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江湖特工

第4章 第四章能擋住子彈的紙

江湖特工 许伟才 9140 2018-03-22
陸海萍和夏圓的房間是圓圓特意選的。 因為窗戶朝西。每天傍晚時分夕陽會盡情地灑進房間,而圓圓便倚窗扶腮呆呆地看著夕陽。臉上掛著少女特有的微笑,似乎那夕陽能帶給她更美好的憧憬。窗戶朝西不只這個好處,早上還能夠睡懶覺,這也是圓圓喜歡的。不過這一個月以來,這個習慣已經慢慢改掉了。因為每天早上七點,便會有個報童準時在窗下叫賣報紙。 打擾了睡眠,圓圓卻並不生氣,因為報童是給她的海萍姐送報紙的。 陸海萍只買一份報紙——《東華日報》。每次都看得聚精會神,還另拿一張紙,一邊看著報紙一邊在紙上寫著什麼。每次記完看過,又都劃燃火柴將紙燒掉。圓圓於是知道,這報紙不簡單,是海萍姐的組織傳遞情報的方式。 她知道不便詢問,但卻禁不住好奇。於是每次當陸海萍接到報紙的時候,她也就再無睡意,躺在被窩裡靜靜地看陸海萍的一舉一動。一個月下來,她倒真的看出些門道,而今天她終於忍不住問陸海萍了。

“海萍姐,這報紙傳遞情報的方式改了吧?” 陸海萍笑著瞅了圓圓幾眼:“你怎麼知道的?” “以前你看報紙都是看第五版,但你今天卻看第四版了。”圓圓說的同時也眨巴著大眼睛,一副精靈古怪的樣子。 “呵,是的。上級對我們這個特工組指示的密語改在第四版了。”陸海萍沒有對圓圓隱瞞。要是想隱瞞的話,她一開始就不會在圓圓面前看這份報紙。 這一方面是緣於對圓圓的信任,二來也是得到了上級的同意。 圓圓聞聽自己猜中了,興高采烈地從床上爬起來,光著腳丫跑到陸海萍身邊:“好姐姐,也教教我怎麼看密語。” 陸海萍看著這個既聰明又孩子氣的妹妹,微笑道:“我和上級溝通過了,也正打算慢慢將我們組織傳遞情報的一些方式教給你呢。以後我們的任務可能會很多,情報傳遞方式也會很多,僅我一個人恐怕應付不過來。”

“快給我講講啊。”圓圓聞聽,喜出望外。 陸海萍道:“特工傳遞情報的方式很多,我今天先給你說說結合我們這個行動組的四種傳遞方式。第一種我們稱之為A級情報,就是刻不容緩,必須要立刻傳送到的。這種情況下我們採用電話聯繫,或者直接接頭。但這是很容易暴露的,所以只是十萬火急的情況下才使用;第二種是B級情報,這是要在指定時間內必須送到的,所以一般我們採用第三聯絡人傳遞情報。就比如那個報童,如果有這類情報,他就會在最短時間內將這類情報傳遞給我們。但這時候的情報一般使用暗語或者密寫。這我以後再慢慢教你;第三種是C級情報,這是要在固定時間內接收的。比如我們這個行動組,每天要接收兩次。就是每天晚上七點利用電台和每天早上七點的這張報紙。不見得每次都會有指令或情報,但必須要按時接收;第四種是D級情報,我們也稱之為'死信箱'。實際上就是一個經過挑選的無人交接點。這個地點很隱蔽,盡可能不被發現,同時位置必須容易讓來接頭取情報的人所識別,而且設立它的地方必須是我們隨時都可以'有理由'去的地方,比如柵欄處、公園、咖啡館、酒吧、影劇院座椅下或者是墓碑縫隙裡、廁所水箱裡等這些幾乎無人問津的地方。我們一般不採用'死信箱'來傳遞情報,主要是用來領取必要的設備物資和小型特殊工具。”

講完這些陸海萍又道:“大體上我先說這麼多,我給你講講這報紙裡的名堂吧。是這樣的:給我們特工組的情報在第四版上,情報中的文字混雜在文章之中。只有知道排列和組合的特點才能夠看出情報的內容。” “那是什麼特點呢?” “這就要先看報紙中縫的廣告。第一條廣告固定是房屋租賃的,這裡面的房屋面積、樓層、出租價格所涉及的數字就是告訴我們密語中的文字是在文章的第幾行、第幾個字。這幾個數字可以在每一篇文章裡套用,所以僅用這幾個數字我們就可以將比較多的文字內容體現出來。” 陸海萍將報縫中的一則廣告指給圓圓:“我去洗臉,十分鐘回來,到時候你要把密語弄出來啊。” 夏圓要比她想像中還要聰明得多。沒過幾分鐘,圓圓歡快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海萍姐,密語我弄出來了!”

