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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非凡的事蹟

太空城 伊恩·弗莱明 5601 2018-03-22
這幢大樓的最高一層就是十層。通訊部門佔據著大部分的房間。有三座天線塔樹立在房頂平台上,天線塔下有一台無線電發報機,那是全英國功率最大的無線電發報機。 一塊青銅銘牌放置在大樓門廳裡,十分醒目,它提示著本幢大樓都有哪些用戶。這個“無線電檢測股份有限公司”的偽稱掩蓋了樓頂平台上擱置的三座天線塔的真實意義。除此之外還有:“環球出口公司”,“迪拉利·布勞斯股份有限公司(1940)”,“綜合公司”以及“問訊處(E·特威寧小姐,帝國榮譽軍官)”。 倒是的確有特威寧小姐這麼個人。四十年前,她做著和如今的勞埃麗婭·波恩松貝小姐相同的工作。現在她已經退休了,在最底層的一間小辦公室裡坐著,從事著零零散散的工作,例如撕貼通知、幫房客上稅、禮貌地拒絕推銷員以及那些打算出口貨物或者是修理電器的人等等。十層樓上大多數時間都是寂靜無聲的。

邦德從電梯裡出來就拐向左手邊,順著舖有地毯的走廊向局長的辦公室方向走去。綠色的粗呢蒙在局長辦公室的門上。 他並未敲門,而是徑直推開了那扇綠色的門,朝著門廊走進了倒數第二間屋子。 莫妮潘妮小姐,也就是局長的私人秘書,正在打字。聽到有腳步聲,抬起頭,對著他微微一笑。他們倆相處得比較可以,她明白邦德賞識她的相貌。今天她的打份與邦德自己的秘書差不多,只不過不同的是,她的襯衣是藍色條紋而已。 “穿新衣服,潘妮?” 她笑出了聲,說道,“勞埃麗婭和我光臨了同一家商店。因而我們兩人用抽鑑的方法決定顏色,最後我現在身上這件藍色條紋的就是我抽中了的。”有人輕輕咳了一聲,參謀長走了出來,他和邦德的年齡不相上下。一絲稍帶調侃意味的笑意掛在他那張蒼白、疲倦的臉上。

“別胡扯了,局長在等你呢。談完之後一塊吃午飯如何啊?”“沒問題。” 邦德回答完之後轉身走進莫妮潘妮小姐旁邊的房間,並把門帶上。莫妮潘妮小姐抬頭瞟了參謀長一眼,他搖了搖頭。 “我認為應該不可能是公事,潘妮,” 參謀長說,“也可能是局長心血來潮就召喚他來了。”他又轉身回到屬於自己的辦公室,繼續埋頭做他的工作去了。邦德推開門走進屋時,坐在大辦公桌前的局長正在點煙斗。他揮動燃著的火柴,含含糊糊地指了指在一側的椅子。邦德走到椅子前坐了下來。 局長長長地吸了一口煙,然後透過煙霧目不轉睛地盯著邦德約半分鐘,在他面前是一張鋪著紅色皮革的桌子,他隨後就把火柴盒丟桌子上。 “請假出去玩得愉快吧?”他忽然問道。

“的確不錯,局長閣下,謝謝您。” “我看得出來你那被太陽曬黑的皮膚尚且還未褪色,”局長臉上一幅滿不在乎的神色。他並不是真的不捨得給邦德准假,他的不滿來自於所有領袖人物所共同具備的清教徒以及苦行僧的精神。 “局長閣下,是這樣的,”邦德含含糊糊地回答著,“那是由於靠近赤道的關係,天氣實在太熱了。” “嗯,”局長哼了一聲,又說;“的確熱,但是這次休養肯定是值得的。” 局長冷若冰霜地地鼓起眼睛,“希望你的黑皮膚早點褪色,在英國,皮膚黝黑的人很多時候是會讓人起疑心的。他們或者是東遊西逛無所事事,或者就是在太陽燈底下烤黑的。”他把煙斗朝一邊抖了一下,脫離了這個話題。 打量了一陣邦德之後,局長繼續把煙斗放回口中,心不在焉地吸著。煙斗已經熄滅很久了,他又重新伸出手去取火柴,漫不經心地把它再次點燃。

