岩井英一便會興致勃勃地要求和李森對弈一局。 此刻,在岩井英一的書房裡,兩人就正在一邊品著清酒一邊下棋。而林雅正和岩井安惠學習著插花。相比而言,林雅的心情更舒暢一些,因為岩井夫人是個賢惠文靜的女人,和她在一起不用勾心鬥角。而李森則不那麼輕鬆,不但要關注著棋局,還要琢磨著岩井英一的話語。 “李森君,聖誕節要到了,二十五號那天我準備辦個酒會,宴請上海媒體界、文化界的人士。你要是沒有什麼安排,到時候要來呵。”說完,岩井英一往棋盤上置了一顆白子。

此時棋局正處在膠著狀態,岩井英一的一條“大龍”正在被李森的黑子圍追堵截。岩井英一的這顆白子落下去,正將“大龍”的危險化作無形。 “岩井若不是專心琢磨這條大龍的死活,就不會想到這樣一手妙棋。這種情況下,他說的這句話應該沒什麼特別的含義。”想到此處,李森一邊落子一邊隨口答道:“二十五號啊,我恐怕來不了了。公共租借理事會也有個聖誕晚宴,一周前就定下來的,如果失約很不禮貌的。” “哦?公共租界的晚宴。”岩井英一將白子落下,“不要去那裡了,我這個晚宴你是非到不可的人。” 李森一愣,因為他聽出岩井英一這句話帶著命令的口氣。而且他注意到,剛才岩井英一手中的白子原本要落在棋盤上,但聽到他要參加公共租界的晚宴時卻停了一下。雖然只是稍縱即逝的瞬間,但卻沒逃過李森的眼睛。他盯著棋盤,裝作分析棋局的樣子,腦子裡飛快地琢磨著岩井英一的用意。

“聖誕宴會本是很正常的,岩井怎麼這麼強烈地阻止我去?開始還說'要是沒有什麼安排,到時候就來',可是一聽我要參加公共租界的宴會,卻說'不要去那裡了,我這個晚宴你是非到不可的人'。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呢?但不管怎樣,看他這命令的口吻,還是先應承下來再說。” 想到這兒,李森道:“好吧,既然岩井先生不喜歡英美人,那我就不去那裡了。” 他這句話一方面答應了岩井英一,一方面又故意試探一下岩井不讓他去英美租界宴會的用意。 果然,岩井英一嘿嘿一笑,呷了口酒道:“我倒不是不喜歡英美人,只是……”說到此處,他頓了一下又道,“只是我這宴會沒有你,就沒什麼意思了!” 李森聽出岩井英一的這句話說得言不由衷,但見他刻意隱瞞也就不再多問,免得引起這個老狐狸的懷疑,於是繼續投身棋局之中。不過這個疑團一直存在他的腦海裡,等到和林雅回到家中,他迫不及待地和林雅分析起這件事情。

“這裡面一定有鬼,難道日本人又盯上了英美租界?” “這不大可能啊,目前日本和英美並沒有政治和利益上的衝突,至少表面上都一團和氣。而且,如果日本對公共租界下手的話,那就會是國家的政治因素引起,怎麼會介入一個小小的聖誕宴會呢?”林雅分析著。 李森點點頭,又搖搖頭:“按常理來說是這個道理,但是日本特高科的特務行動無孔不入,而且他們就是背地裡搞這些陰謀詭計,才不會在乎兩國是什麼關係。這也是間諜工作的性質決定的。我估計日本特高科一定是針對公共租界的這個宴會有什麼舉動。” “那為什麼堅決不要你去呢?難道岩井英一懷疑你了?”林雅想到這個問題,一下子緊張起來。 “應該不會,否則我肯定能覺察出來。何況我們昨天剛剛還從他那裡弄到了南京大屠殺的一些秘密資料。如果他懷疑的話,我們肯定是得不到這些東西的。”

林雅將這幾天的經歷回憶了一下,也沒發現有什麼反常的事情,這才稍微放下了心,將手搭在李森肩上柔聲道:“要不這樣,一會兒用B級聯絡方式和海萍聯繫一下,她們就住在公共租界內,近水樓台,讓她們行動組留意一下租界內的動向。” 李森點了點頭,但眉頭並沒有舒展開,反而鎖得更緊了。他看著日曆,喃喃自語:“今天是23號,馬上就到聖誕節了,希望海萍能快點查出真相啊。” 雖然是說著事情,但他提到陸海萍的時候聲音卻充滿柔情,甚至都呆住了。他沒注意到林雅的手悄悄地離開了他的肩膀,更沒注意到林雅悄聲地嘆了口氣。 聖涎節即將來臨,公共租界內又開始熱鬧。 愛多亞路自然也不例外,道路兩旁的店面、別墅都用彩帶、彩燈、花籃、聖誕樹裝飾得五光十色,來來往往的人也都喜氣洋洋。但嘯飛走在愛多亞路上,卻高興不起來。他不是不喜歡聖涎節。在公共租界內住了二十年,潛移默化地也被異國文化熏陶得喜歡上了這個洋節日。只不過今年這個節日來得不是時候。

因為一周以前,日軍剛剛攻占了南京。 如果淪為亡國奴,任何節日都不會覺得快樂的,哪怕是春節也是如此,就更不用說聖涎節了。不過嘯飛雖然心情不好,但眼睛卻依然敏銳。這是長期的狙擊手訓練養成的職業習慣,任何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他甚至覺得眼睛一瞟之間所看出的苗頭比獵犬的嗅覺還要敏銳。這個習慣不光是用在戰鬥的時候,在平時也是如此。就比如這條愛多亞路上的一草一木、一人一景,只要有些許的變動就會立刻進入他的視線。 剛才就是,當他經過馬丁神甫的別墅時,眼睛下意識地明亮了幾分。 這是幢哥特式風格的別墅。華美的外觀,精緻的工藝,再加上柔和的色調,使得嘯飛每次經過的時候都在這幢二層洋樓前駐足一下。但今天,吸引他注意力的並不是馬丁神甫的洋樓,而是別墅周圍的景象。

別墅正門前的馬路上不時有行人經過,雖不是熙熙攘攘,但也不是蕭條冷落。這在旁人眼裡沒什麼特別的,十數年來都是如此。但嘯飛一走一過之間卻發現有三四個行人是慢悠悠地來回走動。嘯飛看在眼裡,沒有做聲,依舊邁著平穩的步子向前走。當走過別墅十多米,能從這個位置看到別墅後面情況的時候,他裝作自然地回身去看。只見在別墅後面的街上出現了一個新的報亭。嘯飛微微一笑,心裡更加有底,但也更加迷惑了。 心裡有底是因為他知道馬丁神甫的這幢別墅處在日本特務的監控之中,而迷惑是因為他不知道日本特務的用意是什麼。帶著這個疑問,嘯飛加快了腳步,他打算回家以後立刻和陸海萍商量一下這件事情。但當他打開門的時候,卻被室內的景象驚呆了。

“畜生!一群畜生!” 三寶瞪著眼珠子怒吼著,拳頭捶得桌子通通作響。伴隨著砸桌子聲音的是圓圓的哭泣聲,她早已趴在陸海萍的懷裡哭成了淚人。 “出什麼事情了?”嘯飛問三寶。 三寶沒有說話,只是用手指著桌子上的紙。 嘯飛拿起紙,只看了幾眼便被上面的字驚呆了,眼淚也倏忽間流淌下來。 ——1937年12月13日,南京在一片混亂中被日軍佔領。日軍在華中方面軍司令官松井石根指揮下,在南京地區燒殺淫掠無所不為。 ——12月15日,日軍將中國軍警人員2000餘名解赴漢中門外,用機槍掃射,焚屍滅跡。同日夜,又有市民和士兵9000餘人,被日軍押往海軍魚雷營,除9人逃出外,其餘全部被殺害。 ——16日傍晚,中國士兵和難民5000餘人被日軍押往中山碼頭江邊,先用機槍射死,再被拋尸江中,只有數人倖免。

