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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成全

浮世愛 白饭如霜 6143 2018-03-22
沈慶平早上醒來,在床上按下電動窗簾的按鈕,房間裡豁然開朗,落地窗外的那棵龍眼樹長勢正好,綠意盎然,將初夏的陽光篩成溫柔的暗影,一道道撒到室內。 窗下有一張琥珀色的小橫幾,四下丟著厚厚的白色小方毯,好多塊,凌凌亂亂的,在暗藍色的大地毯上像星辰一般散佈。同樣丟得亂的還有書,東一疊,西一摞。 這是周致寒最喜歡的一個角落,她偶爾比沈慶平起得早,或者睡得遲,就會在這個橫幾旁邊坐下,靠著玻璃窗,看看書,發發呆,發現床上的男人有什麼響動,就抬起頭來,露出一個溫暖甜蜜的笑。 她的笑容在這棟房子裡無處不在,她的味道自每一個抽屜,每一幅裝飾畫,每一寸牆壁,每一個瓶瓶罐罐中發散出來,她朝朝暮暮在這裡走動的身影,變成一個家之所以存在的最重要原因。

沈慶平呆呆望著窗外,在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一個人住在這裡,會是如何悲慘的一件事。 起身穿上睡衣,他看到橫几上有幾個桃子,是周致寒前兩天放的,她喜歡把生的水果隨便放在這裡,直到陽光把它們醞釀得可口。沈慶平抓起一個咬了口,清脆生澀,酸得他皺起眉頭。 走下樓去,保姆已經在花園裡澆水,聽到響動進來問她:“要不要吃早餐。” 他揮揮手,坐到客廳裡去,打開電視。聲音調得很大。 房間裡立刻充斥著沒心沒肺的呼喊和叫賣,偽裝著高潮迭起,不過是為了賣一件式樣土氣的上衣。 購物頻道。 沈慶平從來不看購物頻道,雖然他旗下的生意都有電視購物那一塊。 但是現在他看得津津有味。 早上八點四十七分。 周致寒昨天給他電話說,今天要回來和他談一談。

他不知道要談什麼。就算他知道,他也不願意去想。 他今天絕對沒有心情去上班,去開會,去做英明神武大丈夫狀照看他的王國。 要是購物頻道可以幫他殺死一點等待的時間,他會感激涕零。 不過半小時之後,他就覺得這個想法是錯誤的。 因為節目太難看了。 難看到連一個六神無主的人,都忍不住要分心去罵娘。 而且會罵得很大聲。 他重新上樓,換衣服,出門前保姆在樓下又問他:“周小姐今天回來嗎?她最近這麼忙,我想給她煲一點養身體的湯水補一下。” 這個保姆是湖南人,四十幾歲,身板極好,對周致寒很忠心,連她的生理週期都記得,例假前該吃點什麼,例假後又要補點什麼,統統放在心上。 吃這一問,沈慶平悶住了,好久才說:“我也不知道。”

走了兩步又說:“或者你給個電話問問她。” 保姆答應了一聲,轉頭去了廚房,忙東忙西半天,出來發現主人還站在門口,好像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忍不住問:“沈先生你需要什麼嗎?” 沈慶平慌慌張張地搖搖頭,一言不發開步走了,車子出去的時候開得很快。 保姆覺得主人家多少有點不大對勁,但怎麼想得到他站在那裡,是希望看到她馬上打電話給周致寒。 那樣,他就會知道,致寒晚上到底會不會在家。喝湯。 堂堂頂天立地一個大男人,有鯁在喉,吞不下,吐不出,無所適從,這種感覺,最為他所痛恨。但又能怎麼樣?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看誰佔據主動權。感情上還不是一樣道理。 看上去是他花心惹事,無法無天,辜負周致寒對他一片真心。