“看來,我們總算能夠得到那批金子了。海牙法庭尚且存在一些非議,然而阿森艾姆可是個非常出色的律師。” “不錯,”邦德應付了一聲。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沒說話,局長聚精會神關注著自己的煙斗。遠處倫敦城中車輛的喧囂聲隱約從敞開的窗戶外面傳來。一隻拍打著翅膀的鴿子落在窗櫺上,過了一會兒又展翅飛走了。 邦德想盡辦法要從那張歷經滄桑的臉上看出點兒意圖來。他對這張面孔非常熟悉,並且對它忠心不二。但那一雙灰色的眼睛波瀾不驚,即便是他那每逢焦慮緊張就會青筋暴起的太陽穴也只是微微起伏,是他無法察覺出任何跡象。 突然,邦德看出局長好像是有難言之隱。他似乎是不知道該從哪兒說起。邦德打算幫這位情報局的首領擺脫困窘。他挪動了一下身子,從局長身上轉移開自己的目光,關注著自己的手,懶散地摳著指甲。

局長抬眼望著邦德,清了清嗓子。 “現在你都在做一些什麼樣的工作?有特殊的任務嗎,詹姆斯?”局長聲色不動地問道。 “詹姆斯”。這樣稱呼邦德可是與以往不同的。按常規慣例來說,局長召見他時開始都是先說話,不叫名字。僅僅在有必要時,才用他的身份編號——007,或者直呼7號。像今天這樣叫他的教名還是僅有的一次。 “也不是處理文件,履行日常事務,練習射擊課程罷了。”邦德誠懇地回答,“您是想讓我做什麼事嗎,先生?” “事實上的確是這麼回事,”局長衝邦德皺了皺眉頭,“但是,這件事確實和情報局沒有什麼關係,差不多就相當於是樁私事。我經過深思熟慮,覺得只有你能夠幫我這個忙。” “當然沒問題,先生。有事您儘管開口好了,我一定會盡力而為。”顯然邦德極其興奮。

終於摧毀了堅冰,這讓邦德感到一身輕鬆。可能是老人家的哪一位親屬遇上了什麼麻煩事,但他又不願意請蘇格蘭警察幫忙。難道是訛詐?有這個可能。也可能就是毒品。局長會選中他來處理這樁事情使他很高興。對他來講,這是一項非常大的榮譽。而在局長這一方來說,對政府財產和私人財產之間的區別和界限他從來都是一絲不苟的。為了一樁私事而動用邦德,在他看來這與偷竊政府的錢財是沒有什麼區別的。這可能就是他頗費心思,不願開口的原因吧。 “我預料到你會這麼回答的。”局長的嗓子有些喑啞,“不會花費你太多的時間,只要外出一個晚上就已經足夠了。”他稍作停頓,“呃,你聽到過有關雨果·德拉克斯爵士這個人的傳聞嗎?” “聽說過。”局長提到的這個名字使邦德感到非常吃驚,“幾乎所有報紙都會報導些關於這個人的事情。《星期日快報》正在連載他的生平事蹟。似乎這個人來頭不小呢。”

“我明白,”局長簡單地說了一句,“把你從報上看到的那些事實說給我聽。我很希望聽聽你對他的看法以及見解,為方便我對此人多些了解而作參考。”有那麼一段時間,邦德注視著窗外,企圖理清自己的思路。局長不喜歡聽雜亂無章的談論。他很討厭對方說話離題太遠,哼哼哈哈。他欣賞乾脆爽快,一語道的之談,容不得含糊其詞,讓他聽起來大費周折。 “先生,是這樣的。”終於,邦德開口說話了,“首先這個人是位民族英雄,受到很多公眾的仰慕。我認為他的地位不低於傑克·霍布斯或戈登·理查茲。人們是發自內心地喜愛他,認為他是個超人。雖然他的外貌並不出奇,臉上滿是戰爭時留下的傷痕,嘴比較大,甚至有些故作姿態,不過假如談及他對國家的貢獻時,那就該另當別論了。假如你想像一下他花自己的錢為國家做的事大大超出了任何一屆政府的能力範圍,那麼你就會覺得,即便是讓他當首相也沒有什麼過分的。”