陸海萍胡亂地擦了幾下臉返回房間,忙將寫有密語的紙拿過來看。只看了一遍,臉色就變得凝重。她拿過報紙,按照廣告上的數字又重新核對了一遍後沉思起來。 圓圓寫得沒錯,兩張紙上是同樣的內容: “圓圓,穿好衣服,我去叫他們兩個起來。咱們一起分析一下這件事情。” 陸海萍沉思片刻後起身說道。 十分鐘之後,四個人圍聚在圓桌旁,桌上是那張寫有情報的紙。嘯飛已經看過,此刻剛剛洗臉回來的三寶正拿著另外那張仔細地看著。 “馮百強準備防彈衣肯定是防備槍戰,而這槍戰肯定和日本人有關。我猜想有兩個可能,一個是川口要他參加槍戰,另一個是有人要對馮百強行刺,川口知道後通知了他。”三寶說道,嘯飛搖了搖頭:“我覺得都不像。馮百強是何等人物,打打殺殺的事情根本用不著他親自出面;而有人行刺馮百強,這個理由也站不住腳。試想一下,如果知道有人行刺,還知道是三天以後,那麼對手的底細就應該摸得很清楚了,何必等到三天以後穿防彈衣防備呢?早就應該先下手為強了。”

“那就還有個可能,”圓圓開口說道,“那就是這次行動是針對別人,而馮百強也會在場。所以川口提前告訴馮百強,讓他穿防彈衣。” 三人靜了片刻,不約而同點頭,都覺得這個推斷可能性最大。 “要是圓圓這個推斷成立的話,那麼'張治中將軍三天后到上海'這個情報就耐人尋味了。” 陸海萍瞅著三人,說出自己的判斷:“我認為,日本人要暗殺張治中將軍!首先,馮百強是在和川口會面之後才要準備防彈衣的。這說明這個未知的事情是日本人策劃的。其次,馮百強要穿防彈衣的日子是三天以後,張治中將軍抵滬的時間也是三天以後,而張將軍會見的金融界人士裡面也有馮百強。我想,這不會僅僅是巧合。另外,結合日軍要在近期進攻上海這個消息,他們也有充足的理由要暗殺張治中將軍。因為張將軍統帥的第九集團軍是守護上海的主要力量。”

陸海萍說完,看到嘯飛點了點頭,又搖了一下頭:“怎麼了嘯飛?” “這個推理我倒是覺得沒問題,也合乎常理,但是實施起來卻非常困難。日本特務如果要暗殺張治中將軍,只能選擇三種時機下手。第一個機會應該是在張將軍往返的路上。但這個應該可以排除。因為一路上肯定有軍隊隨從,要實施暗殺的話沒有機會。一旦開火,那就成了一場一定規模的戰鬥,在戰鬥中想要擊斃對方的指揮官,那豈不是天方夜譚。何況在張將軍往返的路上,馮百強也不在,他就沒必要穿防彈衣了。第二個機會應該是在萬國賓館裡,在張將軍和金融界人士會客的時候進行暗殺。但這個可能性也不大。因為萬國賓館歷來就是國民黨政府機構接待要人的地方,防範措施一定會異常嚴格。想要暗中下毒倒是有可能,但想要攜槍進去行刺,那也太小看國民黨的防衛手段了。相比而言,第三個機會的可能性最大。那就是在張將軍進出賓館的那幾分鐘內。但普通的行刺也不會容易,因為周圍一定範圍之內肯定會被軍方控制,要想刺殺也只能選擇遠距離狙擊。但這也要有必要的條件,除了槍法要精確以外,還需要合適的地點、位置、角度,最主要的是要有充足的時間來鎖定目標。萬國賓館那裡我很熟悉,從街道到賓館大門也就是五十米的距離。從張將軍下車開始,算上接待場面,到他進入賓館,估計也就是三五分鐘時問。而且張將軍下車或者上車的時候,周圍人員肯定眾多,殺手的視線很容易被阻擋,要在三五分鐘之內找到合適的開槍機會也是很難的。”

