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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恩·弗莱明

  • 驚悚懸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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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970-01-01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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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紅色電話呼喚

太空城 伊恩·弗莱明 5815 2018-03-22
震耳欲聾的兩聲槍響幾乎是同時從兩支38毫米手槍中發出的。 猛烈的槍聲撞擊在地下室的牆壁上之後,又在屋子裡迴盪,因為這聲音又被反彈回來,直到最後才漸漸消失。詹姆斯·邦德站在室內冷靜地觀察著屋子內飄浮著的硝煙。在屋子中央吊著的通風扇正在飛速旋轉,驅除屋內瀰漫的煙霧。他剛才掏槍和射擊的動作極其迅速,甚至沒有留存間隔時間。他現在仍然回想著著這兩個高度連貫的動作,為自己的反應如此快速而感到自豪。他取下“科爾特”式偵探專用手槍的彈匣,使槍口對著地面,等候著穿過昏黑的靶場並從二十碼開外向他走來的射擊教官。 射擊教官臉上洋溢著笑容,離他越走越近,。邦德有些納悶:“別得意,我畢竟已經打中你了。” “我不過是住進了醫院,然而你卻送了命,先生。”射擊教官跟他開玩笑說。

一個半身人像靶和一張明信片大小的偏振膠片分別拿在他的左右手裡。 他把膠片交給邦德,之後兩人一起轉身走到他們身後的一張桌子旁邊。桌上放著一盞罩著綠色燈罩的檯燈和一副大號放大鏡。 邦德拿起放大鏡,俯身認真觀察著膠片。這是一張用閃光燈攝下的照片。 有一層模糊的白光在他右手周圍。他小心翼翼地把放大鏡移向他黑色茄克的左邊。發現有一線細微的光亮在正對他心臟部分的中央透出。 射擊教並未說話,而是又把白色人像靶挪動到燈光下邊。一個三英寸見方的黑色靶心在人像靶的正中位置。邦德槍彈擊穿的裂痕在靶心下方偏右約半寸的地方,隱約可見。 “你擊中了左胃壁,子彈從背部穿出,並不能算致命傷。”射擊教官面面無表情地說。他掏出一支鉛筆,草草地在人像靶的邊上演算起加法來。 “贏了你二十環,你欠我七先令六便士。”

哈哈大笑的邦德,一邊數點著手裡的幾枚銀幣,“下個禮拜咱們的賭注翻倍如何啊?” “我倒是怎麼都行,”射擊教官說,“總之你是不可能贏得了機器的,先生。但是,你可以在萊明頓槍上下些功夫。那是不長時間以前剛推出的可以裝二十二發子彈的新產品,這就表明在規定的八千環中你至少可以贏得七千九百環。你一定要把大多數靶心擊中。” “無論使用什麼槍,我都要贏你的錢。”彈匣中沒有打完的子彈被邦德倒在掌心裡,連同槍一起擱置在桌子上。 “下星期一再會。還是按以前的時間怎麼樣?” “10點鐘就可以,先生,”射擊教官一邊答复,一邊把鐵門上的兩個把手拉了下來。他臉上帶著笑容,看著邦德的背影從走廊穿過,在樓梯口消失不見。他對邦德的射擊技術很滿意,但是又不能直白地讓邦德知道,在情報局裡他已經是最出色的射手了。

只有局長和參謀長對這事才有知情權。邦德每次練習射擊後,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瞄準慢射或拔槍快射,死射或傷射,在射擊之後都需要做成記錄,送交局長和參謀長閱知後,使之在邦德的機密檔案中得以記錄。 邦德沿著樓梯來到裝飾有綠色粗呢的地下室大門,推開大門朝電梯間走去。在攝政公園邊上一幢灰色的大廈裡面設置著秘密情報局總部。電梯會把他載到這幢大廈的第九層上去。邦德對自己剛才的射擊記錄感到很滿意,但並沒有因此得意忘形。他那扣扳機的手指插在衣袋裡,反复地做射擊動作,同時心中不斷回想著剛才連發快射的情形,琢磨著如何能夠抓住戰勝機器的那一剎那。那個機器裝置極其複雜精巧。當他站在地上粉筆劃定的圓圈裡射擊時,在三秒鐘內這套精巧玩意兒能彈出並把人像靶收回,同時用一支38毫米裝著空彈匣的手槍向他還擊,將一束光線射到他身上,並且把這情景快速地拍攝下來。