邦德發現那雙冷冰冰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層寒霜,但是他故意對此不加以理會。他要暢快淋漓地表達出自己對德拉克斯所做出的成就的羨慕。 “總而言之,先生,”他仍舊穩重地說道,“看來諸多年來,正是一個剛剛過了四十的人使得我們這個國家免遭戰禍。對於他來說,我和大多數人有著同樣的感受。但是,直到現在為止依然無人能解開他的身份之謎。這對大眾來說的確深為遺憾,但我並不認為這有什麼值得奇怪的。即使他終日尋歡作樂,但看上去倒有點像是孤孤單單。” 局長漠然地笑了笑,“你所說的這一切就彷佛是從《星期日快報》上照搬下來的。他無疑是位非凡的人物,但是,他都有些什麼非凡的業績,或許你比我知道得更多,不如都說給我聽聽。”

“好的,先生。但是報上的事實的確不容易站住腳。”他再一次凝望著窗外,聚精會神,整理好自己的思路,然後轉過身來看著局長。 “1944年冬天,德國人從阿爾丹尼突圍時,把大批游擊小分隊以及破壞小組留了下來,並為他們起了個恐怖的名字——狼人,令他們恣意進行各種各樣的破壞活動。這些狼人比較擅長蒙蔽對方,偽裝自己,掌握著各種敵後藏身的技巧,甚至在我們的部隊和盟軍攻克阿爾丹尼、橫渡萊茵河之後的大部分時間裡,他們中的某些人仍然沒有停止活動。有的潛藏各地,有的加入聯軍服役,擔任野戰醫院裡的救護工作或者充當司機。這些人在背地里幹了很多壞事,例如暗殺受傷的官兵並消屍滅蹟等等。 “在他們的戰跡中,有一件顯赫的奇功,就是將盟軍的一個後方聯絡指揮部炸毀。'增援部隊協調部'是這類指揮部的正式名稱,它是混合單位,組成成員來自盟軍各國:來自美國的信號兵,來自英國的救護車駕駛員等等,一起組成這個流動單位。本來'狼人'們是打算炸掉食堂,然而戰地醫院也在爆炸時跟著一起遭了殃。一百餘人在這次災禍中死傷,對死傷者的身份的辨識成了一件非常艱難的工作。德拉克斯就在這些人中,他被炸飛了半邊臉。有一年之久的時間裡他完全喪失了記憶。到最後人們仍然弄不清楚他到底是誰,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身份無法驗證的死傷者一共有二十五個,美國人和我們都無法辨識。他們有的是肢體不全,有的是不具備任何使人信服的證明材料。一年以後,當一個名叫雨果·德拉克斯的無親無戚的人,被人們在盟軍的情報機關的舊檔案中查到——一位戰前在利物浦碼頭工作過的孤兒——時,他的臉上表現出某種關切之情。另外,名單上的照片以及身體特徵也多多少少地與他受傷前的情形相一致。從那時開始,他開始回憶起過去的一些簡單事情,病情慢慢好轉。醫生們特別為他自豪。到了後來,戰時委員會找到了一位曾經和這個'雨果·德拉克斯'在同一個突擊隊裡服過役的人,他在醫院看過後,證明了那個病人就是德拉克斯。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後來報界的大力宣傳也沒有因此而引出另一個德拉克斯來。因此,1945年底,他最終以這個名字復員,得到了一筆復員費,並且可以終身享受殘廢軍人的津貼。”