然而細細想起來,到底他要什麼。 難道是把相看兩慣的一池靜水打出滔天巨浪,那時候他才能有機會知道,周致寒有多愛他,或者,到底還愛不愛他。 思緒回到一個多月前,他下班後跑去天河北路上那家日本菜六綠,趕一個莫名其妙的飯局。 一起吃吃喝喝的人不少,大部分是來自香港或者新加坡物業專業管理公司的地產買手,在廣州開一個行業會議,粵語夾雜著大量英文的專業術語,漫天飛來飛去。 沈慶平認識的朋友是業主方,名下一處寫字樓大廈被來自美國的知名酒店管理集團看上,正在通過專業買手接洽價格。 兩人坐包間最裡面的桌子,吃吃刺身,喝喝清酒,也不去理會周遭的吵鬧,吃到一半,忽然有一個嗓子喊起來:“餵,顧老闆來了,趕緊騰個位子出來。”

立刻有好幾個人起身,將自己的位子讓出來,招呼服務員收拾,嘩啦騰出來一片,又在互相問:“他也來開會?沒見他做SPEAKER。” 聽的不以為然:“他如今的江湖地位,做什麼SPEAKER,來已經很給面子。” 個個都同意:“也是,等下要問問他,東華集團那個CASE怎麼拿下來的,真是匪夷所思。” 沈慶平聽了三兩句入耳,心里納悶,就問朋友:“這個顧老闆什麼來頭?” 對方也不知道,不過該人的座右銘是問恥一時,不問恥一世,當即從榻榻米上爬起來,跑去自己認識的人那裡嘀咕一陣,又跑回來:“說是亞洲地產風投界的風雲人物,每年手裡抓大把錢在中國找項目,顧子維?咿,我混這行日子也不少了,怎麼沒有聽說過是何方神聖。”

沈慶平做實業,走的是官府路線,拿國家貸款,不和風險投資打交道,沒有需要,也沒有興趣,他來這裡,不過是自己下班沒事,混個飯吃,顧子維來頭再大,於他也扯不上關係。 如是想,吃完盤子裡最後一塊鱒魚魚生,他和朋友說了聲,準備起身去機場,周致寒去出了兩天短差,今晚從北京回來,估計這會兒快到了。剛直身,包廂門一開,屋子裡就雞飛狗跳的上去招呼:“顧老闆你可來了。”“趕緊,坐坐坐,茶冷了靚女趕緊重新倒。”“顧老闆喝點清酒嗎?這裡的清酒從日本運過來的,還不錯。” 紛擾一片,堵住了門,沈慶平總不好學習摩西,分開人海,只好退回來,坐下向朋友聳聳肩:“隔行如隔山啊,瞧瞧這陣勢。” 話音未落,忽然有人在他身邊坐下來,原先坐那的,被趕到一邊去了,服務員過來叮叮噹當收拾,沈慶平轉頭,見那人身板高大,面目清朗,對他笑笑,說:“沈慶平沈先生。”

周圍的人兀自在獻殷勤,沈慶平因而知道他就是那個人未到,名先響的顧子維,何以一口可以叫出自己的名字,心下不由得納悶,答應了一聲,說:“不好意思,我記性差,我們在哪裡見過嗎?” 顧維並不立刻出聲,肆無忌憚地盯著他看,眼神明亮,頗多來路不明的探尋,隱隱令沈慶平不悅,看了一刻,顧維慢慢說:“其實沒有,不過我和尊夫人頗有交情,難得和你狹路相逢,特意打個招呼。” 沈慶平聽到狹路相逢這四個字,心裡一突,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反應好,幸好旁邊有人湊上來與顧子維綢繆,朋友拉一拉他:“該走了,致寒幾點飛機?我送你去拿車。” 兩人出得來,朋友就笑:“媽的這些假洋鬼子,讀過幾年外國書,連成語都不知道用了,狹路相逢,我還勇者勝咧,當你是情敵嗎。”

