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驚悚懸疑 神秘金手指

第7章 第六章黃金史話

神秘金手指 伊恩·弗莱明 9314 2018-03-22
邦德沿著台階往上走,進入英格蘭銀行華麗的青銅門廊,走進寬闊而有輕微迴聲的門廳,四處打量著。他腳下是金光閃閃的“鮑里斯·安立普”鑲花地板,在高達20英尺的弧形窗戶外面,是中央庭院,裡面是修剪整齊的草坪和天竺葵,左右兩邊是光滑的霍普敦伍德石柱步廊。整個大廳內散佈著一股經空調淨化過的空氣的清新味道,這裡的氣氛顯得莊嚴而華麗。 一個身材健壯、穿著粉色長禮服的門童走過來問道:“需要為您做什麼嗎,先生?” “史密茲上校在這裡嗎?” “您是邦德長官,是嗎?這邊請。”門童走到右邊的兩根柱子間,向邦德示意。一扇隱藏得很巧妙的青銅門打開了。電梯上行10多英尺,到了二樓。電梯門打開,外面是一條牆壁上鑲嵌著格子的走廊,盡頭是一扇高大的亞當式窗戶。地上全鋪著厚實的灰棕色威爾頓絨毯。門童在最後一扇雕刻精細的橡木門上敲了幾下,這扇門比一般的門高大、雅緻得多。桌邊坐著一個灰頭髮的女人。

靠著牆壁排列著灰色的金屬檔案櫥。這個婦人正在一本四開的黃色便箋簿上寫字。她向來人笑了笑隨即抓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邦德長官來了。” 她放下電話站起來說:“這邊請。”她領著邦德穿過房間,走到一個上面覆蓋著綠呢的門邊,推開門,邦德走了進去。 看到邦德進來,坐在桌後面的史密茲上校站了起來,神情嚴肅地說:“您能光臨真是太好了。請坐!”邦德便隨意坐在一把椅子上。 “抽煙嗎?”史密茲上校把一個銀色的煙盒推到邦德面前,他則坐了下來,給自己的煙斗裝起菸絲來。邦德抽出一支雪茄,將它點燃。 這位史密茲先生以前當過上校——也許他當年是在參謀部工作的。軍人出身的他看上去溫文爾雅,但其言談舉止中帶有一種嚴肅的氣質。他戴著一副角質鑲邊的眼鏡,身軀精瘦而乾練,很像一位古代王室的陪臣。

邦德並沒有拐彎抹角,徑直問道:“今天您叫我來,是不是想談談有關黃金的問題?” “我想是這樣的。今天,我收到一封銀行總裁發給我的信函。這封信使我覺得有必要把我知道的所有有關黃金的事都告訴您。當然,您應該明白,從現在起我和您將進行的談話,內容可是絕密的。” 史密茲上校說罷,迅速地掃視了邦德一眼。他發現邦德沒有回話,並且臉上浮現出不悅的神色。他覺得自己說的話似乎有些不妥,連忙糾正道:“顯然,身為同行的我不必提及這一點。您可是一位訓練有素的……”邦德接口道:“其實我們每個人都認為自己手上的秘密任務才是最重要的,而他人的秘密也許就不如自己的那麼重要。您這麼提醒我,可能沒錯。不過,請您放心,除了我的上司之外,我絕不會和其他任何人提及這件事情。”

