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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奪寶奇兵

江湖特工 许伟才 15397 2018-03-22
三寶和嘯飛越來越愛看報紙了。因為他們的“身份”變了。 如今,他們是日本《遠東新聞報》駐中國記者站的記者。 這份報紙雖然是在日本發行,卻是由中國人開辦的。就如同陸海萍每天必看的那份《東華日報》一樣,雖然表面上沒有特別之處,但暗地裡卻起著掩護身份、傳遞情報的作用。 記者站不大,只是在他們所住的別墅一樓另闢一間二十平方米的工作室;記者站也不顯眼,只是在別墅門前不醒目的地方立上了一塊不醒目的牌匾;工作站的工作人員也不多,除了三寶和嘯飛,另外兩個人自然就是陸海萍和夏圓。一切看起來都簡簡單單,絲毫不引人注意,不過記者站成立的日子卻很有紀念意義。 1937年8月14日。也就是淞滬會戰開始後的第二天。

從那一天開始,嘯飛他們四個人的臉上就很少見到笑容,甚至圓圓吃到最甜的西瓜時也難得一笑。只是三寶有時候還禁不住開開玩笑,但除了說他的“小五”,三寶以往的油嘴滑舌中也沒了更多的話語。越來越多的時候,三寶抓著報紙不撒手地看,看的內容自然是淞滬會戰的戰況報導。 “唉,報紙上又在吹噓國軍節節勝利了。”三寶搖頭嘆氣。 普通老百姓難以知道真實的戰況,但對於這幾個人來說,淞滬會戰的戰況可以說瞭如指掌——戰役開始一周後日軍由於受到張治中的第九集團軍的奮勇抵抗,開始大規模增兵。而國民黨陳誠的第十五集團軍和張發奎的第八集團軍也加入了會戰。但歷經一月的苦戰,仍是難以抵擋日軍,不得不轉入守勢。 嘯飛接過報紙看了一遍,又瞥了眼今天的日期:9月14日。正好是戰役開始後的一個月。他攤開地圖,越看眉頭越緊。

“海萍,戰況不妙啊!這報紙上說,國軍在瀏河鎮——羅店——蘊藻濱——江灣——洋涇一線與日軍奮戰。可按照前幾天的戰線來看,現在我們的軍隊又後撤了。” 陸海萍正在靠窗的桌子旁和圓圓寫著什麼東西。聽嘯飛問她,點頭說道:“戰況是不容樂觀啊。交戰以後,我們中國軍隊總體實力的差距立刻就顯現出來了。現在日軍大約有八萬軍隊,而我們是二十五萬左右。雖然人數佔優,但我們現在也沒見到勝機。” 三寶張口慾說,陸海萍已猜出他要說的意圖,搖頭嘆氣道:“戰爭不是靠人多人少制勝的,這要看軍隊整體的實力,甚至就是國力。就拿我們的空軍和海軍來說,根本在戰爭中起不到什麼作用,現在我們僅僅是憑陸軍在同日本的三軍作戰。按編制裝備計算,中日團級和師級部隊的火力比較約為一比二,而中日師級部隊按編制裝備並依其發射速度其火力比約為一比三,所以中國師按編制裝備戰力約為日軍師團三分之一。若加上士兵訓練、機動能力、補給能力和海空軍對地面部隊作戰之支持等因素,那麼咱們中國軍隊一個師的戰鬥力隻及日軍的十分一至十二分一。從這個算起來,我們二十五萬軍隊的戰鬥力是比不上日軍的八萬軍隊的。”

“那從你們組織上得到的消息以及判斷來說,這場戰役前景如何?”嘯飛很關心這點。 “從目前態勢來看,雙方勢必還要加大兵力,甚至再增加一倍都有可能。因為南京政府決不會輕易地就放棄上海,而且即便現在蔣介石已經有放棄上海的打算,但也要將這場戰役打得越久越好。” “這話怎講呢?”三寶也跟著追問。三寶平日里並不太多關心國家大事,但此時面臨戰火,也做不到事不關己了。 “從上級的分析來看,這場戰役恐怕還要持續一兩個月。這不單單是軍事上的爭奪,而且包含著很多其他的因素。從政治上說,上海不僅是中國最大的都市,而且也是一個國際大都市,乃'中外觀瞻所繫','國際觀感'十分重要。為了以上海之戰來引發西方列強的干預,蔣介石決定'不惜任何犧牲,予以強韌作戰'。從經濟上說,上海是我國經濟重心,聚集於上海的國民政府經濟和財政方面的利益,無論如何是需要保護的。而且上海和江浙一帶的工廠、物資也需要在對日作戰的掩護下向內地遷移。這也是'不惜任何犧牲,予以強韌作戰'的一個目的。從軍事戰略上說,中國軍隊在長江流域作戰,比在黃河流域較為有利。因為中國缺乏機械化部隊,不適合在華北平原對日作戰。另外就全國地形言,在黃河流域與敵作戰,也不如在長江流域有利。因為長江中下游可利用湖沼山地掩護,較為有利。”