聽到情敵這兩個字,沈慶平臉色不由得一沉。 和朋友告辭,開車上了機場高速公路,沈慶平漸漸理明白方才心裡那點不舒服來自什麼地方。 周致寒和他在一起十年,只要真的是朋友,不說頗有交情,就是點頭之交,只要多點過幾次的,彼此都知根知底。 就他自己,倘若真有致寒不知道的,實在因為交情太特別,要是給她摸清底細,下場必定淒慘,絕不可自取滅亡。 反之,是不是也一樣。 他到機場,看到致寒從到達廳出來,鉛筆裙,不配襯衣,單穿一件極合身的小黑西裝,低開領,長長珍珠鍊子墜下去,胸口雪白軟盪,窈窕起伏,遠遠向他招手,風情萬種。沈慶平忍不住笑。 到了嘴邊的問題一個字一個字嚥下去。很多時候他有些怕她。 很多時候他也有些怕真相。

彩虹是假的,蛆蟲是真的。 他不是傻瓜。
東想想,西想想,心亂如麻,亂到最煩惱,沈慶平把車開到珠江邊僻靜處,搖下窗戶,放倒座椅,手機放在耳朵邊,悶頭望天,萬千思慮滾來滾去,不知如何排遣,終於一口濁氣攻心,“啊啊啊啊”大叫幾聲,把從車邊經過的人嚇了一跳,他哐當坐起來,心想要死屌朝天,不死萬萬年,大風大浪見得多,當年生意上一口氣轉不過來,幾乎立刻就死的場面都經過,這副熊樣算怎麼一回事。 一下子豪情萬丈,正要發動車子,忽然手機鬼叫一聲,倒把他嚇個激靈。 接起來一看是許臻,聲音疲憊不堪,說家里人都脫離了生命危險,轉入了普通病房,但離徹底康復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可能還要請多幾天假。 提到請假,很不好意思,一下子嗓子都低了,囁囁嚅嚅的,說:“沈先生,你那裡需要人,我老請假也不方便,要不,你另外請個人幫你吧,我欠你的錢以後……”