“好,很好,很高興您能這樣做。您知道,我已在英格蘭銀行工作了許多年,自然而然就養成一種過於謹慎的習慣。”史密茲上校不無尷尬地解釋道,隨即又轉回到了原來的話題。 “這是一宗黃金交易案件。這個您大概沒有想到吧?” “我想我看了案件卷宗後會了解情況。” “哦,是的。您知道,黃金天然就是世界上最有價值和最炙手可熱的商品。不論一個人在世界上哪個市鎮或鄉村,只要手中有黃金,就可以以之換取實物和服務。不是嗎?”史密茲上校講起他在行的東西,不禁興奮起來,眼眸中也迸射出得意的火花。說完這句話,他看了一眼桌上的便箋,以整理談話思路。 邦德索性靠到椅背上,面對上校將要發表的滔滔不絕的講演,做好一副洗耳恭聽的態勢。

“第二點,”史密茲上校舉起他的煙斗,表情嚴肅地以一種告誡的口吻說,“黃金是一種稀有貴金屬。由它鑄成的金幣在數量上是絕對有限的。如果一國製出的金錠印有標記,那麼很顯然,不法分子在進行非法黃金交易時會剷除這種標記,或者乾脆將它熔化掉,鑄成一塊新的金錠。這樣一來,如果一國政府要想查明該國黃金的流向,其難度可想而知。同理,如果想查清楚整個世界的黃金是如何流通的,更是勢比登天。以本國為例,我們英格蘭銀行只能統計清我們自己的金庫及造幣工廠內的黃金儲量,或頂多大概摸清英國珠寶業和典當業所擁有的黃金總量。” “對於我國所擁有的龐大的黃金總量,您為什麼覺得有必要弄個一清二楚呢?”邦德詫異地問道。 “這恰恰是因為黃金和以黃金為本位的貨幣是我們的英鎊享有國際信譽的基礎。對於我們自己,完全能算出英鎊的真正幣值。至於其他國家,則只能從我國貨幣的含金量推算出個大概。”

“邦德先生,”史密茲上校的眼眸中一掃剛才的柔和,話說到這裡時,它們已被磨削得分外鋒利,“我的主要任務就是監視並防止本國黃金從本國領土及其他英鎊區外流。可以想像,如果某國的黃金價格高於我國的官方黃金牌價,在高額利潤的驅使下,黃金就很容易流到那裡去。因此,我所要做的就是指揮刑事調查部的黃金緝查組去截住黃金外流的行動,並設法使它完璧歸趙。簡而言之,就是要堵住這個可怕的漏洞,逮捕相關犯罪嫌疑人。” “邦德先生——”史密茲上校說著又聳聳肩,透出一股絕望的意味,“您知道,能帶來高額利潤的黃金必然會吸引來最狡猾、最具機心的犯罪分子。要我憑藉一己之力去捉拿他們歸案,確實很難。” 聽了上校的抱怨,邦德問道:“這應該只是一種暫時的現象吧?出現這種情形,只是因為黃金稀缺。如果黃金產量上去了,這種情形還會持續下去嗎?近來我聽說在非洲發現了大金礦,據說從那裡挖出來的黃金似乎足以改變世界黃金的供應局面。那樣的話,這個漏洞應該就能堵住了。現在這樣歸根結底是不是因為人們沒有足夠的黃金以供使用和流通?我想,黃金的地下市場也許也是像其他物品的黑市一樣吧?當物品的供應量增加,出售其的黑市就會自然消失——'二戰'後,當時被視為'神藥'的青黴素不也是一度千金難求嗎?”