聞聽陸海萍所說,三寶心中折服,但臉上仍不見笑容,望著窗外嘆氣道:“唉,這上海要是落人日本人手中,那就沒好日子過了。” 一直沒有開口的圓圓此時撇嘴道:“你啊,光這麼愁眉苦臉就能解決問題啊?有這工夫多想想以後怎麼和小日本鬥!”說完,圓圓埋頭又忙著在紙上寫著字了。 三寶好奇地走過去看,因為這一陣子圓圓都聚精會神地在紙上塗著什麼。 可當三寶拿起圓圓面前的紙,卻發現上面一個字也沒有。 “我看你剛才寫了半天,怎麼沒有字呢?” 圓圓像精靈一樣眨著眼睛笑道:“我剛才練的是壓痕密寫,讓你看出來那還能叫做密寫了嗎?” 三寶一下子被勾起了興趣,嬉笑著求圓圓告訴他這壓痕密寫的訣竅。 “壓痕密寫其實很簡單的啦。就是用力在紙上寫字壓出痕跡,但筆是不下色的,看時用鉛筆在紙上輕塗,字因為被壓下去了所以沒有鉛筆色,就能看了。”說著,圓圓用鉛筆在紙背上輕輕塗擦,果然在紙面上出現了字跡。

“這僅僅是密寫的一種,而且特工都知道這個方法,所以這方法不會真正應用。不過,騙騙你倒是能派上用場。”圓圓洋洋自得地笑話著三寶。 二人調侃之時,嘯飛和陸海萍在一旁微笑而視,並未插言。不過,臉雖帶著笑意,心中卻充滿沉重的感覺。二人都知道,不久的將來他們要面對的將是更嚴峻的對敵鬥爭。以前日本特務雖也猖狂,但畢竟不敢明目張膽。可一旦日軍佔領了上海,那麼日本特務就會肆無忌憚地橫行霸道了。 對於嘯飛來說,讓他心中沉重的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單純可愛的夏圓。 圓圓掌握越多的特工技能他就越發緊張。因為他知道,那樣的話圓圓就會更多地處在和日本特工較量的前線,危險性也就越發地加大。嘯飛自然不怕危險,可是他怕危險圍繞在圓圓二身邊。他想永遠都看到圓圓吃西瓜時無憂無慮的笑容。但隨著槍砲聲一天一天的臨近,嘯飛的擔心也與日俱增。在兩個月後的一個晚上,嘯飛的擔心達到了頂點。

深秋之夜,別墅花園中,嘯飛仰望夜空,一動不動。 這一個晚上沒有槍砲聲,但他心中卻無比冰冷,如同此時的夜風。 這一日,中國軍隊全部從上海撤退。 淞滬會戰結束了。 “嘯飛哥,別難過了,海萍姐的情報你不也看了嗎?日軍傷亡九萬多人,損失飛機二百多架,艦船二十餘艘。日本鬼子損失也很大,我們這也不算失敗的。”圓圓走到嘯飛身邊,柔聲安慰著,這場歷時三個月的淞滬會戰似乎將圓圓也變得成熟了。 “是啊,小日本還叫囂三個月滅亡中國,這次也吃到苦頭了。”嘯飛點頭,但接著愀然長嘆道:“但我們也付出了二十五萬人的性命啊!而明天,上海的街頭就會掛起小日本的膏藥旗了……” 圓圓張口慾言,但又止住。見嘯飛神色平定些了,才黯然道:“剛才海萍姐收到了一個情報,我們的一個行動組暴露了,六名同志都犧牲了。”雖說不是共產黨組織的成員,但圓圓已然不自覺地把自己當作其中的一分子,自然而然地用了“我們”這個人稱。

嘯飛楞住,心中一陣悸痛,而一旁的圓圓眼神晶瑩,似淚珠就要落下。兩人一時默然無語,相互凝視,突然間不約而同開口。 “你一定要多注意安全!” 圓圓沒想到嘯飛也同時開口,竟還是和她一模一樣的話,話音剛落心中便是一陣甜蜜,頭也輕輕低下嗯了一聲。 看著含羞而立的圓圓,嘯飛既憐又愛,瑟瑟秋風之中絲毫不覺寒冷,竟似心中升起一團熱火。 “你要是身上帶了傷,我心裡也會痛的。”嘯飛深情說著,禁不住拉住了圓圓的小手。 圓圓抬起頭,但只看了一眼便羞澀地垂下眼簾。嘯飛的話讓她心中似小鹿般亂跳,竟不敢看嘯飛的眼睛,卻又忍不住偷看。而在再一次凝視之間,看到嘯飛眼光中充滿的柔情,圓圓卻害羞地將手縮回。她不是不喜歡被嘯飛拉著,而是此時手心中竟都是細汗。可當冷風吹到手上的時候,圓圓又是一陣後悔,她多想永遠被嘯飛這樣溫暖地牽手。但這後悔的感覺只是一閃而過,因為當她剛覺涼意的時候,嘯飛已然動情地將她摟在懷裡。而在這一刻圓圓也覺得全身都充滿了溫暖。

圓圓幸福地把頭埋在嘯飛寬大的胸膛裡,雖然她看不見天上的月亮,但她知道今晚的明月比任何時候都要嫵媚皎潔。 當夏圓回到臥室的時候,依然沉浸在幸福之中,甚至在被窩裡還偷偷笑了兩聲。 “圓圓,你怎麼了?”陸海萍側頭問。圓圓這才發覺陸海萍雖然躺著,卻睜眼看窗外,並沒有入睡。 夏圓一下子羞紅了臉,支吾著側過身去。但就像懷裡揣著新年禮物一樣,圓圓興奮得難以入睡。雖然只和嘯飛分開不久,而且還是在一幢房子裡面,明天就能見面,可圓圓竟還是想念。 她轉過身子,悄聲問陸海萍:“海萍姐,你睡了嗎?” “沒有,怎麼了?”陸海萍看著她欲語還羞的樣子,猜想陷入愛河的圓圓一定是有什麼心事了。 “海萍姐,你離開你丈夫這麼久了,想他嗎?”