陸海萍聽完,點頭贊同:“不管敵人的企圖是不是如我們推理的這樣,我們必須在兩天之內找出答案。敵人如果真是準備行刺張將軍,我們至少還有一天的時間來做準備。這樣,我們兵分三路:我和上級聯繫,了解一下張治中將軍此次來滬的具體行程安排;嘯飛、圓圓,你們倆去萬國賓館附近打探情報,也觀察一下周圍的具體情況;三寶——”說到三寶,陸海萍頓了一下,似乎在琢磨怎麼用詞。嘯飛明白過來,對三寶道:“三寶,還有個最重要的任務需要你去做。這任務別人都做不來,你一去肯定手到擒來。” 看著三寶驚喜的樣子,嘯飛笑著說:“馮百強為什麼要穿防彈衣?三天后他的行程安排是怎麼樣的?這個事情就交給你去偵查了。而且明天就把結果弄清楚。”

三寶吐著舌頭:“老兄,你沒開玩笑吧?一天就要我都弄清楚?我倒是想現在就知道,馮百強也得告訴我啊。” 嘯飛故意皺眉道:“你這人怎麼忽然轉不過腦筋來了,你也不是一個人去辦這件事情,有人幫你啊。” “誰幫我?”三寶看著這三個人都在坏笑,忽然醒悟:“你們不是要我用美男計吧?” “就是呵,你和馮百強的五姨太打得那麼火熱,探聽一下消息的小忙她還不能幫你?” 三寶瞪大眼睛瞅著嘯飛,頭搖得像撥浪鼓:“我不去,你愛去你去。昨天還教訓我這是'不務正業',怎麼?今天就催著要我去了!我可不去,我回屋睡覺!”說完,還真就轉身回屋,將這三個人晾在了這裡。 陸海萍剛要去追三寶,嘯飛笑著攔住她:“他就那德行,臉上掛不住,自己找個台階下。等我們走了,他肯定會去的。這事情事關重大,他不會意氣用事的。”說完又衝夏圓使了個眼色,圓圓心領神會,兩人一唱一和地走出門去。

陸海萍也要出門之時,三寶的房門開了。三寶探頭探腦向外看了看,見嘯飛和圓圓確實不在,才笑著說道:“陸姐放心吧,事情我肯定辦好,我睡個回籠覺就去。”陸海萍剛要說話,三寶又加了一句:“五姨太下午去看戲,我上午去了也見不到她。” 福泰茶樓坐落在萬國賓館的斜側方五百米處,雖然只有兩層樓,但因為坐落在街面,前面又是一個廣場,所以從二樓雅座的窗口向外望去,萬國賓館以及周圍的建築一覽無遺。 嘯飛一邊津津有味地喝著茶,一邊觀察著萬國賓館周圍的情況。他剛才整體觀察過兩遍了,這第三次目光已經專注到了兩三幢建築上。 夏圓在他對面坐著,也是聚精會神的樣子,不過是聚精會神地吃著面前的西瓜。看著圓圓吃下最後一口西瓜,嘯飛也放下茶杯:“吃飽喝足,也該活動活動了。走,咱們去萬國賓館對面的那家賓館偵查一下。”

走過馬路,嘯飛抬眼看了看賓館的牌匾——華康賓館,不過並沒有走進去,而是和圓圓像一對情侶一樣漫步而過。 華康賓館所在的這條街並不長,二百多米。路兩旁也沒什麼店鋪,只有幾個水果攤,但兩人走得極慢。尤其是圓圓,被嘯飛的大手牽著,心中充滿了柔情,更是盼望這短短的幾百米路永遠走不到盡頭。她輕輕依偎在嘯飛的身旁慢慢走著,覺得這比任何的花前月下都要讓她滿足幸福。嘯飛不時地向兩旁張望,而當無意間看到圓圓的眼睛時心中不免一盪,圓圓那雙大眼睛在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似乎根本沒在看別的地方。嘯飛心中幸福,脫口而出:“這路好短,真想我們能一直走到天黑。” 