“對於黃金,恐怕不會那樣,邦德先生。黃金黑市絕對不會像青黴素黑市那樣容易消失。在現在這個世界,人口每秒鍾正在急速地增長著——您知道嗎?大概平均每一個小時,就要有5400人來到這個世界。另一方面,一小撮利欲熏心的人已經變成黃金的奴隸,以囤積居奇為生財及守財之道。他們不信任他們的政府所發行的紙幣,樂於埋一些金幣在花園里或床下。此外,還有一些人用黃金來鑲牙,或者配製金邊眼鏡,將珠寶鑲在黃金首飾上——特別是每個人都需要的訂婚和結婚戒指。由於存在這樣的正當需求,每年這樣的消費者都要從市場買走若干噸黃金。 “在一些現代工業流程中,金錢、金箔和混合金又是必需品。上帝賜予黃金的特殊物理及化學性質使它每天都會被用到新的領域。黃金光澤好,韌性強,同時也是一種柔軟的延展性強的金屬。除鉑金外,普通金屬的密度都沒有它大。當然,它也有美中不足的地方——第一,它不夠硬,磨損常會帶來可怕的損失。日常生活中人們通過接觸其表面所磨下來的微粒常留在口袋裡,或者是在皮膚的毛孔裡。因此,不知不覺中它會耗損掉不少。每年世界的黃金儲藏量都會因為這種日常的耗損而在無形中減少。”話及此處,史密茲上校忽然變得愁眉苦臉,“此外,黃金本身還有一個最要命的缺點,即它是通貨膨脹的天然護身符。邦德先生,您應該知道,人們出於對通貨膨脹的恐懼,往往會使他們牢牢攥住手中的黃金,這樣一來,黃金的流通就停止了。為了應付在未來的經濟生活中所可能遇到的不測,人們樂於囤積黃金。有種說法也許會讓您感到駭人聽聞,可是一點也不誇張——長此以往,大量黃金剛從地球上的某個角落被挖出來,馬上就會被埋到另一個角落裡去。”

史密茲上校喋喋不休地說了一大通,邦德聽著聽著,不禁微笑起來。看來,眼前此人生活在黃金的世界中——他腦子裡想的都是黃金,估計晚上做夢夢到的還會是黃金。哈,這個不苟言笑的人算是打開話匣子了,他很忠於自己的職業,真的陷入了黃金的世界。邦德忽然想起,自己以前在追查一個鑽石走私犯時也是這樣的。那時他也曾努力使自己進入鑽石的魔力世界。想到這裡,他說:“上校先生,在我調查這宗案子之前,還有哪些是我所該知道的呢?” “哦,我說了這麼多,您應該不會感到厭煩吧?您剛才提出,在整個世界範圍內,現在黃金的產量很豐富,因而該惠及形形色色的消費者。很不幸,事實並非如此。實際上,在全球範圍內,黃金的蘊量正在日益陷入枯竭的境地。您也許會反駁說,世界上還有很多國家在勘探金礦藏。您要是這樣想,可就錯了。這麼說吧,現在,只有在海底的陸地上和海水中才有儲量可觀的黃金。歷史地看,人們已在地表挖了幾千年黃金了。古埃及人、邁錫尼人、蒙特祖馬人以及印加人都曾擁有過巨額的黃金財富,克羅伊斯和米達斯則挖空了中東地區的礦藏,積累了大量黃金。在歐洲歷史上,大量挖掘出黃金的地區也不少——如萊茵河和波河流域,還有馬拉加地區和格拉納達平原。時至今日,塞浦路斯島被挖空了,倒霉的巴爾幹半島也所剩無幾了。在亞洲的印度,淘金熱也一度席捲舉國上下——據傳聞,那裡有一種從土中鑽出來的螞蟻,它們身上會帶有金屑。可想而知,這樣可怕的傳聞會讓印度人拼命地去沖刷田野,漫山遍野地找黃金。古時,羅馬人也在威爾士、德文以及康沃爾等地挖掘黃金。到了中世紀,墨西哥和秘魯等地也發現了金礦。再然後,淘金者的手便伸向了當時被稱為'黑人的土地'的黃金海岸。隨著北美洲大陸的開發,人們發現了更多的金礦,並一窩蜂地湧向育空地區和伊埃多拉多地區,燃起了有名的北美大陸'淘金熱'。到後來,尤里卡金礦逐漸枯竭了,這給近代第一個淘金時代畫上了休止符。到19世紀中葉,俄國勒拿河谷和烏拉爾地區又發現大量黃金礦藏,這使得該國一躍成為當時世界上最大黃金產出國。至於近代第二個的淘金時代,則肇始於威特沃斯蘭金礦的發現與開採。您也許知道,老的開採黃金的方法是利用汞使石塊和黃金分離。到了第二個淘金時代,人們發明了一種新的提煉黃金的辦法,即氰化物處理法。時至今日,人們又開采了南非奧蘭治自由邦的黃金礦藏,這使我們進入了第三個淘金時代。”說到這裡,史密茲上校伸直手,伸了一下懶腰,“不錯,現在黃金仍不斷地從土地裡冒出來。克朗迪克、霍紐斯特和愛多拉多等地曾是世界上出產黃金最多的地方,可是,當年這些地方所出產的所有黃金加起來也只抵得上眼下非洲兩三年的黃金產量!