“當然想了。”陸海萍幽幽回答。 “那你們怎麼不在一起工作呢?這樣分開多苦啊!”對嘯飛的思念讓圓圓不由得想到遠離丈夫的陸海萍,她的心情也一定很孤單。 黑暗中陸海萍苦笑了一下道:“以後你慢慢就會明白了,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特別是為了革命工作,有時候必須犧牲自己的幸福。” 圓圓雖不知道陸海萍過去的經歷,但聽著她傷感的聲音,也便知道海萍姐一定有著感人的愛情往事。 “那你們分開的時候,一定難捨難分吧,那要多大的勇氣啊。”圓圓倒不是故意打聽,而是情不自禁地問起了。 陸海萍被夏圓的話勾起了往事,回味片刻道:“其實分開的時候很匆忙的,還真沒有空餘的時間來難捨難分。” “怎麼呢?” “那是兩年以前,我和丈夫在南京從事地下工作,我的身份是一名醫生。因為叛徒洩密,我的身份有暴露的可能。為了以防萬一,也為了我丈夫仍能繼續開展地下工作,上級決定要我去日本。一來是暫時避開敵人的追捕,二來也繼續開展對日情報工作。我記得那天走得很匆忙,中午接到上級的命令,傍晚就要坐火車離開。那個下午他還有任務,我一個人在家裡收拾東西。好容易等到他回來了,天色也已經暗了,留給我們的只剩下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說到這裡,陸海萍向圓圓苦笑了一下,聲音也有些哽咽,“現在回想起來,那一個多小時我們說了些什麼,我竟然都忘了。只是記得我們一直互相看著,看著對方瞳孔裡的自己,不捨得眨一下眼睛,好像少看一眼就再也看不到了似的。”

圓圓聽到這裡,後悔不已,怪自己提起了海萍姐的傷心事。她光著腳丫跑到陸海萍床上,依偎著道:“那你現在回來了,也在新的城市,你和上級說一下,讓你們夫妻一起工作多好?” 陸海萍怔了一下,剛要開口說話,卻又生生止住,淡淡笑了一下,撫摸著圓圓的長發道:“組織上的安排是要服從的,可能就是應了那句老話'好事多磨'吧。”說完,陸海萍輕輕拍著圓圓的肩膀又道:“快些睡覺吧,明天我們就要開始準備新的行動了!” 聞聽此言,夏圓又驚又喜:“真的?對付小日本的吧?” 陸海萍笑著點頭:“是的。而且這次行動的成敗要看你呢!” 這個夜晚,川口能活的心情格外好。他終於可以明目張膽地身著軍服走入岩井公館。因為,上海——這個中國最繁華的城市上空飄揚起了他們的國旗。 岩井英一也在微笑。 惡魔在某一時刻也會擁有天使一樣的笑容。就比如現在他看著台案上這件寶物的神情。 “這個叫九鑲帶鉤,是迄今為止中國發現的最大的帶鉤,被稱為'中華第一帶鉤'。”岩井英一喃喃地說著,臉上一副貪婪的神色。 “你看看,雖然經歷了二千多年,但這只帶鉤上鑲嵌的五塊純金螭龍,依然金光燦爛,奪人眼球,而鑲嵌的四塊古和田玉,已經變成了棗蜜色。你看這帶鉤通體用錯金銀工藝包裹,那細膩的線條、繁複的文飾,真是巧奪天工啊!九鑲帶鉤之名,即由這九塊鑲嵌而得名。這是戰國時代的寶物。在中國古代,能有身份用'九鑲'工藝的,只有國之君王。而且,這只帶鉤最令人震驚的地方是帶鉤的原料——鐵。據有關專家鑑定,這只帶鉤所用之鐵是隕鐵,在戰國和西漢早期,隕鐵之珍貴,於黃金白玉何止千倍。”說著,岩井得意地哈哈大笑:“我夢寐以求十餘載的寶貝如今終於到了我的手裡呵!” “這真是無價之寶啊!”聽著岩井英一的介紹,川口讚歎不已。 “別人家的東西總是好的,不論是女人,還是寶貝。” 這話岩井雖然沒有說出來,但臉上的得意之色分明是這個含義。 岩井英一邊把玩著寶物,一邊問:“川口少佐,入城慶典以及夫人宴會的保衛工作準備得怎麼樣了?” 川口肅立匯報:“請將軍放心,保衛工作已經全部就緒,絕不會出現任何的紕漏!” 岩井點了下頭:“一周後的慶典會相當的風光排場,這樣才能展示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實力,而保衛工作就是重中之重,必須萬元一失。至於當晚的夫人生日宴會,我也正要藉這個機會邀請上海各界名流,以顯示我們大日本皇軍的仁愛友善。同時也要好好展示一下我的這件寶貝呢。”說著,岩井英一對川口笑了笑又道:“只是你這個當弟弟的在姐姐生日宴會上不能盡興痛飲了呵。” 岩井英一雖是笑著說,但川口能活卻更為嚴肅:“將軍放心,身為帝國戰士,我心中只有帝國的利益,絕不會有半點私心雜念。” 說罷,川口能活的目光投向窗外,看著黑暗的夜空露出了微笑。 惡魔總是喜歡黑暗的色彩,他們見不得陽光。 雖然他們的國旗是太陽的標誌。 這天清晨,沒等到報童送報紙圓圓就醒了。 昨晚當聽到陸海萍說有新的任務,而且自己是關鍵人物時,圓圓就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直到陸海萍將任務內容告訴了她,圓圓這才躺倒被窩裡面,但整個晚上也是忽夢忽醒。此刻天剛放亮圓圓就爬了起來,衣服還沒換就光著腳丫跑到嘯飛和三寶的臥室門口叫嚷起來。 “起床啦!我們要奪寶去啦!” 十分鐘之後,嘯飛和三寶坐到了飯桌旁,一邊吃著早餐一邊聽著夏圓講這次行動。 見圓圓這麼興奮,陸海萍便讓她來宣布這個任務,而自己樂得清閒,慢悠悠地吃著早餐。 “一周之後,就是下個禮拜天,日本人要舉行慶典。那天晚上,岩井英一也要利用他妻子的生日宴會宴請知名人士。”