電梯門可以說是無聲無息地打開了,邦德走了進去。開電梯的工人朝邦德禮貌地示以微笑。他並不反感邦德身上的火藥味。這使他時常回憶起當年在軍營中度過的時光。 假如光線能夠再強一點兒就好了,邦德默默地想著,然而局長的意見是,凡是射擊訓練都需要在最不利的情況下進行。局長的意圖是想要讓他手下的所有大將個個成為全天候式的神槍手,而與射擊者對射的機器裝置和昏暗的光線是盡其所能對現實情形的最逼真的複制。依照他的話說,“在一塊硬紙板上打出出色的成績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 電梯緩慢地停下。邦德從電梯裡走出來,走進一道裝有隔音裝置的走廊,加入到了這個被忽開忽閉的門、拿著文件不斷往返的姑娘和輕微的電話鈴聲攪得忙忙碌碌的世界。他不再繼續射擊回憶,而是打算在總部裡開始他的日常事務。

他直接走到右邊最後的一扇門。和他經過的其他房門沒什麼不同,這扇門沒有什麼標誌,甚至都沒有門牌號碼。這裡都是隔離辦公的房間,外人不允許參觀,就算是隔壁的工作人員也不可以隨便闖入。 邦德敲了門之後就站在門口等著。他看一下手錶,已經是11點。星期一是最讓人煩惱的,要統統整理一遍兩天來的公文摘要和往來文件。而周末又是最繁忙的日子,也最容易出亂子。每週按常規慣例來自華盛頓、伊斯坦布爾和東京的文件袋大多已經按時送到,並且已經分揀出來。僅僅是這些東西就足夠使他忙得不可開交。 他的女祕書微笑著站在打開了的房門邊。只有每天的這時候,才使邦德感到有一絲快慰,即便很短暫。 “早上好,麗爾。” 看著邦德的衣服,她那歡迎的笑容中原本就不多的熱情瞬間降低了十度。

她對他說,“把上衣給我,衣服上的火藥味真夠嗆人的。請不要叫我麗爾,你知道我不喜歡別人這麼稱呼我。” 邦德把衣服脫下來,她接過衣服把它掛在窗前的衣架上。 她身材高挑,膚色稍黑,給人一種含蓄而完整的美感,情報局和大戰中的五年生涯又給美感增加了一層冷若冰霜的外殼。邦德對她非常了解,勸誡過她很多次:要么她立即結婚,或者是找個情人,否則她那公事公辦的作風會把她的青春葬送掉,她就會加入由眾多嫁給職業的女人們組成的浩蕩大軍。 邦德非但言傳而且身教。他和00處的另外兩名成員曾經多次分別對她的貞操進行過猛烈的攻擊。她以毫無區別的凜然的傲氣把他們三人打發走了。為了挽回自己的一點面子,私下里他們就把她這種做法歸結為性冷漠,第二天她向他們表示一點小小的關切和溫情,向他們表明這一切都是她的過錯,希望他們不要見怪。

自然,他們並不知道她那冷漠的外表下所藏的一顆愛心。每當他們身處危險境地之時,她總是憂心忡忡。她對他們三人都比較有好感,只是她不希望和隨便哪一個有可能在下星期就葬送性命的男人發生感情糾葛。她已經在情報局總部工作五年了,極其了解這份工作的恐怖與不擇手段。她見過那麼多抱著圓滿完成任務的信心含笑而去的人,最終卻僅僅是有去無回,連屍首甚至都見不著。那麼多次,當她把手伸出去說:“祝你成功”,但心理卻在感嘆:“你最多只剩下七天的生命了!”正由於這樣,她自己沒有膽量去愛,也同樣害怕去接受別人的愛。她很矛盾,只能在惶惑不安中消磨掉自己的時間。但現在,她很明白,她需要作出最終的抉擇了。 她的所有本能都在提醒自己應該從情報局中推出來。但是,一想到情報局把自己培養多年,倘若辭職而去就和背叛是沒有什麼區別的。她不會讓自己去做那樣的事情。