——17日,日軍將從各處搜捕來的軍民和南京電廠工人3000餘人,在煤岸港至上元門江邊用機槍射斃,一部分用木柴燒死。 ——18日,日軍將從南京逃出被拘囚於幕府山下的難民和被俘軍人5.7萬餘人,以鉛絲捆綁,驅至下關草鞋峽,先用機槍掃射,復用刺刀亂戳,最後澆以煤油,縱火焚燒,殘餘骸骨投入長江。令人髮指者,是日軍少尉向井和野田在紫金山下進行殺人比賽。他們分別殺了106和105名中國人。 而這張紙後一部分的記載更是讓嘯飛悲憤得忍無可忍。 ——在日軍進入南京後的一周中,全城就已經發生5000起強姦、輪姦事件,無論少女或老婦,都難以倖免。許多婦女在被強姦之後又遭槍殺、毀屍,慘不忍睹。與此同時,日軍遇屋即燒,從中華門到內橋,從太平路到新街口以及夫子廟一帶繁華區域,大火連天,幾天不息。全市約有三分之一的建築物和財產化為灰燼。無數住宅、商店、機關、倉庫被搶劫一空。劫後的南京,滿目荒涼。

日軍四出強姦婦女而姦殺並施,日以千起,南京全城婦女,人人自危。日軍完全像一群被放縱的野蠻人似的來污辱這個城市,他們單獨的或者二三人為一小集團在全市遊蕩,實行殺人、強姦、搶劫、放火,大街小巷都橫陳被害者的屍體。江邊流水盡為之赤,城內外所有河渠、溝壑無不填滿屍體。 日軍蹂躪我婦女之方式離奇慘虐,古今史冊前所未聞。我婦女堅貞不肯受辱或受姦含羞而投井和懸樑自盡者何止萬千。日軍不僅將被擄婦女編號供姦淫,甚至當眾將被擄婦女剝掉衣裳,在肩上刺了號碼。一面讓我們女同胞羞恥,不能逃跑,一面又充當他們的發洩獸慾的工具。 這些字像利箭一樣射進嘯飛的心口,讓他的心不停地刺痛著。那些利箭還不僅是射進他的心口,而是似乎射進他全身各個部位,他張開嘴卻說不出話來,只是不停地哆嗦。

臉頰、大腿、手,都在哆嗦。甚至眼淚也是。 眼淚哆嗦著流下來,不停地滴落到紙上。 “先不要哭了。大家也都冷靜一下,聽我說。”陸海萍一邊拍著圓圓的肩膀一邊說。前一句話是對圓圓,後一句話是對嘯飛和三寶。 “這些內情是上級從岩井英一那裡得到的。關於南京大屠殺,日軍還在封鎖消息,對外宣稱這是戰場上的正常傷亡情況。我們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多地得到真實的情況,並向全世界公佈日軍這些慘無人道的行徑。此外,我們還有一個仟務!” “什麼任務?”嘯飛忙問。 “這個任務是上級剛剛傳達下來的,上級懷疑日本特務組織有可能會在聖誕節對公共租界有所陰謀企圖,但針對目標是什麼,具體是什麼行動還搞不清楚。所以要求我們這兩天全力以赴留意觀察租界內的風吹草動。” 嘯飛聞聽,眼前一亮! “我剛才經過馬丁神甫的別墅時,確實發現反常的情況了!” “哦?是什麼情況?快說說!” 房間裡立刻靜了下來,大家都側耳傾聽嘯飛的介紹。但直到他講完之後的幾分鐘,房間裡仍是處在寂靜之中。 “日本特務盯上馬丁神甫是什麼意思呢?”圓圓不解地問。 但誰也沒有搭腔,這也是大家心中的疑惑。 對於馬丁神甫大家都很了解,他五十多歲,來中國已經十五六年了。雖然是美國人,但卻如同英國紳士一樣舉止文雅。在眾人的印象裡他從沒對誰大聲說過話,更沒有和誰有過糾紛矛盾。馬丁神甫不僅僅是彬彬有禮,而且善良、仁愛,經常救助窮苦的百姓。所以,在公共租界內他還有個別稱叫“洋菩薩”。這樣一個與世無爭的仁厚之人怎麼會招惹上日本特務了呢? “對了!”三寶口中蹦出的兩個字打破了沉寂。 “你想到什麼了?”陸海萍知道三寶雖然平時是口若懸河,但關鍵的時候卻是惜字如金,此刻一定是想到什麼特殊的事情了。 “前兩天我下館子吃飯的時候聽別人說,馬丁神甫要回國,正張羅著賣房子。現在琢磨起來,這事情很蹊蹺啊。我記得半個月前馬丁神甫還發起救助災民的募捐活動呢,怎麼突然間就要回國了呢?他匆忙要回國和被特務監視會不會有聯繫呢?” 陸海萍聽了也覺奇怪,尋思一下後又問嘯飛:“除了在馬丁神甫家附近發現了特務,其他的地方有沒有異常的情況?” “沒有,其他都很正常。以我的眼力,不會看走眼的。”嘯飛肯定地說。 “如此說來,日本特務的目標就是馬丁神甫了。這樣,我們先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嘯飛,你和三寶從現在開始就監視著這些特務的一舉一動。我立刻向上級匯報,有什麼情況我讓圓圓隨時通知你們。” 李森和陸海萍並沒有坐在紫羅蘭咖啡廳那個固定的位置上。 聖誕將至,紫羅蘭咖啡廳的生意格外火爆。再加上李森沒想到陸海萍這麼快就探聽到了消息,並沒有預定座位,兩人進來的時候那個位置好的雅座早已經有人了,便只好隨便找了個空位置坐了下來。 “馬丁神甫似乎也在聖誕宴會的名單之中。”李森聽完了陸海萍的匯報,喃喃自語著。 “什麼聖誕宴會?” “是公共租界舉辦的聖誕晚宴,我也接到了邀請,但岩井英一得知後不讓我去參加。我記得那天公共租界董事會主席諾瓦克先生給我打電話的時候隨口說了一句,馬丁神甫也參加晚宴,還要和我商量在報紙上做些宣傳進行災民募捐的事情。” “哦?”陸海萍也大感興趣,“日本特務監視馬丁神甫,而他也參加那個晚宴,岩井英一還不讓你參加那個晚宴,這其中一定有聯繫!但是什麼聯繫呢?” 李森沒有應聲,只是呆呆地看著陸海萍。 “看什麼啊?快想想下一步該怎麼辦吧。”陸海萍嬌嗔著責怪,臉上一片紅暈。李森一怔,眼神游移了一下,但最後還是又定在陸海萍的臉上。調侃道:“好久都沒見你了,看看也不行啦?”說完,他急忙轉回話題,“其實我是在琢磨這件事情呢,我有了一個打算。” “什麼打算?說來聽聽。” “公共租界董事會的主席諾瓦克先生是我的朋友,他是一個很富有正義感的人,完全可以信得過。我打算讓你去找他,了解一下馬丁神甫回國的緣由和聖誕晚宴的事情。因為目前還搞不清岩井英一不讓我參加宴會的原因,所以我不便出面。” 陸海萍點頭:“我們就住在租界裡面,聯繫起來自然也方便。” “那就這樣確定下來,你回去以後就去找諾瓦克先生。”說著,李森從皮包裡拿出一張名片遞給陸海萍,“這是諾瓦克先生的名片,這種名片他只給非常信賴的人,你去了以後提我就能得到他的信任的。