說到這時,圓圓頓了一下又神秘說道:“在這宴會上,岩井英一還要展示一件寶物——九鑲帶鉤。這可是咱們中國的國寶,無價之寶啊!我們這次就要做奪寶奇兵!” 三寶皺眉道:“以圓圓的身手,還用奪寶?神不知鬼不覺就到手了。只是這個場合不容易下手啊。”喝了一口粥,嘿嘿笑了一下又開口道:“要是這寶貝在馮百強手裡就好了,讓我家小五弄來輕而易舉呢。”這兩個月來三寶一直沒機會見到馮百強的五姨太太,此時又禁不住想他家的“小五”了。 嘯飛沒接他的話茬,而是瞅了一眼陸海萍,若有所思的樣子:“這事情雖然有困難,但我們詳細佈置的話,弄來這個寶貝倒也不是難事。只不過我猜想,這次行動不單單就是奪寶這麼簡單吧?” 陸海萍微微一笑:“你說的沒錯,奪回國寶只是我們這次行動的一部分。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目的就是利用這次機會安插我們的同志打入敵人的內部!”說著,陸海萍拿出一張紙攤在桌面上,“這是岩井公館的平面示意圖,大家一定都要完全熟悉岩井公館的結構。我們這次行動不但時間要拿捏得準確,而且每個人所在的地點、位置都不能有偏差。” 將岩井公館的各個位置介紹了以後,陸海萍說出了這次行動的具體佈置。 半個小時以後,三寶瞠目結舌地瞅著陸海萍:“有這麼精確的計劃,我們足可以將岩井英一還有那個叫什麼'川口能活'還是'川口不能活'的干掉,那樣該多解氣啊!” 陸海萍笑著搖頭道:“我們要做的不單單是鋤奸鏟惡那樣簡單,那樣的話我們就不叫特工組,而是職業殺手了。殺掉一兩個日本人不是我們的目的,即便把他們幹掉了,還會有其他的'川口'頂替上來。我們要從長遠、從大處著想。利用這次機會,在敵人身邊安插我們的同志,這起的作用要比殺幾個日本特工頭目重要得多。” 嘯飛接過話題:“那我和三寶這兩天去岩井公館附近轉轉,熟悉一下那裡的地形和路線。” 陸海萍點頭,囑咐圓圓道:“你一定要把岩井公館宴會大廳的佈局、路線等等完全地熟記在腦海裡。到時候槍聲一響,留給你奪寶的時間頂多也就是十秒鐘,你不但要在這時間內奪到寶,之後還要迅速抽身,將寶物藏到預定的地點。這幾天一定好好練習,成敗就在你的身上呢。” “但這個計劃中最關鍵的就是時間要拿捏得準確,否則奪寶是能奪,但另一個計劃就不能完成了。但這個時間,卻由不得我們,誰知道岩井夫人能喝多少飲料呢?你總不能把一杯飲料硬讓她喝下去吧?如果她只喝一口,那麼這一口的藥量能讓她在什麼時候暈厥?這我們沒法推算出來啊。”嘯飛將最重要的一個問題拋了出來。 陸海萍淡淡一笑,溫柔中卻帶著剛強:“這個你們就不要擔心了,我會找到好辦法的。” 第二天陸海萍出了一趟門,將參加宴會所用的偽造請柬從上級那裡取了回來,這之後陸海萍就一直待在別墅裡。嘯飛和三寶暗自狐疑,不知道陸海萍會有什麼好辦法解決這個難題。 只有圓圓知道陸海萍的辦法。 當天晚上她就知道了。而且她還知道,這絕對不是一個好辦法,而是一個笨辦法。 是一個讓圓圓流淚的笨辦法。 “海萍姐,你這樣會把身體搞壞的!”圓圓流著淚勸說陸海萍。 “沒事,休養兩天就好了。”陸海萍安慰著圓圓,看了一眼手中的酒杯又道,“再說,這也是唯一的辦法,不親自來試驗,我們沒法知道具體的時間啊。” “可是……”圓圓剛說了兩個字便被陸海萍止住。 “別說了,你幫我算好時間,準備好了嗎?”陸海萍的聲音很堅決,不容置疑的語調。 圓圓看了一下秒錶,含淚默默點頭。 陸海萍瞅了眼杯中的飲料,張口喝了三分之一,然後躺到床上。 圓圓手中的秒錶指針飛速旋轉,圓圓的心也跟著揪起。突然,她聽到陸海萍呻吟了一聲,接著眉頭蹙起,一副痛苦的神情。圓圓急忙跑到床邊:“海萍姐,很難受嗎?” 陸海萍鬆開咬著的嘴唇,艱難道:“別……別管我,注意看時間!”說著,額頭上一層細汗驟然滲出。 圓圓含淚點著頭,沒過幾秒鐘時間就看到陸海萍又咬了一下嘴唇以後突然鬆開,頭也垂到了一側,暈厥了過去。 夏圓忙不迭地將秒錶按停,伸出手指用力掐著陸海萍的人中。過了一會兒,只聽得陸海萍微微呻吟了一聲,接著緩緩睜開了眼睛。夏圓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急忙一邊扶著她起身一邊將事先準備好的白糖水遞到陸海萍嘴邊。 “海萍姐,快喝糖水!” 陸海萍勉強撐起身子,張口慾喝,卻又是一陣天旋地轉襲來,咬牙忍了兩下,終究還是忍耐不住,哇哇地嘔吐起來。圓圓大驚失色,哭喊著抱住陸海萍。嘯飛和三寶聽到圓圓的哭聲也急忙奔進屋子。 “怎麼了圓圓?” “海萍你怎麼了?” 兩人開始都以為是圓圓出了什麼意外,但再定睛看時卻是陸海萍痛苦的樣子。 “海萍姐她……她為了弄清楚藥效的時間,她……她喝這個藥來試驗。” 圓圓抽噎著說完,嗚嗚哭了起來。 嘯飛和三寶一下子都愣住了。嘯飛先反應過來,衝上去焦急地給陸海萍灌著糖水。 一碗糖水喝進腹中,陸海萍的臉上才稍微有了些血色。 “陸姐,你怎麼……怎麼這麼傻。”呆立在一旁的三寶喃喃說道。平日里他口若懸河,可是此刻,他卻幾乎說不出話來。 陸海萍看著三人,強自笑道:“沒事的,那個藥只是會使血糖突然降低,使人在短時間內暈厥,補充些糖分就會好的,對身體也不會有什麼影響。我們這次行動,要將時間控制得盡量精確,我就分別試驗了一下,看看喝不同量的飲料都會在多長時間內起效而已。