圓圓嫣然一笑,想說什麼卻幸福地說不出來,只是不由得將頭埋在嘯飛的胸前,許久才悠悠地說:“跟你在哪裡走路都快活。” 兩人牽手走過這段路,觀察完周圍情況,嘯飛小聲對圓圓說:“一會兒我們分開,你去那幾個水果攤偵查一下,我進賓館瞧瞧情況。”說完,嘯飛大步向華康賓館走去。 “我要預定四個房間,要你們賓館最好的。有沒有?”進門後,嘯飛神氣十足地問店員。 “有!有!” “我要四樓的房間。先帶我看看去,滿意了再說。”嘯飛手一揚,撇給了店員兩塊銀元。 “你要四樓太對了,四樓一個客人也沒有,住起來沒人打擾。”店員頓時樂得合不攏嘴,一邊麻利地領著這位大爺上樓,一邊盤算著這兩塊銀元可以買上十斤好肉了。 嘯飛看得很仔細,但只是看窗戶。進了每個房間他都站在窗口向對面張望一陣,在必要的地方用隨身帶的相機拍下來。足足半個小時才將四樓的客房都看完。 “這個房間有人?”嘯飛指著走廊盡頭一個唯一沒有看過的房間問店員。 “這個房間啊,有客人昨天包了。不過還沒過來住。” “哦?”嘯飛瞅了眼店員,“三天后我要來住,能空出來嗎?” “哎呀,太不巧了,那個客人包了三天。” 嘯飛微微一笑,心中明白了幾分:“那你也幫我打開,我看著要是滿意了,等那客人走了我訂這間。” “這個……先生,這個不太妥當吧。那位客人付了錢的,特意叮囑這兩天不讓人隨便進來。” 嘯飛白了他一眼後,店員立刻乖乖地將門打開。他並沒看見嘯飛的那一眼,而是看到了又甩在他手裡的兩塊銀元。 半個小時後,嘯飛心滿意足地走出了華康賓館的大門。而看到夏圓得意洋洋的神色時,他知道小師妹肯定也有了收穫。 一天之後,在餐桌旁,四個人飢腸轆轆,不過臉上都掛著微笑。 “我剛才讓附近的酒店送飯菜過來,趁這工夫我們把各自得到的情報匯集一下。”陸海萍說道。 “你們先說,我先吃飯。”圓圓說完,往嘴裡塞了一口饅頭,懷裡依然捧著半個西瓜。 “那我先說。”三寶興奮地接過話題,但說之前也沒忘了瞪嘯飛一眼。 “我家小五昨晚打聽到馮百強……”三寶剛說了半句,圓圓口中的那口饅頭便噴了出來,而嘯飛捂著嘴像是要吐的樣子,口中卻笑道:“圓圓,快給我一大口西瓜吃!我有點噁心。” 三寶愣愣地看著他倆,又瞅著笑彎了腰的陸海萍:“你們笑什麼啊?真是莫名其妙。” 陸海萍擦著眼角笑出來的淚水:“三寶,你就說五姨太好了,別說你家小五了。” 三寶嘿嘿笑了兩聲:“我忘了,我和她在一起的時候都這麼叫的,剛才叫順口了。你們再笑,我就把這消息塞回五姨太的嘴裡了啊。” 三人這才勉強止住笑,聽三寶說下去。 “五姨太打聽到的是馮百強在三天后除了參加張治中將軍的會見以外沒有其他的活動,而且他是作為主要代表在賓館外迎接張將軍。” “這麼說來,那就可以確定馮百強穿防彈衣就是在迎接張將軍的場合。” 陸海萍肯定地說,“我和上級聯繫了,據我們的情報來看,張治中將軍在路上的防範措施很嚴密,絕對不會出意外。在賓館裡面,各項措施也都萬無一失。看起來,如果日本人要對張將軍進行刺殺的話,那隻有一條途徑:那就是在他下車以後還沒進入賓館的這段路上進行狙擊。” 嘯飛接過話題:“萬國賓館附近我已經詳細勘查過了。從它周圍的環境和建築來看,適合在附近進行狙擊的地點就只有對面三百米遠的一家華康賓館。