還有,我沒有對他說我的真實身份,他只是知道我很熟悉江湖上的事情,也有江湖上的朋友,你們就以這種身份和他接觸。” 陸海萍將名片收好,起身離去。 走出咖啡廳,料峭的冷風夾雜著雪花迎面吹來,她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但當腦海裡回想起剛才李森深情的目光時,又覺得渾身暖洋洋的,也似乎那目光給她增添了很多力量,讓她加快腳步向愛多亞路走去。 公共租界工部局分為決策機關和行政機關兩部分。決策機關是董事會,由納稅人會議選出5~9人組成,下設警備、工務、財務、衛生、銓敘、公用、交通、學務等若干顧問性質的委員會,每個委員會有董事1~3人參加;行政總機關為總辦處,設火政處、警務處、法律處、衛生處、工務處、學務處、情報處、華文處、財務處、管理工廠事務股、樂隊、圖書館、萬國商團、監獄等機構。 諾瓦克先生就是工部局董事會的主席。當秘書拿著一張名片走進他的辦公室時,這位滿頭銀髮的老先生正在安排著聖誕晚宴的事宜。 “先生,有兩位女士想見您。” “我不是告訴過你,今天我不見客人的嗎?”諾瓦克先生頭也未抬。 秘書聽著他不悅的聲音也能想到諾瓦克先生不耐煩的臉色。不過他看著手裡的名片還是繼續說了下去:“先生,這兩位女士自稱是李森先生的朋友,還拿著您的名片。”看到諾瓦克先生抬起了頭,秘書又加了一句:“就是您特製的那種名片。” “哦?”這次諾瓦克先生不光抬起了頭,而且開口了,“那快請她們進來。”這種名片他只給過寥寥的十數個人,自然也都是十分信任的朋友,對方既然提到了李森,還持有名片,那就足以信任。所以,當陸海萍和夏圓走進辦公室的時候,諾瓦克先生滿臉笑容地迎了上去。 “漂亮的女上是最美麗的花朵,看來聖誕老人的禮物提前給了。” 聽著諾瓦克先生流利的漢語還有讚美的話,陸海萍和夏圓都不自禁地笑了。陸海萍看這諾瓦克先生的滿頭銀髮也笑著打趣道:“我們也是一樣高興啊,因為提前看到了可愛的聖誕老人呢。” 諾瓦克先生一愣,隨之哈哈大笑,因為剛才陸海萍的那句話是用流利的英語說的。雖然只是第一次見面,但房間里頓時充滿了老朋友才有的笑聲。 “李森先生特意讓我們過來跟您致歉,公共租界的聖誕晚宴他臨時有些事情,不能參加了。” 諾瓦克先生笑著點了一下頭,並沒有太意外的表情。招呼兩人坐下、從酒櫃裡拿出葡萄酒、給兩人倒上,這一套禮節程序做完之後才又開口:“李先生讓你們過來,不僅僅是這件事情吧?”看著圓圓驚詫的目光,諾瓦克笑著解釋道:“我和李森先生是很好的朋友,他有事不能來的話打一個電話就可以了,我也不會見怪的。他讓你們特意來一趟,一定是還有別的事情。” “是的。”陸海萍見諾瓦克先生說話直截了當,就和盤托出來意,“李森先生是有些事情要我們代為轉告,因為他目前不大方便過來。關於聖誕晚宴和馬丁神甫的事情,他發現了一些不正常的跡象,懷疑日本特高科可能會對你們有什麼陰謀。” 諾瓦克先生聽到這話,剛放到嘴邊的酒杯一下子停住了,臉上的笑容不見,換上了專注的表情。 “李先生原本是確定要參加聖誕晚宴的,但是剛剛發生了一件事情讓他不得不改變了安排。”陸海萍看著諾瓦克先生的臉,壓低了聲音接著說,“日本駐華使館的岩井英一不讓李森來參加晚宴。” 諾瓦克的眉頭一下子緊蹙起來,沉吟片刻又問:“那關於馬丁神甫的是什麼事情呢?” “我們在馬丁神甫家附近發現了日本特務,他們在監視著馬丁神甫的別墅。” 諾瓦克眨了一下眼睛沒有作聲,似乎這事情他已經知道。陸海萍瞧在眼裡,心中暗忖:“諾瓦克先生一定知道些什麼事情,應該趁熱打鐵,爭取得到他更多的信任。” 想到此處,陸海萍接著說道:“日本特務監視馬丁神甫,而他也參加那個晚宴,岩井英一還不讓李森參加你們的晚宴,再加上馬丁神甫忽然要回國,這幾件事情聯繫起來,我們認為日本特務可能會在聖誕晚宴的時候對馬丁神甫有什麼陰謀。所以李森讓我們和您聯繫,一方面給您提個醒,再一方面如果有需要幫助的話,我們會義不容辭的。” 諾瓦克先生聽了陸海萍的這一番話臉上露出動容的神情,剛要開口卻欲言又止,看了幾眼陸海萍和圓圓,笑道:“要是我沒猜錯的話,你們倆人絕不僅僅是傳遞消息的角色。你們是國民黨軍統或中統的人?” 圓圓在旁噗地一笑,諾瓦克先生知道猜錯了。 “那你們是共產黨的人?” “都不是,我們和共產黨、國民黨都不挨邊。我們是江湖上的人。”看著諾瓦克正要說話的口型,陸海萍又道:“我們不是青幫,我們是江湖上的一個抗日團體。我們不關心政治上的事情,也不參與黑幫之間的爭鬥,但是抗日的事情我們絕不袖手旁觀。” 聽陸海萍這麼說,諾瓦克先生鬆了一口氣:“我不是信不過你們,既然是李森先生的朋友就足可以信得過。不過這事情事關重大,我必須知道你們的底細才放心。” 陸海萍點點頭表示理解,圓圓也瞪大了眼等諾瓦克先生開口。她們都知道這位董事會的主席一定有關鍵的事情要說。 “關於馬丁神甫的事情我知道一些內情,”諾瓦克壓低了聲音,“這件事情說來話長,還要從一個叫海菲爾德的美國記者說起。而且,這還跟日軍在南京的大屠殺有關。” “哦?!”陸海萍和圓圓大為驚詫。 “你們知道,在南京大屠殺中許多外國的正義人士也為中國人提供了很多幫助。有的積極救助,有的幫助中國人逃走,有的在第一時間內向國外新聞機構如實地反映日軍的暴行。而日軍對這些外國正義人士卻是恨之入骨。”諾瓦克先生像講故事一樣慢慢地起了個頭,圓圓急得直眨眼睛卻不好催問,不過馬上諾瓦克先生的故事就進入了正題。 “海菲爾德就是一個正義的記者,也被日本人恨之人骨。” “這個記者怎麼會吸引日本人這麼大的注意力?”圓圓著急地問。 “因為他有一些照片!” “南京大屠殺的證據?!”陸海萍和夏圓異口同聲地說。 “是的。他拍攝了許多日軍進行大屠殺的照片還有錄影帶。要知道現在很多消息都是文字報導,說服力不大。而海菲爾德拍的照片和錄影帶則是最直接、也是最有說服力的證據。所以日本方面千方百計要得到並銷毀這些罪證。” “後來呢?”看著諾瓦克先生喝了一口酒,圓圓心急地催問。 “後來海菲爾德先生在南京被日本人殺害了。” “啊?”陸海萍也不禁驚呼出來。 “但日本人並沒有得到那些照片和錄影帶,海菲爾德先生在這之前已經將這些資料轉交給了另外一個人。”諾瓦克先生看了一眼陸海萍,“那個人就是馬丁神甫。他委託神甫將這些資料帶回國公諸於世,這也就是馬丁神甫為什麼急著回國的原因。” 