如果這個確定不下來,那麼我們的行動,還有我們其他同志的心血就白費了。” “可是,這事情讓我和嘯飛來做就好了啊!畢竟我們身體比你強壯!” “可你們是男的啊。男女體質有區別,對藥物的反應也不同,我來做實驗更能準確一些的。” 嘯飛難過地看著陸海萍:“好了,別說了,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說完轉頭對三寶道:“你還傻愣著幹什麼?快去買隻雞回來給海萍補補身體!” 三寶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可嘯飛的話根本沒進入大腦。此刻他腦海裡是陸海萍憔悴萬分的樣子,而眼角也禁不住濕潤。 以前,他雖然知道陸海萍是共產黨員,可是他對共產黨沒什麼太深的了解。此刻他忽然在心中升起一股敬意,這是他從陸海萍身上感受到的。除了敬意,還有一種讓人熱血沸騰的東西在他心裡激盪。他覺得為了這個東西他可以去奮鬥,甚至可以去犧牲。他也忽然覺得,這種感覺能讓人的內心走得更近,如同兄弟姊妹那樣親近。 就像這個晚上,他們三個人看著陸海萍大口地喝著雞湯,看著她的臉色一點點紅潤的時候,心中都充滿了喜悅、幸福的感覺。但這個感覺很快就變成了無奈。 “現在還剩下兩次試驗,你們可不要再攔我了呵。”陸海萍笑著說,但三人心中卻是一陣痙攣。這痙攣的感覺直到兩天以後,陸海萍把最後兩次藥物試驗做完的時候才徹底消失。 當做完最後一次藥物實驗的時候,陸海萍虛弱得只能靠圓圓來餵她喝雞湯,但臉上的笑容卻比任何時候都要燦爛,只不過那笑容讓人看了禁不住流淚。 “沒事的,還有兩天的時間休息,到時候身體絕對可以恢復好的。這兩天我就享受一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待遇啦。”陸海萍安慰圓圓,但手裡卻緊緊攥著一張紙。 那張紙上記錄的是四次試驗的結果,陸海萍看著紙上的數字,心裡比任何時候都要踏實,也比任何時候都要期待在岩井公館裡的那個宴會。 圓圓覺得這幾天過得特別漫長,尤其是最後的這個白天,時間都似乎凝固了一樣。她不時地看著太陽,就連平日里愛吃的西瓜,她也只是吃了幾口就丟在了一邊。 終於等到天色漸暗,當陸海萍換好了一襲淡藍色的旗袍招呼大家出發的時候,圓圓簡直就要歡呼雀躍了。 車是由三寶開的,圓圓和陸海萍坐在後面,車內沒有嘯飛。他已經先行一步,去他的埋伏地點準備了。 三寶將車開到距離岩井公館二百米左右的一條街上時,放慢了速度。三人不約而同都透過車窗看著路旁的一幢賓館。 在這座賓館的五樓,一扇窗子上掛著一條紅色的絲巾。 “沒問題了,嘯飛已經準備好了。”陸海萍說著,三寶也踩了一下油門,車子繼續向岩井公館的方向駛去。 “一會兒我們到了岩井公館,你找到平面圖上示意的位置,從那裡正好可以看到嘯飛所在的那個窗口。到時候你就在那個位置給嘯飛發出暗號。”陸海萍囑咐著圓圓。 言談之間,車子已經開到了岩井公館門前。 三寶將請柬遞給檢查人員的時候陸海萍和圓圓連看也沒看,在車子後排隨意地聊著天。三寶自然也沒有緊張,哼著歌看著對方檢查請柬和車輛。這請柬他在家裡已經仔細看過了好幾遍,以假亂真的程度連他都難以辨別,就更不用說眼前的這幾個人了。果然,仔細檢查以後,對方打出了放行的手勢。車子慢慢駛向公館的停車場,陸海萍這才又聚精會神起來。 “圓圓,記住這輛車。”她指著前方的一輛尾號是102的黑色轎車對圓圓說,同時將一把鑰匙交給圓圓,“等你將國寶盜出來以後,就打開這輛車的後備箱,將寶物放進去就行。其它的什麼都不用管。” 交待完這些,三寶也正好將車停穩。 “走啦,先參觀一下岩井公館,欣賞國寶,再做奪寶奇兵!”陸海萍笑著說完,邁步款款下車。 岩井公館內燈火輝煌,一片熱鬧景象。 祝酒辭,來賓介紹,展示寶物,這一系列的程序過後,伴隨著花香、美酒、音樂、風度翩翩的男士、妖艷性感的女人構成了一個美輪美奐的小天地。 陸海萍和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美貌女子閒聊著,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但兩人都暗中觀察著岩井英一和他的妻子岩井美惠。至於三寶和圓圓,她們並沒有在陸海萍身邊,而是和她保持著十米左右的距離。 岩井英一此時正興高采烈地站在他的寶物面前,周圍圍聚著十幾個人,頻頻發出讚歎之聲。燈光照耀下,在台案上被鮮花簇擁著的九鑲帶鉤更顯華貴氣派。九鑲帶鉤只是被一個玻璃罩罩著,除此以外並沒有特別的防護手段。但陸海萍看得出,在四周都有人暗中盯著,這無疑是保護寶物的特務。 陸海萍向夏圓瞅了一眼,那個可愛的姑娘正拿著一塊西瓜香甜地吃著。見到陸海萍瞅自己,圓圓笑著擠了一下眼睛,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了:雖然有特務暗中監視,但拿到寶物對我來說小菜一碟,你就放心好啦。 陸海萍見狀,和身邊的女子交換了一下眼色後拿起了一杯飲料,一起向岩井美惠所在的位置走去,就在漫步而行之時,已然快捷地將藥粉撒入了飲料之中。 岩井安惠就像她的名字一樣,不喜歡熱鬧,只是喜歡安靜的氛圍。但作為岩井英一的妻子,也作為生日宴會的主角,她只有在這個場面下勉力應承。