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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牌桌花招

太空城 伊恩·弗莱明 4932 2018-03-22
“您的意思是他玩牌作弊?” 局長皺了一下眉頭,“可以這樣說。”他又乾巴巴地加上了一句,“在玩牌時一位百萬富翁竟然會作弊,難道你覺得這不值得奇怪嗎?”邦德抱歉地笑了笑,“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先生。據我所了解,有不少特別富有的人在打牌時都喜歡作弊。但是,基於我對他的印象,德拉克斯應該不至於這樣做。這的確有點難以想像。” “問題的關鍵之處就在於,”局長繼續說道,“為什麼他要這麼做?因為畢竟,玩牌作弊同樣可以毀掉一個人。在所謂的上流社會裡,單單這件小事就足以讓你聲名俱毀,無論你是誰。德拉克斯的騙術比較高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被什麼人發覺過。事實上,我認為除了巴西爾頓以外,根本就不可能有人懷疑他在牌桌上會耍什麼陰謀。巴西爾頓就是'長劍俱樂部'的主席。這個人耳聽六路,眼觀八方,江湖經驗特別豐富。他曾經來找過我。他朦朦朧朧感覺到我和情報部門有某種關係,以前他遇到一、兩次小麻煩時我也曾幫過他的忙。這一次他又來找我幫他的忙,說他不希望在自己的俱樂部中會有這種不體面的事出現。自然,首先他是企圖阻止德拉克斯干蠢事。和我們每個人都一樣,他也極其推崇德拉克斯,生怕弄出點什麼差錯來。假如發生了,你就沒有辦法防止這類醜聞的傳播。俱樂部會員中有很多下院議員,用不了多長時間這事就會成為下院會客廳裡談論的話題的。然後,那些傳聞作家們就會添油加醋誇張地用它大做文章。另一方面,縱然巴西爾頓有令他懸崖勒馬之意,但又考慮到吃力不討好,生怕發生什麼不幸事件。所以,他特別矛盾,來尋求我的意見。經過深思熟慮,我覺得巴西爾頓的考慮也並非沒有道理。因此,”局長果斷地說,“我同意儘自己的最大努力幫他的忙,並且,”他直視著著邦德,“把這件事情交給你來處理。你是情報局裡玩牌玩得最好的牌手,”他淡淡一笑,“是否需要再回溫一下你的賭場技能。我依然記得我們花過不少錢讓你學習在打牌時如何作弊,那似乎還是戰前你在蒙特卡羅追逐那伙羅馬尼亞人之前的事情呢。那次你可真是出盡了風頭啊。”

邦德漠然笑了一聲,“我是跟斯蒂菲·埃斯波西托學的,”他繼續慢慢說道,“那傢伙是個美國人。他讓我一星期裡每天練習十個小時,跟隨他學習一種打牌的絕技。那時候我還因為這個曾寫過一份詳細的報告。斯蒂菲在玩撲克牌上的確有獨到之處,他精通牌戲中的任何一種招數:比如,怎樣增加'A牌'的數目,使一副牌因為這個而失去效用;在大牌的背面用剃須刀搞點小動作;配備一些巧妙的的小玩意兒;手臂按壓裝置,也就是一種裝在袖子上並且能夠自動送出紙牌的機械裝置;還有打邊器,它能夠使一副牌的兩邊得到均勻的修剪,不會多於一毫米,然而在你想要的牌上它可以留下一處小小的凸起部份。另外還有反光器,也就是把非常微小的鏡子鑲在戒指上,或者安置在煙斗的下端。這些鬼把戲沒有一樣能能夠瞞得了他,而他所學會的特技,別人卻不一定知道。事實上,”邦德誠誠懇懇地說,“正是他關於'反光物件'的教導幫助我得以完成了蒙特卡羅的那項任務。賭場裡收錢的那個傢伙使用了一種用特製鏡子才可以識別出來的墨水。斯蒂菲是一個非同尋常的人。從他那裡我的確是受益匪淺呢。”

“嗯,聽起來還的確是十分專業呢,”局長評價了一番,“換句話說,這種活路需要每天練習好幾個小時,也可能需要一個和他同謀的人,我不認為德拉克斯在'長劍俱樂部'裡就是這麼做的。但是事實誰又知道呢?這事的確很奇怪。他的牌術不見得如何高明,出牌也並不干脆利索,而且有時還會犯規,但他每次都準能贏。並且他僅僅只打橋牌,常常能在叫牌之後再加倍,並且靠著出小牌而獲勝,這就有所不同了。他一直是個大贏家。'長劍俱樂部'裡的賭注特別高。一年前,自從他加入這個俱樂部以後,在每週的結算中他一直沒有虧過。世界上最出色的牌手,俱樂部裡也有幾位,可是世界上最出色的牌手在幾個月中連他們都無法保持這樣的記錄。人們不經意地討論著這件事情,我認為巴西爾頓為此事採取某些必要措施是應該的。你覺得德拉克斯所採用的是是個好麼樣的作弊手法?”