陸海萍和圓圓這才恍然大悟。不過圓圓馬上就提出了問題:“那日本人監視馬丁神甫是怎麼回事呢?” 諾瓦克先生嘆了口氣,道:“當初海菲爾德是求助另一個人將資料帶給神甫。但那個人後來被日本人順藤摸瓜地抓到了,所以日本人知道資料在馬丁神甫這裡。但因為這裡是租界,日本人不便下手,所以始終監視著。我們也曾想偷梁換柱,由別人去神父那裡取得資料,但日本人早也想到了這層,對進出神甫家的人也都進行了監視。所以,無奈之下神甫決定回國,時間就定在聖誕晚宴之後。”諾瓦克講完這些,看到陸海萍和圓圓的表情,又補充道,“你們是擔心出了租界日本人會有機可乘吧?這個不用擔心,我們租界有隸屬的警備人員,也準備了好幾套護送方式,到時候還有大使館人員陪同,從武力因素到政治因素都能保證馬丁神甫平安上船出港的。” 看著諾瓦克有些得意的樣子,陸海萍善意地提醒道:“但目前的問題是日本人也可能料到了這步棋,所以很可能會在神甫離開前,也就是聖誕晚宴上下手,甚至可能會暗殺馬丁神甫!” 諾瓦克聽了這句話沉默良久,點了點頭:“是啊,我擔心的也正是這一點!但是日本人會在宴會上怎麼下手呢?要知道宴會的地點是在租界內,而且會有嚴密的防範措施,我想不出他們會有什麼機會。” 陸海萍和圓圓對視了一眼,然後笑著徵求這位董事會主席的意見:“諾瓦克先生,我有個建議,不知道是不是唐突。” “沒關係,說說看。”諾瓦克著實欣賞這個既美麗又聰明的中國女子。 “您看我們能不能以保安人員的身份,或者以服務人員的身份進入宴會現場呢?我自信以我們的能力絕對能夠識破日本人的陰謀,保護馬丁神甫。”話音剛落,陸海萍就知道這個建議被董事會主席批准了。因為滿頭銀髮的諾瓦克先生露出了聖涎老人般慈愛的笑容。 帶著愉快的心情,陸海萍和圓圓走出了諾瓦克先生的辦公室。但當來到愛多亞路上,看到中心廣場的鐘樓時,陸海萍的笑容漸漸消失了。 鐘樓的大掛鐘已經指向了下午五點。時間越來越緊迫了,必須要在今晚將準備工作做好並製定出相應的部署才行。 陸海萍拉過圓圓,低語了許久,圓圓不時“嗯嗯”地答應著,最後仰起俏皮的臉蛋說了一句:“好的,咱們四個探子立刻出動。”便歡快地向遠處跑去。 看著圓圓的背影,陸海萍不禁莞爾。這個可愛的小姑娘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是這樣輕鬆活潑。雖是薄雪鋪地,但腳步一樣輕快;明天就要面臨難題,但臉上一樣俏皮。陸海萍知道,圓圓如此快樂是因為嘯飛,當愛情的感覺在周身蕩漾的時候,任何的困苦都遮掩不了臉上的笑容。 當十點鐘聲敲響的時候,最後的一個探子也回到了別墅。 “我餓了,有好吃的沒有?我簡直是飢腸轆轆,飢不擇食了。”身子還沒全進來,三寶的聲音就已經在屋子裡響起。 不用看他的表情,只聽三寶喋喋不休的話大家就知道他的偵查沒發現異常情況。這傢伙歷來如此:沒事的時候說話滔滔不絕,閉口不語那才是發現問題了。 “來吧,咱們幾個探子都回來了,把偵察到的情況匯集一下。”陸海萍招呼大家。 “明天的聖誕晚宴是在馬迭爾賓館,賓館周圍的商家、小販、雜貨店等等我都偵查完畢了,都很正常,沒有陌生的面孔。如果明天有特務在賓館周圍埋伏的話,我一眼就能辨認出來。”三寶搶先說完,然後趴到飯桌旁狼吞虎咽起來。 “慢點吃,沒人和你搶飯。”嘯飛遞給三寶一杯水,也順帶揶揄了他一句後講起了自己的偵察情況。 “明天的晚宴有將近一百人參加,不過董事會成員是在三樓的貴賓房裡設宴。我看了那間貴賓房,有一面是寬大的落地窗,不過窗戶外面四五百米的距離內都是花壇綠地,要是想狙擊室內的人,殺手根本無處藏身。而四五百米之外的建築,我也都一一勘察了,沒有合適的位置和角度進行狙擊。” 嘯飛笑了笑,又自信地說:“除非殺手的狙擊水平比我高明許多,能在我認為不可能的地方狙擊。不過,這個可能性我認為基本排除。” “看起來我們的視線應該放在賓館內了。圓圓,你調查的情況呢?”陸海萍接著問道。 “聖誕晚宴的人數雖然很多,但是董事會成員是單獨設宴,從晚宴的程序上來看和其餘的人沒有接觸的機會。他們的貴賓房都是由專門的人員警衛、服務,包括廚師也都是專門的,這些人都是心腹之人,絕對靠得住。馬迭爾賓館的三樓是貴賓房,一共有六間,我都檢查過了,沒有暗道機關。而且在當天整個三樓只有這一間貴賓房設宴,其餘的全部空出來。即便是敵人隱藏在那五間貴賓房之中,我們只要事先檢查一下就很容易排除掉的。再有就是進入貴賓房的通道,只有兩個方式可以進入。一個是從樓梯上去,再一個就是從室外攀窗戶進去。這兩點我就不用多說了——事先派人嚴密監控就很容易達到安全的目的。所以,日本特務想要進入貴賓房裡進行暗殺是不可能的。”圓圓說完,房間裡又寂靜起來,甚至三寶吃飯的聲音也停了下來。 “或許是我們草木皆兵了。按照現在調查的情況來看,日本特務根本沒辦法進行暗殺。”三寶說完了自己的分析結果又開始了大飽朵頤的工作。 “可能真的是虛驚一場?”圓圓問陸海萍,同時也皺眉看著三寶的吃相。對她來說,難以想像還有比西瓜更好吃的東西。對於三寶狼吞虎咽的疑惑不亞於猜想日本特務如何進行暗殺。 嘯飛沒有看三寶,而是拿著一張紙反复地在看,不時還在嘴裡嘀咕著什麼。三寶和圓圓聽不出他嘀咕的話語,但陸海萍卻聽了出來。因為她所想的一個問題和嘯飛嘀咕的事情完全一樣。 “是的,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殺手來自參加晚宴的董事會成員之中!”陸海萍看著嘯飛的口型,微笑著替他說了出來。 嘯飛沖陸海萍會意地一笑:“而且這也就能解釋岩井英一不讓李森參加公共租界聖誕晚宴的原因了——日本人要暗殺馬丁神甫,但是還要做的滴水不露,不能讓別人看出是日本人下的手,否則這會引起國家政治上的糾紛。而李森在眾人眼裡是親日分子,他要出席宴會肯定會被人聯想到是日本人的指使。岩井英一當然不會讓他參加宴會了。” 此話一出,三寶和圓圓不約而同地驚呼了一聲。然後都瞪大了眼睛,帶著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重重地點頭。確實,陸海萍說的這個可能雖然是意料之外,但卻是情理之中,日本人完全可以收買到董事會的成員來進行暗殺計劃。 “董事會成員都有誰?”三寶顧不得吃飯,將飯碗推到了一邊。 “名單在這裡。”