岩井安惠雖然和丈夫來中國已有一段時間,但還只懂簡單的中文,而在這個交流的熱鬧場合,她更多的只能笑意盈盈地頻頻舉杯。當她看到兩名美貌的女子向她走來的時候,她的臉頰已經微笑得很疲憊了。但當那個穿著淡藍色旗袍的女人向她問候的時候,岩井安惠忽然間輕鬆了許多。 因為那女子竟然是用流利的日文和她說話!幾句話以後,岩井安惠更是開心不已。因為雖然那個女人是中國人,可是卻在自己的國家待過。此時此地,倒真有一種見到“親人”的感覺。 愉快的心情自然離不開美酒飲料,所以當那女子將飲料遞給她,微笑著和她碰杯的時候,岩井安惠開心地將手伸了過去。 岩井安惠不知道,當她喝這飲料的時候,在不遠處有兩個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杯子。而當她將飲料喝了一半後放下,繼續和那兩名女子聊天的時候,夏圓和三寶已開始了行動。 圓圓走到一個大理石立柱旁,這個位置和碩大的玻璃窗以及幾百米外嘯飛所在的房間恰好是三點一線的位置。圓圓看不見嘯飛,但她知道嘯飛肯定一直在用望遠鏡盯著這裡。 圓圓將長發在腦後梳理著,看起來就是無意間將盤好的髮髻弄散了,再重新梳理的樣子。可在嘯飛的視線裡出現這麼一個動作就是意味著岩井夫人喝下的飲料是半杯的量。 在遠處那個房間裡,嘯飛看到圓圓的暗示以後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同時按下了秒錶。 半杯的飲料意味著藥力發作的時間是五分半,而他開始行動的時間就是五分二十秒左右。提前十秒鐘是擔心岩井夫人因為和陸海萍的個人體質不同而藥力提前發作,所以預留出十秒鐘的時間。 嘯飛的任務需要槍,而那隻毛瑟狙擊步槍早已經準備停當,此刻就架在窗口。但這並不是嘯飛最關心的。因為這次的任務對他射擊的要求不高,只需要在圓圓打出信號以後,他在預定的時間將彈倉內的八發子彈在十幾秒鐘之內射進岩井公館的那扇窗戶就可以。這樣的射擊自然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嚇人。 只要將宴會大廳裡的人驚嚇得慌做一團,目的就達到了。 所以,嘯飛的注意力現在根本不在那扇窗戶上,那麼大的一個目標對於他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他現在全神貫注盯著的是手中的秒錶。此外,他也擔心著三寶的行動會不會順利。 當圓圓向嘯飛打暗號的時候,三寶也開始了他的行動。 他踱著方步悠哉地穿過大廳,從左邊的一個側門閃身而過,面前出現了一條長長的走廊。 三寶看了一下手錶,只是過了兩分鐘。按照陸海萍的那張示意圖,再向前走就依次是幾間傭人房、廁所、木工房、庫房以及配電室。如果不是在一間接待室裡有看守的人員,那麼對這一路線早已經爛熟於心的三寶來說,閉著眼睛在三分鐘之內都能夠走到。 雖然有人看守,但也不是難事。 三寶半個小時前就偷偷觀察過,那幾個人百無聊賴地已經快要睡著了。畢竟岩井公館的這一部分都只是輔助的設施,並不是重要的地方,雖然有看守,也僅僅是擺樣子而已,以自己身輕如燕的身法躲過這幾個人的視線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而剩下的事情再簡單不過,打開配電室的門對自己來說是只是用十秒鐘活動一下手指,而最後的一步連三歲的孩子都可以辦到。 在聽到嘯飛槍響以後拉掉岩井公館的電閘。 三寶露出了微笑。 他似乎看到了三分鐘之後的情景:現在還沉浸在快樂之中的人們在槍聲中陷入黑暗的恐慌之中,除了驚慌失措的臉就是哭喊的聲音。 當他帶著興奮的心情邁動腳步的時候,突然間硬生生地止住了。 因為一個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你!幹什麼的?!” 三寶緩緩轉過身,看清了身後的人,心中又是一顫。 那人離他十米左右,人高馬大,足足比自己高了一頭。這倒不是讓三寶緊張的原因,以他的身手,這樣身材的對手兩三個倒也不懼。讓他心驚的是這個人竟是川口能活! 雖然三寶沒有見過川口本人,但是通過陸海萍提供的照片,三寶已經將川口能活的模樣牢牢刻在腦海裡。剛才他還注意觀察了一下,川口能活一直在岩井英一的身邊,怎麼突然間到了這裡? 難道他發現了什麼,尾隨過來的?不可能啊,到目前為止我給別人的印像只是隨便走走,並沒有露出丁點破綻,只可能是川口這傢伙無意間看到我而已。但遇到了沒有好的藉口就肯定難以擺脫。根據陸海萍的情報,川口的武功也非同小可,據說是日本空手道的黑帶四段。要是動起手來自己真是沒有把握能占得上風,更不用說要在幾招之內製勝了。而且如果動手的話,肯定會驚動其他人,那麼行動也就徹底失敗了。 雖是思考了許多問題,但也僅僅是一兩秒鐘的閃念之間。就在轉身面對川口之時,三寶眼睛的余光瞥到了旁邊的廁所,立刻計上心來。 他手摀著嘴,像是酒醉了一樣搖晃著向川口邁了一步。 “哪裡……哪裡有廁所?”三寶一邊說著,一邊迅速挪動著臉部的幾塊肌肉,一幅酒醉欲吐的樣子立刻就呈現了出來。 川口能活瞅了幾眼面前的這個醉鬼,指了一下前面的廁所,但卻沒有離開的架勢。三寶見狀,心底暗罵,邁動腳步,卻不是向廁所的方向,而是搖晃著向川口走去,邊走邊暗自活動著舌頭和下頜的肌肉,反复刺激著咽喉的反射區。