“從現有資料分析,從1500年到1900年,在4個世紀裡,全球黃金產量大約為18000噸;然而,從1900年到現在,僅僅50年左右,全球卻已經開采出41000噸黃金! “邦德先生,按這種比例算起,如果不加控制,”史密茲上校說著,身軀向前傾去,“說出來可能讓人吃驚,50年內,全世界的黃金蘊藏量就會完全耗竭。” 邦德耐著性子,盡量耐心地聽完上校發表這一有關黃金史的長篇大論,同時也盡量自然地表現出一副嚴肅的樣子,以應和上校的苦心。接著,他慢慢地說道:“您剛才講給我聽的人類黃金史話非常妙。不過,我想情況也許不像您所想像那樣糟糕。現在,人們不是已經從海底開採石油了嗎?也許,不久的將來人們會發明開採海底金礦的方法。那麼,請您談一談您前面提到的那宗黃金走私案吧?”

不巧的是,這時電話鈴響了起來。上校抓起電話筒,因為對話被打斷而感到不耐煩:“我是史密茲。”說話的時候,他臉上也寫滿了煩躁,“菲爾比小姐,就夏季比賽項目的事我的確給您留過一張便條,我沒記錯。是的,下一場比賽是對狄斯康特隊,星期六。” 電話那頭,對方似乎又說了些什麼,史密茲答道:“噢,如果華勒克太太不守球門,恐怕只好讓她當後衛了。她要上場,就只有這個位置。不可能每個人都打中鋒或前鋒。是的,請你告訴她,就說如果她能打好,我感激不盡。我相信她能行。好了,菲爾比小姐,謝謝你。” 掛了電話,史密茲上校取出手帕,擦著前額:“這時候電話來打擾我們的談話,真是抱歉。不知為什麼,現在運動項目差不多變成我們銀行的人最關心的事了,簡直快趕上福利了。這不,最近我擔任了銀行女子曲棍球隊的教練,並不得不花很多時間為一年一度的運動會做準備。”

“好。”史密茲上校舉起一隻手,在空中揮了揮,似乎是想把那些煩人的事甩開,“讓我們現在來談談黃金走私的問題吧。呃,首先請允許我談一下英國和英鎊地區,這可是一個重要的問題。邦德先生,英格蘭銀行總共僱用了三千名職員,而在兌換控制部門工作的僱員就達一千人。而在這部分人中,至少有一半——包括我的工作小組——在從事控制黃金非法流向的工作,即控制黃金走私或逃避兌換管制條例的非法行為。” “確實是一個龐大的機構。”邦德說,同時拿它與情報局的人數作比較——情報局的人總共約有兩千。 “如果您不介意,講個走私的案例聽聽可以嗎?要不就舉黃金走私的案例吧?當然,對這些相關法案我還不甚了解。” “可以。”史密茲上校的聲音忽然顯得輕鬆而略顯疲憊。邦德感覺出,這是為國家為政府作牛作馬的人說話時會不自覺地流露出的狀態,這樣的口吻也是司法部門的專家們愛操持的口吻——這樣的姿態表明他的權威身份以及對該部門的情況已瞭如指掌,甚至對其餘相關方面的事情也足以作不太離譜的揣測。邦德對這種派頭再熟悉不過了,這是英國高級文官所慣有的派頭。不管怎麼說,雖然邦德對上校先生那令人昏昏欲睡的講述早已厭煩,但他還是開始喜歡這個傢伙了。 “好的,讓我假定你口袋裡有一根金條,其大小、形狀相當於兩包香煙,大約5.25磅重吧。姑且不管其來歷如何——也許是偷來的,或是繼承來的,或是通過其他渠道得來的。這根金條的成色是24K,也就是說,是純金的。那麼,根據英國相關法律規定,你必須把它出售給英格蘭銀行,價格也是法定的,每盎司12英鎊。那麼,這根金條就值一千鎊左右。 “不過呢,你又十分貪財好利。你碰巧有個要到印度去的朋友,或者,你跟一個飛機駕駛員或輪船乘務員有交情,他們將要啟程到那個東方國家去。