這時,她從窗邊轉身離開,一臉嚴肅的表情。她下身穿一條藍底黑點的長裙,上身穿著一件桃紅底夾白色條紋的襯衣,。 邦德微笑著看著她的灰色眼睛,“我叫你麗爾只是在星期一,在其他時間裡我都叫你波恩松貝小姐,但是我一定不會叫你勞埃麗婭。聽起來這名字有些刺耳,沒那麼正派,對你來說尤其不適合。有信件嗎?” “沒有。”她草草地答復了一聲。然後,又用稍稍緩和一點的口氣說:“不過,有不少公文在你的辦公桌上。雖然沒有急件,但數量也不少。呃,'粉葡萄'那兒說008已經逃出來了,目前正在柏林休養。一定沒猜到吧?” 邦德快速地地掃了她一眼,“你是何時聽到這個消息的?” “半小時以前吧。” 邦德轉身進入側門,裡面是一間比較寬敞的辦公室。擺放著三張辦公桌,分別屬於008,0011和邦德三個人。三人之中,要算邦德年齡最大,資格最老,經驗最多。他隨手把房門帶上,走到窗前站下,聚精會神望著窗外攝政公園內暮春的綠蔭。這樣說來,比爾最終還是成功,並且逃了回來。在柏林休養聽起來可不能算是好事,他一定傷得很嚴重。不過,現在也只能等著從大樓裡僅有的洩密渠道——女祕書休息室——傳出來的消息。負責保密工作的官員們對女祕書休息室的洩密現象敢怒而不敢言,只好氣憤地地把這個地方叫作“粉葡萄”。

邦德在辦公桌前坐下來嘆了口氣,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的玻璃板,心中反复揣摩著,思索著:0011到底怎麼樣了呢?他在兩個月前單槍匹馬闖入新加坡的“骯髒之地”,始終沒見回音,杳無音信。而他自己——007號特工邦德,情報局裡僅有的三個獲得00代號的特工,現在卻坐在寬敞舒適的辦公室裡整理公文,挑逗女祕書。邦德心中禁不住生出一陣煩亂之心。 他聳了聳肩膀,冷靜下來打開最上面的一隻文件夾,一張波蘭南部和德國東北部地區的詳細地圖裝在裡面。連結著華沙和柏林的是一條醒目的紅曲線。一份打字機打出來的長備忘錄被附在地圖的上方邊緣處,標題是“主線:從東方到西方的最佳逃亡之通道”。 邦德把他的黑色槍式煙盒和黑色打火機掏出來,一起擺到桌上。這種煙盒是一種防身武器。外表與普通煙盒沒有什麼區別,內部構造除盛煙之外,與手槍無異,但能夠有效發射一發射程為兩米的子彈。他拿出一支煙,用打火機點燃了。這是格羅士威勒街上的莫蘭家特別為他製作的“馬斯多尼安”牌香煙,所有香煙的末端都有三條金線環繞著。在鋪了座墊的轉椅上他端正地坐穩了身子,開始低下頭認認真真地去研究文件。