沈慶平打斷他:“別胡思亂想,我這邊的事我自己知道,你好好在那邊,該花的錢就花,啊。” 他懶得聽許臻結結巴巴感激涕零,直接掛斷,恰好又有一個電話進來,竟然是家裡的號碼,忐忑了兩秒,接起來是保姆,告訴他:“沈先生,你有個朋友來找你,見你不在,就走了。” 朋友?知道家住哪兒,隨時會上門的朋友可不多,誰啊? 保姆不認識:“是個挺小的女孩兒,學生模樣的,上個月也來過一次,你和周小姐都不在,還進來喝了一杯水。” 沈慶平一下子就緊張:“女孩兒?什麼樣子的?” 保姆很利落:“瓜子臉,個不高,樣子挺甜的,就是身上叮叮噹當掛一堆不知道什麼,進門就到處看,沈先生,我看不像你的朋友,是你哪個朋友的女兒吧。” 一說個不高,沈慶平鬆了口氣,聽到後面那句,哭笑不得,只好說知道了,下回來叫她留個電話,完了就琢磨,誰啊? 想來想去沒頭緒,他學生模樣的女朋友,倒真的只有胡蔚,但誰見了她,也不會說出個不高這三個字來。 至於朋友的女兒,別扯了,人家女兒找你幹嘛。 他搖搖頭,但好像他的煩心事還不夠多似的,緊接著又是家裡電話打進來,難道那女孩子去而復返? “餵。” “哎。” 他立刻胸口一緊。 致寒。 “你回來了?累不累。” 自然而然的,要關心體貼起來。積年的習慣,沒得改。 而對方態度冷冷的,卻叫他好不適應:“你有空嗎?有空回來一下,我有話說。” 這不是他熟悉的周致寒,那個周致寒,怒氣到最高點,聲調都是柔和溫軟的,淋漓盡致發揮著她飽滿的女人味,就是把你丟進了無底深淵,你還會仰望從那聲音裡降下一根救命索。 沈慶平跟吃錯了藥一樣,覺得周身不暢,沉默一下,低聲下氣的說:“小寒,你別這樣說話,我聽了很不開心。” 致寒哼了一聲,不理他的茬,說:“我等你。” 嘟嘟嘟聲清脆長久地傳來,像一個不留餘地的警告。沈慶平看著電話發了一陣子楞,長出一口氣,不得不掉轉車頭,奔回家去。 他在路上奪命狂奔,不但不曉得會有多少罰單入帳,而且險象環生,某個急煞之後,他忍不住隱隱起念,要么就來個乾脆的,車毀人傷,回頭進了醫院,致寒總不能在急救病房和他翻臉,以她口硬心軟的脾氣,就這麼原諒他了也未可知。想到這裡他長嘆一口氣,堂堂一個大男人,這般軟弱驚恐,自己對自己都是哭笑不得。 一到家門,來不及停車到車庫,沈慶平熄火便跳下去,穩了穩神,快步走到門口,好似三九天一桶冰水噹頭潑下,他看到周致寒出遠門才用的兩個LV大行李箱已經放在門口,她正在玄關處換鞋,穿著牛仔長袖衣,手裡還挽了一個機車包,裝得鼓鼓囊囊的,抬頭瞥見他,點點頭:“回來了。” 現在房子裡的三個人,都在門前聚著,保姆站得遠一點,靠著樓梯腳,抹眼淚。這場面讓沈慶平的心都沉到了底,許久才問出來:“小寒,你要去哪。” 她不說話,也不笑,看看他,妝容精緻新鮮,只有眼底紅絲一團一團,顯得整個人都疲倦。任是無情也動人。沈慶平的眼睛不能轉移到別處,他知道自己有多愛她,和十年前一樣愛,或者更加愛,他像站在臨刑的斷頭台,除了奇蹟發生,什麼都救不了他。 “小寒……” 致寒動作頓了頓,轉頭對保姆說話:“把下午煲的滋補湯熱一熱,放到樓上書房,等一下沈先生臨睡前喝。” 保姆很懂事,哽咽著應了聲,進了廚房,門關上,沒再出來。周致寒穿著鞋子,走到沙發那裡坐下,挽了挽衣袖,開始沖一泡普洱,一面淡淡說:“和我坐坐吧。我給你沖一點茶喝。” 沈慶平如平常一樣坐在她側對面,看她手勢嫻熟,沖水悶茶,放一陣,徐徐逼出來,斟一小杯在他身前檯面上,說:“小心燙。”還微笑,說:“這一餅茶今年喝剛好,別浪費了,自己弄來喝。” 茶和書,在這個家裡,都是周致寒的禁臠,他從來都不懂,然而這一說的意思,分明是交代去後事,自此都不准備回來。沈慶平一急,抓住致寒手:“小寒,別這樣,有什麼話你跟我說,別這樣。” 周致寒手指在他掌心裡,一根根蜷縮起來,掙不開,可是敵意濃厚,她凝視沈慶平,很冷:“你要說的,你都讓任太太跟我說過了。” 她此時還能笑,數十年人前人後修煉的光陰,沒有白白浪費:“你想要個孩子,我成全你,親愛的,你還要我說什麼。” 