如果你想將這塊黃金處理掉,所需要做的事情便是把這根金條切成薄片或小塊——當然,這種技術活你很容易就能找人幹。接著,你可以把這些小薄片縫進一條布帶裡,然後交給你的朋友,請他系在身上,並答應給一百鎊酬謝他。 “你的朋友的目的地是孟買,然後他可以到市場上找一個兌換商。這個兌換商可能會按照印度的牌價出1700英鎊來收購你那條5鎊多重的金條。您看,您一下就賺了700鎊。” “還沒完,”史密茲上校說著又開始顯得興奮了,拿著煙斗揮了一下,“要知道,那隻是百分之七十的利潤。要是在'二戰'剛結束的時候,你完全有可能獲得三倍的利潤。一年你只要幹上六、七樁這種暗度陳倉的生意,那麼你就可以坐享其成了,哪裡還用得著工作?” “為什麼印度金價會這麼高?”邦德對於這個倒無所謂,但他怕M會追問他。 “具體原因一時難以說清,總之印度這個國家缺黃金。不僅如此,由於宗教及生活習慣的關係,該國的珠寶業所需要的黃金比其他任何國家都要多。” “那在實際操作中,這種走私活動的規模有多大?” “非常大。這麼說吧,僅在1955年,印度情報局和海關沒收的黃金就達43000盎司。據我估計,這個數字也許只有實際走私數額的百分之一——黃金從很多途徑流入這個國家。最新的方式就是從澳門空運入境,然後再用降落傘把它交給一個接收小組,每次空投一噸。諷刺的是,這個作案'靈感'來自我們在'二戰'時的做法——那時我們不是把救援物資空投給納粹德國占領區的那些抵抗組織嗎?” “我明白了。除了印度,還有沒有別的國家,走私黃金能帶來很大的利潤呢?” “其實,在大多數國家都可以撈到一點利潤,比如瑞士。不過,到那兒去賺點蠅頭小利是沒有多大意思的,印度是再理想不過的地方。” “好了。”邦德說,“我想我了解得差不多了。現在,請談一下您的問題吧。”他靠到椅背上,點燃了一支香煙。不知為什麼,現在他很想听聽這位上校對金手指有多了解。 這時,史密茲上校的眼眸裡閃現出嚴厲的神色,同時又顯得有些閃爍不定,他說道:“早在1937年,有個人來到了英國。他來自波羅的海沿岸的拉脫維亞,是個難民,名叫奧利克·戈德芬格,就是我們這位金手指先生。那時他大概只有20歲,腦瓜子非常靈。由於他當時就已經猜測到很快俄國人就會併吞他的祖國,便乾脆逃到了英國。據說他家是祖傳的金匠,他父親和祖父曾經為法貝熱煉過黃金呢。 “那時候他有一點錢,身上帶著我剛才跟你提到的那種攜帶黃金的布帶子。我猜那是他從父親那兒偷來的。本來,這種有正當的職業的人對社會是無害的,因而他很容易就獲得了英國的居留證。他在英國安頓下來之後,旋即在英國各地收購了幾家小當舖,並安排他自己的人去經營,給他們優厚的待遇。此外,他把那些典當舖的招牌一律改名為'金手指當舖'。 “然後,您猜怎麼著?他用這些典當舖收購、出售廉價珠寶和舊金飾。你也許不知道,他那種地方往往都掛著上書'收購舊金器,不拘大小,價格從優'的招牌。這傢伙經營得很不賴,他也很有頭腦,鋪子往往設在富人區和中下層人士居住區之間。另外,這些鋪子從來不購贓物,因而在各地的警察局中享有不錯的名望。 “他住在倫敦,像個巡迴法官一般每個月到各地巡行,視察他的鋪子的經營狀況,收集所有找得到的舊金飾。奇怪的是,他本人對珠寶並不感興趣。當然,他管得併不是太死,還是會讓各分店的經理各自按照各人的愛好去經營鋪子。” 