我對那家賓館也調查了,賓館四樓的一個房間從距離、位置、角度來說絕對是一個狙擊的好地點。這個房間還處在走廊的盡頭,而走廊處就有一扇窗戶直通外面,也非常適合撤離。更讓我確信這個房間是狙擊地點的是,已經有人將這個房間包下了。要知道這家賓館客人很少,整個四樓沒有人住。而這個房間從住宿條件來說是最差的,誰會在有好房間的情況下住差房間呢?” 圓圓嚥下一口西瓜後接過話題:“賓館的外面我偵查了,從四樓的窗戶出去就是一條小巷,小巷裡有兩個水果攤,賣水果的都是假扮的。” “行啊,一眼就看出是假扮的了?”三寶以為自己從“小五”那裡得到的消息是最重要的,此刻聽到嘯飛和圓圓也有關鍵的消息,不免嫉妒起來。 圓圓嘿嘿一笑:“要說賣別的,我可能還不好分辨,可他們的水果攤上有西瓜呵。我假裝買西瓜,讓他們幫著挑,我一看他們挑瓜、切瓜的樣子就不是賣西瓜的人。而且那條小巷很僻靜,行人很少,哪有在那裡賣水果的道理,分明是預先在那裡準備的特務。” 幾個人將各自了解到的情況綜合完畢,臉上都顯出輕鬆的表情。 “如此看來,事情就比較清楚了。日本特務打算利用這次張將軍抵滬的機會進行暗殺。暗殺的時機就是張治中將軍下車以後到進入賓館的這一段時刻。而埋伏的地點就是華康賓館的那個包下的房間。暗殺之後,殺手從走廊窗戶逃走,而外面偽裝成賣水果的則負責接應。”陸海萍分析完,瞅了瞅三寶:“但現在唯一還沒弄得太清楚的就是馮百強在日本人的這個陰謀裡面充當什麼角色。我總覺得川口將這件事情透露給馮百強不是那麼簡單,因為暗殺這種行動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雖說馮百強是日本人的忠實走狗,但日本人還不至於如此在乎這條狗的安危。馮百強的五姨太就知道這麼些?” 三寶冥思苦想一陣,忽然眼睛一亮:“對了,她提到過一句,馮百強自言自語地說過'我這個破協會主席當的不是時候,要不然也不會由我迎接張治中,還得和他握手。'” 一聽到三寶這話,嘯飛眉頭立刻變化,先是緊蹙,不久便展開,長吁笑道:“明白了!日本人這是在利用馮百強為他們的暗殺提供條件。” “怎麼呢?”三人異口同聲問。 “要是我猜得不錯的話,日本人一定是讓馮百強想方設法在迎接張將軍和他握手交談之際多停留一段時間,哪怕是十秒鐘。因為那個時候其他人應該離他們稍遠一些,不會在這個時候湊上去的,這就會使張將軍的目標更醒目。而且,只要是有那麼幾秒鐘的靜止時間,殺手就有充分的準備了。”嘯飛說完,眾人都鬆了一口氣——日本人的這個暗殺計劃已然破解,但陸海萍還稍有不放心。 “三寶,五姨太打探到這些能不能引起馮百強的懷疑?你是怎麼和五姨太說的?嘯飛,你偵查那個房間,賓館的服務員會不會無意中透露出去?” “不會的,我給了那個賓館服務員四塊銀元,那小子也是偷偷幫我打開的房間,他怎麼會傻到自己說出去?” 嘯飛說話的工夫三寶已點燃一支香煙,愜意地吸了兩口後得意地接過話題:“我做事情一向穩妥,不會出問題的。就像這次我都是側面問五姨太的。我故意說要三天后約會,讓她打探馮百強那天的活動。不但馮百強不曉得五姨太的用意是什麼,那五姨太也不曉得我的用意呢,嘿嘿。” 圓圓白了他一眼:“你啊,還好意思說?