嘯飛這才開口說話,也把剛才一直看著的那張紙遞給了三寶。 圓圓也湊過去和三寶一起仔細地看著這份名單。只看了一眼,她就禁不住笑了:“海萍姐,看來你晚上的探子工作收穫很大呢。” 因為在這份名單中每個人名字的後面都有一些標註的文字。字體娟秀,正是陸海萍特有筆體。顯然,她這個晚上的工作不單是收集宴會成員名單這麼簡單,而且對每個人的身份背景都還仔細地研究過了—— 公共租界工部局聖誕晚宴名單(董事會) 董事會主席:諾瓦克先生(滿頭銀髮的聖誕老人) 副主席:道格拉斯先生(任勞任怨、勤勉工作的楷模) 董事:艾弗森先生(諾瓦克先生的好友,與世無爭的好好先生) 董事:杰拉德先生(資本家,在非洲販賣軍火起家,性格豪爽) 董事:海耶斯先生(本分的行政官員,最年輕的董事會成員,謙恭謹慎) 董事:羅思小姐(小說家,去過非洲很多國家,生活開放,據說有很多同居男友) 董事:克里斯汀小姐(醫生,正統、不苟言笑、無宗教信仰、只相信科學理論) 董事:馬丁神甫(與在座的任何人都沒有利害衝突) 三寶和圓圓將這份名單看了好幾遍才放下。 “這些人看起來都不像殺手啊。”三寶緊鎖眉頭,“可是要雞蛋裡挑骨頭,每個人也似乎都有可能。” “說來聽聽,大家一起分析。”嘯飛催促三寶。 三寶見有人捧場,清了清嗓子,端坐飯桌旁開始了分析報告。 “諾瓦克先生不用說了,是足以信賴的;道格拉斯先生和艾弗森先生他們兩人雖然看不出什麼問題,但是俗話說'大奸似忠',誰也不能保證他們兩個就不是殺手;杰拉德先生原來是販賣軍火的,和政界軍界都有瓜葛。他為了軍火生意而和日本人勾結,這是很有可能的;海耶斯先生,他在董事會裡資歷最低,為了自己的前途而投靠日本人,這個理由也是非常充分的;最後再說說兩個女的。克里斯汀小姐性格很怪,這樣的女人一肚子心眼,誰也猜不透她想的是什麼。如果她是殺手,我絲毫不覺得懷疑。而那個羅思小姐呢,她是個小說家,生活開放,我行我素。這樣的女人即便是為了刺激而殺人都可以理解。”分析完之後,三寶洋洋自得地將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等了半天卻發現沒有掌聲,只好汕汕地抬起身喝了口水:“你們的意見呢?” “有道理。”陸海萍善意地替他下台階。 “不過沒重點。照你這麼分析,連廚師、警衛人員、服務人員都有可能是殺手。”嘯飛直來直去,絲毫不顧及三寶的面子。 三寶臉一紅,幾乎被水嗆到,不過他倒也不生氣,嘿嘿笑道:“那你們接著說。” 三人說話之時,圓圓一直靜靜地看著名單,此刻突然開口:“海萍姐,這份名單上的順序是按照宴會時的座位順序而定的嗎?” 陸海萍點了一下頭。 “那宴會用的是圓桌吧?” 陸海萍又點了一下頭,覺得圓圓發現新的突破口了。 “那麼就是說,和馬丁神甫相鄰的兩個人是克里斯汀小姐和諾瓦克先生了。” “你的意思是,我們的注意力要放在這兩個人身上?”嘯飛問。 “是的。”圓圓肯定地說,此時的她一點也不像個單純的小女孩,倒活脫脫一個睿智的女偵探,“我剛才又仔細地想了一遍,覺得就如同海萍姐所說,如果有殺手的話,那一定就是參加宴會的人。但也就像三寶所分析的那樣,每個人都有可能是。於是我就換了一個思路去分析。” 眾人聞聽都大感興趣,一起看著圓圓。 “那就是殺手用什麼方式去行刺馬丁神甫!”圓圓伸出蔥白似的小手,掰著手指頭算道,“開槍、用利器這種肯定是不行的。因為首先攜帶這些東西就進不了宴會廳,再者用這兩種工具殺人以後,殺手自己也就暴露了。我想殺手還不至於採用這種自殺式行為吧。 “除了這兩種以外,那就是投毒殺人了。這個方式隱蔽穩妥,殺人以後也不會暴露自己。我要是殺手,就會選擇這個方式。但是這個殺人方式要有一些便利條件才可以實施。” 圓圓話音剛落,三寶就一拍大腿叫了出來:“是啊,我知道了——殺手要和馬丁神甫離得近才方便下手!” 三寶的話匣子一打開便收不住了,也似乎這個新大陸是他發現的一樣,搶過圓圓的話題滔滔不絕地分析起來:“馬丁神甫的左右兩側應該是諾瓦克先生和克里斯汀小姐,諾瓦克先生肯定不會是殺手,那麼就是克里斯汀小姐的嫌疑最大了。而且她也很符合投毒殺人的條件——她是醫生!可以輕鬆地弄到毒藥,醫生的手法也很熟練,完全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地給馬丁神甫下毒。你們說呢?” 這次,三寶的期待得到了回報。他看到眾人聽了以後都紛紛點頭。 “那我們還等什麼?可以結案了吧。” 但這句話卻沒得到共鳴。 陸海萍搖搖頭:“不行!克里斯汀小姐只能說嫌疑最大,但畢竟我們沒有直接的證據。我們現在結案,怎麼和諾瓦克先生說?難道說只憑我們的猜測和推理就斷定克里斯汀小姐是殺手嗎?別忘了這可是租界,他們也都是董事會的高級成員,不能隨隨便便地指證的。再者說,雖然克里斯汀小姐的嫌疑大,但不能證明她就肯定殺手,如果是別人呢?” “難道就只有明天盯著她的一舉一動?那樣的話,我覺得有風險啊。她怎麼投毒,什麼時候投毒我們都不知道,一個疏忽就可能葬送了馬丁神甫的性命啊!” “我有了個辦法。”圓圓眼睛明亮起來,“可以讓諾瓦克先生重新安排一下座位順序,這樣就可以避免克里斯汀小姐坐在神甫身旁了。而且即便克里斯汀小姐不是殺手,我們改變了座位安排也會使真正的殺手措手不及,明天他(她)情急之中就有可能露出馬腳呢!” 這個提議立刻就在幾人的掌聲中通過。 陸海萍趕緊撥通了諾瓦克先生的電話,不過她並沒有提及對克里斯汀小姐的懷疑,因為她覺得在事情沒水落石出以前,還是謹慎一些為好。 “沒問題,那就不按這個順序坐,等明天你們過來的時候我們再細緻地排定一下。”電話在諾瓦克先生爽快的聲音中結束。 陸海萍也稍微鬆了一口氣,看著窗外夜色已深,她站起身招呼大家休息,養精蓄銳迎接明天艱鉅的聖誕晚宴。 不過到了第二天,當見到諾瓦克先生的時候,陸海萍卻發現更改座位的順序著實要費一番腦筋。 “為了馬丁神甫的安全,宴會的座位可以更改。”諾瓦克先生笑著對陸海萍一行人說,但隨即臉上就掛上了為難之色,“只是你們要費心安排一下了。因為董事會成員每個人的喜好都不同,有幾個人對座位安排有自己的要求,這個你們要協調好才行。” “這個沒問題,我們四個人分頭去問一下,然後製定一個大家都滿意的座位順序。”三寶在旁先應承了下來。 對於嘯飛和三寶這兩個年輕人,諾瓦克先生雖是第一次見到,但卻同樣充滿好感。兩人英氣勃發的神態讓諾瓦克對今晚的宴會安全增添了很多信心。 “聖誕老人”決定再給他們一些建議:“我身旁坐誰都沒有關係,你們可以任意安排。不過作為董事會主席,是有固定的位置的,就是正對宴會廳大門的主位。此外呢,埃弗森先生是我的好朋友,他這人平易近人,對座位沒有特別的偏好。馬丁神甫也是如此。你們可以省略二個諮詢的步驟了。另外,剛才道格拉斯先生和我商量過,已經讓工作人員將宴會廳的窗簾換了,這樣從外面根本看不到室內的情況。這也減少了一個敵人的可能性了。” “我們四個人也會有一些分工,您看這樣行不行。”陸海萍雖已設計好了分工,但還是要徵求一下諾瓦克先生的意見。 “三寶精通易容化妝、眼觀六路,由他來負責控制樓上樓下的人員進出,任何人休想從他眼皮子底下蒙混過關;圓圓手疾眼快,由她負責監視廚房內的一舉一動,免得日本特務在飯菜裡下手腳;至於我和嘯飛,我倆扮作服務人員在宴會廳裡密切觀察。” 聽完陸海萍的安排,諾瓦克先生的表情更輕鬆了,他一直將四人送到門口,微笑著目送這幾個年輕人離去。雖然目前勝負未定,但他覺得勝利的天平已經倒向了自己一邊。 在岩井公館裡,岩井英一也是這樣的心情。 “岩井先生,我已經按照您的部署準備好了。宴會的時候馬丁神甫的毒性就會發作。” 聽著電話裡那人的匯報,岩井英一露出了狡黯的笑容:“最後的晚餐獻給基督教的神甫真是再合適不過了。只要他一死,那些資料就傳不出去了,你就可以安心地慢慢在他家裡搜索這些東西。” “是的,明白。您放心吧,這之後的事情就更輕鬆了。” 聽著對方的回答,岩井英一心滿意足地放下了電話,轉頭看著一旁靜立的川口能活:“你的這個妙計真是這個聖誕節最好的禮物呵。” 出了諾瓦克先生的辦公室,三寶和圓圓立刻按照預定的部署分頭行動。 剩下兩個人的時候嘯飛才對陸海萍說:“還有五個人需要徵求一下意見,那兩位小姐一個脾氣古怪,一個風流開放,要是見到你這麼個美女,可能會嫉妒得話不投機呢,就由我去好了。你去征求那三個男人的意見。你看怎麼樣?” 陸海萍嘿嘿一笑:“你現在才張羅分工,是不是剛才圓圓在場,你怕這麼分工她會不高興呵。” 嘯飛沒有回答,哈哈大笑著走開了。陸海萍也收斂了笑容,向海耶斯先生的辦公室走去。 三分鐘之後陸海萍就從海耶斯先生的辦公室裡走了出來,工作進行的異常順利,這個三十歲的男人對於座位安排沒有任何的意見。如果不是出於禮貌地寒暄客套,陸海萍可能只會在他辦公室里呆一分鐘。而嘯飛雖然在克里斯汀小姐的辦公室裡只呆了幾分鐘,但卻領教了這個女人的古怪。 “好端端地又更改座位順序,真是一點規則也沒有。做事情要都是這樣沒有條理那還怎麼得了?” 嘯飛知道對付喋喋不休的女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沉默,任何人自言自語超過五分鐘都會疲憊的。果然不出他所料,當嘯飛在心里數到了二百個數字的時候,克里斯汀小姐的嘮叨結束了。 “和你說這些也說不著,你剛才問我什麼來的?”她嘮叨得把嘯飛的來意也忘記了。 “我是來徵求一下您對座位安排的意見。”看著克里斯汀小姐稍感迷惑的眼神,嘯飛忙補充道,“就是說,你希望誰和你的座位相鄰,或者不喜歡誰和您相鄰。” 這次克里斯汀小姐聽明白了,撇了撇嘴,帶著一副高傲的樣子開口道:“說實話,這些人的素質都不配坐在我旁邊,不過我這人一向不愛計較,也就算了。”嘯飛聽到這兒幾乎樂出聲來,暗自慶幸來的不是圓圓,否則這個小姑娘肯定會笑得前仰後合。 克里斯汀小姐倒沒看出嘯飛忍俊不止的樣子,因為在她眼裡別人都是模糊的影子,只有自己才是真實存在的人。此刻,她對著面前的影子道:“雖然我不愛計較,但也有兩個原則。首先,我不要坐在馬丁神甫身邊。我可不聽他登壇佈道的那一套話,我只信科學,只有科學才是至高無上的。” “那第二個呢?”嘯飛連忙將話題引開,避免克里斯汀小姐給他傳授科學知識。 “再有,要是羅思小姐坐在我對面的話,我二話不說就會走開的。我最討厭這種倚仗色相穿梭在男人身邊的女人了,還美其名曰作家呢。” 當她旁若無人地說的時候,嘯飛已經悄然向門口退去;當克里斯汀小姐談論到女人裙子長短的時候,嘯飛剛好將門掩上。看著走廊的燈光,嘯飛卻忽然覺得像是看到萬里晴空一樣心曠神怡。 不過,當走到羅思小姐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嘯飛的心又開始打鼓。剛才那個克里斯汀小姐已經讓他煩惱不已,即將面對的這個羅思小姐又是怎麼樣呢? 而此刻,在杰拉德先生的辦公室裡卻是談笑風生。 如果說諾瓦克先生像慈祥的聖誕老人的話,那麼杰拉德先生就像是粗獷的猛張飛。當然這是陸海萍的比喻,杰拉德先生恐怕還不知道張飛是何許人也。不過他知道中國有位美女叫西施,所以當見到陸海萍的時候他笑吟吟地道:“清坐,像西施一樣美麗的中國小姐。” 交談幾句以後,陸海萍便喜歡上了這位“猛張飛”先生,因為杰拉德先生的性格如同張飛一樣豪爽,再加上帶有異國口音的英語,讓陸海萍和他交談的時候一直充滿笑意。 “我的口音沒辦法改掉了,就像我身上的硫磺味一樣。其實根本沒有,但克里斯汀小姐總說我身上帶著一股彈藥裡的硫磺味道。”杰拉德哈哈一笑,又接著說,“不過我對克里斯汀小姐的感覺也是一樣,總是聞到她身上有醫院那種消毒藥水的味道。所以……” 陸海萍笑著接下去說:“我明白了,您不希望和克里斯汀小姐座位挨著。” 在另一間辦公室裡,也是春意盎然。 這個春意來自羅思小姐,自從英俊威武的嘯飛走進房間,她的臉上就堆滿了笑容。 “我對於座位沒有什麼挑剔的。”羅思小姐一邊說,一邊走到酒櫃前倒了一杯酒。短短三四步的距離便已扭動了幾下豐滿的臀部,轉回身的時候順勢將旗袍甩動了一下,向嘯飛展示著白皙的大腿。 “那您的意思就是座位可以任意安排了?”嘯飛輕咳一聲,掩飾一下自己的尷尬。 “那倒也不是。”羅思小姐走到嘯飛面前,將剛倒好的那杯酒遞了過去,“除了不坐在馬丁神甫身邊就好。那個神甫似乎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一點男人的情趣也沒有,我可不喜歡。我喜歡的是懂得享樂的男人。”說著,羅思小姐又向嘯飛靠了一步,高聳的乳房幾乎貼到了嘯飛的手上,眼睛也含情脈脈地盯著嘯飛。此刻她關心的不是座位的安排,而是眼前的這個中國帥哥了。 嘯飛忙後退一步,靈機一動道:“我先去安排一下座位,一定把您的座位安排得舒舒服服的。”