邦德的肚子早就已經開始餓上了了。參謀長也肯定在半小時前去吃飯了,他是不可能等他的。他本來有機會能夠和局長談上幾個小時的作弊手法的,而局長似乎也表現出濃厚的興趣,既沒有餓意,也沒有任何倦容,他必定會認真地傾聽所有的細節,並把它們銘記在心裡。但是邦德已經餓得直往肚子裡吞嚥口水了。 “如果他並非一個職業作弊者,先生,同時他不會以任何方式修飾紙牌,那麼他就只剩下兩種選擇。一個是偷偷看牌,另一個就是和他的對家有一套暗號。他是否常常與同一個對家玩牌?” “平常未必。但星期一和星期三允許帶客,允許你和你的客人做對家。德拉克斯差不多每次都帶著一個叫梅耶的人。那是個猶太人,機靈敏捷,是他的金屬經紀人,牌也玩得很出色。”

“也許看看他們打牌之後,我就能瞧出點什麼苗頭來。” “我也正是這麼想的。不如我們今晚就去,你覺得如何?不管結果怎樣,至少在那你可以吃上一頓美味可口而又豐盛的晚餐。我們六點鐘在俱樂部會合,先玩一會兒皮克牌,讓我從你那贏上幾個錢,之後咱們再去看一會兒橋牌。吃過晚飯之後,我們與德拉克斯以及他的朋友一起玩一玩,瞧一瞧他們的手法。星期一他們常常去那兒的。你覺得怎麼樣?難道我真的沒有打擾你的工作嗎?” “當然不會的,先生,”邦德咧嘴笑道,“我自己倒也很希望能去那地方玩一玩,就當是度假了吧。假如德拉克斯果真在作弊,那麼我以為,只需要讓他自己清楚已經被人識破了,這就應該可以了吧。我可不希望看著他始終無法擺脫困境。這樣可以嗎,先生?”

“可以,詹姆斯。多謝你的幫助。這個德拉克斯,真是讓人無法摸透。但是我所擔心的並非是他本人,而是那枚導彈。我可不希望讓它遇上什麼麻煩。或多或少德拉克斯就等於是'探月'號。好了,就說到這裡吧,六點見。不必太注重著裝。咱們也沒有必要非要穿得整整齊齊才去吃飯。最好你現在馬上就去溫習一下你打牌的技巧,用砂紙去把你的手指尖打一打,或是其他的你們這夥作弊的傢伙不得不做的事。” 邦德衝局長淡淡一笑,作為回答,然後就站起身來,朝門外走去。看來和局長的這番談話總算沒有留下任何陰影。看來今天晚上不至於過得平淡無味了。 他的腳步突然變得輕快起來。 局長的秘書仍然在辦公桌前坐著。兩塊三明治和一杯牛奶在她的打字機邊上放著。她機敏地關注著邦德,然而從他的表情中無法觀察出任何東西來。

“我估計參謀長一定是走了。”邦德說。 “已經走了差不多有一個小時了,”莫妮潘妮小姐的話音中帶著一絲責備的語氣,“這個時候已經兩點半了。或許他已經用好餐,馬上要快回來了。” “在食堂關門前我趕到那裡去吃吧,請轉告他我下次再請他。”他沖她微笑,大步邁上走廊,向電梯的方向走去。 官員食堂裡僅僅只剩下幾個人在用餐。選了一張空桌子之後邦德坐了下來,點了一份燒魚,一盤生菜拌雞丁,一份烤麵包片,以及小半瓶飲料和兩杯黑咖啡。飢餓的邦德一陣狼吞虎咽過後,三點鐘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他回想了一下局長所交代事項的準備工作,之後又急匆匆地讀完了那份北約組織送來的文件,同秘書道別,並告訴她他晚上在什麼地方。四點三十分他從大樓後面的僱員修理間將自己的轎車取出來。

“似乎增壓器有點兒什麼動靜,先生,”對邦德說話的是過去在皇家空軍中做過事的機械師,他把邦德的車,特別是他的轎車看成是他自己的財物。 “如果明天吃午飯時不用車的話,就把它送到這裡來吧,我覺得應該把消聲器修理一下。” “謝謝你,那就這麼定了”邦德無聲無息地把車從修理間開出來,穿過停車場之後駛入貝克街。車尾噴出一串噗噗作響的廢氣。 他十五分鐘後就到家了。車被他停放在小廣場上的梧桐樹下,打開公寓房門——那是建於攝政時期的公寓房門,走進起居室,裡面擺滿了各類書籍。尋找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從書架上抽出來一本《斯卡尼紙牌技巧》,丟在寬敞的窗邊那豪華的帝政時代寫字台上。 他走進自己的小臥室,臥室裡貼著白色和金色的牆紙、掛著深紅色的窗簾,邦德脫下身上的衣服,有些零亂地放置在雙人床那深藍色的床罩上。之後走進浴室衝了“上崗”之前的淋浴。洗浴完擦乾之後,又在鏡子麵前修面梳髮。