“但是他仍舊說不知道自己是誰,”局長把他的話打斷,“他是'長劍俱樂部'的會員,我常常和他一起玩牌,吃完飯後同他一起聊天。他談到有的時候會有一種'強烈的懷舊感'。所以經常去利物浦,努力地想回憶起他的過去。” 邦德的眼睛睜得越來越大,這個跡象表明他對此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差不多在戰後有三年的時間,他似乎銷聲匿跡了。後來,關於他的傳聞被英國商界從世界的各個角落蒐集到。最先聽說他的是金屬市場。他似乎是找到了一種被稱為'鈮'的礦砂,這種礦砂非常稀有、昂貴,很多人都希望把它佔為己有。它具有高得出奇的熔點,假如沒有它就不會生產出噴氣式飛機的引擎。在世界上這種礦砂特別稀有,每年開采出的總量僅僅只有幾千噸,而且大多都是尼日利亞錫礦的伴生礦。一定是德拉克斯很早就已經估計到不久將會出現的噴氣式飛機時代,因而他走在了大眾的前面。不知道他是如何搞到一萬英鎊的,他在1946年購買了三噸鈮礦砂,每噸大概值三千鎊。他把這批貨轉賣給了一家急需這種原料的美國飛機公司,淨賺了五千英鎊。從那以後他主要就做這種礦砂的買賣。六個月,九個月,一年。三年後他已壟斷了鈮權。但凡用鈮的人都得去向他求購。從那以後,在其他方面他也投資,如蟲膠、波羅麻、黑胡椒,只要是能賺錢的行當他都會去幹。不用說,他是一個幸運的人,是越來越興旺發達的商品潮流中的幸運兒。當然,他也有極為窘困的時候,但是,他總是有靈活的辦法度過難關。不管什麼時候,一旦他賺了錢,他就會立馬開始再生產。比方說,他首先在南非購得廢棄的礦山。由於這些礦山含有的鈾礦石正在被重新開採。無須懷疑這又是一個發財的途徑。” 局長叼著煙斗,看著邦德,靜靜地傾聽著邦德所說的這一切。 “毋庸置疑,”邦德沉醉在自己的述說中,“所有這些都令倫敦商界大感迷惑,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德拉克斯的鼎鼎大名不斷地傳到商人們的耳朵裡。不論他們想要什麼,在德拉克斯那裡總能買到,同時價格也總是遠遠高出他們所預料到的。有傳聞說,他的生意都是在丹吉爾成交的。那個地方是自由港,免稅,並且也沒有通貨限制。他的財產到了1950年已無數可計,於是他又返回、英格蘭,開始揮霍自己的財產。他揮金如土。他住著最華麗的住宅;開著最精良的汽車;擁有最漂亮的女人;大歌劇院的包廂;獲獎的馬群以及花木;兩艘遊艇,他還對'行走者杯球隊'加以贊助;捐贈十萬英鎊給水災基金;在阿爾伯特大廳為護士們舉辦大型舞會等等。每一個星期他都引人注目地出現在報紙的頭版頭條上。雖然這樣但他卻越來越富有,人們也希望他越來越富有。這說起來好像是天方夜譚,然而卻又實實在在地出現在生活之中。因而人們很受鼓舞。在短短的五年之內一個利物浦的傷兵就能幹出這樣的事業,那麼他們或他們的兒子又怎麼可能不會成功呢。 “之後,他超出常人所能料想地給女王寫了那封大膽的信:'尊敬的陛下,請原諒我冒昧地……'於是第二天的《星期日快報》上的頭版標題是這樣寫的:《冒昧的德拉克斯》,這篇新聞報導了他是怎麼打算把他在鈮礦砂上的所有股份捐贈給大英帝國,打造一枚射程甚至可以遍及歐洲所有首都的核導彈,作為對那些想要轟炸倫敦的人的直接答复。他想要從自己腰包裡掏出一千萬英鎊;並且他已經做好了導彈的設計圖,正在找尋能夠製造這種導彈的人。 “後來這事拖延了幾個月,人們都已經等得不耐煩了。在議院方面出了點問題。一些議員甚至建議女皇通過投票表決的方式決定贊同與否。後來首相宣布專家們已經認可了導彈的設計,出於對不列顛人民利益的考慮,女王贊同接受這份禮物,同時以爵士榮譽作為對贈獻者的回贈。” 邦德停頓下來,幾乎已經完全神往於這個非凡人物所經歷的事蹟之中。 “是的,”局長說道,“我仍然記得報導那事的標題就叫《我們時代的和平》,說來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現在導彈工程就要結束了,名字是'探月'號吧。”他再一次陷入沉思當中,神情專注地望著窗外。 他收回視線,越過桌面,盯著邦德。 “就這些了,”他慢慢地說,“我並非比你知道得更多,一個傳奇的故事,一位神秘的人物。”他打住話頭兒思考了一下,“僅有一件事……”局長用煙斗尾部輕輕敲打著牙齒。 “是什麼事情,先生?”邦德詢問道。 局長好像在猶豫是否應該說出來,他和藹可親地看著坐在對面的邦德。很長時間之後,才說:“雨果·德拉克斯爵士在牌桌上不嚴守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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