說完,他衝羅思小姐古怪地一笑,急忙閃身出去。留下羅思小姐在屋子裡琢磨這個帥哥那曖昧的微笑。 其實嘯飛自己也搞不清那算不算笑,因為這個搔首弄姿的女人身上的香水味讓他一陣陣頭暈。走出房門,嘯飛吸了好幾口氣才舒服一些。如果說從克里斯汀小姐辦公室出來,嘯飛覺得是陽光明媚的話,那麼從羅思小姐這裡出來,嘯飛的感覺就是空氣清鮮了。 嘯飛工作結束的時候,陸海萍還差一個人沒有詢問。 道格拉斯先生並不在辦公室裡,而是在宴會廳。這位瘦削的先生正檢查著宴會廳的部署工作。 餐桌上已經擺放好了亮光閃閃的銀製餐具,彩燈也在不同位置閃爍著五顏六色的燈光。陸海萍走進宴會廳的時候,道格拉斯先生正拉動窗簾,檢查著窗簾的懸掛情況。 “道格拉斯先生真是事必躬親呵。” 聽著陸海萍的讚嘆,道格拉斯先生回身笑著打量了幾眼:“你就是陸小姐吧,我剛聽諾瓦克主席誇起你。現在一看,果然是漂亮的巾幗呵。”說完,他將窗簾拉上,向外看了幾眼後滿意道:“這是我吩咐新換的窗簾,拉上以後根本看不到對面,殺手即便想要從外面向室內射擊也是枉然。” 看著道格拉斯先生忙碌之後額頭上已滲出汗珠,陸海萍寬慰道:“您放心吧,今晚由我們負責警衛工作,肯定沒有問題的。” “話雖如此,但我和諾瓦克先生還是不放心啊,只有今晚宴會結束,馬丁神甫平安出港了,我們的心才會放到肚子裡。哦,對了,你是不是來問我對座位的要求?”道格拉斯先生想到了陸海萍的來意。 “是的。”道格拉斯沉吟了一下,說道:“作為董事會的副主席,我自然希望可以坐在諾瓦克主席的旁邊。再有呢,我希望能安排羅思小姐坐在我旁邊。她在非洲待過,對杰拉德先生的非洲英語很熟悉,能替我翻譯一下。”說到這裡,道格拉斯衝陸海萍笑了笑:“你剛才領教過杰拉德先生的英語了吧?這還僅僅是平時的語音,他要是興奮起來的話,你不知道他的英語會變得怎樣的難以理解。” 正說著,嘯飛、三寶和圓圓也走進了宴會廳。看著這三個人也是精明強幹的模樣,道格拉斯先生表情輕鬆了許多,簡短寒暄以後先行離去。 道格拉斯先生離開以後,四個人立刻關上門圍聚在一起。陸海萍看著三寶和圓圓的表情就知道他們倆負責的工作萬無一失,於是重點放到了座位的安排上。 “克里斯汀小姐不願意和神甫的座位相鄰,也不要羅思小姐坐在她的對面。而羅思小姐也不要和神甫的座位相鄰。”嘯飛把自己得到的信息告訴給大家。 “杰拉德先生不願意和克里斯汀小姐挨著;道格拉斯先生要求和諾瓦克主席挨著,還要求羅思小姐坐在他旁邊;至於海耶斯先生,他沒有任何的要求。”陸海萍一邊說,一邊在紙上寫了下來。然後又拿出幾張紙遞給三人:“都別閒著,按照這些人的要求,我們都設計一下座位的順序。” 不多時,圓圓便將紙遞給了陸海萍。陸海萍拿過來一看,不禁笑了。因為圓圓寫的和自己排列的順序一模一樣。緊接著,嘯飛和三寶也將自己的排列交給了陸海萍。但看著也如出一轍的方案,陸海萍卻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海萍姐?方案統一了難道不好嗎?”圓圓納悶地問,但話一出口便醒悟過來:“哎呀!這裡面有文章!” “是的!為什麼我們每個人的座位排列方案都是一樣的?那是因為,按照各人的要求,這是唯一符合的一種方案。”陸海萍看著三人,緩緩地說:“也就是說,那個殺手依然可以暗殺。因為無論我們怎麼排列,馬丁神甫的座位是不會變的。” “殺手一定是利用每個人對座位的要求而設計了這個固定不變的座位順序。換句話說,就是某一個人對座位的要求恰恰能造成這個座位順序。那麼這個人就肯定是殺手!” 隨著嘯飛的分析,宴會廳內陷入沉默。大家都拿過自己的紙,仔細研究起來。天色漸漸暗淡下來都渾然不覺。而諾瓦克先生卻隨著夜色降臨而越發惴惴不安。當六點的鐘聲敲響的時候,他的心臟突然也怦評地加快了跳動。 還有半個小時聖誕晚宴就要開始。 “一切都準備就緒,只剩下座位的安排了。這幾個年輕人怎麼還沒有消息呢?” 諾瓦克先生正思慮著,敲門聲突然響起! “聖誕老人”三步並作兩步搶上前開門,看到門口站立的三個人時,諾瓦克先生頓時笑逐顏開。 兩旁站著的是嘯飛和三寶,中間的人則是馬丁神甫。 “我們擔心神甫來的路上會有意外,所以親自把他接來了。”嘯飛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座位我們已經安排好了,隨時都可以入席。” 夜幕降臨之後,在巨大的燭台式吊燈銀亮色燈光的照射和周圍彩燈的五彩斑斕掩映下,宴會廳在金碧輝煌之餘更多了幾分歡慶的格調。 寬大的圓形大理石餐桌旁是八把高背餐椅,不過餐椅上精美的鏤光雕刻圖案卻看不到了,因為每把餐椅上都坐了人。每個人的臉上都笑逐顏開,因為這個座位安排讓他們都舒服高興。 諾瓦克主席坐在正對宴會廳大門的主位上,向右依次為道格拉斯副主席、羅思小姐、艾弗森先生、克里斯汀小姐、海耶斯先生、馬丁神甫和杰拉德先生。除了這八個人之外,在宴會廳裡還有四個人,臉上也都是喜氣洋洋的神色。正是陸海萍、圓圓、嘯飛和三寶。 剛才進門以後,諾瓦克先生將陸海萍叫到一邊,狐疑地問:“圓圓和三寶他們兩個人不是在外面守衛嗎?難道不用擔心外面的情況了?” “是的,不用袒心了。一會兒宴會開始以後就會真相大白的。”陸海萍衝諾瓦克先生微笑著說,然後又在他耳旁低語了幾句。 諾瓦克先生一愣,想要說話,但聽著陸海萍如此肯定的語氣,他雖然蒙在鼓裡不知所以然,但也點頭應承下來。再看其餘三個人臉上也都是胸有成竹的樣子,特別是圓圓,活躍地為道格拉斯先生脫下外套,精心地服侍,一點風雨欲來的緊張感也沒有。眾人的輕鬆,讓諾瓦克先生原本忐忑的心情也鬆弛了下來。 此時見眾人均已落座,諾瓦克先生衝嘯飛點頭示意了一下,嘯飛心領神會,將香檳酒起開,為眾人倒滿酒杯后肅立一旁。 “今年這個聖誕節可以說是意義非凡,不光是歡度聖誕,而且還要送別我們的好朋友馬丁神甫。”諾瓦克先生說完,環顧了一下四周又道:“這還不算,想必在座的有的人已經知道,有的人呢是有所耳聞,我們這個聖誕晚宴還吸引了日本人的目光。他們的目的邪惡至極,就是要殺害我們的馬丁神甫。” 此言一出,在座的人大多數都驚呼一聲。 諾瓦克先生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靜,然後又道:“這是因為馬丁神甫手上有日本人南京大屠殺的絕密資料,這也是他要回國的原因,他要把這些罪證公諸於世。