眉峰點漆一樣黑,自嘲地微微彎下去:“我成全你,可你不能要我跟你一起養。” 此時她有她殘酷的幽默感:“否則那孩子的媽媽怎麼辦?我們姐姐妹妹相稱嗎?我每個月發給她零用錢嗎?” 沈慶平啞然,眼睜睜看著周致寒垂下頭,脖頸雪白,眼角淚光微微一閃。 “小寒。” 只是稱呼名字,卻說不出其他話來。 周致寒對他笑笑:“說清楚了?那我走了。” 她站起身:“年底股東會再見。” 她還有百分之十一的股權在沈氏集團,許多生意上的事還千絲萬縷。 但是,難道這就是兩人十年廝守,最後的唯一紀念。 她走到玄關,忘記自己已經換好鞋了,放了下包,彎下腰來,猛然省起,“嗨”了一聲,頓頓腳直身,向沈慶平望一望,說:“你的小女朋友穿多少碼?上次來試穿我的鞋子,好像都不大合適。” 沈慶平疑惑的說:“什麼?”他沒有明白。 這口氣中的疑惑,如同一道直直擊中火藥桶的霹靂,致寒霍然回頭,狠狠看他,眼光裡幾乎要噴出火來,不知道怎麼想的,忽然伸手抓起玄關長几上那一樽插了大把香水百合的花瓶,摜出去,砸在門上。 撕心裂肺一聲響,四碎花枝,滿地流水,水晶片無辜地滾在各個角落,閃耀幽光,不知一場花間好夢,怎麼突然就到南柯。 她氣得胸膛起伏,渾身顫抖,指著沈慶平,平常妙語如珠的人,嘴唇翕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淚紛披,淌了一臉。沈慶平嚇得三魂不見七魄,一輩子沒見過她發脾氣到這個程度,幾乎是連滾帶爬衝上去,一把把她抱著,口口聲聲喊:“小寒,不要氣,不要氣,我不要孩子了,我永遠都不見那個女人了,我什麼女人都不見了,我這輩子都只要你,你不要走。” 但這表白已經來的太遲,致寒狠狠把他推開,喘著氣,哭起來,一面喃喃:“我什麼都是為了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傷我,為什麼,為什麼。” 一手扶了牆,邊哭邊走出門去,沈慶平絕望地追在她身後,伸手去拉她,卻換來畏蛇上身一般的尖叫和推拒,她一生從未如此失態過,卻要把壓抑的全部憤怒和傷痛,都在這瞬間爆發出來。 他一直跟著,跟到車庫,看著她上了車,眼看就要關車門,沈慶平一個箭步上前,死死拉住門,激切地喊:“小寒。”這瞬間他像回到十幾歲,在水庫中游水,忽然腳被水草纏住,掙不開的那種幻滅感,一波波衝上頭顱。他慌不擇言。 “你懷了別人的孩子,打掉以後再也不能生,我什麼都知道,我從來都沒有說過你,你也原諒我一次,小寒,你原諒我這一次。” 四周的空氣忽然凝滯。你若把自己放到過那樣的場合,你就知道原來空氣時間靈魂和血液,都真的會那樣突然凝滯,只留下心臟跳動的巨大轟鳴,是你聽得到的唯一聲音。 沈慶平和周致寒面面相覷。 人人衣櫃裡都有骷髏,倘若把白骨上的字跡細細來看,記錄的全然是另一個人生。 沈慶平眼中漸漸也有淚,手抓住車門,青筋爆起,足見多麼用力。他此時不復是生意場上呼風喚雨,不動如山的大商人,一心只怕手一鬆,周致寒就永遠會消失在他人生里。 她的名字在他唇角,輕輕念出來,帶著醞釀了十年的溫柔和愛戀,一分一毫都是真的:“寒寒,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周致寒淚如雨下,哭得幾乎喘不上氣來,但她比沈慶平更堅決。 她發動了車子,瞬間開出去,起動的巨大力量將沈慶平一帶,狠狠摔到地上,周致寒在車裡發出一聲驚叫,在十數米外又停了車,跳出來奔向男人,奔到一半,沈慶平自己爬起來了,雖然灰頭土臉,卻顯然沒什麼大事,她退了兩步,雙手握成拳,胸腔裡壓抑的哽咽好像要將她整個撕裂一樣,但她轉身再度上車,絕塵而去,沒有再有停頓的跡象,車子轉過大門,最後一束尾燈的光芒隨之黯淡,一切歸於寂靜。 她收拾好的行李箱還靜靜放在正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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