那雙反射在鏡子裡的灰藍色的眼睛從鏡子中凝望著他,顯得格外有神,也顯得極其興奮。那張清瘦、冷峻的面孔上依舊是那副永遠不知疲倦、永遠不認輸的神色。他迅速、果斷地抹了一把下巴,用髮梳不耐煩地把垂在右邊眉毛上的一縷黑髮撩開。修整完畢之後,他又在腋下和脖子上噴灑了一些香水,然後再次走進臥室。 十分鐘之後,他已經打扮完畢了:時髦的白色絲綢襯衣、深藍色的海軍嗶嘰褲子、深藍色的短襪、又黑又亮的皮鞋,此外,他還在衣領上係了一朵黑色的蝴蝶結。他桌上攤放著斯卡尼那本關於橋牌作弊技法的神奇的指南。 半小時中,他參照著書中關於具體技法的章節握著手中的牌進行試驗,試過之後再看,看過之後又試。當他演習著關鍵性的“機械動作”、“藏牌動作”和“廢牌動作”時,他興奮地發現他的手指特別聽話,甚至於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即便是在做非常複雜的單手“廢牌動作”時,紙牌也沒有發出任何不該有的響聲。

他對自己的牌技十分滿意。 五點三十分。他把牌攤到桌子上,合上了書。 他走進臥室,在寬大的黑色煙盒中裝滿了香煙,之後又把它放回褲袋裡,然後,把上衣穿上,再查驗了一下皮夾子中的支票本。 他在那裡考慮了片刻,隨後挑選了兩塊白色的絲綢手帕,認認真真地把它們地疊起來,再分別裝進上衣兩邊的口袋裡。 一切準備妥當,他把一支香煙點燃,又走回起居室,在寫字台前的高背椅中坐下來,希望這樣做可以鬆弛一下他緊張的神經。他遙望著窗外空曠的廣場,想著馬上就要開始的這個夜晚,想像著名叫“長劍”的這家也許是世界上最有名的紙牌俱樂部,今天晚上可能就要有好戲上演了。他禁不住笑了起來。 “長劍”俱樂部始建於1776年,位於聖·詹姆士大街。似乎是從一開始它的發展就非常順利。到1782年已經算是小有規模,同時開設了四、五張奎茲牌桌,還有惠斯特牌以及皮克牌,另外還有一張骰子桌。此後,“長劍”開始大規模增加設備,專門用作賭徒們聚賭的特製桌子從八張增加到二十張,其餘的遊藝部門也是這樣。到了1960年,俱樂部舊址翻新擴大,營業部門也開始增多,俱樂部越來越繁榮。到現在為止,它可以算得上是倫敦級別最高的俱樂部。它的會員數量一直控制在二百名以內,所有會員候選人都需要具備這樣兩項條件才可以入選:一個條件是具備紳士風度,另一個是具備十萬英鎊現金也可以是業經擔保的證券。

除了賭博,“長劍”的服務規格也是無與倫比的。拿飲食來說,這裡所有的美食和美酒都是倫敦最高級的,而且不需要帳單,每個週末從贏家所得的款中按比例扣除飲食方面的一切花銷。因而即使每個星期每個人約摸有五千英鎊在牌桌上易手,但也不至於讓他們有太重的負擔,輸家也一樣會因為得到了某種程度的補償而感到滿意。 “長劍”的僱員也是出類拔萃的。餐廳中的幾名女招待風姿迷人,就算她們被一些年輕的會員暗地裡帶入上流社會的社交場合,也不會顯得低人一等。 還有一些繁縟細節能為這裡的豪華更添光彩。俱樂部裡僅僅流通嶄新的鈔票和銀幣。假如俱樂部的某個會員玩了整整一個晚上,那麼他剩下的鈔票和零錢就會被換成新錢。全部報紙都需要用熨斗熨過才能送到讀報室。衛生間以及臥室裡常備的香皂和化妝品都是由佛勞里斯公司提供的;門房有和萊德布洛克直通的專線電話;在每個重要的賽馬會上俱樂部都包有專席,不管是洛德賽馬會,漢利賽馬會,還是威姆布利敦賽馬會;旅行在國外的會員還擁有所有國家首都第一流俱樂部的當然會員資格。 總之,作為對每個人一百英鎊會費以及每年五十英鎊例行會費的補償,“長劍”俱樂部讓會員們享受到了維多利亞時代規格的豪華奢侈,並且每年也為人們提供了毫無抱怨地輸贏二萬英鎊的機會。 一想到這些,邦德就特別盼望今晚能夠爽快地玩一場。他去“長劍”玩過的次數在這一生中真是屈少之又少。上次他在那裡玩一局賭注非常高的撲克牌戲時還吃了大虧。然而,一想到今晚有下大賭注的橋牌,一想到對他立馬就可以倒倒幾百英鎊時,他便有些等不急了。 不用說,還有那樁關於雨果·德拉克斯爵士的小事,可能今天晚上就會因為這個而呈現一點額外的戲劇色彩。 差五分六點時,外面響起了轟隆隆的雷聲,似乎是很快就要下雨,天色也突然陰沉下來。駕駛著他的本特利轎車,邦德朝著“長劍”俱樂部的方向急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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