這件事情我一直秘而不宣,只是在暗中安排馬丁神甫回國的事情,但現在可以如實向大家說明這一切了,因為我們的這四位朋友——”他微笑著指了指陸海萍四人,“他們已經幫我們找到了暗藏在我們中間的殺手!” “殺手在我們中間?!”克里斯汀小姐和羅思小姐幾乎異口同聲地驚叫起來。此時她們倒是不相互芥蒂,頗有心心相印的樣子了。幾位男士則面面相覷,都用審慎的眼光盯著別人,似乎殺手就是身旁的那個人。 “我們在這裡互相猜疑是沒用的,還是請陸小姐為我們揭示真相吧。否則,我們這頓晚宴誰也沒心情吃下去的。”諾瓦克先生的手指向陸海萍的同時,眾人的眼光也都齊刷刷地投向了這位美麗的中國女子。 從陸海萍的臉上看不出一點的緊張和疑惑,她笑盈盈地掃視著眾人,但眾人卻被她看得忐忑不安。這個女人究竟有沒有本事找出真兇?她的判斷如果是錯誤的該怎麼辦?主席先生怎麼會把這樣一個性命攸關的任務交給她?種種疑問都盤桓在眾人心頭,甚至於諾瓦克先生在此刻也不安起來。 “如果說我們在座的人裡面有殺手的話,那麼這個殺手最有可能坐在馬丁神甫旁邊,因為這個位置最方便下手。” 陸海萍剛說了這一句,眾人的目光一下子投向了馬丁神甫身旁的杰拉德先生和海耶斯先生。當然,除了他們兩人以外。他們兩個目瞪口呆地看著陸海萍,沉默了幾秒鐘,杰拉德先生哈哈大笑起來:“你沒有搞錯吧,我怎麼會是殺手?”而海耶斯先生也忙不迭地瞅著諾瓦克主席,似乎諾瓦克先生的一句話就能洗刷掉他的嫌疑。 “我姐姐還沒有說完呢,你們怎麼這麼緊張。”圓圓在旁噗地笑出了聲。 “是啊,我還沒說完呢。”陸海萍看著海耶斯先生緊張兮兮的樣子忙又說下去:“所以,我們臨時更改了宴會的座位順序。這樣一來,殺手就很難下手了。” 她的話音剛落,諾瓦克先生突然開口:“陸小姐,即便是這樣我仍然覺得不放心,最穩妥的辦法就是讓馬丁神甫坐到我的身邊。我想大家誰也不會認為我這個慈眉善目的老人是殺手吧,而且神甫坐到我身邊以後,其他的人也可以安心了。” “就按您的辦法辦。”陸海萍一口應承下來,而馬丁神甫則在一旁點頭微笑,似乎這些安排都在他心中掌握了一樣。 “道格拉斯先生,您和馬丁神甫換一下座位好嗎?”諾瓦克先生禮貌地徵詢道格拉斯先生的意見。這同時馬丁神甫也似乎和主席商量好了一樣起身走了過來。 “呃,這個,好吧。”道格拉斯先生臉上閃出猶豫之色,但看著馬丁神甫已經站到了身邊,只好乾笑著站起身來,拿著自己的外衣和神甫交換了位置。 “既然這樣,我們大家就都可以放心暢飲了。來,我提議這第一杯酒祝馬丁神甫一路順風。”諾瓦克先生笑著舉杯相邀眾人,眼睛卻只瞅著道格拉斯先生。 隨著杯盞相碰的聲音,眾人均喝下了自己杯中的香檳——只有一個人例外。 “道格拉斯先生,您怎麼不喝呢?”陸海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他身旁,柔聲問著。 “我……我今天身體不太舒服,喝不了酒。”道格拉斯尷尬地笑笑。 “不會吧?今天我看您還忙碌著佈置宴會廳,沒見您身體有恙啊。再者說,這也只是香檳,沒有多少酒精的。這杯酒是為馬丁神甫餞行,您不會這點面子都不給吧?”陸海萍雖是笑語,但不依不饒的架勢誰都看出來了。 “陸小姐,你太過分了吧!道格拉斯先生是我們董事會副主席,你有什麼資格對他這麼說話?!”海耶斯先生看不過眼,斥責起來。 陸海萍不怒反笑:“你說對了一半,對董事會副主席我自然沒有資格這樣說話。但是對一個殺手,一個日本人的走狗,我這麼說還是輕的呢!”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甚至諾瓦克先生和馬丁神甫也都駭得張大了嘴。雖然他們倆事先已被陸海萍和嘯飛有所暗示,但仍然難以相信道格拉斯先生竟然是殺手。 “你在胡說些什麼?”道格拉斯怒吼著,臉上青筋暴露,握著酒杯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陸海萍依舊笑盈盈地看著道格拉斯,但口中的語氣卻堅硬冰冷:“我們中國有句俗語叫'有理不在聲高',你先將嘴閉上,等我說完會給你留時間發言的。”然後她轉向眾人,目光一一劃過。掃視之間,眉宇中巾幗英氣盡現,在座的這些人看了都不禁閉上了嘴,靜靜地聽陸海萍的分析。 “殺手在我們這些人當中這是毋庸置疑的,我們最初想到的可能是:殺手坐在馬丁神甫身旁進行暗殺計劃。所以在同諾瓦克主席商量之後,我們決定更換原定的座位順序。但是這又遇到一個問題,就是有的人對座位安排有自己的要求,所以我們便只好根據每個人具體的要求來排定大家都滿意的座位順序。可是說來奇怪,我們四個人排定的順序竟然完全一樣。” “這有什麼奇怪的?”海耶斯先生不屑地說,但馬上被羅思小姐的冷笑打斷了:“真是豬腦子,這都想不明白。四個人全都一樣就意味著只有這一種排列方式啊!” 嘯飛在旁聽了,微微一笑。此刻他覺得羅思小姐也有可愛之處,畢竟腦筋還是很快的。 陸海萍也衝羅思小姐點了一下頭:“是的。就如同羅思小姐所說,只有這一種排列方式。但為什麼會出現這個情況呢?那是因為道格拉斯先生操縱了座位的排定!” 道格拉斯聽到此處,臉頰抽動了一下,正要開口,但陸海萍的聲音早先行響起:“道格拉斯先生操縱座位排定有兩個步驟。第一個步驟是要求坐在諾瓦克主席身旁。這是因為諾瓦克先生的座位是固定的,那麼他的座位也就固定了下來。然後,他的第二個步驟才能實施。第二個步驟就是要求羅思小姐坐在他旁邊。這才是最關鍵的一步!因為道格拉斯先生很熟悉眾人的喜好,知道誰和誰不願意挨在一起。所以羅思小姐旁邊的座位就不能是海耶斯先生、馬丁神甫和克里斯汀醫生,那便只有艾弗森符合條件了。這樣,坐在艾弗森先生旁邊的就一定是克里斯汀醫生了。再依次下來就是海耶斯先生、馬丁神甫和杰拉德先生。這樣的話,看似隨機的座位排列就變成了唯一固定的排列方式。馬丁神甫也就肯定會坐在這個位置上。” “可是如果道格拉斯先生是殺手的話,他並沒有和神甫相鄰啊,他怎麼施行殺人計劃?”海耶斯先生扔出這句話的同時瞥了一眼羅思小姐,發現她塗滿口紅的嘴唇緊緊閉著,這才舒了一口氣。 “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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