對於邦德來說,一天的工作才“真正”開始。典型的平淡無味的日子的開端。在一年的日子裡,那種需要他發揮自己的特殊能力才能加以完成的任務僅僅只有二、三件。實際說來,自從諸多艱難的海外任務順利完成後,邦德大多數時間都在忙於內勤,工作特別輕鬆。自己的例行公事每天大約六小時左右,剩下的時間由他自己隨便支配。有的時候他在機關食堂吃午飯,但最近一段時間大多是在飯館中吃上等飯菜,晚飯後無事可做,就約上幾個親朋好友搭伙玩牌,或者找女士們隨便聊聊天。週末則在距離倫敦不遠處的某家高級俱樂部玩大賭注的高爾夫球。 情報工作的特殊性決定他沒有法定的節假日。但是去除必要的病假之外,常常在每次執行完任務後他還能請到兩個星期的假。他每年的固定收入大約是一千五百英鎊,這是行政機構中負責官員的年薪。除了這個,他每年額外還有一千鎊的生活津貼。每當執行任務時,他都可以無所顧忌地花公家的錢。這樣,即便他不出差,憑藉每年兩千五百鎊的收入,他也足可以靠自己那筆錢過得舒服自在。 他有一套別緻舒適的公寓,就在國王大街上南端附近。常常都是由一位年紀較大的名叫“梅”的蘇格蘭管家看守著。他還有一輛車,是1930年出廠的本特利轎車。邦德對這輛車特別愛惜,精心保養。倘若他心血來潮,就能夠讓它一小時跑上一百公里。這就是邦德的家以及他的全部家產。 所有的錢都被他花在這些家產上面,因而,他打算一旦自己不幸因公殉職,就把房產全部留給管家,假如僥倖自己還活著,那麼,就在自己的房裡靠政府的退休金生活。 政府規定,退休要到四十五歲。但是,一旦情緒低落,他就會想:或者等不到四十五歲的規定年限他就會把自己的性命搭進去的。 這也怪不得。他被編到“00”組的名單中到現在為止已經八年了,他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次九死一生了。也正因為這樣,除非萬不得已,否則總部為了表示對他的慰勞之意,都是安排他做現在這種輕閑的半休式的工作,。 當邦德把那份有關“主線”的備忘錄上的細節記完時,已經有五個煙頭被熄滅在碩大的玻璃煙缸裡了。他合上眼睛,思考了一陣,之後把地圖放回到文件夾。他握著一支紅色鉛筆,看了一下文件封面上的呈閱名單。名單都是用一些字母和數字表示的,開始先是局長,接下來是參謀長。在封面上他寫上“007”,最後就把文件放進標有“送出”字樣的公文格。 到了中午十二點了。從文件堆裡邦德取出第二份文件。打開看了一下,送來的地址是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監聽局,上面標著“僅供參考”幾個字,標題是“發報的特徵”。 邦德抓起剩下的文件,迅速地瀏覽了一下每份文件的首頁。它們的標題是這樣的:X光探測器——查處違禁品的器械菲樂朋——日本殺人毒藥。列車上潛在的隱匿場所〈第三號,德國〉;暴力行動方法〈第六號,綁架〉;通向北京的五號通道;美國“雷神”飛機的照像偵察〈海參崴〉。邦德早已對這些類似的文件內容見慣不驚。 00處,也就是他所在的地方,關心的不過是背景情況。諸如這樣的情況,包括最新發明的毒藥以及武器的情況,處裡只對他們三個人可能會具有某些益處。整個情報局裡職責包括暗殺的只有他們三個人,換句話說,也就是他們任何時候都有可能接受去殺人的命令。 邦德再一次閱讀那份自北大西洋公約組織送來的文件。 “每一個報務員的不經意的動作都會使其發報風格受到影響,並且這種風格一定會通過他那獨具特點的'發報手'表現出來。這只'發報手',確切地說是發報信息的個人風格,極其容易被眾多接受過收報訓練的人所察覺,同時也能夠被極其敏感的機械裝置所辨別。比如,1943年,美國監聽局根據這一理論追查到一個敵方情報站,這個情報站就設在智利。負責此站的是一個代號叫'彼德羅'的德國青年。智利警方把這個情報站包圍了,然而叫'彼德羅'的青年逃脫了。一年以後,監聽專家們準確無誤地探查到了一座非法電台的位置,並且能夠識別出發報者就是'彼德羅'。為了掩飾他的'發報手',他改換成用左手發報。但是即便如此,這個方法依然沒有奏效,他仍舊被捕獲了。” “最近北約組織監聽研究機構正在研製一種'擾頻器'。這種'擾頻器'能夠裝置在發報者的手腕上,巧妙地干擾控製手部肌肉的神經中樞。但是……” 就在此時,電話響了。有三部電話被安置在邦德的辦公桌上。外線電話是黑色的,通往總部各部門的公務電話是綠色的,通往局長和參謀長辦公室的專線是紅色的則。此時正是紅色電話那熟悉的鳴叫聲響起在寂靜的房間裡。 通話的對方是參謀長。 “你能夠立即來一趟嗎?”參謀長親切的話音從電話聽筒里傳來。 “局長您有事?”邦德詢問道。 “是的。” “可不可以先給我透漏一點線索?” “也可能是想念你了,所以想馬上見到你。” “那好,我馬上就來。”邦德答復了一聲,放下聽筒。 他把上衣穿好,通知秘書他要到局長那裡去,不需要等他。說完他就從辦公室走出來,順著走廊朝走向電梯的方向。 在等待電梯的之時,他回想起曾經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在一個無事可做的日子,突然紅色電話打破了寂靜,、使他離開這個世界,投身到另外一個世界中去。 這次是因為局長“想念你了”才去的,也可能局長見過自己後,可能又要舉行一次送行宴會了。是去開羅?是去新加坡?還是去南美呢?嗨,管他呢,隨便。他聳了聳肩膀。 星期一!也可能真的可以得到他所盼望的一切。 電梯停在他面前。 “到十層,”他一面說著一面走進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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