還口口聲聲說'我家小五'呢!我看啊,你就是一肚子壞水,沒一點真心。哪天你把人家賣了,可能人家還得給你點錢呢。” 三寶啞口無言,嘯飛忍俊不止,陸海萍也笑著將話題拉回來:“好了,我們得詳細計劃一下,一定要阻止日本特務的暗殺行動。” “這還不簡單?兩個辦法,一個是我們提前下手,將日本的殺手幹掉。再一個辦法就更簡單了,把這條情報交給國民黨的人員,讓他們自己去料理就可以了。”三寶道。 陸海萍搖了搖頭:“這兩個辦法都不行。不論是我們和國民黨哪一方的特工下手,都會出現一個問題,那就是敵人會知道我們在馮百強身邊安了'釘子'。馮百強的這件事情,他身邊的人知道得很少,敵人很容易就會調查出來。那我們辛辛苦苦打入敵人內部的工作就付之東流了。而且敵人如果更狡猾一些的話,甚至順藤摸瓜從五姨太查到你三寶的頭上都有可能。所以我們還得另想一個辦法,既不暴露我們的同志又能粉碎敵人的這個行動。” 這確是一件難以兩全的事情,四人不由得都陷入了沉思中。 猛然,嘯飛抬起了頭,像是想起了什麼,陸海萍張口慾問,嘯飛已匆匆跑上樓,不大一會兒又返身回來,手裡多了一疊拍攝的照片。照片都是從那個房間的窗口按不同的角度向外拍攝的,嘯飛依次將照片攤開,仔細觀察著。漸漸地,專注的表情變成了微笑,嘯飛抬頭衝三人笑道:“你們誰的書法寫得好?” 第三天到了。 萬國賓館門前戒備森嚴,包括通往賓館的這條路都每隔二十米一個士兵。 看著這景象,馮百強又緊張地掏出懷錶看了一下。時間是九點三刻,離張治中將軍預定到達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馮百強的腦海裡又回想起川口能活和他的對話。 “你所要做的就是在迎接張治中的儀式上利用歡迎、握手的機會多耽擱他半分鐘。” “張治中將軍與我們這些人在賓館外只不過是一個簡單的儀式,握手交談只是一兩句話而已,我沒辦法能使他耽擱這麼久的時間。” “張治中此次來滬會見你們金融界人士的目的是希望你們支持軍方抗戰,大獻義款。如果你在和他握手的時候提出捐款十萬銀元,這麼大的一筆數目一定會讓他高興的,那麼十萬塊大洋還換不到和你攀談半分鐘的時間嗎?” “十萬塊大洋!這數目也太大了吧!” “嘿嘿,你怎麼忘了?這只是一個藉口,幾秒鐘之後子彈就會擊中張治中的頭顱。他死了,十萬塊大洋不還是在你的腰包裡嗎?” 馮百強想完這些,抬眼看看周圍。萬國賓館這一側一個閒雜人也沒有,道路的對面行人也是寥寥,而且那些行人也沒什麼反常之處。除了幾個人在對面的賓館旁架著梯子懸掛著歡迎橫幅,一切都和往日一樣。 那幾個人是國民黨軍統的,這個他知道。因為剛才這幾個人和負責這里安全的軍方人士溝通過。 看著這幾個人麻利地懸掛著歡迎標語,馮百強暗自搖頭——這些軍統的人,真是吃乾飯的。日本人都已經將槍口對準了,他們卻還蒙在鼓裡,在這里布置著歡迎橫幅!而且張將軍都已經快到了卻才想起這件事情! 想到日本人,馮百強的心定了許多。雖然他知道日本殺手就在某個地方隱藏著,但以他的眼力竟絲毫瞧不出他們埋伏在哪裡。 馮百強瞧不見日本人,可日本人卻在盯著他。 此刻,這個名叫大島村邦的日本殺手正緊緊地盯著馮百強的位置。 