說到這裡,史密茲上校停了下來,詫異地看著邦德:“也許您會認為,那些收購來的小金盒或金十字架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兒。是的,它們都不大。但是,設想一下,如果你有20家收貨的鋪子,每星期每家都能收購上六、七件這類小玩意兒,再將它們熔為一體,我們看到的金塊就可觀啦。 “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時,這個金手指和其他的珠寶商一樣,必須按照政府的規定申報自己的藏金量。在存有的舊檔案中,我找到了他當年申報過的數字——他名下所有鋪子加在一起,竟然只有區區50盎司!我想,僅僅是各店收購的金戒指之類的東西,也不止這個數吧。 “當然,儘管有欺詐嫌疑,他還是獲准保留了這些黃金。'二戰'時,他在威爾士又悄悄開一家機械工具公司。不過,他仍在努力經營、維持著他的鋪子。後來,他通過這些店鋪又和美國兵們做了不少買賣,因為那些在英國打仗的美國兵身上經常會帶著金鷹章或面值五十元的墨西哥金幣。 “戰爭結束以後,金手指又悄悄搬到了位於泰晤士河口的雷卡爾維爾,並在那裡購買了一幢房子、一艘設備齊全的不列克斯罕拖網撈船和一輛舊的'銀鬼'牌防彈汽車。此外,他還在住宅旁邊開了一家小工廠,名為'泰納合金試驗廠'。他的工廠裡僱用了一個不想回國的德國戰俘為冶金專家,還雇了六、七個從利物浦挑來的韓國腳夫。我想他僱那些人的用意在於他們不懂得我們的文明語言,這樣可以消除洩密的危險。在接下來的十年中,我們掌握的有關此人的基本情況是,他每年乘他的拖網船出去旅行一次,目的地是黃金奇缺的印度。還有,他也曾乘他那輛汽車每年到瑞士去逛幾次。 “後來,他在日內瓦附近為他的合金試驗廠建立了一家子公司,當然,他的店鋪還照常營業。不過呢,他不再親自去收集各商店收購的舊金飾了,而把這項活計交給一個會開車的韓國人去乾了。是的,傻子也看得出,這位金手指先生並不老實。不過,表面上他的舉止很規矩,和警察局關係處得也不錯。儘管當時全國各地也發生過很多黃金欺詐案件,可並沒有人注意到他。” 史密茲上校忽然又停了一下,充滿歉意地看著邦德:“邦德先生,我說的話沒有使您厭煩吧?我希望你能對這個人有個大略的印象——表面上這個人沉默寡言,遵紀守法,謹慎小心,甚至具備我們都稱讚的'精幹'和'獨擋一面'的長處。而在他碰到一次小小的麻煩以前,我們甚至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那還是在1954年夏天,當他的拖網船從印度駛回英國時,不巧在古德溫擱淺了。於是,他後來便把這條破船作價賣給了多佛爾打撈公司。當這家公司在拆卸這條船時,他們發現在船艙的木板上沾著一種褐色的粉末。他們都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於是,這家公司的人把一些樣品送給當地一個化學家去化驗。當這個化學家說這種東西是黃金時,他們都驚訝至極。 “你也許知道那個化學反應——即便是黃金,也可以熔解在一種液體裡,這種液體叫'王水',由鹽酸和硝酸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而成。如果在這種液體中加入還原劑,如二氧化硫或草酸,就會使黃金沉澱,變成一種褐色的粉末。接著,在攝氏一千度的高溫下,這種粉末可以還原為金塊。