運用面部肌肉的挪動在幾秒鐘之內變換成另一副面孔對於三寶來說都不是什麼難事,就更不用說在瞬間刺激咽喉的反射區了。待走到川口面前兩三米的時候,強烈的嘔吐感已經向三寶襲來。 看著這個醉鬼搖晃著向自己走來,川口能活皺著眉頭喝道:“廁所在那邊!” 話音剛落,那醉鬼“啊”了一聲,似乎再也忍耐不住,突然張開嘴,嘔吐物從嘴裡噴湧而出。饒是川口反應機敏,在這距離之內也是被噴濺了許多。 刺鼻的氣味頓時散漫開來,熏得川口張口大罵:“八格!” 但剛罵出髒話,川口便收住了口。他一下子想到,今天出席這個場合的都是有身份之人,面前這個人雖然醉得不成體統,但瞅他的穿著打扮,也是一富家子弟,難說身後有什麼背景。他倒不是怕得罪哪個中國人,但今天這個親善的活動還是不要給岩井將軍惹是生非得好。 川口正想著,三寶已經惶恐地在連連道歉,伸出手要幫著川口清理身上的污物。川口厭惡地又大聲說了一句:“廁所在那邊,你快去那裡吐吧!”說完忙甩著手轉身離去,他可不想再被這傢伙吐到身上。 看著川口的背影,三寶忍住笑,搖晃著向廁所方向走去。剛才的一番動靜將接待室裡幾個看守的人吵了出來,不過看到只是一個醉鬼,便也沒有在意,搖著迷迷糊糊的頭又轉身回去了。三寶裝模作樣地在廁所里幹嘔了兩聲後,聽得外面沒有異常動靜才閃身而出。 三寶低頭看了一下表,剛才的這場虛驚雖說耽誤了兩分鐘,但剩餘的時間也足夠用。甚至還可以輕蔑地笑一下川口後再輕巧地閃過幾間屋子向配電室奔去。 宴會大廳裡仍是一片熱鬧景象,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但陸海萍知道:絕大多數笑容在一分鐘之後都將消失。 就比如川口夫人臉上的笑容。 陸海萍剛才隨意地看了眼手錶,離預定的時間還有一分鐘。此刻,她微笑著和岩井夫人攀談著,也仔細觀察著她的面部表情。 岩井夫人的眼神中出現了一絲疲憊的跡象,像是睡意來臨,又像是身體無力。陸海萍看在眼裡,心放下許多。經過四次親身的藥物實驗,陸海萍知道岩井夫人此時的表現都符合正常的反應,藥物起效的時間應該和自己估算的沒什麼出入。但在此時,她卻盼望著時間過得稍微慢一點。因為在和岩井夫人交談的這幾分鐘裡,她感覺岩井安惠是一個很善良的女人。想到為了這次行動不得不讓這個女人遭受痛苦,陸海萍心裡不禁隱隱生出些許歉意。 但歉意歸歉意,當時間越來越臨近的時候,陸海萍也更加熱烈地和岩井夫人聊著天,免得岩井夫人離開。而她身旁的那名女子站在岩井夫人另一側,一邊密切觀察著周圍的情況,同時也擋住了周圍人接近岩井夫人。至於圓圓,此時正在展櫃旁幾米處像看著喜愛的西瓜一樣盯著那條色彩繽紛的九鑲帶鉤。隨著時間一秒一秒地逼近,圓圓的鼻尖滲出了細汗,當她禁不住低頭看了一下手錶的時候,突然一聲槍聲刺耳地傳來! 圓圓心頭一喜,眼睛頓時瞪大。就在這瞬間,整個大廳突然一片漆黑! 僅僅片刻,驚呼聲便從眾人的嘴中發出。 緊接著,接踵而來的槍聲讓驚呼聲變成一片哭喊。不光是哭喊,伴隨著的還有擁擠、跌倒、滾爬……都在黑暗中混雜在一起。但夏圓早已靈貓一般奔至展櫃旁,身形微動之際早已算清展櫃的位置和周圍幾個特務的方位。左腳尖點地身形縱起,手中也揚出兩把飛刀,刷刷兩聲響過,站在展台旁正伸手欲護寶物的兩個特務齊齊向後仰去。人未跌到,慘叫已起,而在這慘叫聲中夏圓騰於空中,右手已掏出那把李若佛轉輪微型手槍,啪啪兩聲脆響以後又是兩名特務應聲倒地。當夏圓腳尖再次落地之時,槍已收回,而雙手也探至展櫃之上,左手掀櫃、右手摘寶,翻腕之間夏圓身形已又躍起,但那九鑲帶鉤已握在了手中。 “誰也不許亂動!否則格殺勿論!”大廳裡猛然響起一個男人聲嘶力竭的吼聲,將幾個向外奔逃的人的腳步硬生生拽住。圓圓也稍一愣神,但就在此刻,黑暗中另一聲男人的呼喊也驟然響起:“快跑啊!岩井夫人都被殺了!” 緊接著幾個女人的聲音也劃破大廳:“岩井夫人!你怎麼了?” 這聲音似乎比剛才的槍聲還要令人恐怖,沒人再管什麼“格殺勿論”,蜂擁著向門口跑去。第一個奔出門口的是一個嬌小玲瓏的女孩,誰也沒時間去想這個女孩怎麼跑得那麼快,也沒人注意到她手中還拿著一樣東西。當人們慌亂地奔向自己的轎車時,這個女孩正將一輛轎車的後備箱關上,帶著笑意走向自己的轎車。 “嚴查每一輛汽車!絕不能讓寶物被偷走!”川口能活氣急敗壞地衝手下喊著,但沒有跟著出去搜查,因為剛才那句“岩井夫人被殺了”驚得他魂飛魄散。若不是看管寶物的特務衝過來向他禀告寶物被盜的事情,他早就奔過去看他的姐姐了。 宴會大廳的燈還沒有亮起來,不過十幾把手電筒的光束也讓他看到了岩井夫人——她一動不動地躺在地板上。 遠遠地看不清姐姐身上有沒有血,也看不清是不是還有呼吸,但川口能活卻知道姐姐一定是危在旦夕。因為一個女人正在給岩井夫人做著心臟按壓。他一邊向姐姐奔去一邊命令身旁的手下:“快去配電室檢查電路!” 氣喘吁籲地奔到姐姐身旁,定睛看了兩眼後,川口稍微鬆了一口氣。姐姐身上和周圍地上並沒有見到血,這就是說沒有中槍。剛要開口詢問,旁邊的岩井英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沒看醫生在搶救嗎?快去仔細檢查,盜寶的人一定在客人當中!” 川口能活連連點頭:“是!我已經吩咐下去了,嚴格搜查每一輛車。