狙擊步槍早已準備停當,槍口略微透過窗口,交錯在旁邊的幾盆花之中,十米以內都難以發現,就更不用說遠在三百米以外的人了。 大島看了下手錶,還有三分鐘張治中的車隊就該到達了。他將眼睛閉上,閉目養神。這是他的習慣,在狙擊之前要讓眼睛處在最佳的狀態。突然,遠處慢慢傳來汽車的聲音,大島立刻睜開了眼睛。但他一下子愣住了! 從窗口向外看去,在他前方十多米的半空中竟然懸掛起了一條歡迎橫幅。而且不偏不倚,剛好將他的視線擋住!大島頓時急出一身冷汗——這橫幅早不掛晚不掛,偏偏這個時候掛上!看不到對面,這可如何是好? 琢磨之時,對面的停車聲、歡迎聲、各種嘈雜聲音依次響起,大島覺得自己的後背也已經被汗水浸透。如果現在跨到陽台上瞄準射擊,時間可能還來得及,雖然冒著一定的風險,但也有成功的可能。可如果放棄這次任務,沒有完成狙擊的話,後果他一清二楚。 想到這裡,大島不再猶豫,持槍翻身躍出窗戶跳到陽台上。但他剛剛落腳,眼睛還沒來得及掃清對面時,一陣大聲的呵斥聲就傳進耳朵。他的心就一下子涼了! “有刺客!在對面陽台!” 大島似乎覺得那聲音在他剛從窗戶邁出腳的一瞬間就響起了。他下意識地將搶端起,但還沒來得及扣動扳機,他的身體就隨著砰地一聲被射出的子彈釘到牆上,而這時他的手指才下意識地叩動了扳機。 但他槍中的子彈是沖天射出,而對面無數個槍口則一起準確地向他噴出火舌。 大島瞪大了眼睛,可是卻什麼也看不見,迎面而來的子彈似乎把他的視線全部阻擋了,就像剛才阻擋他視線的橫幅一樣。只不過那條橫幅是阻止他的槍,而這些子彈則是要他的命! 當槍聲響起的時候,坐在福泰茶樓二樓雅座的四個人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國民黨軍統倒也有點能耐,也不枉我們把情報和嘯飛的這個建議送給他們。不過還是嘯飛的這個主意好:利用歡迎橫幅將日本殺手的視線遮擋住。為了狙擊,那個殺手只能跳到陽台上去,殊不知國民黨的特工早就等著了,只要刺客一露面就會大聲指明位置,無數個槍口就會立刻對准他。”三寶興高采烈地回味著。 陸海萍笑著點頭:“這次他們的準備確實很充分,和我們預想的基本差不多。橫幅拉得不早不晚。晚了的話後果自然不用說了。早了,日本人就會發覺,就會另找狙擊地點。而且還故意沒有擊斃那幾個化裝成水果販的日本特務。留著他們把事情經過傳到川口耳朵裡,這樣川口就會以為這次刺殺失敗完全是狙擊手的失誤造成的,而不會懷疑到其他方面。” “張將軍的衛隊槍法也很準啊,喊聲剛落,那個刺客就被子彈釘在牆上了。要是國民黨的軍隊都有這樣的槍法,打起仗來夠小日本受的。”嘯飛看著遠處的陽台說道。 這三人你一言我一語,聊得歡暢,而圓圓卻在一旁發呆。 “怎麼了圓圓?”嘯飛關切問道。 “那個……那個馮百強損失了十萬塊大洋啊!”圓圓委屈地皺眉。 “呵,他那是自作自受!你怎麼可憐起這個漢奸了呢?”嘯飛笑問。 圓圓撅起小嘴:“我怎麼會可憐他?!我只是在想,那十萬塊大洋能買多少個西瓜和饅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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