當然,該反應過程中會有有毒的氯氣洩出,所以在處理時應特別留意。這家打撈公司一位愛管閒事的人,在聊天時把這件事告訴多佛爾海關的工作人員。於是,一篇報告就從警察局和刑事調查部那里送到了我這裡。同時,他們還附上了金手指每次到印度去都攜帶的貨物清單副本——您猜清單上寫的所運貨物都是什麼?讓人意想不到的是,竟然都是些用作農作物肥料的礦渣!根據常識,這一點也會令人深信不疑,因為現代肥料在製造過程中的確會產生多種礦物質。 “這樣一切都真相大白了。金手指把他收購的舊金飾溶解,使它沉澱為褐色的粉末,然後再將它冒充為肥料裝在那條拖網船上,大搖大擺地運往印度。然而,單憑這些證據,我們還不能給他定罪。我們還暗中調查了他的銀行存款和繳稅情形,在蘭斯格特市巴克萊銀行中,他存有兩萬英鎊,所得稅和特別附加稅每年也都按時繳納了。這個數字只能表明他的珠寶生意經營得當。我們不甘心,在刑事調查部的黃金小組又找了兩個緝私員,派他們去調查金手指的工廠——您可以想像到當時的情景——'先生,實在對不起。我們是勞工部輕工司派來作例行檢查的。要檢查一下貴廠的安全與衛生。''請進,請進。'金手指熱烈地歡迎了他們。 “接下來,您猜怎麼樣?據我估計,他結交的銀行經理或其他什麼線人早已向他透露了消息。最後的調查結果是,這家工廠的確是生產廉價合金的工廠,這些合金是供珠寶商們應用的——比如說,他們試用像鋁和錫這樣的不常用的金屬代替常用的鐵、銅乃至鉑。當然了,作為掩人耳目的伎倆,那兒也不會少了黃金的踪跡,因為那裡的熔爐溫度可高達攝氏兩千度呢。話說回來,金手指畢竟是個首飾匠啊,這些小熔爐和其它設備都是其維持生產所必需的。因此,黃金小組的人失望而歸。於是,當地的法院認為,僅憑那條拖網船木板內的褐色粉末,而沒有其他佐證材料,不足以立案起訴。 “他們的說法也確有道理。”史密茲上校又慢慢地抖了一下煙斗,“但我也不甘心,這里肯定有詐。此事暫時告一段落後,我便開始到世界各地的銀行去調查。”說到這裡,他又停住了,街道上的喧嘩聲從他背後那堵牆上面半開的窗戶里傳進來。 邦德悄悄地看了一眼手錶,五點了。史密茲上校站了起來,雙手支在桌上,身軀前傾,臉上帶著一種凝重而稍顯急切的神色:“邦德先生,我已花了五年時間調查他,根據我手上的數據,僅以現金計,這傢伙現在是英國頭號富翁。無論是在蘇黎世、拿騷,還是在巴拿馬或紐約的銀行保險箱裡,他都存有金條。粗略估計一下,這些金條總價值約為兩千萬鎊。 “還有,真正重要的是,邦德先生,這些金條跟我們英格蘭銀行所擁有的那種有刻印的金條都不一樣,它們身上沒有任何標明產地的記號,它們都是金手指自己熔鑄而成的。我曾乘飛機到拿騷,在當地的加拿大皇家銀行的金庫裡,看了一下他保存的金條——那些東西可價值500萬鎊! “令人嘖嘖稱奇的是,他似乎抑制不住衝動地要在他的每一'作品'上簽名,彷彿一個有怪癖的藝術家。不過呢,他在金條上籤的'名'要用顯微鏡才能看清:他的每一根金條上,在某處都刻了一個小小的字母'Z'。我們明知這些黃金中至少有大部分是屬於英國的,可我們銀行對此卻無計可施。因此,邦德先生,我們鄭重請求您介入,前去調查這個人,並把那些黃金收回來。您也許知道,現在我國的貨幣危機和銀行高利息的情況有多麼讓人無法樂觀吧?是的,我們英國需要那些黃金,需要把那些黃金收回來,越快越好。”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