這些人都是乘車來的,一定會搜查到的!”說完,川口又看了一眼姐姐,轉身去佈置搜查。 不多時,大廳內的燈光重新亮起,華麗的吊燈掩映下的是一片杯盤狼藉之狀。岩井英一無心看這些,而是緊緊盯著躺在地上的妻子。在妻子旁邊,兩個女人正在做著心臟按壓和人工呼吸。岩井英一焦慮地看著,想問情況卻又怕耽誤搶救。身旁的一個中年男人看在眼中,張口勸道:“岩井閣下不用擔心,我妻子是醫生,您夫人一定會轉危為安的。” 岩井英一看了一眼身邊的這名男子,三十七八歲樣子,衣服雖在剛才的混亂中弄得凌亂不堪,卻仍顯出一身的儒雅之氣。 男子話音剛落,岩井安惠的眼睛忽然微微顫動了一下,接著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 “搶救過來了!”剛才一直在做人工呼吸的女子站起身,對岩井英一說道。 “太感謝了!”看著這女人滿臉的汗水,岩井英一心中有說不出的感激。此時,惡魔也擁有了真誠的表情。 “現在只是暫時脫離危險,還需要去醫院繼續救治的。我的車就在外面,車裡也有緊急應用的藥物。你趕快派人把夫人抬到車上吧!”女人沒回應岩井的致謝,而是像醫生對待病人家屬那樣吩咐著。 看著妻子病危的樣子,岩井英一顧不得多想,急忙吩咐手下依照女人的話而行。不多時,岩井夫人被抬到了一輛黑色轎車裡。在周圍幾輛車的護送下,轎車急促地發動,飛奔著衝出岩井公館的大門。 門口的特務剛要攔阻,在旁指揮搜查的川口能活早一巴掌扇了過去。 “沒看到那是搶救岩井夫人的車嗎!” 特務揉著火辣辣的臉瞥了一眼,只看到那車的車牌號末尾是102,等再眨了一眼以後那車就已經消失在視線之外了。 見姐姐已經暫時脫離了危險,川口能或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搜查車輛上。 經過了剛才短暫的混亂,他的大腦也慢慢將對方這次的突然襲擊理清。 ——槍聲是從外面射進,擊破玻璃擊入室內,目的不是為了傷人,而是為了造成驚慌。 ——槍響同時,公館內供電中斷,這是為了造成進一步的慌亂氣氛。 ——而在這個時候,有人趁亂趁黑盜走寶物。 這一系列配合看起來是有三個人完成,當真是默契得很。 川口狠狠咬牙響著,分析著這三個人。 ——開槍之人身處公館外,開槍之後定會逃之夭夭。暫時是不想考慮如何抓到他了。 ——盜寶之人是趁黑動手,之前也未露行踪,更是不知道何許人也。 ——只有負責切斷供電的人是有跡可循! “那個醉鬼!一定是他!”想到這裡,川口能活瞇著眼睛,夜色中閃出邪惡的目光。 而那個醉鬼的長相也無比清晰地出現在他的腦海裡。他咬著牙,咬得牙關生疼,可仍然恨自己怎麼現在才想起來這個醉鬼。因為在公館門前等著搜查的車輛只剩下了一半。 “但願這個醉鬼還在剩餘的車裡!”川口能活興奮地嘀咕著,但其實心裡已經涼了大半截。他心裡明白,這幫神秘之人行動計劃如此周密,就絕不會在撤離的事情上有馬虎之處,十有八九已經在前面的搜查中蒙混過關了。但那件“九鑲帶鉤”呢? 每輛車都經過了嚴格的搜查,甚至每個人都是嚴格地搜身,如果說這夥人已經逃之夭夭了,這寶物是怎麼通過檢查的呢? 川口能活百思不得其解。 這一個晚上他的臉上都愁云密布。 有人憂愁就有人歡喜。 在公共租界愛多亞路的那間別墅裡,三寶、圓圓和嘯飛興高采烈地吃著西瓜。 西瓜是嘯飛買回來的。因為這次行動裡他的任務最早結束,剛才無事可做之餘便買了兩個又大又圓的西瓜等待著三寶和圓圓。 “那件寶物要是在這裡該有多好,也能一飽眼福了。”三寶感慨著說完又問圓圓,“那寶物拿在手裡什麼感覺啊?” 圓圓一直用勺子挖著西瓜慢條斯理地在吃,此刻聽了三寶的問話卻若有所思地停住了。 “怎麼了?” “海萍姐的上級今天肯定也參加行動了。” “哦?快說說宴會大廳裡的經過。”三寶來了興趣。剛才他關掉電閘以後沒有返回大廳,而是從側門搶先回到車裡,等到圓圓上車以後,他迅速發動了轎車,第一個通過了搜查。 “在我盜了寶物以後,那個川口叫嚷著誰要出門就格殺勿論。就在這個時候有個男人喊'岩井夫人被殺了,大家快跑!'於是大廳裡的人再也不管川口的命令了,我也就趁亂跑了出來。”圓圓眨巴著眼睛,“那個男的肯定是一起行動的。但是那個男的卻一直沒露面,海萍姐也沒告訴我們,就說明那個男的是她的上級。因為海萍姐她們都是單線聯繫,上級的身份是不能輕易暴露的。” 三寶聽後長嘆一聲,弄得圓圓莫名其妙。 “怎麼?我說錯了嗎?” 三寶搖頭晃腦道:“不是。我是嫉妒嘯飛呵,長得沒有我帥氣,也沒有我精神,卻有你這麼個聰明伶俐的女朋友!” 紅暈立時湧上圓圓的臉頰,不由得瞅了嘯飛一眼,然後臉上的紅色就蔓延到了脖子,因為嘯飛也正含情脈脈地看著她。 正這時,樓下傳來開門的聲音。不多時,陸海萍走了上來。 “岩井夫人怎麼樣了?” “'心臟'已經沒事了,我們的同志正和岩井英一一起陪著她呢。”陸海萍笑著說,故意將“心臟”兩個字說得很重。 “看來你們的同誌已經很順利地接近岩井了,你遭的那些罪總算沒有白費。” 陸海萍淡淡一笑,拿起西瓜香甜地吃著,前幾天經歷的痛苦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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